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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腳就跟生了根一樣釘在原地不能動,眼前交疊的身影,空氣中尚未完全退去的情色呻吟,都使我鬱悶得窒息。但是很快,真的很快,當看到那女人驚慌地用薄被單遮蔽身體時,我已經鎮定下來,並且轉身退出,將鄭耀揚焦灼沈鬱的眼神阻隔在門內。這一次,我沒有走,因為我已經來了,並且知道自己為什麼來。


    隻半分鍾的時間,他就敞著上衣從臥室裏走出來,他沒有解釋,我也不需要他的解釋,我和他似乎從來不向人解釋什麼,就因為桀驁相吸,才會不斷地給對方製造問題製造難堪。


    「為什麼來也不告訴我一聲?」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透著性感的安撫味道。


    我哼笑:「事先告訴你,你就會換一種方式來迎接我吧?」


    「今晚喝多了些……」他的表情不太自然,一轉身,那女人已經出來了。老實說,這次是我這外人讓她狼狽了。那女人脂粉未施仍顯清麗,很年輕,很幹淨,臉上帶著五分慍怒五分羞怯,她離開的時候詢問似地看了鄭耀揚一眼,我盡量忽略掉那個深情的眼神,我裝作不關心的樣子,沒想將局麵搞得更難看。


    「司機在樓下,他會送你迴去。」他對她說了句。


    鄭耀揚對女人一向無往不利,可從來不狎妓,這一個,聽他尊重的語氣,相信也是有身份的女子,他這樣的男人,有個把女人也不稀奇,但當麵撞見他與別人做愛,心裏還是不自覺地縮了縮,我說不清那種感覺。


    臨走時,那女人朝我看了眼,有點恥辱的味道,我目送她離開,轉身去取了一支冰鎮啤酒,開啟,一下喝了半支。


    他朝我走過來,似乎在研究我的表情,慢慢說道:「你不是不喝啤酒的麼?」


    我答非所問:「這地方我還能來嗎?」


    「陳碩,我以後不會再帶人進來,誰都不會。」他看著我,眼睛裏的內容很複雜。


    「這種話,你不必跟我說。」我從他身邊經過,拎起行李袋往客房走,突然又轉身指著他,「你愛跟誰搞,是你的自由,但別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我剛說完,他就一下衝過來,我立即反手去關門,他有隻手已經用力擋開門板,我怕把他弄殘了,力道鬆了鬆,他人已經闖進來:「有什麼你盡管說出來,別擱著大家心裏不痛快。」


    我一聽他這麼講就火了:「你又在我麵前逞什麼兇!我會不痛快?憑什麼?!你他媽有心情在這兒跟人調情做愛,還不許我保持冷靜?鄭耀揚,別太過分了你!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你潔身自好?我還沒那麼天真!」


    「我真是摸不透你,陳碩。」他被我激得也冒煙了,「你這次迴來,又能是多久?你說明白!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還是兩年?!你費斯特的事情還沒解決,你上這兒來幹嘛?你到底想清楚了嗎?如果沒有,就別一次次在我幾乎絕望的時候出現,然後又拍拍屁股走人!」


    「我迴來不是專程來扯你鄭耀揚後腿的?你放心,愛幹嘛就幹嘛,也別怕我會礙著你,我跟你之間沒有協議。」兩個人怒起來,什麼關心話全成了讓對方不爽的違心之論。


    「沒協議?哈,我們是該有份協議!」他右手使勁抓住我的手臂,熱切地盯著我,「陳碩,剛才那個女人──香江名媛,漂亮大方溫順,她幾乎可以令任何男人折腰,可是我呢,跟她上床的時候我他媽滿腦子都是你!你跟那些個男女有什麼不同?我問自己,反複問!」


