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篙卻飄在水麵,海馬蕭麟因為自己和韋香主,全到了生死關頭,顧不得別人的死活了,趕緊的搖著船直撲對岸,自己在十分幸運著,這隻船上的漁夫警覺之後,就是發聲喝喊,倒沒把他們那夥伴驚動得起來,其實這般笨手笨腳的漁夫,自己倒不放在心中,隻提防船一翻迴來,把官人驚動得發覺了,要在這裏圖逃,那就不易走脫了。
離著懸崖這裏漸近,手腳上越發的仔細著,不叫發出過大的聲息來,韋天佑、玉麵仙猿譚永壽,隱伏在懸崖上麵等候著,見海馬蕭麟居然得手,一齊的在懸崖口接應他。
海馬蕭麟把船停住,貼在山壁下,抬頭招唿道:“韋香主,叨祖師爺的慈悲,居然得手,趕快上船,對岸十分清靜,隻提防著那漁夫們尋找船隻夥伴吧。”
這時譚永壽向韋天佑招唿了聲:“香主先下去,我聽得那邊似有些聲息,若果有官人前來,我要擋他一下。”
韋天佑並不答話,順著懸崖輕登巧縱,翻到船頭,這時玉麵仙猿譚永壽,注意著身後的一帶亂山頭,忽然見一片亂石堆後,有黑影一恍,譚永壽恐怕他發覺了下麵船隻不易脫身,騰身縱起,反撲了過去,可是那亂石堆後竟自有人發話道:“那邊敢是譚舵主麼?”
譚永壽一聽,發話的口音是那老船戶雷震霄,趕緊往前一縱身,撲到近前,雷震霄從亂石堆後轉出來,腳步踉蹌,他身上已經有很重的傷痕,譚永壽低聲問:“你怎的會來到這裏?還有何人?”
雷震霄道:“我這條命完全是戴香主所賜,我們被敵人逼迫得緊,連往外闖了三四次,隻是防守的十分嚴厲,無法脫身,戴香主為了救應我已經受傷,官兵火器營抬槍威力太大,破死命的逃到這條路上來,可是官人步步逼緊,已經追趕了來,戴香主拚命和敵手會鬥之下,竟得從這條路上脫身,尚不知這裏是否能夠逃出官兵包圍之下。”
說話間湘江漁隱戴興邦卻也如飛撲了過來,見譚永壽在這裏十分驚異!會合一處,譚永壽告訴戴興邦,這裏可以脫身逃走,韋天佑和海馬蕭麟,全在懸崖下,戴興邦跟雷震霄聽到這裏能夠脫身逃走,倒是意想不到的事,跟著譚永壽到了懸崖口,張望了一下,譚永壽先向下麵打了招唿,這三人也相繼翻到漁船上,一場慘敗之下,全是相對無言,戴興邦身上被火槍打傷了數處,又痛心又憤恨,自己說是從年青時在江湖道上混了三十餘年,決沒遭到今夜這個失敗,頗覺憤恨難平,這時由海馬蕭麟和譚永壽搖船,雷震霄的傷痕也不輕,不過強自掙紮,韋天佑看到大家這種狼狽的情形,想不到鳳尾幫隻幾個月的功夫,就弄到這樣一敗塗地,更向戴興邦說道:“戴老師,不必憤恨難過,今夜這場事,很明顯的擺在這裏,我們身入鳳尾幫,既已經做了,就沒有反悔,就是把命送了,也沒有什麼痛惜,最可恨的是仍然毀在我們自己人的手內,還是死不甘心的事,今夜分明又是那三陰絕戶掌羅義、要命郎中鮑子威這兩個狠辣無情的匹夫,暗助官家和我們為難,我們又哪會不失敗在他們手內。
我韋天佑從入江湖道以來,就是以朋友為重,覺得沒有深仇大怨,誰知誰不能作那趕盡殺絕的舉動,三陰絕戶掌羅義,他是鳳尾幫中的前輩,得過祖師爺極大的慈悲,武幫主雖然是對於他應付失當,使他們有不滿之處,可是總算沒有深仇大怨,他們竟為了一些細微的嫌隙,絲毫不念同幫香火之情,這麼下絕情施毒手,也未免過於不近人情,不顧江湖道義了。
十二連環塢已被他們毀得一敗塗地,足可以放手了,可是頂到現在,這兩個匹夫依然在暗中圖謀我們,這麼看起來,不把我們置之死地,決不肯甘心了,這倒很好,我韋天佑先前總還認為顧念到同幫之義,無論如何也得稍留將來見麵的地步,不肯對付他們,現在居然這麼絕情絕義的做起來,我韋天佑難道真怕他不成,此番隻要能夠逃得出官人之手,我韋天佑倒要和他們較量一下,倒要看看這兩個匹夫有多厲害的手段?”
湘江漁隱戴興邦道:“鳳尾幫到如今強敵四伏,明著暗著全用出十足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我看武幫主重建鳳尾幫,也是妄想了!湖南境內也不易立足,到如今我們倒落得沒有立足之地,說起來實在叫人痛心!這次雲龍三現莊天佑所用的手段,陰毒異常,我們失敗的地方,就因為把他看得太以平凡,焉想到今夜這種布置,手段厲害十分,我們隻要逃的出去,跟武幫主會合一處,倒要好好的勸勸武幫主,現在的局麵,不是任性的時候了,還要從長計議一下,我們現在應該另找尋一個安身之處,養足了銳氣,再圖恢複不遲,若是再作垂死的掙紮,我看終歸是落個同歸於盡而已。”
鐵指金丸韋天佑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
這隻漁船,這時在黑沉沉的水麵已經又出來兩箭多地,離著對岸不遠了,見那邊靜悄悄沒有一點聲息,海馬蕭麟低聲向譚永壽說:“看起來人若不該死,五行有救,居然想了這麼個脫身之計,僥幸成功,隻要我們一上岸,就算是逃出官人之手了。”
說話間距離著對岸隻有十幾丈遠,忽然聽得水麵上竟發出呻吟痛楚之聲,海馬蕭麟跟譚永壽全是一驚,水麵上雖然黑暗,附近不論有多小的船,也能看的出來,分明沒有一點別的形跡,這種怪聲真叫人不寒而栗。
手底下的櫓略微一停,要細辨這種聲音,究竟發自何處,可是第二次聲音又起,這種聲音竟發自船頭丈餘外,船是往前走著,海馬蕭麟索性把船停住,兩人仔細聽時,這次越發清楚了,帶著哭聲,不住的哼嗐著道:“害的我好苦!我的家沒有了,我太冤,我不能饒了你們!償命吧!”這種聲音,完全在水皮兒上,海馬蕭麟也是二十多年的江湖,經過大風大浪,此時頭發根子直豎起來,這很顯然的是方才打下水去的那個漁夫,冤魂不散,他竟在這裏等著,向我索命了,譚永壽也覺著這水麵上陰森森可怕,可是壯著膽子,向蕭麟招唿道:“蕭師傅,咱們不能憑這個搖船往裏闖。”
艙裏邊的韋天佑、雷震霄、戴興邦,也全聽見了,戴興邦頭一個闖出艙來,轉身來麵向著後哨問道:“船怎麼不趕緊走,你們講什麼?”
