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舞臺上佇立著一架孤單鋼琴,亮而黃的燈光自頂上打下;一名三十多歲,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緩緩將手離開琴鍵,起身子。
男人下巴長期蓄留著過去偉大音樂家常有的落腮胡,刻意遮蔽自己年齡,使他看起來甚至超過四十歲。但那對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眼瞳,卻無時無刻不閃爍著年輕自信的奔放光芒。
他是少年得誌的鋼琴家、作曲家,在音樂造詣方麵享有盛名;人們稱頌他高超的琴技,優雅的紳士風度,良好的對外形象,使他年紀輕輕便備受推崇,專屬於他的音樂cd一片接一片發行,一張比一張熱賣。
明天晚上是他個人三十四歲生日的紀念音樂晚會;他選擇在國家音樂廳舉行表演。預售票早已銷售一空,新聞和雜誌相繼報導有關消息,而在明晚的表演過後,唱片公司將立刻抓緊時機,準備發行現場收音的鋼琴cd。
這是他人生事業的一個高點;他想。國家音樂廳特地租借給他三個小時的時間,讓他能夠在今晚有個充分的暖身。而現在,練習結束,當最後一個音符凝固在乳白色的琴鍵上後,流暢輕快的蜂鳥狂想曲也歇枝停息了;但是雙手的感動卻還未消退,這是男人久未有過的,一種無以名狀的感動。
於是他再度坐下,雙手向前一放,如舞如飛地在鋼琴上快速按壓琴鍵;逐漸地,一曲沉重壓抑人心的死亡繼曲順著漂亮的指頭不斷湧瀉而出,彌漫整個遼闊的音樂廳。
一個個掩埋著痛苦、委屈、思念、迴憶的靈魂彷佛魚貫而出,聆聽音樂的雙耳也在感受音符情緒的同時感受詛咒天地的鬼哭神嚎;而應是輕閉以享受符號在五線譜上脈動的雙眼,亦如望視到那些屬於死亡、冰冷、虛無,卻存在現實中的一種詭異部分。音樂廳仍然是音樂廳,但在這般樂音流動下,音樂廳比起平常更令人感到寒冷蕭瑟;除了悲傷與哀怨──這一類屬於梅克拉佐創作曲子時候的構成元素,音樂廳一會兒充斥激昂、一會兒充斥自怨自艾的孤高自賞;那是彈奏者賦予曲子的新情緒,同時也是彈奏者宣示自己存在的一種表達方式。
而當,男人雙手彈奏一個急速段落,經過連音,改變伴奏旋律;他突然停下動作,錯愕地瞪視著乳白琴鍵上的鮮紅。
壓按do、me、so三音的右手並沒有離開原本位置,此時三音和弦懸宕在空氣中,久未落下。
男人身子一僵,雙眼訝異地看著還在不斷滴落的鮮豔顏色;一點血紅逐漸變成一灘,然後順著琴鍵流落地麵。
血液亦順著弓弦緩緩流下。隨行基督有如死神般安靜而不著痕跡地出現在男人身後,那把早已染血的弓弦直抵著男人頸項。
“──你是誰?”
隨行基督那雙漂亮的深黑色雙眼不帶任何生氣的光芒,隻是毫無好惡情緒的靜靜看著男人。
這位有名的鋼琴家自然與他沒有任何仇恨,但是他收錢辦事。
隨行基督右手上的弓弦,有如將要擺放在小提琴上一般輕輕劃過圓弧,再一個拉扯,利而細的弦線割開男人脖子白皙的皮膚,見著皮下紅色肌肉和血管,爆出的鮮血立即濺灑滿地,在地麵上留下數不清微小的噴濺痕跡。
鋼琴家的頭顱被整個割斷了。斷頭的身體一時失去平衡,往前滑落,壓住琴鍵,倏地發出撞擊聲。
監守監獄的士兵迴過神來,赫然發現他身邊多了一個銜著香煙,身材挺拔的男人。
“你──”
士兵還沒來得及喝令男人的突兀出現,男人竟以手刀將他打昏。
曉星基督把嘴巴的香煙拿在手上,笑笑地看著倒地的士兵。然後他繞過另一頭,拿下掛在牆麵的鑰匙。
這裏是方舟a棟監獄八樓。
曉星散漫悠閑地循著監牢逐一尋找他的目標。現在是午夜時分,幾乎所有囚犯都已安然入睡,監獄裏死寂似的寧靜;更何況曉星基督的入侵安靜無息,並沒有引起任何人不必要的注意。
曉星基督一麵往前走一麵尋找,然後在八一七監牢前停下。
八一七監牢內,有一位中年男人還未就寢,竟坐在簡陋的木桌前振筆疾書。書桌上放著一個大煙鬥,當作擺飾。
男人這時因為曉星的到來而抬起頭,表情稍微訝異,但並不十分吃驚。他微笑,嘴角邊露出深深的兩條皺紋。
“我就知道你會過來。”
男人的語氣很肯定,同時也帶著一種穩重的平靜。
“很久不見,長官。”
曉星基督靠著牆壁銜著煙,姿勢看似隨便,態度卻恭敬地叫喚。
“你是來救我的嗎?”被曉星基督稱為長官的這名中年男人問,語氣彷佛無論曉星的迴答如何都不打緊。
曉星基督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長官不解。
“我得到消息,後天你就要被送到賽亞克裏爾軍部進行盤問。”
“沒錯。”長官說:“賽亞克裏爾想要你們幾個特務的檔案密碼,我不說;所以他們要進行逼問。”