    我忍無可忍:「你壓在別人身上卻跟我說你腦子裏想的是我?!你也太會扯了鄭耀揚。」


    「是,我不高尚,我沒有操守,可就是把感情扔進水溝裏,我鄭耀揚也不會像愛上你這麼患得患失!」


    饑餓、疲勞和種種不快使我頭腦像盛鉛,我甩開他的手:「我現在沒力氣跟你吵,你給我滾出去,讓我安靜會兒。」


    他並沒有理我的抗議,眼神仍是那樣犀利:「你來是聽見了什麼?」


    「這你應該很清楚,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我就這麼不配替你分擔麼?」


    「太磨人了,我不想把你拉進來受罪,這事歸宙風的人管,和你沒關係。」


    「是,和我沒關係──什麼都和我沒關係,我還說你跟我沒關係呢!」我邊喊邊將他一把推出去,狠狠甩上門。有時候,他還真是渾蛋。


    當清水衝走我滿身的疲憊,無力地倒在床上,我還以為我會失眠,但事實上,我睡得不省人事。


    胸口有壓迫感,中途我醒了,發現身上壓著一隻胳膊,我歎了口氣,把手覆住眼睛上深深吸了幾口空氣,然後扭頭看身邊那張充滿性別魅力的臉,那樣流暢深刻的輪廓,溫和的眼睫,筆挺的鼻子,堅毅的嘴唇,顯得很安靜,沒有任何攻擊性,可誰知道,他睜開眼時,會行兇會作亂會讓人不安會把你整個人攪得天翻地覆,我就是招惹了這麼個人,也不知道是他太強還是我太強,我們總是在進攻中尋求快感。


    我把他的手臂往外推開,他醒了,抬眼注視著我,近乎貪婪地注視我。


    「陳碩,這一次我還能相信你嗎?你不會是又耍我吧?」


    「我有這麼惡劣麼?」


    他低不可聞地歎笑一聲:「你這個人太滑,根本抓不住。」


    「但我又來香港了,真他媽沒骨氣!」


    然後,我們都沈默了。


    在我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對不起。」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鄭耀揚似乎不習慣說這個詞,語氣很生硬,並且說得匆忙,我扭頭去看他:「我跟你不是沒關係的,是大有關係,你記住了。」


    他一個起身摟住我的頭就壓過來──


    當他的舌頭試著劃過我的嘴唇要進一步探入時,我突覺一股濁氣湧上來,狠狠撇開腦袋反咬住他的脖子,他吃痛,就勢用手撐住身體往後閃,口裏悶道:「你發什麼瘋!」


    我看見他脖子上留下一個清晰的牙印,估計明天就得紫了。


    「鄭耀揚,這算是客氣的。」我一個翻身把他反壓在身下,他不防備,微微一驚,隻有瞪著我,我咬牙道,「我警告你,以後不準隨便動我,你那麼有精力,就他媽找你那幫情婦玩去!」


    他不響,仍熱烈地盯著我,然後才說:「你吃醋?」


    我一下有點惱,用手肘抵住他的肩膀,壓得他皺眉:「你少給我自以為是!你那點伎倆我不稀罕,別把我當成你那堆消遣品中的一個,哪天你讓我不爽,我照樣走人。」


    「你威脅我?」他的聲音突然響了響,「你用離開來威脅我!」


    「怎麼?老大做慣了,還不許人說話了。」我的倔強勁也上腦了,「我還告訴你,你愛怎麼玩怎麼玩,可別沾一身腥再爬我床上來撒野!」


    「你多久沒讓我碰了,啊?」他用力推開我的手臂,按住我的後頸,突然放低聲音,「多久了?你數過沒有?是你對我冷淡。」


    「你今天沒資格碰我。」我冷冷道。


    他忽然唿唿喘氣,看著我的眼神都變了,我本想挪開身子,突然感覺到他下邊硬了,我當即也起了反應。


    多久了?誰知道。「可我能碰你。」我抬手去扯鄭耀揚的上衣,他愣了一下,聲音一顫:「這可是你先攪起來的!」


    「我說過今天你沒資格發言,別讓我重複。」我衝他笑,可他笑不出來,緊繃著臉,「今天你得隨我玩。」


    「別耍我了陳碩。」他想把我推開,表情有點尷尬。


    「你也會猶豫?你怕什麼鄭耀揚,嗯?」我低下頭去舔噬他的胸膛,我感覺著他的心跳,有力強悍,帶著男人特有的侵略性,那觸感那曾經經曆過的狂放和激熱,這刻一下全湧向下身,我難耐地往他身上靠去,深深地唿吸,意識卻仍很清楚,他用力氣可以推開我,但他忍住了,渾身戰栗死死看著我,然後把手壓在我的腰上,似乎想將我揉進他的身體。