海馬蕭麟道:“戴香主,這裏的水麵不淨,水裏有毛病。”
戴興邦冷笑著說道:“真是笑話了,一個闖江湖的朋友,會信這些邪魔外道麼?還不趕緊到對岸為什麼?”
海馬蕭麟不敢再多說,兩人努力搖著擼,船往前進,戴興邦轉過身來,這一下子可嚇著了,突聽得身後船頭那邊嗐的長歎一聲,聲音很大,戴興邦不禁打了個寒戰,一迴身竟自向那船頭那裏喝叱道:“什麼東西作怪?難道要嚐嚐戴老師的手段麼?”
韋天佑也從艙中出來,船已往前又竄過數丈來,可是這時竟在船艙旁發出聲音,一連兩句“我死的太冤,償命吧!”這一下子連韋天佑也認為水中有鬼,跟綴著這隻船,暗暗的將手伸進囊中,把金丸抓了兩粒,湘江漁隱戴興邦也悄悄的登了一支梭子鏢,船往前才出來不遠又聽得左邊船艙旁“嗐”的一聲道:“你往哪兒走,償命吧。”
韋天佑、戴興邦同時一揚手,兩粒金丸,一支梭子鏢同時打出,水花一起,三件暗器全打入水中可是跟著右邊船艙旁又是一陣嗐聲,這次連韋天佑全有些膽戰打驚,平生全沒遇見這種邪魔外道的事,今夜竟落個親眼得見,知道以活人和鬼魅決難對付得了,隻有催著海馬蕭麟,和譚永壽把船搖到對岸,隻要離船登岸,也就可以把這種可怕的局勢解開,哪知道船走的竟自發生了變故,這隻船是船尾上安放船櫓,海馬蕭麟跟譚永壽兩人,搖著一隻櫓,忽然覺得這船身笨重起來,櫓在水中也像有什麼纏繞,用個很大的力量這隻船隻走不快,情勢就要停住,心裏越害怕手裏越不得勁,兩人才一用力,船櫓竟自脫離開舵尾,險些把譚永壽閃下船去,船頭竟自向斜處裏掉轉來,海馬蕭麟此時認定了是冤魂索命,他平時膽量比誰全大,又稍通水性,此時竟自有些不敢逞以往的威風,弄成了手腳慌亂,眼看著船已打橫,不能前進,戴興邦咬牙切齒的在船板上一跺腳道:“這真是生有處死有地,我倒要見識見識水鬼是什麼樣子。”
撤雙拐往前一上步,竟竄入水中,湘江漁隱戴興邦他是個精通水性的江湖能手,不過今夜他身上已然帶傷,動作上雖然稍微遲緩些,可是他仍然比較旁人身手上矯健的多,這一竄入水中,掌中又有這對攢船鐵拐,圍著船的三麵繞了一周,他未嚐不驚心眼前的可怕局勢,可是他仗著一身本領,水性精通,他這麼大著膽子下水搜尋,居然沒有一些蹤跡,這一來他的膽量大了,探身水麵,向船上招唿趕緊搖著船前進,這戴興邦他算保護船隻,這一來船隻倒順利的往前進了,不過得避開對岸停船之處,離得稍遠些,手底下更是輕輕動作不使發出聲音,船隻竟得安然抵岸。
韋天佑等認為總算是能夠脫身逃開,因為近岸處還有別的船隻,不敢盡自耽擱,海馬蕭麟扶著老船戶雷震霄,戴興邦從水中上來,可是這次他並沒有水衣水靠,因為事出倉猝,毫沒預備,雖則下水時把外麵衣服脫掉,但是在這種天氣任憑你有多好的功夫,全身也禁不住這麼寒冷,四肢簡直要僵硬了,急於要找到了人家或是店房把濕衣弄幹了,若不然就是不落在官人手內,也不容易活下去,這般人匆匆的往岸邊走過來,方才海馬蕭麟渡過江麵奪取船隻,也並沒查看到那附近一帶究竟全有什麼地方是村是鎮,還在茫然不知,這就是憑命運了。
往前走出有一箭多地來,韋天佑等十分失望,這裏哪有什麼村莊鎮甸,不過在個港灣子裏有十幾間房子,一望而知是附近江邊漁戶所居,這種苦地方半夜裏投宿求食,是很不容易的,可是眼前擠到這種地步,隻好是硬著頭皮先找尋安身之地,所謂饑不擇食,往前漸漸的走進了這些漁戶們所居之地,還算巧,在這十幾戶人家中竟有一處籬笆門內透露出燈光來,並且煙氣騰騰的似在做著飯,或是燒著水,這真是人不該死五行有救,韋天佑等趕忙的緊走了幾步,來到籬笆門前,隔著籬笆門向裏招唿道:“老哥們沒睡麼?求你行個方便,我們夜間行路有兩個同伴失足落水,雖則救上來,衣履皆濕,求你多方便吧!”這麼招唿著,那迎麵的屋門一開,裏麵的燈光也閃出來,一個中年人作著漁戶打扮,站在他的屋門口,向這邊問道:“客人說什麼?這麼冷的天失足落水,那還了得?既是在江邊出事,那裏有漁船為什麼不向漁船求個方便?還走出這麼遠來,落水的人豈不要凍死!”說話的人話說的十分近情近理,可是他站在那裏不動,譚永壽這裏也來到近前,卻向裏麵招唿道:“老哥們既有惻隱之心,求你快些開門放我們進去吧!工夫再大,人可要凍死了。”
裏麵答話的人答了聲:“我這就來。”
他跟著又轉身去走進屋中,沉默了一刻,舉著個燈籠走出來,外麵這群幫匪全十分著急,認為此人不懂事故,不通情理,你點燈籠又有什麼用?人已經快凍死,這是安心想認屍,怕看錯了。
此人走到籬笆門前,先隔著籬笆往外照了照,這才把籬笆門上的鐵鏈子撤去,把籬笆門拉開,向韋天佑等說道:“客人們裏請吧!”大家這才跟隨他走進了籬笆圈內。