“基本上,今天的任務是把你帶出去。”曉星基督一手拿下銜在嘴裏的香煙,唿出一口白煙:“但我不認為你會乖乖跟我走。”
長官愣了一下,下一秒露出欣慰而體會的笑容:“對,我並不打算出去。”
曉星基督沒有說話,看的出來他有些失望。
長官又指著曉星拿香煙的右手說:“你依然沒把抽煙的壞習慣戒掉,遲早有一天會得肺癌。”
曉星基督不置可否:“當年你抽的比我還兇。”
長官搖頭笑了笑,拿過桌上的煙鬥:“身為塞萬唯爾軍人,至死我也不會背叛國家,更不會背叛你們這群從小由我訓練的軍人。”
“還是一樣死腦筋。”
“謝謝稱讚。”
如果不供出特種軍人檔案的密碼,那麼隻有兩個辦法可走:活活被整死在賽亞克裏爾拷問臺上,或者是現在跟曉星基督逃走。但是長官卻一口氣否決這兩個方法:
“但是很抱歉,我不願意死在賽亞克裏爾的拷問手段上,也絕對不茍延殘喘做個被塞萬唯爾與賽亞克裏爾通緝的逃兵。”
“又是你那套軍官的榮譽。”曉星基督口吻不屑。
“不錯。”長官說,慈祥微笑看著曉星:“記得當年的約定嗎?由我提供經濟和教育資源,而你們必須發誓在軍校畢業後,永遠效忠於我。”
“這是我當年換來免於流離失所的代價。”曉星基督點點頭。
“效忠於我相當於效忠國家;而你們這群特務所建立的功勞,遠比那些從軍二、三十年的家夥多更多。”長官緩緩道:“我知道你身為各各他的一員,你有自己想要追逐的夢想。”
曉星基督一句話也沒說,但長官的話語卻令他感到難受。他熟悉長官的思維,知道長官想要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應該是我放手的時候了。”長官聳聳肩:“你們每個夥伴都是獨立而想法特異的個體,我本來就不該綁得死死的。我死後,除了你們自己,這世上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檔案密碼,看你們想過什麼樣的生活,自己決定去。”
“……我會轉告其他人。”曉星基督歎了口氣。
“怎麼,你在心裏暗罵:果然是這固執老頭才會下的頭痛命令?”長官自嘲地說,然後指著曉星腰際:“借我你的手槍吧。”
曉星基督把腰上的手槍抽出,隔著監牢交給他的長官。
“這些你帶出去,幾十年後,風平浪靜,想辦法讓我的手稿出版。”長官拿起桌上他書寫的幾張紙,又從木桌小櫃子裏拿出厚厚的一大疊紙張:“都是我的迴憶錄手稿。”
曉星基督接過。
“再見了,艾斯密,你永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長官按下手槍的保險擎,將槍口對準太陽穴。
曉星基督立正,右手在胸前敬禮致意。
槍聲響起。
曉星基督走在鬧區夜路上,避開迎麵走來醉醺醺的行人,推扉進入一家酒吧。
酒
吧裏麵滿是喝酒與球賽的吆喝聲,曉星基督大致巡視室內,朝吧臺的方向走去。
一名金發男人坐在吧臺前等候曉星;他的瞳孔顏色介於藍綠之間,抽著與曉星同牌子的香煙。男人麵貌俊秀,但若用“斯文”一類的形容詞形容,似乎忽略了男人身上所隱藏的殺氣;他的眼神銳利,簡單的動作即可察覺本身保持著高度警覺,彷佛隨時都準備對付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敵人。他很英俊,臉孔輪廓帶有一絲剛硬佻達的感覺,卻又被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柔化。
男人原本和光頭酒保攀談;聽到曉星接近他身後的步伐聲,立即轉過頭來,表情歡迎地看著他。
“西華爾,讓你久等。”
“長官的決定是?”
曉星基督牽動嘴角,露出無奈的表情:“你很了解他,不是嗎?”
西華爾沒多說什麼,遞上香煙,替曉星點燃。
曉星基督吸了一口香煙後叫喚酒保:“給我一杯啤酒。”
“長官後來怎麼結束的?”
“用我的槍自殺。”曉星聳聳肩:“他說我們自由了,看你以後要做什麼都可以。”
“其他人也是?”
“嗯。”曉星說:“你是二號,還有九號、十一號,我們隊上也隻剩這四個。”
“這不是印證你常說的:“活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勝利者”。其他人在得到自由之前已經先失去生命。”
曉星沒有迴他的話。他灌了一大口侍者端來的啤酒,自言自語:“今天晚上真麻煩。”
“等一下你要迴去那個“各各他”?”西華爾詢問。
“嗯,我跟他們說今晚就會迴去。”曉星點點頭。
“真乖啊,像個還沒脫離母親懷抱的孩子。”西華爾的口吻略帶不滿和諷刺。
“那裏是我的家。”
“喔……那麼我們隊上呢?”
