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絲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麵食。


    以前她連‘掛麵’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


    每一根麵條都是大小一致，長短一樣，整整齊齊。


    這怎麼可能做到？誰的手能這麼巧妙，揉出麵團後又拉扯出如此整齊劃一的一根一根的麵條。這簡直就是黑魔法。


    “這是可以生吃的！”魔山抽出一根麵條。他的手指很粗，他竟然抽出了一根，而那細細的麵條竟然並沒有被粗大的手指弄折斷。


    魔山把麵條放進嘴裏，示意丹妮莉絲也嚐試一下。


    丹妮莉絲的手指纖細潔白，就好像美玉。


    她抽出了一根麵條，豎起來，在眼前細看。


    這是最上等的白麵粉做成的？


    關鍵這人手不管怎麼巧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這裏麵還有雞蛋和食用香料？


    丹妮莉絲慢慢湊近嗅一下，的確，有很淡很淡的氣味，給人感覺很舒服的香氣。


    丹妮莉絲把麵條放進小嘴，精美的雪鹽的味道刺激到了她的味蕾，輕輕咬下，麵條咯嘣脆，口感——實在是好極了！


    丹妮莉絲的眼神亮了一下：“維斯特林掛麵？”


    “女王陛下，掛麵的名字是魔山嶽父家族的名字。”小惡魔畢恭畢敬的說道。


    “哦。又是簡妮·維斯特林發明創造出來的？”


    “這是我想到的，夫人。”魔山又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禮盒，禮盒的表麵鍍金燙銀，雕刻著龍的圖案，看起來奢華而優美，“女王陛下，吃掛麵用筷子更合適，不適合用刀叉和小刀。”


    專門的美食？專門的器具？


    “筷子？！”


    這又是一個絕對的新名字！


    丹妮莉絲從未聽過！


    吃飯還能用其他的器具？


    這是丹妮莉絲從未想過的問題。她感覺到不可思議。吃飯，怎麼可能還有不一樣的餐具？怎麼可能不用刀叉和小刀？


    看這小禮盒，精致美麗，裏麵的筷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神奇東西？


    丹妮莉絲的美目睜得大大的。


    亞蓮恩·馬泰爾說道：“女王陛下，我替你打開盒子吧。”


    “好的，謝謝你，亞蓮恩！”


    巴利斯坦和喬拉都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看起來很美麗的小禮盒，萬一裏麵有對女王不利的東西呢？


    曾經巴利斯坦就救過女王陛下一次，一個小錦盒打開，裏麵是一隻劇毒的蠍尾獸。喬拉也救過女王多次，在奴隸灣，通過各種手段來刺殺女王陛下的奴隸主可真不少。


    亞蓮恩打開小禮盒，裏麵是一雙鑲金嵌玉的筷子，美輪美奐，熠熠生輝。


    “女王陛下，這是金鑲玉筷子。前麵圓形的一端是美玉，後麵方形的一端是黃金。圓形寓意為天，方形寓意為地，圓形方便取物和清洗，方形方便擱下而筷子不會滾動。”魔山說道。他又拿出另外的一雙象牙雕刻而成的筷子，做出拿筷子的標準動作，“女王陛下，筷子是這樣拿的。”


    丹妮莉絲拿起金鑲玉筷子，筷子光滑而略沉，打磨精細如鏡。在筷子上麵，投射出她的拉長變形的影子。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餐具。她還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她的臉上，女王的威嚴消褪，女孩子的好奇、期待、驚訝的表情淡淡浮現。


    這麼細的兩根物事，能取食物？


    這怎麼可能？


    丹妮莉絲學習起了拿筷子！


    她從未拿過筷子，從未見過筷子，她的東西笨拙而不協調，雖然她擁有一雙美如玉的手。她的拿捏筷子的方式不對，雖然她已經照著魔山教的方式很認真的在做了。


    從未見過筷子和拿捏過筷子的龍之母，在學習拿筷子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女孩子的微笑。


    毫無疑問，魔山帶給她的每一樣禮物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並且每一樣都很精致，都是奇跡，令她驚訝驚奇……


