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香港,皇家音樂學院門口。
熄了引擎,正跟宙風的財務主管通電話,邊聽邊就火起來:「shit!我就知道那幫韓國佬靠不住,這種出而反而的事我看他們是幹上癮了!你告訴他們,四六開沒得商量,要是他們再廢話,就把那筆單子撤了!媽的,跟我們耍陰的。」
其實這幾年,宙風涉及地產界,成績斐然,後來開始兼營一些外貿生意,但跟那些外貿商合作要夠狡滑,要鬥智鬥勇,處處得防人一手。但由於怕引起商界的一些連鎖反應,所以這一塊始終沒有完全停止不做,但這類鳥槍打不到的麻煩卻也不少,做生意無論誰弱誰強,隻要不克扣利益,大家都可以商量,可這筆上,韓國方太扣門了,我忍無可忍地下最後通牒。
「陳碩,天太熱,火氣別太盛。」馬莉上副駕駛座,用力甩上車門,微笑地遞上剛買迴來的飲料,「這年頭,誰不想趁勢撈一筆,我懷疑那頭也有人想搞貓膩。」
「那他們膽子也太大了點兒!想搽油也要看對手,居然動起宙風的腦筋來。」我罵,順手又把飲料遞還給她,我從來不喝甜味飲料,下車往後車箱取礦泉水。
等重新坐迴駕駛座,馬莉已經拿防曬油在抹手臂,她迴頭笑:「嘿,這太陽毒的,你還就喜歡開敞蓬吉普,連累我要裏三層外三層地塗這玩意兒。」
「女人麻煩是多。」
「說話小心點!女俠我你可開罪不起。」她故意衝我詭異地一笑,「到時候我就在耀揚麵前告你一狀,讓他給你減薪。」
「多謝關照。」
陸續有孩子們往外走。
「不過,看在她的份上,我可以暫且高抬貴手──」眼尖的馬莉邊說著邊就衝下車去了,爽朗地笑著抱起前方一個漂亮的粉紅色小東西。
我搖頭,這小鬼一出世便被寵得無法無天,要說這世界還有什麼人可以讓我和鄭耀揚投降的話,那就非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家夥莫屬了。
此刻,被馬莉嗬癢逼得無處可逃,直往我這頭奔過來,身上的小提琴已經卸載給馬莉。
「嘿,阿碩,揚揚怎麼不來?他為什麼都不來接我?」
我按按太陽穴,又一次感到頭痛,自從小家夥懂事後,我就開始習慣「解釋」這件事:「他走不開。」
「騙人。」她嘟著嘴,我一把將她抱起扔到車後座,綁好安全帶。
她的馬莉阿姨也坐到後麵去了,給蘋果臉頰兩個響吻之後,也加入斥責隊伍:「對,大揚揚真是不守信用,迴去修理他。」
「你就不會教她點好的?」我提示她。
馬莉這女人,最沒有是非觀念,孩子有一半受她毒害,不帶壞才奇怪。
她充耳不聞:「寶貝兒,你說阿碩好還是大揚揚好?」
「馬莉阿姨最好。」小鬼那張嘴比我們成人都厲害。
這一句把馬莉樂得眼都瞇成一條縫了:「嗯,乖,真沒白疼你。迴家給我拉一段曲子聽聽。」
「阿碩說我拉得難聽。」
每次她裝委屈,準是想偷懶。
可馬莉卻重重拍打我的駕座靠背:「喂,姓陳的,幹嘛打擊孩子自信心!」
小鬼一找著靠山就來勁了,繼續告發:「揚揚更壞,他說我拉琴像殺豬。」
「他不要命啦!放心,一定替你出氣,寶貝兒。我們去大揚揚房門口拉去,拉最高分貝的,讓他聽聽什麼是真正的高雅藝術!」
「馬莉阿姨,什麼叫高雅藝術?」
「這個……這個這個,寶貝兒,一言難盡,迴頭你問阿碩去,啊。」
偏著小腦袋認真想一會兒說道:「我問揚揚去。」
一對活寶。
有必要解釋一下,是誰把這個家的稱謂弄得七顛八倒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馬莉了。江馬莉是鄭耀揚的嫡係表妹,她爹一直不受用,但這古怪機靈又有幾分男孩豪氣的孫女,倒很討長輩喜歡,任她在倫敦大學念完英國文學,混日子不成,又不肯給人打工,高不成低不就,在美國又嫌受監控太多,這就相上鄭耀揚了,自歎百無一用是書生,非得跟鄭耀揚學習生意經,我不知道如今她學到幾成,但她的目的肯定是模糊了。
自打馬莉第一眼看見陳揚之後,就宣布「陷入情網」,整個人再也不肯挪地方,算是徹底在香港生根發芽了。陳揚從小跟著馬莉,好的沒學,亂七八糟的理論一堆,還特別會強辭奪理,她從來不叫我「爹地」,也不叫鄭耀揚「叔叔」,跟著馬莉管我們叫名字,叫我「阿碩」叫他「揚揚」,全家縱著她,弄得沒大沒小,而馬莉,她一高興就生事端,真是作孽。我倒也習慣了,但可把耀揚搞得很頭大。
今天鄭耀揚跟策劃部協定招商書的事,有塊地花了他不少時間,目前是分身乏術。等我停好車,電話響起來,正是他。
「你過來一趟,這事再商量一下。」他是在說招商細節。
「行。」
陳揚本已經跟馬莉走了,聽到我在通電話又折迴來,在我腿邊又跳又鬧:「是揚揚麼?是麼?我要跟他講電話,給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