    他誘惑我,我一個激動,把手探入他的底褲,他那兒早燒起來了,蠢動著難耐的情欲,熔巖四濺。


    「你還有力氣搞?」我的手給他最溫柔也是最殘酷的愛撫,他的氣息開始不均勻,胸口緩緩起浮,異常的性感,我心中一蕩,延著他完美的腹肌往下吻,在他的敏感處四處引爆,「啊……」終於,他痛苦地呻吟出聲,很沈很啞,半撐起身子看我為他服務,感覺到他的激烈視線,我一抬頭,與他充滿欲望的眼睛撞個正著,這喚起了我身體深處的施虐因子,我想看眼前這個傲慢的男人求饒、瀕臨絕境。


    我邪邪一扯嘴皮,繼續低頭用舌尖試探他的熱力中心,這使他發出低不可聞的歎息,然後,他閉上眼仰起頭陶醉地享受。我的遊走速度很慢,慢得令鄭耀揚焦躁,他挺了挺腰想要更強的刺激,我卻又往後退。奮戰許久,他禁不住用手撫摸我的頭發,催促道:「陳碩,你……別折騰人……」


    「少扯,你有那麼不濟嗎?」我忍著下腹的脹痛耐心挑逗他,每個地方都關照到了,他快被我弄瘋,開始用力扯我的頭發,嘴裏唿唿斥道:「你真想收拾了你……啊!」但結果卻是我把他給收拾了。抹了抹嘴角沾染的痕跡,我衝他別有用意地一笑:「剛剛根本沒做完吧?」


    尚未從高潮餘韻中迴過神來,他睜開眼迷蒙地說了句:「為什麼又提這事?」


    「鄭耀揚,你可也夠自私的,做了還不想讓人提。」我動作開始粗魯起來,要他翻個身,他反應過來,執拗地跟我抗衡了會兒,後來還是順貼了。我用手抵著他的背,身體壓上去,咬著他耳朵刺激他:「我今天就跟你耗上了……」直到我和他都隻剩下氣息的吐吶,室內又恢複燥熱溫潤,我們激烈地交纏著,翻來覆去地抵製和進攻,在激狂的邊緣,我們全都沈了──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一方麵迎合我一方麵又抗拒我,到關鍵時刻每每讓我退後。「喂,你放鬆……」我又一次輕拍他的臀,他迴頭無力地惱怒:「少羅嗦──」看時機差不多,我也快爆炸了,沒等他的驚唿出口,我已經整個挺進去了,他痛得反射似的打算掙開,我卻快一步用身體蓋住他,我們就這樣躺了很久……直到我慢慢抽動,「陳碩……媽的……啊。」他被灼燙似的一個閉縮,把我的魂都吸了去,我吸了口氣,渾身打一個機靈,一把抬起他的腰,換種可以控製的方式取悅自己,我的胸口緊緊貼著他的背,在他耳朵喃喃道:「耀揚,你不老實……」


    我和他的喘息斷續而發,熱汗打濕了對方饑渴的肉體,潮熱又帶著點點火星,漸漸地,我無法遏製內心的激越,完全沈迷了。我開始沒完沒了地挺身,給身下的人最強烈的衝擊,他反手抱住我的手臂,皮膚的摩擦,痛苦歡愉夾雜,近乎失神的快感把我的理智衝刷得所剩無幾,我的腦子裏隻剩下了一個目標:讓他成為我的俘虜,讓他屬於我,讓他甘願被我侵略──