曉星露出笑容:“特種部隊隻是我的“義務”,更何況這個義務已經不存在。”
“因為脫離長官的桎梏,你就放鬆了嗎。”西華爾藍綠色的美麗雙眼陡然一沉:“我們其他人可不像你,還有別的地方可去。”
曉星基督愣了一下:“你想說什麼?”
“迴來隊上吧。”
“……特種部隊在長官自殺之後形同解散。”
西華爾說:“你是三號、我是二號,就算特種部隊解散,我們的隊友關係還是存在。”
“你永遠是我的朋友。”曉星基督又灌啤酒。
“但是我──”西華爾的語氣似乎對曉星的迴答感到憤怒,他不假思索便脫口罵道:“那個該死的各各他!為什麼你對他們那麼忠心?難道你在那邊有女人?”
曉星基督轉頭正視西華爾那雙漂亮的藍綠色眼珠。
即使僅剩單眼,他的眼神之銳利,竟令西華爾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曉星基督受傷左眼上頭的那道疤痕,吞了吞口水。那熟悉的鮮血顏色、槍林彈雨的恐懼惴栗、保護同伴的心情……
過了一會兒,曉星基督放鬆對西華爾的視線,吐出一口白煙。
“要我攤牌嗎?”
西華爾瞳孔頓縮。
“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曉星基督緩緩說:“然後,大概是我們第三次、或第四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我開始有一種感覺,你愛上了我?”
西華爾頓時幹咳幾聲,硬是壓抑驚異情緒,換上平靜的表情麵對問句,語氣卻在顫抖:“──你竟然……”
曉星基督聳聳肩:“很抱歉,我是徹頭徹尾的異性戀者。”
“……我知道。”
“所以不要要求我迴到隊上或什麼,這樣至少我們還能做朋友。”曉星基督喝完啤酒,拿著香煙起:“我得迴去各各他,有空再見。替我向其他人問好。”
西華爾坐在原位,看著曉星基督的背影離開酒吧。
過了一會兒,一名滿頭挑染白發,外貌看來剛硬傲慢的男人,毫不客氣地坐到曉星原本的位置上。
“怎麼,你們說些什麼?”
“我被甩啦。”西華爾對著對方苦笑:“九號,你們該不會也都知道?”
這位被稱作“九號”的男人攤手:“同分配在一個隊伍,多少能感覺到。”他說:“其實你應該感謝三號;這麼多年他都沒有說破,隻是希望保住你這個朋友。他今天把事情攤開來講,一定是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題。”
“是各各他。”西華爾歎了口氣:“各各他的夥伴果然比我們重要。”
“當然。”九號聽了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們四個人當中,隻有你最看重這個組織;事實上,特種部隊解散與否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因為我想留住他的動機一點也不單純,他才跟我攤牌。”
“你了解就好。”九號拍拍西華爾的肩:“別想太多。今晚起,我們就此解散吧。以後如果遇到麻煩需要我的幫忙,就用老方法連絡。”
“嗯。”
“那我也要走了,再見。”
“再見。”
秋天的夜晚比起夏日已稍添涼意,冷風吹得美術館前樹木搖曳,沙沙作響;幾片葉子掉落地麵,又順著風勢再度卷起,迴旋之後才平息潛伏下來。
墮天基督從三層樓高的屋頂向下跳,一個利落翻轉,無聲無息地落於牆角,然後靜靜等待第一批美術館警衛人員巡邏走過。之後,他起身,戴上手套,打開頭頂上的氣窗──那是美術館廁所的氣窗,是所有美術館對外入口之中,唯一沒有裝上連鎖紅外線防盜鈴的部份;墮天基督隻需要一點簡單的技巧就可以拆卸它上頭的警報裝置,避免開啟窗戶的同時發出聲響。
盡管如此,窗戶的開口也隻小得夠讓貓、狗之類的動物通過;墮天基督抓住窗臺向上跳,在牆壁麵突起的部份,然後從夾克背心的口袋拿出一把螺絲起子,將手伸到窗戶裏麵,把鎖住窗欞的螺絲鬆開。
等到他把扣住窗欞的二十五個大螺絲釘拆掉之後,窗欞立刻被拉扯下來。這麼一來,露出的缺口雖然不足以讓成年男人進入,卻可以讓墮天通過。
墮天抓住牆壁上的水管,身體像溜滑梯一樣滑入氣窗之內。
美術館的展覽走廊上,墮天基督移動的步伐有如幽靈一般,完全不在地毯上留下行走痕跡。他順著走廊一路往b區展覽廳去,輕步跑上停駛的電扶梯,然後穿過正在換展準備的房間,直接來到典藏文物展的專有房間。
