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燹基督碰碰跑下樓,拐到地下一樓的走廊,返身走到底後推開一扇厚重鐵門,鐵門和地板擦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推開鐵門之後是一條向前延伸的昏暗長廊,比起精致漂亮的各各他建築,這條長廊顯得陰森鬼氣,很不友善。
除了地板和牆麵是水泥,長廊兩側(cè)皆是一扇又一扇隔開許多小房間的鐵門,不斷延伸到廊底遙遠的盡頭。鐵門和水泥牆嵌合得密不通風(fēng),唯一的開口是鐵門上與人眼齊高位置,有一個可以從外麵打開來的長方形小窗戶。
根據(jù)房間和鐵門的排列,以及這個空間所充斥的一種怪異低迷氣氛,此處的用途不難想象是為了囚禁犯人所建造。有些鐵門沒有被關(guān)上,還可以看到裏麵隱約擺放著各種舊式刑具,像是針床或鐵煉之類的東西。
這裏的衛(wèi)生條件不太好,空氣裏有一股潮濕和發(fā)黴的臭味,白亮的兩盞燈光從天花板打下來,可以看到許多角落滿布塵埃。地板留著些許積水,耳邊傳來老鼠吱吱叫的聲音。伏燹基督把鐵門推迴原位之後便沿著長廊走下去,拐彎來到另一條分岔路,然後打開其中一扇門。
吐血的聲音。
冰冷的地板上倒臥著一名滿是傷痕的男子,除了下半身穿著軍褲,上半身的衣服早被脫個精光,光著身子接受拷問者的逼問。他的胸膛和背後盡是血痕,有些已經(jīng)凝固了,有些還在流血,漂亮的金色短發(fā)已經(jīng)被地板或自己的汙血弄得糾結(jié)在一起,原本的亮麗顏色現(xiàn)在隻剩下落魄這一種形容詞。
即使如此依然十分嘴硬。
“虎、十字。”
一進門就看到虎基督滿臉不悅,伏燹猜想拷問過程一定不太順利。虎基督的耐心向來很有限,這次拷問能拖這麼久都沒有大發(fā)飆,已經(jīng)是個奇跡。至於十字,他的態(tài)度很輕鬆,一點也不著急,伏燹猜十字是想等虎基督耐心磨盡後再做打算。她與二人打招唿,靠在被她打開的鐵門上。
“喔?今天看起來一點睡意都沒有。”十字笑瞇瞇。
伏燹聞言皺起眉頭:“誰叫聖子越來越懂得治我了。”
虎和十字都沒聽懂伏燹在說什麼。
“反正,被她嚇得想睡也不敢睡。”
“別抱怨了,我們前幾天到艾爾帝凡忙得要死,妳可沒有出席,影說妳都在睡覺。”虎基督語帶指責(zé)意味。
“分配任務(wù)的又不是我。”麵對虎基督的埋怨,伏燹一臉無辜地迴話,然後扯出別件事情:“其他人準備喝下午茶,我奉命來找你們上去。從這家夥口中問出重要情報了嗎?”
十字迴答她:“才剛剛開始而已,他隻肯說自己的名字,其他一概拒答。”
“好像還要很久才有結(jié)果?”
“不會。”虎基督滿臉怒氣,踩著高跟鞋走上前,抓住對方頭發(fā)把他拉起來。
“哇,好可憐。”
十字喃喃自語。
緊接著,虎基督用力朝對方胯下踩去,俘虜?shù)哪槻勘砬槿季驹谝黄稹;⒒椒怕Z調(diào),緩緩說:
“賽亞克裏爾沒有派出任何兵力搜尋你的下落,你早就被他們遺棄了。”她的語氣冰冷無情:“說出你知道的事情對誰都好,不然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俘虜勉強睜開早已被血液幹涸的雙眼,吃力地看了一眼虎基督的漂亮臉孔。
“去死吧──”
俘虜硬丟出這麼一句話,完全未料到自己可能有的後果。
虎基督氣焰高張地瞇細眼睛,這次更毫不留情地一腳踢中對方胯下,力道之大應(yīng)該可以從俘虜?shù)膽K叫想象。
“我是虎。”虎基督那擁有修長指甲的右手托起對方下顎:“這句話應(yīng)該可以提醒你我養(yǎng)了什麼寵物。”
俘虜心中一震。他不是沒聽說過的。
“……虎啊,妳好兇喔。”
伏燹基督不知為何竟在此時插話,皺緊眉頭狀似十分煩惱。然後她走過去拉起虎基督:“別待在這個陰森灰暗的地方了,我們先迴樓上吃蛋糕比較重要。”
“我──”
“沒關(guān)係啦,接下來交給十字就可以。對吧?”