這漁夫讓大家進上房,迎麵的房子一排是五間長,一個三間通連,一個兩間通連,更聽得東首這兩間內有人在燒著木柴,灶內木柴的暴音,門外聽得真真切切,這三間屋中倒也十分寬敞,不過很是貧寒的模樣,屋中任什麼沒有隻有兩件極簡單的家具,地上卻放著一個很大的火盆,裏麵燒好了的木炭,顯得屋中暖氣融融,在牆上掛著許多漁戶用的家具。
韋天佑向這漁夫拱手道:“深夜前來打擾老哥,實在不安,請領教貴姓。”
這漁夫道:“客人,我可是粗人,不會說話,我姓史名叫史祿。”
韋天佑皺了皺眉頭,心說喪氣,我們這是自尋死路了,韋天佑跟著說道:“史老哥這得麻煩你,你看我們這兩位夥伴在江邊不謹慎掉在水裏,幸虧是水淺的地方,要不然也就早送了命,因為貪趕路程,找不到鎮甸,幸虧史老哥們住在江邊,隻好投奔了來,在老哥這裏打擾半夜,天亮後也好趕路,我們走的時候,必要略具一點人心。”
這漁夫看了看戴興邦與海馬蕭麟說道:“這還了得,這麼冷的天氣,客人竟自弄得渾身水濕,快把衣服脫了,我們灶上正在做著飯,那裏烤衣服極省事,我們預備五更後立帆捕魚,所以半夜起來就得飽餐一頓,客人來的湊巧,飯也就好了,這二位客人再喝幾杯熱酒,趕趕寒氣,也就沒有妨礙了。”
當時韋天佑等卻是十分感激,這種時候居然能夠找到這種地方,也就很難得了,戴興邦跟海馬蕭麟還是真不能再掙紮忍耐,把外麵一身薄棉衣脫掉,那漁夫把他們的粗布棉襖找了兩件來給戴興邦、蕭麟披上,這漁夫史祿從廚灶中又給提了一壺熱水來,大家喝了一碗,覺得寒氣全消。
正在功夫不大,從隔壁又過來兩個年輕的漁夫,全在二十多歲的年紀,體格矯健,忙著把迎麵的一張木桌案上麵的食物收拾下去,跟著擺上酒飯,雖則全是鄉村中粗劣食物,可是弄得熱氣騰騰,幫匪們在饑餓交迫之下,把平日那種視錢財如糞土揮霍無度的情形全忘掉,覺得眼前是很難得的幸運,那史祿更燙了一大壺酒來給戴興邦等每人滿上一大杯,這個漁夫倒是一片豪爽,很帶著江湖的氣派,舉著酒杯連連讓酒,一連就請大家幹了三杯,他還是照樣敬酒,戴興邦卻陪笑臉向他說道:“史老哥,我們不敢多飲了,這已經過分叨擾,你老哥不必這樣客氣,我們平時又不喜飲酒,錯非是深夜間天氣太冷,決不願意飲酒。”
那史祿卻把麵色一沉,向戴興邦道:“你這客人還算上了年歲,竟自這麼一點豪爽氣沒有,聽你這個話的意思,自己很貴重自己的身體,可是你又為什麼不小心作了水鬼,你要是真作了水鬼,又哪裏喝這些好酒去?想開些吧!像我史祿整年在江麵上和風浪作對頭,保不定哪時就許作了水鬼,所以我想的開,每逢要出帆之前,我定要自己犒勞自己一頓,這席酒我當作祭席看待,倘若我這次出帆迴不來,我也不冤枉了,你們哥幾個何妨也想開些,萬一要是活不過明天遇不到我這好朋友,這又是酒又是飯,死後也不落個餓死鬼,為什麼有酒不喝呢!”戴興邦、雷震霄十分憤怒,因為他這個話說的過份無禮,可是又還不出價來,他把他自己先放在頭裏,沒打算活下去,如今真若和他翻臉,也顯得我們太以不識好歹,和他素不相識,誰也不認識誰,半夜間投到人家,得他這麼款待,這也很難得了。
戴興邦要說話,自己又噎迴去,雷震霄雖則一身傷痛,因為平時是個極強梁的人,強自掙紮著,卻嗤嗤一笑道:“史老哥你幹的這行買賣,怎麼不嫌喪氣,張口死,閉口死,一個人活在世上,若是時時的惦著找死,那還有什麼意味?你何不痛痛快快,投入江中,省了麻煩。”
這漁夫史祿卻鼓掌狂笑道:“這位老哥我看你也是常在外邊跑的人,怎麼還看不出我的情形來?螻蟻尚且貪生,人哪有不惜命的?無奈我姓了這個姓,我就算認了命,打祖宗傳下來,叫我姓史,我也不能中途改姓,所以我認為我命中造定,我時時的早作提防,預備著那時大險臨頭,那時算著,我是決不嫌晦氣,你看我姓史,未必真死的了,不姓史的人,決要自尋死路,這種人實不如我,來吧,我再敬酒一杯。”
他拿起酒壺挨位的敬了一迴酒,弄得韋天佑全有些迷離,不知這漁夫怎的會這樣怪,說話瘋瘋顛顛,好像瘋狂一樣,說他是無心,他又不像,那愚魯無知的人,怎的運敗時衰下所有的遇合竟這麼離奇,自己在心緒不寧,何況住宿在他家隻有忍耐下去,好在這漁夫不再說些不盡人情的話了。
韋天佑趁勢向他打聽道路,趕到答對出來,尤其叫這群幫匪聽著心膩了,他說道:“客人怎麼來的怎麼迴去,這是塊死地,隻有我打魚的人往這裏來,在這裏住,別人沒有到這裏來的,這裏叫迴頭岸。”
韋天佑卻哼了聲:“這迴頭岸,迴頭岸,叫誰迴頭,叫我們迴頭麼?我們來了就不想迴去,想迴去就不往這裏來了,老哥,任憑多麼難走天亮後我們要過去。”
漁夫卻也哼了一聲道:“走到死路不迴頭也是把你們撞迴來。”