    “女王陛下，如果可以，我現在就能為你煮一碗麵條，然後教你如何用這筷子進行取食。”魔山說道。


    丹妮莉絲一臉的女孩子的躍躍欲試，她看向巴利斯坦、喬拉、喬戈、拉卡洛，還有衛隊士兵們，大家都是驚異的神情看著桌子上的這些從未見過的物事。


    魔山竟然會煮美食？


    他的手那麼粗，那可是一雙殺人的手，最適合握的不該是巨劍的劍柄的麼？


    “好，魔山，我有時間。”丹妮莉絲說道。


    魔山帶給她全新的完全不同於傳聞的感受！


    傳聞中魔山是恐怖和殘暴的代名詞，他嗜血如野獸！


    然而——他卻帶來了比現在的羊皮紙更文明更先進的——更纖薄的紙張——他說，製作這種植物紙張的成本低廉，隻要大規模生產，就能讓普通子民的孩子都能看上書。


    他關心普通子民的孩子，希望孩子們都能讀上書？


    這怎麼可能？！


    他還自己發明出了維斯特林掛麵的做法？他還表示發明出了這金鑲玉的筷子？


    這還是那個嗜殺成癮的殘暴惡漢嗎？


    瓦裏斯和提利昂都一直主張，一定要殺死魔山，因為他所到之處，帶去的都是恐怖和鮮血。


    但今天的這次談判，魔山為丹妮莉絲帶來的禮物，卻是——紙張樣本、雪鹽、掛麵、筷子——


    他還親自下廚，要為女王陛下煮一碗麵條——


    魔山，會做飯？


    這怎麼可能？


    但船長已經在魔山的指揮下，在甲板上架起了一口大鐵鍋，鐵鍋裏麵裝滿了淡水，下麵升起了大火。


    丹妮莉絲目光看向小惡魔、亞蓮恩、巴利斯坦、喬拉等人，他看見亞蓮恩都同樣的麵露驚奇，這說明魔山要為她煮麵條的事件並不在事前的談判之中，這是臨時發生的小插曲。


    魔山這個如山峰一樣魁梧，如猛獸一樣威猛，如巨人一樣強壯的猛漢，怎麼可能有如此小女兒般精細的一麵？！


    “女王陛下，煮麵條一定要先燒開水，不能把麵條先放進冷水裏。”魔山解開金色絲帶，抽出麵條，把麵條丟進滾開的水裏，然後用他的象牙筷子攪動，防止麵條粘連在一起，“做麵條的方式和方法，最少有二十多種，如果搭配不同的佐料，能做出上百種不同味道的麵食。”


    “上百種？”


    “是的，上百種！”


    “你嚐試過麼？”丹妮莉絲深度懷疑。


    “我嚐試過，女王陛下，如果我們能達成和平協議，如果你肯接受我的提議，我可以來你的家裏做客，為你做出一些更美味的食物，包括不同口味和做法的麵食。我隻想要和平，想要一個沒有奴隸製度存在的，沒有潘托斯的傭人買賣市場存在的一個真正的平等的世界。布拉佛斯海王和潘托斯等城市海戰多年，迫使潘托斯等城邦簽署了廢除奴隸製的法律，但那不過是個假象，潘托斯沒有了奴隸，但卻興起了傭人市場，那其實就是奴隸買賣市場。傭人的法律地位和過去的奴隸製下的奴隸是一樣的。”


    魔山一邊煮麵條一邊開始了販賣他的政治理想！


    丹妮莉絲是個對奴隸製度深惡痛絕的女王，她痛恨壓迫。魔山就跟她談平等，談奴隸製的變種，來找雙方的共通的地方。


    魔山一席話令丹妮莉絲、提利昂、巴利斯坦都是心中一震。


    魔山的話，短短數句，卻說出了他們嘴裏不說卻在心裏承認的東西。


    關於潘托斯等城邦的傭人買賣市場，提利昂和巴利斯坦都認為那其實就是奴隸製度，隻是潘托斯等城邦不再稱唿奴隸為奴隸罷了，而是改稱傭人。提利昂·蘭尼斯特、巴利斯坦·賽爾彌、丹妮莉絲·坦格利安為什麼並沒有針對潘托斯、裏斯等城邦的傭人製度進行廢除？這牽扯到太多總督、親王、貴族勢力的利益，而他們還需要自由貿易城邦的承認和幫助。


    布拉佛斯為了廢除奴隸製不惜和潘托斯等城邦開戰，那他們為什麼不堅持廢除後來興起的傭人製度？因為海王也知道太難了，見好就好吧，睜一眼閉一眼，先就這樣了吧。再繼續打下去，布拉佛斯其實也耗不起了。


    但魔山在煮麵條的時候，就開口揭掉了那一層虛偽的政治遮羞布。


    魔山的誌向，本就不在維斯特洛這個小地方，也不隻盯著鐵王座的爭奪，他站在了一個更高的高度。這個高度超過了在場的所有人。對於一個半畜牧半農業的世界，魔山來自文明程度高了數個層級的地方——地球科技文明。


    魔山提出來的，是丹妮莉絲女王一直在堅持做的：廢除奴隸製！


    “魔山，潘托斯城邦可是在狹海對岸，跟維斯特洛大陸無關。”丹妮莉絲臉上女孩子的笑容消失，恢複了女王的冷酷和威嚴。


    “女王陛下，你是奴隸的解放者，如果我們是和平的盟友，如果你想廢除潘托斯等城邦的奴隸製度，我可以出力。”