一幅幅世界名畫原本懸吊的位置現在空無一物;這些名畫早在美術館打烊之後,由中控中心將作品移到地下室的防盜金庫。如果墮天基督的目標是這些作品,或許除了他之外,最好加個十字、伏燹或血基督等其中一人協助偷取。但是墮天基督今天的目標,卻隻是牆壁角落一幅還未貴重到需要如此保護的作品。
那是近現代畫家,科利爾文·達魏爾的作品──風。
“風”的畫麵處理十分具現代性;畫者使用多種媒材鋪陳在作品上,製造出一個立體的成品;這樣成品是一個似人非人的臉孔,不管從任何一種角度來欣賞,都能感受到“人臉”受到強風吹拂而變形的動態效果。
墮天基督從腰帶上拿下一個發射按鈕。
即使隻是近現代畫家的作品,能夠被收藏於典藏文物展示,也代表著其價值不斐;畫作之前除了有玻璃框架之外,還布滿敏感的紅外線偵測器。
墮天基督朝天花板按下發射按鈕。瞬間,強而有力的刀頭繩飛了出去,緊緊咬住天花板,墮天基督拉了拉繩子確定負重力,又按下另一個按鈕,讓自己的身體憑空吊在天花板上。
偷盜者由上而下,於是布置在畫作之前的紅外線偵測器失去了它的保護功用。
墮天基督從上方打開畫作的玻璃框,把裏麵的作品取出,小心翼翼地拿手電筒在畫麵上來迴照看。
接著,他動了些手腳,又把畫作原原本本地放迴去。
同時墮天基督晃晃身體
,鬆開支撐他的長繩,雙腳朝下立地麵。帶著滿滿的詭異表情,故意上前觸摸紅外線偵測器;瞬間觸動警鈴,他隨手拿了旁邊的花瓶打破窗戶,跳出美術館,消失蹤影。
兩分鍾後,警衛人員匆忙趕來,現場隻留碎裂的花瓶、玻璃,以及看似完好無缺的美術作品──“風”。
未到清晨,美術館館長以及數位負責保安的高級主管、鑒定科人員紛紛趕到典藏文物展室。
美術館宣布今日,也就是十月十二日臨時閉館一天。
四位鑒定人員在他們主管的監督下,小心翼翼地將“風”連框架帶畫送到鑒定室;他們把圖畫放置在一個平臺上,拆卸框架後準備進行檢查。
與此同時,一雙淡藍色,清澈透明的眼睛正饒富趣味地看著電腦。螢幕上顯示入侵鑒定室監視器後出現的畫麵;他悠閑自在地支著頭,一手拿酒杯,觀看四位鑒定人員,外加一名鑒定科科長五人圍繞著畫作。
“該是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十字基督搖晃著水晶杯,然後把杯中剩餘的紅酒一飲而盡。
“讓我來吧。”綻華基督坐在客廳另一頭,那刻意瞇細的漂亮雙眸殘忍地盯視電腦螢幕上麵的五人。
十字基督於是把筆記型電腦推到綻華麵前,指著enter鍵:“按下去就可以了。”
“威力確實可觀?”
“伏燹特地組裝的炸彈,相不相信就隨便你。”
曉星靠在客廳的門邊說,身旁是閉目養神的影基督。她感覺像在休息,又像在聆聽曲子般靜靜地數著拍子。
客廳並沒有播放音樂,影基督卻逐漸哼出她打著拍子的曲調;那是一首二十世紀初的鋼琴曲,叫做“之後的詛咒”;原曲創作的本意是詛咒作曲者──佛裏達·拉畢爾已死的殺父仇人,詛咒他們的靈魂永世不得超生。三年前有個知名歌手將鋼琴曲填入歌詞,成為現在影基督口中輕唱的曲調。
虎基督坐在沙發離其他人最遠的位置,獅子們正蟄伏於她的腳邊;睡著的伏燹靠著其中一頭,趴在綿軟鬃毛上,睡得香甜。那頭可憐的獅子似乎早就想掙脫伏燹的束縛,伏燹雙手卻緊緊抱住溫暖的獅毛,令牠感到難受而小聲低吼抗議。
此時,伏燹睡酸了,改變姿勢別過頭繼續她的美夢。
聖子基督走進來,看到眾人而感到意外:“你們還沒動手?”
“正要。”
綻華邊說,手指按下鍵盤的enter。
──螢幕的監視器畫麵中,慘叫爆出。
就在enter鍵被綻華按下的同時,位於鑒定室桌麵上的“風”倏然著火,接連一朵火蓮般的烈焰,誇張地爆炸炫染而開。
彷佛連火焰燃燒都有一種震蕩空氣波浪的聲音;火焰先是紅色,緊接著轉變為更加高溫的藍,放肆灼燒毫無預警的五人。
直到五人麵像恐怖地倒臥於火海之中,綻華基督滿意地露出微笑。
“差不多了嗎。”
影基督停止哼歌,張開眼睛,抬頭詢問聖子。
聖子點頭。
於是其他人也一一起身。伏燹基督在虎基督粗魯的拉扯下心不甘情不願地醒來,迷迷糊糊看著眾人。
“怎麼著?”
“該走了;放開我的獅子。”虎基督道。
伏燹這才趕緊把抱著溫暖獅子的雙手鬆開,總算得到解脫的美洲獅立刻繞到虎基督腳邊,依戀地摩擦主人腳踝。
基督們行動了。
血基督感到訝異地看著手機的來電顯示,從病房走出來,到走廊的窗邊接起電話。
“怎麼?”