鐵指金丸韋天佑聽出這漁夫話中有刺,不由抬頭目注著漁夫說道:“老哥你倒很明白,走不通的路是應該迴頭的,可是老哥你也忘了迴頭再走也沒有迴去的路了。
這又該怎麼樣呢?要叫我看現在已然走到了的地方,大約就是盡頭路,老哥不必跟我們弄這些個手段了,你把我們當作了沒見過世麵的鄉愚,任憑你擺治,你要知道籠中之虎也還比野地裏綿羊強的多。
老哥你究竟是何居心?何妨講個明白。”
那漁夫這時已經撤到屋門口,向韋天佑道:“你倒看的明白聽的明白,現在既到了迴頭岸,老客何不即早迴頭,過去所走的道路完全錯了,現在應該明白了,長沙府有好朋友在等著你們,隻要自己明白自己的事,誰又肯難為你們?先走那兒又不交朋友。”
韋天佑哈哈一笑道:“老哥你這才夠個朋友,我早看透了這步棋,不過長沙府沒有我們落腳的地方,我們倒不想去了。
老哥們不必過於強人所難,我現在要知道老哥們你究竟是何如人,請你亮個‘萬兒’,韋天佑也好答謝你款待的感情。”
湘江漁隱戴興邦在先前就看出情形不對,他一直的低著頭不肯發話,此時猛一抬頭,向門口站的這漁夫喝問道:“朋友何必再跟我們弟兄弄這種手段!姓戴的腦子不昏,朋友你大約也是六扇門中的人,大約嘉興府掛名當差的沈龍彪就是你老兄吧?”
說著話,戴興邦猛然一按桌子邊,騰身而起,飛撲過來,這漁夫身軀往右一恍把風門子撞開尺許,已經閃到門外,戴興邦撲空了,一抬腳就把風門子踢開,往院中才要闖,隻聽得外麵有人喝聲:“戴興邦你是江湖道中成名的好朋友,想再多活幾天,不必硬往外闖了,這裏已經早布置好等待你們自投羅網,認頭打官司,決不難為你,隻要不識好歹任憑你有天大本領也叫你當場斃命。”
戴興邦怒喊了一聲:“我就不信這個。”
一騰身竄到院中,腳彽下還沒落穩,從籬笆門子那邊,火光一閃,轟的一聲,一桿抬槍轟射過來,連煙帶火像雨點一般的鐵砂子從天空落下來,這桿抬槍還是沒往戴興邦身上招唿,特意示威往天空打去的,戴興邦原本身上帶著這種槍傷,實在已經嚐到這抬槍的厲害,趕忙一翻身,仍然縱迴屋中,這時連續著轟轟的又打上三槍來,把這幾間房子完全用煙硝火藥氣籠罩起來,跟著外邊有人高聲喊道:“韋天佑,現在我們是官差,由不得自己,奉命緝捕你們歸案,再若遲延抗拒,連房子一塊轟擊,認頭打官司或者反許能逃得活命,好朋友決不會難為你們,隻要再遲延那可就對不起了。”
鐵指金丸韋天佑,自己一跺腳,縱身到門口向外招唿道:“姓韋的認頭歸案,哥們升官發財,總算叫你們趁心如願了。”
這時靠東邊屋角那裏有人答道:“好朋友說話隻是一言一句,我倒信你不會反複無常。”
說話間,響起了一聲銅哨,立刻在這房子的四周亮出十幾支火把來,一個穿官服的武官帶著四名弁勇,從門口那邊先闖進來,跟著靠籬笆的四周又亮起十幾隻火把,這一帶照耀得如同白晝,韋天佑一看布置的好生厲害,任憑你一身武功又哪裏闖的出去。
迎著籬笆門對麵的草房,是八名穿號衣的官兵,兩桿抬槍,槍口正對著籬笆內,靠東邊隔開三四丈遠,平地上也有一隊官兵,架著一桿抬槍,靠西邊一棵柏樹,樹杈子上架起一桿抬槍對著這裏,不問可知房後也是照樣的安排了,除了火器營官兵之外,其餘的全是背弓跨箭,提著雪亮的腰刀,撒布在四周,可怪的是雖也夾雜著六七名穿號衣的,這裏就沒有一個曾經會過麵的人。
這時那帶兵官已經闖進籬笆門內,戴興邦、韋天佑、海馬蕭麟、譚永壽、雷震霄全都各自低著頭,把雙手一背,任官兵過來上了綁繩,內中依著那老船戶雷震霄、海馬蕭麟,還不肯真個認頭受捕,可是韋天佑、戴興邦決不再抗拒,他們也隻得忍氣吞聲的被官兵捆綁起來,趕到押解著出了這籬笆門,往江邊走,雷震霄這才知道就是當時再行抗拒,也不過是加重本身的罪名,不易逃得出手去了,除了那漁家四周所布置的再隔開半箭地,尚有第二一層包圍防守,直到江邊樹林子,全有官兵埋伏著,在這種情形下,如何會逃的開,隻有自恨失招,不該被誘向這條路,到了江邊那裏早已一排的八隻水師營的官船,在那等候,把那般幫匪押上船去,仍然上依著他們所逃出來的地方,從那亂石崗上翻迴去,可是迴來的形勢就不同了,沿路上隔開十幾步就有官人把守,韋天佑等知道這次不會不失敗,官家發動這麼大力量,若是事前知道些風聲,安心逃避,或許能脫過這場劫難,這麼自投羅網,哪會再逃的出手去。
趕到把這一般幫匪押解到石猴驛,韋天佑等一看鳳尾幫這次情形,可太慘了,凡是被派出來劫救天罡手閔智的一個沒能逃開,完全落網,韋天佑就知道嶽麓山那裏也不會再保全了,這才叫同歸於盡。