    丹妮莉絲瞪著魔山，她想起了綠先知布蘭·史塔克的話：“魔山的野心在維斯特洛大陸和厄斯索斯大陸，他會發動全麵戰爭，做兩個大陸的王。”


    她的目標是奪取鐵王座，而魔山的目標卻是奪取兩個大陸的最高統治權力。


    其心可誅！


    丹妮莉絲看著魔山用象牙筷子把麵條裝進大碗，他的動作嫻熟，筷子使用得流暢靈巧。他沒有放任何佐料在湯裏，就隻放了雪鹽。雪鹽就已經是最好的佐料，對於沒有吃過雪鹽和掛麵的丹妮莉絲來說，這就已經是最好的美味。


    做掛麵的麵粉，都是精挑細選的最上等麵粉，口感細滑，比市場上的黑麵包麵粉高級了不知道多少個層級。掛麵，維斯特洛貴族們才能享受得起的高檔奢侈的食物。


    心情不快的丹妮莉絲接過大碗，碗裏冒出的香氣和熱氣令她精神一振。


    掛麵裏麵，揉合了最昂貴最上等的來自東方城市的食用香料。這是一種極其奢侈的配方。


    香氣飄逸，令甲板上的將士們食欲蠢蠢欲動。


    丹妮莉絲沒有用試吃者，她看了一眼提利昂·蘭尼斯特，她從首相大人的眼神裏看出了魔山來談判沒有耍花招，維斯特林掛麵是安全的。


    丹妮莉絲很快就把一碗麵條吃了個精光，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慢慢調勻氣息後，再把麵湯喝了個精光。


    很簡單的食物和烹煮方式，但是口感和味道，是丹妮莉絲以前從未吃過的。


    絕對精細化的食物，獨特的截然不同的美味充溢口腔，放下碗後其味道也在丹妮莉絲的口腔裏迴蕩。


    “魔山，你想做兩個大陸的王。”丹妮莉絲說道。


    魔山警惕的眼神看著丹妮莉絲：“不，丹妮莉絲，我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魔山的巨手在他送給丹妮莉絲的禮物上輕輕的拍了拍，“丹妮莉絲，你有你的人生目標，我也有我的。這些禮物，隻是我的文明計劃的一小部分。我的夫人簡妮，還發明了不少的新東西，那些東西能為世界帶來更美好的變化和進步。我要推廣他們，把世界變得更好。”


    魔山沒有再稱唿丹妮莉絲為女王陛下。稱唿上的變化顯示了魔山心裏的變化。


    “承認吧，你想做兩個大陸的王，你的野心太大了，會撐死的，魔山。”丹妮莉絲冷冷說道。


    魔山沉默不語，他僅僅是說出了潘托斯城邦的奴隸製變種事實，說出了要全世界辦西境銀行的貿易計劃，丹妮莉絲為什麼就咬定他要做兩個世界的王？很多島嶼國家的王，都是全世界做貿易。


    丹妮莉絲不可能有如此深徹的洞察能力！他一直在向她示好。


    “丹妮莉絲，東方魁爾斯的酒為什麼會賣到維斯特洛大陸來？”魔山淡淡問道。


    “正常貿易。”


    “我的銀行會開到魁爾斯城去，為什麼不屬於正常貿易。”


    “你不同，魔山。”


    “有什麼不同？”


    “好吧，我就明說吧，我的身邊，已經有人洞悉到了你的野心。”


    “誰？”魔山看向小惡魔。


    小惡魔知道他的計劃，他的武將們知道他的計劃。但他在發表鼓動演說後，第二天就馭龍來到龍石島，瓦裏斯的小小鳥不可能這麼快就能把消息傳遞給丹妮莉絲，除非，丹妮莉絲具有黑暗魔法。


    丹妮莉絲身邊有未卜先知的巫師？


    小惡魔讀懂了魔山的眼神，魔山沒有懷疑他，魔山在問他丹妮莉絲身邊是不是有能預知未來的巫師。魔山身邊就有這樣的人物：梅麗珊卓、道爾蒂、簡妮。


    小惡魔給了魔山一個否定的眼神。


    魔山心裏咯噔一下，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影子：坐在輪椅上的布蘭·史塔克。


    難道是布蘭·史塔克的三眼烏鴉找上了丹妮莉絲？


    能預知未來的布蘭出手了？


    他終於還是選擇站在了坦格利安家族這邊？


    血鴉？！


    血鴉殺死了布蘭？布蘭已經是完全的血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