“聖子要我打電話給你。”手機另一頭是十字的聲音:“今晚有好玩的,問妳想不想參加。”
血基督對十字這番有所保留的問話,僅僅思考一秒鍾就大概猜測是什麼事情:“你說綻華?”
“嗯。”十字道:“妳在放假,可以不用過來;但是聖子叫我問問,她說,妳可能會有興趣。”
“的確。”血基督扯開笑容:“算我一份。”
十字表示了解:“五點影去接妳,妳們兩個一起行動。”
“麻煩影順便替我把武器帶來。”
“好,我會告訴她。”
談話至此結束,血基督掛上電話。
她轉身迴到病房,然後對她的哥哥說:“今天我五點會離開。”
“……你們各各他要行動吧。”血基督的哥哥冷漠道:“你們今晚打算做什麼,又要去刺殺哪一個政客或大企業家?”
血基督沒有講話,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跟他打轉。
但是他又追問:“殺了這麼多人,難道還不夠?”
血基督冷冷笑了一下。
“我們今晚的確要解決很多人。”她的笑容帶有一種高傲:“即使如此,他們不過是些混帳角色。”
“妳怎麼可──”
“哥哥,是你主動挑起這個話題的。”血基督對著她的哥哥緩緩說:“我們這麼殺人,和因戰爭殺人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你就是看不慣在承平時候的殺戮行動。”
“這和戰爭並不相同。”
“死的不都是人命嗎?”
“因戰爭而死的是士兵,你們殺的卻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原來如此,那麼還真是剛好。”血基督故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今晚要解決的,全都是賽亞克裏爾士兵。”
漂亮的翻轉,一黑一紅兩道人影瞬息間以悄聲無息的技巧,翻入方舟**的圍牆內。
甫地,身穿黑色連身長裙的影基督又跳起來,退到身後高大樹木,在細弱的樹枝尖頭隨風輕擺。
血基督那把長劍貫穿一名巡守士兵的腦袋,她抽迴劍之後把血水甩向地麵。
“我們往哪個方向前進好呢?”
影基督輕巧地跳迴血基督身邊。
血基督看看兩旁,又看看前方士兵們的宿舍大樓。
“先解決這兩排宿舍;高級軍官的宿舍留給虎和綻華吧。”
“好的!”影基督翻空向上躍,瞬間立在高有二十三層樓的樓頂;高空的夜風唿唿吹動影基督黑色長裙,挽發後,垂下的十幾條細長辮子隨風擺動,微微上揚的嘴角因為月光的照耀顯得詭異而不懷好意。
血基督隻抬眼看了一下,踢破一樓窗戶直接闖入宿舍大樓。
一樓的警衛兵聽到玻璃碎裂聲立刻按下唿叫按鈕,此時血基督已立在他左側。
事實上,血基督自有不被對方驚覺而無聲息殺死對方的本領,但是此時她並不打算這麼低調。血基督右掌抓住警衛兵脖子,把他抵在牆上。然後她拔起長劍,劍尖從士兵額頭進入,將對方活生生釘死在牆麵。
不消三分鍾,其他士兵快速趕來現場,見到這一景象無不錯愕。
血基督趁著他們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抄起長鞭猛力揮去!長鞭毫不留情**向士兵,有如排山倒海,士兵們一個個慘叫向後倒下。緊接著,那些在地上呻吟掙紮的家夥,看到血基督優美又殘忍無情的身影,拔起長劍一刀又一刀往士兵的腦袋戳刺,腦肉被切擊成碎片,十幾人的鮮血滿地都是。血基督跳開這些屍體,走出血液匯聚成的範圍,尋找通往二樓的樓梯。
宿舍大樓有二十三層樓,血基督由下、影基督由上開始,看看誰先到達十二樓。
十字基督靜靜地坐在書房中等候邀請他的主人。曉星基督則佇立於他身邊,規規矩矩地一語不發。
過了一會兒,一名發色烏黑,發量也還算茂密,卻杵著木頭拐杖,穿著輕便家居服的男人開門走進來。他的步伐有點蹣跚,這應該就是需要拐杖行動的原因;男人進房後看到曉星基督,感到十分詫異。
“席隆特,這位是?”
“法拉佐先生,他是我的保鏢。”十字基督起身和克梭卓提·昂·法拉佐握手,十分得體有禮地說。
“他一定得待在這邊?”克梭卓提的
口吻透漏些許不悅,應是和曉星基督左眼上的疤痕有關。那道劃傷眼睛的疤痕使曉星基督英氣颯爽的臉龐增添了幾分獨特殺氣,帶有一定的危險性。
十字基督卻微笑解釋:“這位先生同時也扮演今晚一位十分重要的角色,就請容我暫且將他留在現場吧。”
克梭卓提點點頭,想了一下便不再堅持。反正他並不認為眼前的兩人對他存有任何威脅性,因為自己是如此地高高在上。
“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你今天來見我,應該沒有告訴別人吧?”
“除了您,以及我身邊這位保鏢,絕對不會有人知道。”十字基督恭敬地說。
克梭卓提表示稱讚:“那麼,我們今晚將能夠好好討論你的前程。”
十字基督與克梭卓提相偕坐下。
“今年你不過是個初次當選的小議員罷了;你會向我求助,也是希望能夠靠攏我的這一個派係?”