    隻要在對方身上,快感就可以加倍,在高潮的臨界點,我和他同時忘情,不顧一切──「啊!」我全部的能量和銳利在這一刻暴發出來,他也放肆地宣泄出禁忌的熱液,明豔的眩暈……我頭腦一陣發熱,多日的矛盾思念在這時消化了大半。


    這迴令鄭耀揚原氣大傷,他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就是輕輕喘。這時,手提電話響起來,看某人連胳膊都不想抬了,我替他按下接聽鍵遞到他耳邊,現在是非常時期,總會生出一些棘手的事,不能耽擱。


    果然,鄭耀揚慵懶地一開口,沒五秒鍾就表情嚴肅地撐起上半身。


    「誰放風出去的?」他皺眉問道,沈吟片刻才道,「兩小時,兩小時後我過來,你們先盯著,準備一下。」他掛掉電話,歎了口氣,疲憊地將頭埋入枕頭,我站在床尾盯著他,他就這樣裝駱駝悶了一分鍾,突然扭頭朝我的方向望過來。


    「看什麼?」


    淩亂的黑發、微紅的眼睛、倦怠的表情,健碩的肌體透著迷亂過後的優雅,帶著溫和的野性,有一種頹廢的震懾力,我知道──這個男人受挫了。


    他很少受挫,所以失敗的時候比勝利的時候更感性,我一下移過去,他有預感似地連忙起身想逃離現場,卻被我製住,看拗不過我,就主動來了個熱吻。


    我低下頭:「怎麼?」嘴唇劃過他的耳際,「鄭耀揚我警告你,你現在最好全跟我說了,別漏下。」


    他翻了個身坐起來,倒也幹脆:「有人招了廉政公署和警局的人來查宙風的帳目。」


    「有沒把柄讓他們抓的著?」


    「我盡量蓋吧。」


    「知道誰開得口子麼?」


    他看著我沒說話。


    「張冀雲這迴不上道。」我替他說了,「可是,這次是來真的,有本事招來政府當局作後盾,就是不怕事情鬧大,他的後臺比你大,或許他們就指著事情能搞大搞臭,你鄭耀揚再怎麼一手遮天,也不一定能頂得住那幫人的折騰。」


    「嗬,被你說著了,他們來頭比我大。」他下床去浴室,我跟上去。


    「跟張守輝沒關係吧?這麼存心惡搞,不是他的作風。」鄭耀揚的逆反心理嚴重,來硬的根本製不了他。


    「又對了,跟成業是沒一點關係。」他邊衝澡邊迴頭看我,「是港內一個跨國公司,聽過亨通實業麼?」


    「如果是亨通,你麻煩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我走過去,「怎麼結這麼大個梁子?」


    他苦笑一下:「上個月宙風插足房地產業,招標時宙風下了血本硬跟亨通爭了兩塊九龍的地,讓對方很不爽,緊接著威逼利誘的全上了,做慣大佬的通病,你也知道我不吃那套,他們就急著放惡狗來咬。」


    「重金收買張冀雲。」


    「人為財死,我也沒權力讓人忠心到底,或許,我平日對其關照不夠,也或者無意中惹惱了他。」鄭耀揚就是這點大氣。


    「把地讓給他們。」


    「你說什麼!」


    我已經走到他身後,右手撫上他的腹肌,重複一次:「把地讓給他們。」


    「現在不是我要跟他們搏,是他們下決心跟我拚,都像你那麼保守,宙風當初就沒法出頭。」出乎意料,他的壞脾氣沒有發作,「這仗,我是沒把握。」


    「你贏得夠久了,鄭耀揚,是時候保守一下了。」我的手來到他胸膛,「我想見證你的成功,這一次你最好收一收。」


    「你認為我舉動魯莽?」


    「不,你的行動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但方法太硬,給人感覺太囂張,他們不對付你根本不可能。」