十字基督送出一抹優(yōu)雅親切的笑容:“嗯,妳們先迴去吧。”
伏燹硬是推虎基督出了這個房間,並將鐵門關(guān)上,讓十字和俘虜獨處。幾十秒鍾後,十字聽到她們關(guān)閉最外麵厚重鐵門的聲音,然後就是上樓的腳步聲。
他迴過頭,看著地板上的俘虜。
因為曉星基督拆解了俘虜所有關(guān)節(jié)的關(guān)係,俘虜形同癱在地上的小蟲,沒有一點反擊之力。十字走過去蹲在俘虜麵前,拍拍他的肩膀。
“虎的脾氣一向不太好,基本上是我負責(zé)拷問你啦,如果我問不出個所以然,這件工作就會交給虎去辦。”十字基督露出無奈的表情聳聳肩:“坦白說,在男人的立場,我不太想讓你落入虎的手中。所以──我們現(xiàn)在可以開始問話了嗎?”
那名俘虜虛弱地喘幾口氣。
十字過了一會兒才從地下室走上來,看到伏燹基督在搶曉星手上的蛋糕。
“喂,哪有這樣的,為什麼不給我──”
“這些留給艾湋拉他們,妳能吃的在那邊。”曉星基督高舉一盒蛋糕放到櫃子上不讓伏燹碰,手指客廳桌子擺放開來的其他蛋糕。
綻華基督就坐在最靠近蛋糕的沙發(fā)上,他迅速拿走一塊黑森林,伏燹見狀大叫:“啊啊啊啊──綻綻綻綻綻綻綻華!你已經(jīng)吃掉吉士蛋糕了還拿!”
綻華基督露出輕蔑的笑容,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又沒有人規(guī)定隻能吃一塊。”
“怎麼可以這樣──”
伏燹基督快速跑過去,拿走桌上的提拉米蘇,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喂,小心嗆到──”
曉星基督的警告還沒說完,就聽到伏燹猛烈咳嗽,影基督趕緊倒了杯茶給她。
“真是的,我泡的紅茶居然被妳這樣蹧蹋。”看著牛飲下一杯紅茶的伏燹,影基督噘著嘴說。
伏燹沒有理會她的抱怨,又大口大口吃起提拉米蘇。
“我實在不明白蛋糕有什麼好吃的……”虎基督坐在另一頭的沙發(fā)上,瞇細眼睛看著伏燹和綻華這兩個吃蛋糕的人,蹙緊眉頭。
“我比較喜歡泡芙。”影基督從裝泡芙的盒子裏拿出桑葚口味,送到嘴邊輕咬一口。
墮天拿走僅有的一塊香草蛋糕,十字也趕緊坐下來,聖子各倒了杯茶給他們。
“怎麼樣,那個俘虜開口了嗎?”
“對。”十字先喝口茶,選了咖啡泡芙放入盤子,才迴答聖子的問題:“他說出一些有趣的事情。”
曉
星把一盒巧克力遞到虎麵前:“這個給妳。”
虎基督表情很訝異。
“不好嗎?”
“……不,謝謝。”虎基督打開巧克力的包裝,挑了一個放入嘴中。這是她很喜歡的巧克力牌子,是個極老的品牌,搭配紅茶味道特別好,不會太甜也不會膩。影也拿了不同口味的巧克力球,很濃鬱的香味,配上裏麵包裹的金黃色楓糖,味道十分迷人。
血基督?jīng)]有挑選蛋糕,她隻拿了紅茶坐在旁邊。影基督替葛雷林爺爺拿了一塊芒果泡芙,又多拿了草莓泡芙:“爺爺,我先放到你的盤子裏,免得等一下被兩個怪物吃光光。”
伏燹和綻華各瞪了影基督一眼,手又朝下一個目標(biāo)蛋糕伸去。
曉星放到自己盤子中的是吉士蛋糕,他發(fā)現(xiàn)原本買了五塊的吉士蛋糕現(xiàn)在隻剩下最後一塊,伏燹盤子裏陣亡了兩塊,綻華也是。
綻華已經(jīng)伸手去拿最後一個布朗尼了,動作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很優(yōu)雅。伏燹基督加快吃的速度,就怕等一下蛋糕都被綻華吃完。三十秒後,伏燹已經(jīng)先搶走一個巧克力口味的泡芙。
盡管如此,今天的重點根本不是什麼蛋糕。
“那個俘虜叫什麼名字?”聖子基督一邊喝著紅茶一邊問十字。
“希裏恩·米特。”十字基督把泡芙放到嘴邊:“六荒右權(quán)的副官,今年二十九歲,入伍九年了。”
“關(guān)於九荒的事情呢?”