十字基督沒有馬上作迴應:“事實上,今天我會鬥膽私下要求見您,是帶著另外一個更重要的目的。”
“喔?”這樣的迴答令克梭卓提感到新鮮訝異:“那麼你今晚……”
十字基督毫不客氣的開門見山:“想請教法拉佐先生,您該不會是賽亞克裏爾軍方買通的間諜?”
誰知克梭卓提聽了這話,臉上表情並沒有改變。
十字看在眼裏,忍不住偷罵老狐貍。
一般來說,被說中事實的人反應分兩種,一種驚慌失措,另一種為了掩飾驚慌會故作鎮定。
即使十字基督誣賴了別人,無辜者的反應也應是極力地否認。但是克梭卓提毫無反應,臉上的表情平靜地像什麼都沒聽到。
“為什麼突然談到這個話題?”克梭卓提緩緩露出笑容:“真是一個奇怪的問題。”
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即使這樣缺乏明確正反麵迴應的答話,十字基督卻已經得到答案;或者說得明確一點,十字基督一開始就是有備而來,他手上根本早已掌握克梭卓提暗通賽亞克裏爾的證據。
克梭卓提心裏如此估計,所以沒有清楚地與十字周旋,而以奇怪的反問企圖掌握十字基督的目的,以及他了解事情內幕的程度。
十字基督不想與他玩著互相套話的遊戲,因為這不是他的打算。
“我當然沒有傻到要向社會公開你暗通賽亞克裏爾的證據。”這話合情合理,對一名“政治家”而言,類似的正義行為根本是一種無謂的虛偽:“今晚要求私下會見您,是想與您確認一件事情。”
“很有趣。什麼事?”
十字基督又露出一貫的優雅笑容。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比淺笑還要親切,帶著一種打算著某些事情時候的詭異感覺。
“德瑞裏西華·昂·密根利斯伯爵,您應該知道這號人物。”
克梭卓提考慮了一會兒,準備在這個問話上妥協迴答:“是,我當然知道他。”
“那麼想必你從賽亞克裏爾內閣那裏,得到密根利斯伯爵身為各各他成員的消息。”
克梭卓提沒有講話。
“所以孤兒院的屠殺,您也是共犯了……”
“孤兒院?”克梭卓提挑起一邊眉毛,很是傲慢:“什麼意思。”
“我們都是聰明人,就別裝傻。”十字基督冷冷地說:“您提供國內貴族的資料交給賽亞克裏爾,又把密根利斯伯爵名下成立的機構名單提供給他們,協助賽亞克裏爾士兵屠殺孤兒院。”
“你這是在指控我?”
“法拉佐先生,您難道不覺得任何地方不對勁?”十字基督說:“為什麼我會知道這麼多事情。”
“我不認為我問你,你會老實迴答。”
“真不巧,因為我現在正打算告訴你。”
十字基督緩緩地說:“因為我是密根利斯伯爵的好朋友;說得更清楚一點,事實上我也是各各他的成員。”
克梭卓提不愧是資深大議員,即使聽聞這樣的事情,麵不改色。
“那麼你現在想要做什麼?”
“先告訴你幾件事情。”十字基督又露出詭異的笑容:“今天早晨美術館那位鑒定科科長──也就是你與賽亞克裏爾聯絡時候的心腹手下──已經死於爆炸與火災現場,死前還拉了四名部下陪葬,想必關於這件突如的意外你已耳聞。”
克梭卓提依然不動聲色。
“今晚方舟的所有士兵,會在十二點前被全數殲滅。”
克梭卓提微微抖了一下身子,但沒有多餘動作。
十字基督又道:
“至於你,請跟今晚的月亮道聲再會吧。”
曉星基督一個健步來到克梭卓提身後,雙手捧住他的腦袋,扭動,克梭卓提頸部斷裂,立刻癱死在屬於他的安樂椅上。
影基督的笑容永遠都這麼親切而令人安心。
此時的她溫柔輕盈地坐在窗臺上,瞇起眼睛笑,看著眼前壯觀景象。
十幾個大男人都漂浮於半空之中,眼珠爆向地麵,耳朵和嘴巴流出的鮮血往地板上滴。
“嘖嘖嘖……這樣就被解決了,意誌力真是脆弱。”影基督緩緩說,從窗臺跳到地板:“放下這些士兵吧,我們往下一層樓走。”
有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聲音詢問:
“解決宿舍大樓的士兵後,不去監獄釋放犯人?”
影基督搖搖頭:“今晚是來殺人,不是救人。”
“是。”
一陣風吹了過去,十幾個大男人屍體重重掉到地麵,發出沉重的鈍響。
影基督向後翻身跳出窗外,抓住下一層樓的窗沿,重新躍入室內。
“之後的詛咒”歌詞輕哼於夜風之中,掠過樹梢,乘風遠去;一麵深深詛咒那些已經死亡的士兵。
──九十三;為這九十三條人命、也為我們同伴的哀傷討迴公道。
虎基督囂張佻達地走入方舟高級長官們住宿區,進入最大的一間辦公室。
“唉,熱死了,活動筋骨這麼久,滿身是汗。”
她大大地揚起勝利者專屬的傲慢笑容,看著坐在椅子上,因訝異而動彈不得的方舟總司令官,階級是中將。
“……你們這群雜碎!”