從石猴驛押解著趕奔長沙府,沿途上警戒的這份嚴厲,看這情形幾乎把湖南省的官家力量完全用在幫匪身上,按站走下來,不止於護解的官兵警戒的嚴厲,每到了一個驛站,那裏早有大隊的官人,早早的布置好,從差事到達起,直到起身止,所停留的地方就算完全斷絕行人,連商民鋪戶全禁止出入,到第二日在莊河口驛鎮上歇宿,放哨的官兵,竟擒獲了兩個可疑的人,趕到被帶隊的營官一拷問,竟是從嶽麓山竄下來的羽黨,該著他們惡貫滿盈,嶽麓山逃得活命,反來到這裏落網,這兩個弟兄在鳳尾幫中倒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他們是黑沙嶺閔三娘手下兩個親信弟兄,一個叫劉誠,一個叫崔河興。
這次鳳尾幫算是到了末日,以武維揚那麼精明強幹,更有一般有力的人物扶佐著他,居然竟完全失敗在雲龍三現莊天佑的手內,可是說真了以莊天佑和兩個師弟侯傑崔平決不是鳳尾幫這幾個領袖人物的對手,這實在是該著鳳尾幫不能成事,武維揚有些輕敵過甚,始終沒把官家放在眼中,終於落個最後的慘敗,不過若僅憑莊天佑和官兵的力量還不致於就這麼得手,鳳尾幫仍照得說毀在他自己人手內,一個三陰絕戶掌羅義,一個要命郎中鮑子威,算是真要了武維揚的命,並且暗地裏還有一個極厲害的人物,不過始終沒露麵,莊天佑等也決沒見著這人整個的身形,就是西嶽派的俠尼鐵拂塵悟因大師,算是成全鳳尾幫最後的一局,叫武維揚無法再在大江南北一帶立足。
現在這次由長沙府以解送天罡手閔智和玉麵仙猿譚永壽赴浙江歸案為名,以他們作為誘敵之餌,這一路,為布置的周密,官家所調集的官兵和帶兵官,全是百中選一挑選來的得力人,因為過去鳳尾幫路因的情形,太以厲害,此次這麼下手是絲毫不肯放鬆,布置的全早有計劃,可是嶽麓山那裏也在當猖獗時動手,終於是光棍不鬥勢,任憑你多麼厲害,總是邪難侵正,這次巡撫那裏是安心非把鳳尾幫一晚同盡不可,巡撫也想開了,寧肯來個小題大作,辦理失當之嫌,也不肯再容幫匪在湖南省盤踞下去。
自打長沙府這裏把犯人一解走,天罡手閔智是換了假的,那譚永壽卻真是他本人,趕到這裏起身之後,嶽麓山附近一帶已經完全布置好,莊天佑因為得著要命郎中鮑子威所給字柬指示,明白天南逸叟武維揚躲到北邊鎖雲峰那裏安窯立舵,黑沙嶺天罡手閔智這片住宅完全不要了,這時來剿山由巡撫那裏用公事調集湖南總督所部兩營兵馬,內中把大營的火器營完全調出來。
為了調用火器營巡撫和總督那裏還起了很大的爭執,因為那時火器營不是隨便可以調用的,鳳尾幫中雖然聲勢大,不過是一群幫匪,浙江十二連環塢那麼大的聲勢,並且是緝私營和嚴大俠那裏,他們直轄的官兵,自己就有火器營,可以調動,現在為了剿山破寨查辦漏網幫匪,還要這麼大舉動,總督那裏恐怕落了虛間冒抵之嫌,並且也沒朝廷的旨意,兵部的文書,可是巡撫那裏竟自認定了不徹底解決,並且將來還要養癰成患,後患無窮,朝廷是一個極難得的機會,確知道幫主武維揚和重要的幫匪全落在這兒,為了一網打盡,不得不以極大的力量免得漏網,最後還是由巡撫答應著倘有什麼公事上無法交待時,由巡衙負完全責任,總督那裏才肯把火器營完全調集起來給付巡撫衙門指揮調遣,所以這次力量很足。
雲龍三現莊天佑除了派侯傑、崔平幫領著巡撫所帶湖南省六個有名的捕頭,協助著辦理這案,他們全被派的跟隨著起解犯人,一同下去,所以一處之布置的全是極有經驗辦案拿賊的好手,迴頭崖那裏假扮漁家,也全是各府的名捕快,莊天佑親自隨著一位營官帶領四百名軍兵,一半是火槍手,一半是前鋒營的好箭手,官兵並且把號衣全脫去,全換了便裝,不過每人的胳膊上拴著一條紅色布帶,作為標記,從這天中午之後,就把嶽麓山北嶺一帶,完全布置好,大營裏這位營官張誌勇,他隨總督也曾轉戰川邊一帶,更在貴州邊境上平走過苗疆,是個久經戰陣,經驗豐富的帶兵官,他原籍更是浙江省,深知道鳳尾幫過去的勢力,所以他把這群幫匪看成勁敵,除了北嶺外指揮布置之下,更和莊天佑商量好,竟在白天幫匪意料不到之下,從僻靜之處,繞進了北嶺,從一個人跡不到之處,帶著挑選出來的八十名年輕力壯的兵丁背著八桿抬槍,充足的火藥,攀藤附葛冒著絕大的危險,竟目標到鎖雲峰,這位營官此次的舉動深合兵法,正所謂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幫匪決不會料到在白天敵人就會欺近了他們巢穴,這位張營官,也正是利用幫匪疏於防守之下,先把一個極重要的地方布置好了。
武維揚帶著一般黨羽移到鎖雲峰下,是一個極隱僻的所在,這裏原本有十幾家獵戶建築的房屋,在這大雪封山之時,獵戶們沒有事可做,他們不願意在這酷寒的深山裏呆下去,移挪到山外渡過嚴冬再迴來,閔三娘早把這裏探查好了,利用這種現成的房屋,布置一下,就算移舵到這裏,叫龍頭幫主暫作棲身之地,哪又知道這種隱密的地方已經早早的被人發覺了。