“他說,攻擊艾爾帝凡高中的命令是由內(nèi)閣下達的,再詳細確切的細節(jié)他並不曉得,六荒右權(quán)從未跟他說明。”
“嗯……”嘴巴裏都是泡芙的伏燹轉(zhuǎn)過頭來,嘛嘛呀呀地講了一串話,沒人聽懂。
“伏燹,妳把嘴巴的東西吞下去再講啦。”影基督幫伏燹空了的茶杯倒?jié)M紅茶,一邊勸她。
伏燹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泡芙吞下肚中:“呀。我是說,我比較想知道九荒的能力。你們不是說和你們打架的九荒都有超能力?”
“劍氣、火焰、變形;唯獨希裏恩·米特很正常。”十字基督聳聳肩:“如果算入墮天聽到的聲音,至少我們和四種不同類型的超能力在對抗。”
葛雷林爺爺顯然聽不懂年輕人在談些什麼,他安靜地喝自己的茶,吃泡芙。
“所謂的劍氣。”血基督皺著眉頭好一會兒:“那是風(fēng)吧。控製風(fēng),像魔法一樣。”
“太扯了。”虎基督下一秒毫不留情的批評:“如果說讓人改變生理構(gòu)造我覺得還可以接受,說什麼控製風(fēng)和火焰,甚至是聽到奇怪的聲音──這些我無法信服。”
“為什麼?”剛吃完一個泡芙的綻華帶著很不屑的笑容看著虎基督:“我並不覺得所謂“供給細胞養(yǎng)分,讓細胞隨意誌快速分生”這套解釋很有道理。”
“安靜吃你的蛋糕!”虎基督被綻華這麼一說,滿臉怒容。
綻華倒顯得很悠閑:“沒禮貌的家夥。”
“你──”
“虎,別這樣嘛,我覺得綻華說的很對啊。”影基督笑瞇瞇地說:“妳會相信對於那個怪物變形的解釋,是因為妳親眼看到了。”
“我問過希裏恩·米特,雖然他知道長官擁有奇怪的力量,但是他也不知道那是怎麼做到的。”十字緩緩說:“但是,要不要聽聽看我的推測?”
眾人表現(xiàn)出頗有興趣的模樣,十字基督便開始說了:
“首先是火焰,每次五荒左垣使用火焰的時候,空氣的溫度總是降低了一些,所以我說他“凝聚了熱量”;劍氣的原理也是相同的,推動風(fēng),我想可以造成銳利傷人的效果;至於變形,就是虎說的那套。”
聖子基督靠著沙發(fā):“以伏燹的例子,她的腦波夠強,可以控製低等動物做些簡單的事情,以這一套去解釋的話……”
“那個在腦海裏說話的例子,是不是和心電感應(yīng)也有點像呢?雙胞胎總是很容易了解對方心裏在想什麼,如果他的腦波又更強烈,能夠?qū)σ粋外人,例如墮天施展心電感應(yīng),這就不奇怪了。”
“總的來說,歸因於腦波?”伏燹基督偏頭想了一下:“如果腦波真的這麼特別,我想的確是有可能。人類意誌力與想象力的潛能向來不是落伍的科學(xué)能夠輕易解釋,更何況這兩種力量都能夠直接影響腦電波強弱。影,妳說是吧?”