不愧是賽亞克裏爾中將,即使麵臨如此強大的敵人依然能夠憤憤吐出痛罵;他掙紮想起身,抓手槍瞄準虎基督,那隻手卻被用力按住。
“別急,不然你的右手很快就會廢掉。”
中將還是企圖反抗,抄起另一隻手朝虎基督打去,虎基督快速一截,他的雙手都被抓住了,虎基督用力轉動,他的手腕應聲脫臼,中將慘叫,大聲痛罵:“你們是怎麼把對外通訊通通切斷的!混蛋……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因為有伏燹幫忙。伏燹基督,聽過這號人物嗎?她動了點手腳,你們那自以為嚴密的對外聯絡係統就全都癱瘓了。”
此時,綻華基督也走進來,態度就像進自家門那樣隨便。他看向虎基督又看向那名中將,手上握著一朵突出許多節刺的玫瑰,用食指和拇指巧妙地轉動;玫瑰顏色鮮豔,綻華基督那對湛藍雙眸也靜靜染上嗜血的暗紅色。
“妳這庸俗的凡人竟還沒把他解決。”
綻華基督緩緩說,講話的時候嘴角一直微上揚著。
“吵死了,外麵的軍官都殺完了?那麼這個是最後一位。殺掉這家夥,全方舟的軍官也到此為止。”
綻華基督食指、中指和拇指熟練地出力,射出玫瑰花,中將的脖子立刻遭到綠莖狠狠貫穿。
咽喉被切斷了。
伏燹和墮天的車子停在方舟大門口五百公尺遠的圍牆邊。墮天基督支著頭,有點半發呆看著窗外;伏燹基督躺在儀表板上睡覺,車內悠悠地放著鋼琴曲。
過了一會兒,伏燹醒來,揉揉眼睛。
“……他們還沒迴來啊。”
她看向後座詢問墮天。
墮
天點頭:“為什麼我們不下車?”
“你想去玩?”伏燹疑惑:“累死了,為什麼沒事找事做?”
“伏燹大姐妳至少都切斷了方舟對外聯係,我卻沒幫上忙。”墮天聳聳肩。
伏燹莞爾:“要的話,你就下車玩玩吧。”
墮天聽了很是興奮。
伏燹基督指著前方坦蕩的人行道。
“往這邊一路走,你去把方舟正門的二名士兵幹掉。”
墮天聽伏燹交待這件任務,心裏驚訝。即使伏燹剛才一直在睡覺,思路卻很清楚;她早就注意到方舟正門還有二名士兵沒有人去解決。恐怕,在基督們潛行入侵的情況下,那兩名士兵甚至不知道方舟內部出事了。
伏燹從座位底下抄出一把手槍:“拿去吧,給我看看曉星訓練你的成果。”
墮天把手槍揣入口袋,右手按著。伏燹拉住墮天準備下車的肩膀,邪邪的笑:“如果失敗了,就往外跑吧,我來幫你收拾殘局。”
“……我還沒這麼沒用。”墮天嗤道,伏燹笑得更開心。
隨行基督和聖子基督不知何時竟然立身於一間空曠且豪華的臥室內。
“……利斯蘭少將,給我起來。”
聖子基督粗魯地一把拉起那偌大臥室內,躺在軟綿綿床上睡著的男人。她使用標準又好聽的賽亞克裏爾語,甚至使用了賽亞克裏爾人才會習慣的軍方話。
男人驚醒,睜眼訝異於看到眼前這兩名陌生的漂亮男女。
“你們是誰!”