莊天佑帶領著張營官在鎖雲峰布置好了之後,單等到黃昏已過,起更時前山所設的疑兵號炮一響,後山立刻響應,抬槍手深居高臨下攻擊幫匪的巢穴,易如反掌,武維揚退到這裏,他自己何嚐不知道已到了最後關頭,不過他想這個地方決不致於輕易就被人發覺,這後山北嶺一帶,一到黃昏後也沒有弟兄放哨盤查,可是從鎖雲峰往前山安置了三道卡子,他認為足以防備官兵的侵入,就是真個官兵再搜進山來,鎖雲峰下隻要得著信,人立刻散開,任憑官兵費多大的力撲進山來,也不過是幾間空房子而已!叫他們費盡了力量,毫無所獲而去。
武維揚這種打算哪知完全錯了,這次官兵的力量用得出乎他意料之外,官兵發動這麼大勢力,抽調了得力的兵弁,更有許多名捕快相助,這種雙管齊下的手段來對付這種勢窮力蹙的鳳尾幫,哪還會不把這殘餘幫匪打個落花流水,官兵一剿進山來,先前完全是喬裝改扮,往山裏集合,趕到集合一起,官兵已經逼迫到鎖雲峰附近,這一來武維揚把得力的人派出一多半去,那還應付的了,並且雲龍三現莊天佑等,實沒放在天南逸叟武維揚的眼中,趕到欺到鎖雲峰下,幫匪們自然不肯就這麼認敗服輸,拚命拒敵,可是暗中對付他的克星已經到了,這就是曾在長沙府城內和嶽麓山隱現俠蹤的西嶽派前輩鐵拂塵悟因師太,這位俠尼認為武維揚是一個江湖中傑出的人材,他的武功智慧全有超人之處,這種人若是改邪歸正,能為黎民百姓間造無量的福,可是要執迷不悟下去,他走到什麼地方也能為地方上造成無窮隱患,所以這位俠尼再不肯輕視他,從那十二連環塢瓦解冰消之下,這般異人全跟綴下來,鐵拂塵悟因師太,和淮揚派的鐵蓑道人,三渡武維揚,他決不稍生愧悔之心,師太認為此人不堪救藥,已經決意不想再留他,不過佛門弟子終有惻隱之心,不忍遽下毒手,青魚港杭州城依然容他逃出手去,也就是要他知難而退,從此放去鳳尾幫,不再起那重建鳳尾幫再立內三堂的妄念,可是他哪肯就迴頭猛醒,不止於不醒悟,反倒變本加厲,所使用的手段日趨卑下,趕來到湖南長沙府,竟要作出殺官劫印,在嶽麓山妄想召集舊部,再圖大舉,俠尼遂安心要給他個當頭棒喝,並且已偵知他鳳尾幫中要命郎中鮑子威、三陰絕戶掌羅義,也跟蹤來到長沙府,合力的對付他,鐵拂塵悟因大師遂利用他們自相火並。
趕到雲龍三現莊天佑率眾剿山,武維揚身旁可沒有可力的人了,完全算中了官家誘敵之計,把重要的人完全派出來,下手邀劫天罡手閔智,嶽麓山鎖雲峰信炮一響,官兵四下裏包圍上來,正和十二連環塢瓦解時不差上下,說真了,並沒有什麼出奇製勝的地方,隻不過布置嚴密,就仗著官家這種火器營的威力,就足以製幫匪們的死命,隻一排抬槍響過,這鎖雲峰一帶,真個名符其實,煙封霧鎖,煙霧迷漫,武維揚到了這種時候,他可是安心要了結了一個便宜一個了,他的身形快,頭一個闖出來,雖在火槍威脅之下,依然闖上鎖雲峰,閔三娘和閔熊兒竟被官兵發動反給隔斷在鎖雲峰外火槍手和捕快已占據的地方,完全給切斷了,這一動手,官兵這裏有妙手金輪侯傑,錢塘快手崔平,他們可是早經莊天佑分派好,這次攻山動手之時,不要隻憑個人的力量來捕拿幫匪,不可力敵,隻憑智取,連那邊跟隨下假囚犯的官人們,也是一樣,隻用智不用力,這一來幫匪們可真吃了大虧,在這鎖雲峰四周,到處設有埋伏,裝設了絆馬繩、繃弓吊弩、陷坑、串地錦,層層的埋伏,幫匪隻要往外闖,你出一道埋伏來,還有第二道、第三道,火槍的威力,沒法抵敵,單有一隊官兵和捕快們在崔平、侯傑、黑鳳凰柳四兒領導之下,全在暗中襲擊,試想幫匪有多大的力量,何況嶽麓山這裏是才經集合起來,雖則主要人物全是有本領的,不過紅花還得仗著綠葉陪襯,浙江省內的幫匪們一時不能集合過來,嶽麓山這裏又並不是鳳尾幫的分舵,隻不是閔三娘在這裏較有勢力而已,所以到這種時候方顯出來勢單力薄。
天南逸叟武維揚在官兵一發動力量,他已知大勢已去,認為這次是自己最後關頭,一逃出屋來,就把金龍鞭撤出來,火槍手一動手,武維揚已然明白官家一調動這種兵力來剿山,鎖雲峰這裏再不能守了,被派出巡山盤查放卡子的,事前決沒有一個迴來報告,這足見對手的厲害,一下手這鎖雲峰一帶已入官家掌握中,武維揚遂直撲鎖雲峰,個人要仗自己一身輕功絕技,從高處脫身逃去,趕到翻到半峰腰,他竟闖過了兩個伏守的卡子,快手崔平正在率眾分頭堵截,逃出來的幫匪此時發現了他,要從鎖雲峰上逃去,哪能再容他走開,立刻亮五行輪追上峰腰,動手擒拿,武維揚今夜可與往日不同了,他是一句話沒有,一照麵把金龍鞭上的功夫盡量施展出來,一招一式,全向快手崔平的致命處下手,快手崔平也因為這次巡撫處派的十分嚴厲,隻要放他逃出手去,恐怕巡撫那裏也沒法交待了,所以崔平也是把一身所學盡量施展出來,對付他這條金龍鞭,峰腰這裏沒有多大的