    「我需要談判專家。」


    「我出馬行不行?」


    他猛地轉身盯著我:「我不想你趕這趟混水。」


    我不理他:「我跟你一塊兒去宙風,明天宣布我參與董事會事宜,要是你再多一句廢話,我跟你翻臉。」


    「可別後悔。」他嘴角含味地笑了笑,有點邪氣。


    「你這家夥有時候的德性,我真叫看不慣,看有人來整你了,我還卯足勁替你,我已經很夠意思。」也跟他戲侃。


    「行,過會兒有你受的。」他往我身上衝水,「別再跑了,陳碩,答應我。」


    「看你用什麼待遇留我。」


    「你賺得還不夠?法國郊外的別墅都有了,說不準狡兔三窟,留了好幾條後路。」他突然笑著看我,「對了,這麗月宮的鑰匙你一直留著?」


    我把他推開:「閑話少說,你動作快點兒。」


    「想轉移話題?」


    「混球,平時是對你太客氣了。」我邊罵邊踩出浴室。


    「車我開。」他把鑰匙扔給我。


    再次駕上鄭耀揚專屬的座騎飛速趕往宙風,他一路看向車窗外,沒說話。


    待走進辦公室,我往辦公區看了一眼,問道:「喬安娜調走了?」


    「嗬,還念念不忘了你!」他邊撥電話邊迴頭,「她那當官的爹把她招迴去了,這種大小姐不會給人做工太久的。」


    我想起那花園別墅,輕輕扯了扯嘴角。


    他對牢電話:「人什麼時候到?嗯……讓董事局全體成員來公司,對,立即。」


    看他放下聽筒,我接下去:「還是等明天吧,人來了,先看看情況再說。」


    「不必等,今天先碰個頭。」


    「你操之過急,會有人以為宙風要倒臺。」


    「挺不過去,真得倒臺。」


    「這話真不像是出自鄭耀揚之口,嘿,哪天你要是倒了,我倒也不介意養活你。」


    他笑:「那到時我還得多謝你賞我口飯吃。」


    「不用這麼早謝我。」


    宙風的財務總監和相關負責人一行四人,攜帶著部分機密材料過來與鄭耀揚合計情況,他立即帶人進隔音會談室,我避諱著正要走出去,鄭耀揚眼睛對著資料,卻揚聲叫住我:「陳碩,你留下。」


    我隻好退迴去,那總監與我在董事局例會上碰過幾次麵,其他人我一一握手示意:「陳碩。」


    分析會開始──「把該勾通的問題統統提出來,誰都不要拐彎抹角。」鄭耀揚宣布。中午沒有一刻停留,趕出去與各部門協調一致後,統一將各類事項擺上臺麵,讓董事局進行探討。


    「我有個提議。」其中一位高層看鄭耀揚點頭,他繼續往下說,「宙風到目前為止還在合作的銀盾,他們的前任大老板與亨通實業的亞洲區總裁是拜把,兩人在日本株式美術聯合社認識,據說交情不淺,其實可以試試從銀盾方麵攻關,令他們同意間接出麵和解,現在的問題已經提升到現實矛盾,不是硬鬥這麼簡單了。」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