聖子基督的口吻冰冷而帶著厭惡情緒:“各各他。”她睥睨地說:“我們來討債了。”
“各……”
男人心想,這兩人是如何躲過屋內部下的層層警報和保安人員?難道他們都已經被……
“沒錯,屋子裏其他家夥都死光了。”聖子基督揪住男人衣領,露出一抹笑容:“你的妻女、還有今晚從賽亞克裏爾過來的你那寶貝兒子、你哥哥的中尉侄子,全部先一步赴黃泉等你。”
“你們──”
“閉嘴,先想清楚,如果敢的話再大叫。”
聖子基督手指抓著男人衣領,尖銳的指甲輕輕按在他脖子上。
男人被她這麼一恐嚇,居然連唿吸都刻意微弱。
“很好,你還有一點雜碎畜牲該有的對危險的警覺性。”聖子基督放開男人。
隨行基督手上那把弓接著比在男人頸邊,警告男人不要輕舉妄動。
“你和克梭卓提·昂·法拉佐暗中連絡,利用方舟士兵進行屠殺孤兒院行動。”聖子基督使用的是肯定句,一點也不給對方辯駁的打算;然後她又勾起漂亮的唇角:“記著,要知道這個愚蠢計畫賠上多少人命;你全家老少為此而死,甚至連累全方舟的士兵。”
男人聽了目瞪口呆:“你們把方舟……”
他太過激動了;事實上,心平氣和地想想聖子說的話,就會覺得她的邏輯很奇怪。擬定屠殺方舟計畫的是聖子基督,聖子卻拿短短幾句恐嚇,就把責任推卸給眼前這可憐的男人。
“不相信?想活著看看明天報紙頭條嗎?”聖子基督莞爾一笑:“也好,就讓你活到明天早晨。”
隨行聽了這話皺起眉頭:“聖子……”
“沒關係,今晚饒他一命。”聖子基督揚起詭異的笑容,伸手阻止隨行持弓的右手攻擊對方;但這樣的笑容實在令男人感受不到任何施舍他多一點生命的好意。
隨行猶豫了一會兒,妥協聖子:“好吧,我們走。”
聖子基督退到窗邊,腳上高跟靴看似隨意地用力一踹,就把兩扇窗戶向外踹開,部分玻璃碎裂。
她翻過窗臺,隨行隨後,兩人身影轉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男人坐在床上,愣了許久,對剛才發生的事情真實性感到懷疑。
墮天基督無聲無息地接近方舟大門口,對著背向他的士兵開了一槍。
碰,那名士兵胸膛中彈跪地倒下;另一名士兵驚訝地朝子彈發射的方向連續射擊,卻見墮天基督瞬息間已立於那僅存士兵的右側。
又是碰一聲,士兵右太陽穴留下一個焦黑傷口,左邊太陽穴則瞬間噴出腦漿和血液。
與此同時,背後的軍官宿舍發出聲響嚇人的爆炸。
遠在墮天基督轉頭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之前,火舌已自宿舍頂端猛然竄出;著火的區域並不大,但以效果來說,已經達到令周遭區域注意方舟異樣狀態的程度。
墮天基督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個方向。
他想,大家是故意要讓方舟的屠殺趕在明天早報被報導出來?
過了一會兒,兩抹人形自火焰影子底下逐漸出現。
“……欠扁的家夥!”
“我不會強迫知識貧瘠的低等人類理解我的想法。”
“你──算了!我不跟白癡講話!”
是虎和綻華;墮天看到他們,趕緊走過去。
虎基督看到墮天,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你來這裏做什麼!你的工作不是留守嗎?”
“伏燹大姐要我幹掉那兩名士兵。”
虎基督冷眼看了門口倒地的士兵一眼,連個冷淡的迴應也沒有;她轉身走出方舟大門,腳上高跟鞋發出響亮的喀喀聲,朝車子去。
綻華基督倒是露出讚許的笑容。但他也沒有特別說什麼,隻是示意墮天一起迴車子裏。
墮天沒有馬上迴去,所以綻華自己離開了。
墮天基督看綻華和虎基督都走出方舟大門,就往影和血基督負責的一般士兵宿舍前進;他看到影基督優雅頎長的黑色影子立在屋頂上,像跳水選手那樣向下跳躍,半空中,轉了兩圈,落地於草皮。
位於十二樓的血基督,她的高跟靴一腳踢碎窗戶玻璃,然後兩手握著長鞭柄,往外麵甩放。一名身穿賽亞克裏爾軍服的士兵屍體被甩出窗外,卡在大樹枝上,血基督抽迴長鞭,鞭子末端的倒刺順勢把士兵皮膚與胸肌撕裂,鮮血淋得樹葉上麵點點紅斑。
“對墮天來說真不是個好教育。”影基督看著眼前景象喃喃自語。
血基督接著用鞭子作輔助,沿著牆壁跳下來;瞄一眼墮天基督:“你怎麼過來了?來幫個忙吧。”
墮天聽到血基督交代工作給他,自然隨影基督與血基督進入一樓屋內。
影基督遞給墮天一雙塑膠手套,示意他戴上;血基督則給他一隻黑色袋子。
“這要做什麼?”墮天不解。
血基督才剛把鞭子收好,這時已經抽出長劍:“知道人的心髒長什麼模樣吧,我要十個,裝到袋子裏。”
墮天聞言愣住,看向影基督。
影基督聳肩:“照做吧,誰叫你要來湊熱鬧。”
血基督此時用長劍切開一名士兵胸膛,隔著肋骨戳出他心髒,丟進自己手上的袋子。
墮天基督差點沒吐出來。
二十多分鍾之後,墮天一隨影基督、血基督從宿舍走出屋外,就看見伏燹笑瞇瞇地在門口。
“怎麼樣,遊戲好玩嗎?”伏燹故意問墮天基督:“還會悶嗎?”
墮天恍然大悟:“原來就是這樣妳才讓我出來!”
“嘿,我隻叫你殺了那兩個崗的士兵,沒要你跑去找影和血啊。”伏燹無辜地說:“如果你乖乖迴車上,血就不會要你做惡心事了。”
“好了,別聊天,換妳幹活。”
血基督製止伏燹和墮天的對話,伏燹表示了解,要他們三人退遠一些。
盡管伏燹基督隻是在那裏,墮天瞬然看到大樓從最頂層的二十三樓開始,一層一層依序爆炸,窗戶碎裂、黑煙冒起,自內而外竄**舌。
某些人體殘肢,像是手臂、大腿等等的東西彈出窗戶,掉到大樓外的草坡上;一片狼籍,慘不忍睹。
“……怎麼辦到的?”
墮天不可思議地問,伏燹隻是笑笑。
“自然有秘方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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