地方,不過兩三丈一段斜坡可以著足,武維揚這條金龍鞭施展開,上下翻飛夭矯若金龍,盤空飛舞,更有極大的威力,快手崔平這時五行輪雖是盡量施展,終歸不是他的敵手,兩下裏一搭上手,二十餘式,快手崔平五行輪抽招略遲,竟被天南逸叟武維揚的金龍鞭把右手的五行輪給捋住,兩下裏才一拔力之間,天南逸叟維揚竟自猛一振腕子,崔平終於沒有他的力大,身軀竟向武維揚這邊撞過來,武維揚一橫身,左掌橫推出來,右手帶著金龍鞭向右一展,雙臂這一猛往兩下一分,力量用足,此時快手崔平卻被他這種大力帶得身軀反向外一轉,武維揚竟自一掌向崔平的右肋後打到,崔平的五行輪到這時還沒退下來,沒法子閃避也沒有法子還招。
眼看一掌已然打出,從鎖雲峰上麵四五丈高的地方,有人喝叱了聲好孽障,人隨聲下,從上麵落下來,正到了兩人停身之處,武維揚就覺得腦後一股子勁風撲過來,在這種危機一發之下不得不先救自己了,右手一抖金龍鞭,鞭頭一顫,已把崔平的五行輪鬆開,身軀向左一閃,金龍鞭已然翻迴來,向身後砸下去,身後這人來的疾,退的疾,竟在他金龍鞭沒過來往下一落之時,敵人已騰身而起,竄出三四丈去,快手崔平已然撤出五行輪,縱身閃避開。
武維揚喝聲:“什麼人,暗算武幫主!”他跟著一個“鷂子攢天”,也從峰腰縱起,竟往上麵撲去,這種地方也足可以看出來,老虎雖死,威風還在,天南逸叟武維揚終歸是個幫匪中的領袖人物,在這種情勢下,隻要和敵手遇上,決不肯示弱,雖剩了一分的力量,也要和敵人拚一下,身形一撲上來,可是那人並沒停留,二次騰身,緊往鎖雲峰上如飛逃去,武維揚此時就是不追此人,也得走這條路,必須從峰頭翻過去,才可以從北嶺後山脫身逃走,所以他用金龍鞭掩護著自己往上追,更是左右閃避著,三四十丈高的峰頂,剎那間已然到了上麵,前麵暗中襲擊自己的人,此時已經停身在那裏等候著,不肯再逃。
武維揚仔細一看脫身的這人,不由得吸一口涼氣,知道今夜恐怕不容易逃出她手去了,現身的正是西嶽派俠尼鐵拂塵悟因大師,天南逸叟武維揚眼見得自己已到日暮途窮之時,越發的恨這般敵人逼迫過甚,把金龍鞭往左掌中一合厲聲喝叱道:“老尼,我鳳尾幫與西嶽派有何仇恨?你屢次和我為仇作對暗中協助官兵,今夜就得你我分生死之時了。”
鐵拂塵悟因大師微微一笑,向天南逸叟武維揚道:“武幫主,貧僧與你無仇無恨,過去西嶽派、淮揚派為了和鳳尾幫壇下弟兄屢屢嫌隙,引起了十二連環塢之誤會,可你別屈枉好人,你也得反躬自問把是非屈直查個明白再行出口,從古至今,隻有從正義上取事業,你也曾見過有幾個逞強梁行霸道能夠立起來不朽的事業,鳳尾幫在江湖道上,已然犯了罪惡,十二連環塢聲勢浩大,官家決難再容你,本幫中又有了背叛你的人,暗地勾引官兵剿山,破你十二連環塢,與我們何幹?你竟遷怒於人,把這種罪過完全加在西嶽、淮揚兩派身上,這也未免太以的欺人,或欺己,武幫主你應該放眼看一看,現在的情形,這就是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現在正是你猛醒之時,貧僧不忍作那種趕盡殺絕之事,你從此時放手,對於鳳尾幫的事不要再作妄想,逃出這裏隱姓埋名痛悔前非,尚能保你的天年,落個好結果,你再若這麼固執起來恐怕你和鳳尾幫落個同歸於盡,逆耳忠言武幫主你要三思才好。”
天南逸叟武維揚迴頭望了望峰下麵在那銀裝玉琢的亂山中平添了一層煙霧,把鎖雲峰下竟變作了一片戰場,火槍打出來的火焰,一閃一閃的夾雜著官兵四下裏吶喊殺聲,聲震山穀,自己明知得完了,可是到了這種時候哪肯再善罷幹休,立刻怒聲喝叱道:“老尼!武維揚豈是那怕死惜命之人?我從接掌鳳尾幫已知此身許與了祖師,今夜武維揚不和你分個生死存亡,決不罷手。”
往起一聳身,騰身而起,向鐵拂塵悟因大師這邊猛撲過來,金龍鞭往起一抖,竟自向悟因大師頭上猛砸下來,悟因師太口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身形一閃,鐵拂塵往起一揚,向金龍鞭上便卷,天南逸叟武維揚深知這位西嶽派俠尼悟因禪師的武功,有不同凡俗的造詣,尤其是她這種奇形的兵器,更是難搪,鐵拂塵往金龍鞭上一搭,天南逸叟武維揚提丹田之氣,猛然往迴一抬腕子,金龍鞭鞭頭撤迴來,龍頭也就是才退出拂塵的尾梢寸許,天南逸叟武維揚猛然用內力猛往這右臂上一貫,腕子複往外一抖,這條金龍鞭竟自再翻迴來,龍頭反向悟因師太的中府穴點去。