    不知為什麼,我心頭一顫,抬頭看向鄭耀揚,他也正在盯著我看。


    「我認為可行,下午我就去試著聯絡銀盾。」


    「沒這個必要,再想想其他辦法。」鄭耀揚居然當麵否決,我有點不解地盯著他,「我認為途徑不隻一個。」


    「在第二個辦法提出來之前,我先去實行第一個計劃,事不宜遲,我提議速速行動。」我清清楚楚地說出來。


    我們就當著眾人對視了一會兒輕勁,最後,他妥協。


    下午我沒有恭候聞風而動的「臨檢人員」,而是直接去找了馮鵬飛。


    「先生,你沒有預約,馮董事長沒有空檔見您。」年輕的女秘書攔我去路。


    「你就電話告訴他,陳碩找他,他說不見我立即走。」我把手撐在她身前的桌子上,平靜地看著她的眼睛。


    對方猶豫片刻,點了點頭:「那──我試一下,您稍等。」


    在看她撥電話的同時,我心裏其實也沒底,過去賣我麵子為什麼,我與他心知肚明,但這次再去觸地雷,實在非我所願。


    秘書小姐對我微笑:「陳先生,馮董讓您在三樓會客室等他一會兒,他正在接見客戶,走不開。」


    「勞煩。」我即刻坐電梯往三樓去。


    一會兒,好個一會兒,兩小時沒有動靜,我仍坐著,很少有人讓我失去耐性,這次也不例外。不知是他存心給下馬威,還是真脫不開身,我想前者幾率更大。


    直到會客室的厚重桃門被推開,一身素色西服的馮鵬飛踏進來,四目交集,他含蓄地一笑:「久等。」


    「沒事,我最近都比較閑。」我不冷不熱地答,有求於人,姿態不可太高。


    隔著長桌,他在我對麵坐下,目光溫和地閃爍著,很困惑的樣子。


    「找我──有事?」


    我陳碩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馮鵬飛跟我打過數次交道,不是不了解的。


    「聽聞馮老先生與亨通實業的林總是老交情,我這次是代表宙風前來請求銀盾出麵,幫助調解這場商業大戰。」我直搗主題。


    「你還真是直接,這次宙風承認自不量力了?」


    「可以這麼說。」我站起來,「請問馮董可否願意促成這件事?」


    「銀盾從中可以獲得什麼好處?」馮鵬飛笑道。


    「力所能及全無保留。」


    「嗬,是你太慷慨還是宙風太慷慨?陳碩,你現在可以代表宙風發言了?鄭耀揚委你以重任,你就甘心在這其中扮演這樣一個不討巧的角色,值得麼?」他也悠悠地起身,淡笑著看著我,「來銀盾吧,陳碩。」


    「我說不,你就不準備再插手宙風的事?」我的語氣並沒有隱怒的成份,反而是平靜地笑著問。


    「我沒這麼說。陳碩,我從來不會想要威脅你。」他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我皺著眉不著痕跡地甩開了,重新坐下:「我想,需要再談談。」


    他也穩定下來,專注地看著我:「為什麼一下子消失個無影無蹤?是不是以往有什麼行為令你很不樂意再看見我?我沒想到,直至今日,你又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對我提這樣的要求,嗬,你總是讓人措手不及,陳碩。如果說,過去我有哪些方麵比較魯莽,但那也是因為對手是你的緣故。」


    「你的直接我也不是今天才領教。」我苦笑,對他的表達方式我的確還沒有找出有效的辦法加以控製,「你誤會了,今天我來,不過是想馮先生念及銀盾與宙風的合作關係而有所通融,以此調解這場糾紛,化解一些不必要的風險和危機,畢竟銀盾現在與宙風仍有一些合作協議。」


    「能問個私人問題麼?」


    我望著他,沒吭聲,不知道他要耍什麼花樣。


    「你和鄭耀揚隻是單純的上下屬關係嗎?」


    「這跟手頭這事兒有關聯?」


    「沒有,但我想知道。」


    我把身子向前傾了傾:「我和他不隻是工作關係。這個答案──你滿意麼?」


    他的眼睛一黯,深深吸了口氣,終於說:「這次我是幫你,不是幫宙風。」


    「多謝。」我站起來,他伸出手與我輕輕一握。


    「沒有人抓得住你陳碩,就算是鄭耀揚,也得時時小心。」他莫明其妙地發表了一句,等我們走出會客室,他轉身,「說好了,這星期再陪我打一場球。」


    「那你可得保證沒有狗仔隊出沒。」


    「行,我包場。」他一笑,稍有些尷尬,「我並不想轉戰娛樂圈。再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警惕地看著他,他搖了搖頭:「別太警覺,別拒我於千裏之外,我想我們還算是朋友。」


    「朋友。」我點頭笑了笑,「是。」


    當晚,公司大部分人都沒迴去,應付完那些政府官員,大家都精疲力竭地繼續奮戰,鄭耀揚拖我到他辦公桌前坐下。


    我問:「聽說檢查得並不具體。」


    「他們有意發宙風一馬,似乎情勢還有轉圜的餘地。」他有些意外的樣子,隨即又說,「馮鵬飛怎麼這麼幹脆?」


    「這有什麼奇怪,失去宙風這個合作夥伴對他也沒好處,對他來說,不過舉手之勞,事情到底有沒有效果,並不在他的管轄範圍。」我挑眉淡淡地說。


    「他不會使什麼壞招吧?」鄭耀揚一臉嚴肅地繞到我身後,把手臂繞過我的肩膀,「我發覺那小子對你……」


    我打斷他:「又來勁了你!馮鵬飛也不是一個猥瑣的生意人,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似的老奸巨滑。」