他這金龍鞭的龍頭,最厲害的是龍口將出的半寸紅舌,這段紅舌是一塊斷劍打造,上麵塗著紅色的油漆,一半為是裝飾龍頭,一半為是掩飾著斷劍的鋒利,這是一口削鋼斷鐵的寶劍,折下來的二寸劍頭,被天南逸叟武維揚利用裝入他金龍鞭龍頭以內,這金龍鞭的龍頭隻要點著敵人立時受傷,這在平常的武師們不是傷著致命處,還沒甚要緊,惟有對付有一身絕技或是有橫練功夫,鐵布衫、金鍾罩、一力混元氣,這種內功外壯,全能立時被這寶劍頭把功夫打散了,刀劍不入,卻搪不過這塊二寸多長的殘劍。
天南逸叟武維揚此時認定了自己已到最後關頭,已經絲毫不再顧惜手底下的陰毒了,這種招術發出來,功夫火候無一不到,鐵拂塵悟因大師也自一驚,身形往後微閃,但是知道這麼閃避對付平常的手法應付有餘,但是對付武維揚隻怕未必能逃得開他手下,可是鐵拂塵悟因大師故意的要露這種露空的招術,身形撤出數寸來,鐵拂塵猛然往下一沉,用拂塵的鐵桿往鞭頭上一搭,果然天南逸叟武維揚竟自用銀龍戲水,擺尾搖頭,他這掌中所握的金龍鞭尾,猛然左右一振腕子,左右這一顫動,立刻這金龍鞭的鞭頭突然把力量變了,龍頭往迴下一撤,猛然往外一翻,金龍鞭竟自向鐵拂塵悟因大師的右臂上橫打過來,最厲害的是他這金龍鞭頭,始終沒離開悟因大師的麵前,在一尺內連續變招,一條軟兵刃要運用到這樣實足驚人,悟因大師鐵拂塵往下一沉,金龍鞭頭已向右擺去,這一振迴來,悟因大師猛然向右一傾身,竟自把鐵拂塵帶迴來,從下往上倒著一翻,拂塵尾倒卷珠簾,鐵拂塵這次卻用拂塵尾把金龍鞭頭卷住了,悟因大師說了聲:“武幫主你還不迴頭猛省!真個要自取滅亡。”
在這話聲中,鐵拂塵往迴下用力一帶,可是天南逸叟武維揚掌中的金龍鞭哪肯就這麼被人奪出手去,也在猛往迴用力的一抖腕子,兩下的力全用足了,可是這時竟自從這鎖雲峰的峰頂上麵,悠的拋下一塊鬥大石頭,向下砸來,這塊石頭是打得真準真正,真砸在鐵拂塵和金龍鞭纏結處,以武維揚腕子上那種威力,竟自再也把握不住,被震得金龍鞭撒手,悟因大師的鐵拂塵也被砸得拂塵尾梢落到山石上,可是悟因大師往迴一帶右臂,竟連金龍鞭給甩起,向鎖雲峰上甩去。
武維揚金龍鞭出手,到這種地步,還有何麵目強自掙紮,竟往起一連三次騰身,忽左忽右,向鎖雲峰頭猛翻上去,鐵拂塵悟因大師卻高聲招唿道:“武維揚,貧僧實有渡你為善之心,再往上走,你是自趨死路!還不趕緊迴頭?”
悟因師太這麼喊著,身形也是沒停,點著危崖怪石,身形如飛的也往鎖雲峰上撲來,趕到悟因師太翻上峰頭,口中卻在招唿著。
“金施主不要下井投石,武維揚能夠從此洗手,正可以放他逃去吧!”可是悟因師太這個話已經晚了,天南逸叟武維揚翻上鎖雲峰頂,才往上一落時,這峰頂上麵生長著千百年的古老鬆柏,從一株老幹傾斜的古柏後麵,猛撲出一人,厲聲招唿道:“武維揚,這是你盡頭的日子已到,你還往那裏走?”
這人身形一現,已經猛撲過來,天南逸叟武維揚雖則沒有細辨來人麵貌的餘暇,聽得發話的聲音分明是那要命金七老,此人竟在此地出現,漫說他還安心和自己為難,就憑自己落到這般光景,看到他眼中,自己全無麵目活下去,武維揚在他猛撲過來,身形已經落到自己的近前,武維揚腳下猛一點一塊怪石頂,騰身而起,往峰頂的側麵竄過來,身形往下一落,迴身向這邊招唿道:“無恥的匹夫!金老壽,武幫主堂堂奇男子,隻為眼瞎,把你們這群不懂江湖道義,趨炎附勢,賣友求榮的東西,當作朋友,我武維揚今生今世不願意再見你們這群勢利之徒,你家幫主先行一步了。”
這話一落聲,立刻往起一聳身,竄起丈餘高來,他那身軀竟自倒栽蔥向鎖雲峰後掉下去,這一來把個鐵拂塵悟因大師急得不住的口念“彌陀佛”,要命金七竟自哈哈一笑,向悟因大師說了聲:“你這佛門弟子,卻有些慈悲的過分,我金老壽不會像你這樣作,我要到鎖雲峰下看看這老兒死得怎麼慘法,是否還能像十二連環塢中的那種鬼見也怕的麵貌。”
這位江湖怪傑,竟自順著鎖雲峰後懸崖峭壁間,猛撲下去,鐵拂塵悟因大師迴頭一望,鎖雲峰下官兵已然到處占據,幫匪們沒逃了幾個出去,多數被擒,這鳳尾幫從十二連環塢重振幫威之後,也算是最慘的一場失敗。
武維揚從這鳳尾幫這算是他所得最大的果報,至於他是否真個葬身在鎖雲峰下,隻好作為懸案,黑鳳凰全篇至此遂告結束。
<span style="font-family:simhei;font-size:16px;">── 鄭證<span style="font-family:simhei;font-size:16px;">因<span style="font-family:simhei;font-size:16px;">《黑鳳凰<span style="font-family:simhei;font-size:16px;">》全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