    「老奸巨滑?你這亂用成語的毛病還改不掉了。」他低笑著忽然輕咬我耳朵,「表麵越規矩的人越危險,你不知道?」


    鄭耀揚從不在辦公室有所舉動,此刻,我訝異於他的親昵動作,一時倒也沒想到推開他:「不見得,像你這不規矩的也不見得是安全的。」


    「哼,會跟我耍嘴皮子了。」他的唇齒轉戰脖頸部位,「我不敢對他冀望太大,更不會將宙風的命運寄托在一個說客身上,但你是特別的,你一直是特別的,讓我覺得放心,也──讓我覺得驚心。」


    我嘴角揚了揚:「最近你的歪理是一個接一個,我腦子被你搞得七葷八素,有點兒失去方向感,以前做事我不會采用極端的方式,沒把握的也不會去承攬。」


    他的手背摩擦著我下巴:「馮鵬飛也是沒把握之一?」


    我斜眼瞪他一眼:「你別繞我。我身上可沒什麼了,都讓人給榨幹了,鄭耀揚,你還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


    「你有什麼我要什麼。」


    「夠貪的,不過這才是鄭耀揚的作風,否則,宙風現在的局麵也不會弄得這麼僵。」


    「陳碩,沒看出來,你的損人功夫一點兒都沒退化。」他戲笑著把嘴唇封鎖住我的口舌,天昏地暗無窮無盡,胸腔的氧氣被一點一點掏出來,最後注入專屬於鄭耀揚的唿吸,震蕩而有力,我的心猛地一跳,掩下身體的衝動,硬生生把他扯開。


    「行了……還有文件要討論,別耽誤事。」


    激情被擾,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隻看著我不說話,過了會兒才笑:「嘖,這人真煞風景。」


    我甩一下頭:「你也分一下場合。」


    「我不在乎場合問題,要是你同意,我們就在辦公桌上做一迴。」


    「簡直發瘋了你。」我的頭開始痛,從座位上起身,「明天銀盾就會有消息來,不一定確切,但可以看出些眉目了。」


    他點頭,斜身靠坐桌子邊上:「還有,張冀雲說想要見見你。」


    「可以,你給我安排個時間,看來,你還真缺不了我這個談判專家了。」


    他耍耍花槍:「這差事沒人肯做我才派給你的。」


    我笑道:「可見你人緣很差,人才流失嚴重。」


    「陳碩,你小子別給我胡說八道。」他笑著踹我一腳。


    銀盾倒守信,迅速傳達和解信息,宙風轉念也決定將其中一塊地讓渡。


    「真他媽像割地求榮。」鄭耀揚倚在皮座椅裏笑罵。


    「黑吃黑這種事情你應該很有經驗哪?」我漫不經心地答。


    「你說誰黑,啊?」他笑著將一本雜誌向我飛擲過來,我抬手擋開,他加一句,「陳碩,你要是當老板絕對比我黑,你信不信?」


    「信,怎麼不信!」毫不留情地讓雜誌從空中原路返迴。


    三天後,在「聞香咖啡廳」與張冀雲碰麵。他其實還是一副老樣子,隻不過那常常掛在嘴邊的玩世不恭的笑意有所收斂。


    「沒胖沒瘦,英俊無敵,你終於還是迴來了,陳碩。」


    我笑著坐下:「什麼意思?」


    「也隻有你的來去是老大最在意的。」張冀雲慢慢將送上來的咖啡推到我麵前。


    「你的出走,他同樣在意。」我看著對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錢這麼單純。」


    他停了會兒:「亨通的香港區執行總裁是我姐夫。」


    「商業臥底?」我跟他開玩笑。


    「你真是火眼金睛哪!」他的玩劣本性再次發揮,還用力拍我的肩膀,「看來近期你一直在關注香港電影。」


    「老實說,這麼多年,你對得起鄭耀揚。」


    「宙風那簍子不是我捅的。」


    「不用多解釋,事情過了就過了,商場上沒有對錯之分。」我往後靠了靠:「還有什麼事,說吧?」


    他懶懶開口:「芳姐有句話讓我要當麵帶給你。」


    「秀芳?!她現在好麼?」


    「還不錯。她讓我轉告你,她──已經接受了事實,並且,祝福你。」張冀雲說這話時笑裏帶點苦味,「知道麼?芳姐一直喜歡你,她同我說過:陳碩使人覺得安靜,在他身邊一站,似乎心就定了,就算他奪走你的一切,你也覺得無所謂。」


    「她說的是我麼?」


    「你個臭小子、江洋大盜,你哪兒讓人靜了?!我看你是讓人窩火才對!怎麼人人都會迷上你。」他嚷嚷著搖頭,突然又放低聲音問道,「還有老大,他……和你到底是怎麼迴事?你們這種障眼法跟擺八卦陣似的,我到現在都沒看懂。」


    「你以為我和鄭耀揚是做戲?」


    「而且演技逼真。氣走芳姐,氣走老頭子,老大這個人什麼事都敢做,做了還敢承認,你陳碩跟他是一路人,要出演這類驚世駭俗的戲碼也不稀奇。可什麼不好演,演這種曖昧……行啦行啦,我也算服了你們。」


    既然他願意這樣想,我也不打算補充說明,我和鄭耀揚之間的關係不需要外人來認可和評判,我們有自己的原則和尺度。


    我起身告辭:「公司有事,先走了。還有,順便告訴你一聲,這戲,我和鄭耀揚還打算演下去。」


    「瘋了啊,走火入魔?」他受不了地叫道。


    我衝他邪氣地一笑,揚長而去。跟鄭耀揚相處久了,就會發現自身的情緒開始放縱。


    那天傍晚,宙風收到傳真件同意條件,雙方都得到了緩衝的機會,鄭耀揚興致一來,就拉起我手臂:「喂,上迴你帶我去吃的灣仔那個……挺髒的,叫什麼來著?」他披上外套,示意我跟他走。


    「上那兒吃去?」對他的心血來潮,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樂意怎麼了?」他瞪我,「你這人廢話還挺多,到底走不走?」


    我哼笑一聲,跟上去。


    「但願今天的海貨夠新鮮,別像上迴某人……」


    他接得倒快:「放心,每樣都會要你先試吃一遍。」


    我立即伸手半抱住他的脖子,大步往前頭走,經過走廊,兩個路過的秘書看得目瞪口呆。


    他嘿嘿笑:「喂,陳碩,注意形象你!」


    「形象?什麼東西?」


    大車一兜,進入人聲鼎沸的路邊攤區,鄭耀揚這次的態度很積極,就座後主動跟夥記去點菜,用手指著菜係,熟門熟路的樣子。慢慢,有很多人時不時迴頭研究挺拔的、著深色外套的鄭耀揚,有時候,他的確給人以一種鶴立雞群的視覺衝擊。


    雖還是蛤貝、蝦蟹這些老花樣,但氣氛配上周圍此起彼伏的劃拳聲,蠔油、蔥薑熏得人鼻子直發癢,女店主的大嗓門卻能蓋過任何聲音……我和鄭耀揚對視了幾秒鍾,有了點入世的感覺。


    「喝酒麼?」他突然問。


    「這兒可沒有白蘭地和香檳。」


    「你什麼意思啊你。」他知道我在損他也不理我,揚手叫服務員,人家也不理他,他隻好站起來親自走上前去吩咐,一會兒,就有青年送來一打啤酒。嗬,今天還真轉性了。


    突然,啪一聲!身後傳來砸碎啤酒杯的巨響,我們驚了驚,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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