影基督神秘地微揚笑容,一語不答。
墮天聽了其他基督的發(fā)言,猛然頓悟:“這麼說來,上次在方舟的爆炸──”
“嗯,小把戲,我隻是讓老鼠以為電線是食物,小老鼠們跑過去咬一咬,要讓樓層依序爆炸一點都不難。”
伏燹邊迴答,手朝桌上伸去抓走咖啡泡芙,又順便摸走一塊虎基督的巧克力。
“原來你們做了這麼多壞事。”還在咀嚼泡芙皮的葛雷林爺爺趁著空檔若有所思地插話:“爆炸不是非法的嗎?好像是犯罪吧……嗯,好複雜。”他搖搖頭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可不覺得爺爺您在意。”影基督多塞了巧克力口味的泡芙到爺爺盤上,意有所指。
葛雷林爺爺嘴邊的皺紋都上揚起來:“也是、也是。”
“你們剛剛提到雙胞胎。”十字基督停頓一下後說:“希裏恩·米特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叫做巴拉巴·米特。”
聽到這個名字,聖子基督讓人名在腦內(nèi)兜幾圈:“隨行入侵方舟那一次,殺掉的敵人?我記得他也是六荒右權(quán)的副官。”
十字頷首:“他們是雙胞胎兄弟,前後擔(dān)任六荒右權(quán)的副官,巴拉巴死後是希裏恩繼任,但是看來六荒右權(quán)的副官又要換人了。”
“為什麼特別提起這件事情?”曉星基督無法理解這個訊息所帶來的涵義。
虎基督倒皺起眉頭:“五荒左垣的副官也是雙胞胎。”
“嗯?”就連一直專心吃東西的綻華也抬起頭,對於這樣的巧合感到怪異。
虎基督的表情很不高興:“兩次的對手都是五荒左垣的副官,一模一樣的臉孔,看了就惹人厭。”
“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死掉的怪物?”伏燹基督轉(zhuǎn)頭問曉星,曉星答是。
“怪物是哥哥,還有一個弟弟,聽說還活著。”十字說。
“我明明就把他殺了。”虎基督嘟噥抱怨。
十字聳聳肩:“有人救活他,一點都不奇怪。當(dāng)時對方倒在方舟裏麵,要急救什麼的都很快,不是嗎?”
這句話顯然很不投虎基督的意。
“好吧,迴到俘虜身上。”曉星基督莞爾:“還有問出什麼事情?我對於九荒的能力、或是他們打算在方舟幹出什麼大事比較有興趣。”
“能力不明,副官什麼都不知道。”
十字基督似乎感到可惜,然後補充:“倒是已經(jīng)問出來到塞萬唯爾的九荒。”
基督們等候十字報上名單。
“三荒分地、四荒地舞、五荒左垣、六荒右權(quán)、八荒後主──還有他們的副官,共計十人。”
“去掉已經(jīng)解決的兩名副官,剩下八個。”
血基督扯出淡淡的冷笑。
舒適遼闊的客廳,或坐或,八抹人影其中之一緩緩開口。
“我們把各各他的位置找出來,再殺了希裏恩,事情不就解決了?”
說話的是五荒左垣,他翹著穿軍靴的腳,左手擺在沙發(fā)扶手上,右手支頤顯得十分不耐煩:“事情就這麼簡單,為什麼你們老喜歡複雜化,徒增困擾。”
八荒後主坐在另一頭,他的表情始終沒有改變,說話的口氣倒有些冰冷:“我在意的並不是希裏恩的性命,或者他會說出泄漏機密的事情;六荒從不跟她的副官多談,這點大家都很清楚。我們現(xiàn)在要解決的,是各各他的基督突然冒出來這一個問題。”
“莫名奇妙。”五荒左垣輕擰眉頭做出受不了的表情:“基督跑出來湊熱鬧有什麼好奇怪,是你們這些人太死腦筋;警察大隊和各各他的基督合作對付國際敵人,我無法理解哪一個環(huán)節(jié)讓你們大驚小怪。”
“我同意。”六荒右權(quán)抱胸在五荒旁邊,本來她倚著五荒坐的沙發(fā)立,現(xiàn)在則坐下說話:“無論基督、警察,還是雙方聯(lián)手,對我們的計畫並不造成影響,不是嗎?”
“……我覺得謹慎行事。”四荒地舞──坐在側(cè)邊沙發(fā),從頭到尾都閉目養(yǎng)神,此時緩緩張開眼睛看了一眼六荒右權(quán)和五荒左垣:“他們之所以聚集在一起成立各各他,也是因為能力的牽扯。”
“五荒大人,恕屬下冒昧,也就是說,我們並不確定基督能否使用能力。”
艾勒薇斯接著她的長官開口。
“艾勒薇斯,雖然我很欣賞妳,並不代表妳講話就可以沒大沒小。”
“對不起。”艾勒薇斯被五荒這樣一責(zé)備,趕緊恭敬地低下頭去。
“所以我們現(xiàn)在,有必要解決希裏恩嗎?”六荒右權(quán)挑起眉毛問。
“無所謂。”
五荒左垣聳聳肩。
四荒地舞與三荒分地一語不發(fā),八荒後主也沒有講話,算是沒意見。
“好,基本上我不會再插手希裏恩的事情,你們也別管了。”
六荒右權(quán)攤手說。
樹影斑駁,秋天的陽光透過葉間縫隙傾瀉而下,在隨行臉上形成深淺不一的碎影。他以套著白色手套的雙手拆掉提琴弓上淌血的弦線,換上另一條,將被換下的細弦拋在倒臥地麵的男人身上。
男人脖子邊的血液還在向外流出,睜著一雙大眼和蒼白的臉孔,早已陷入失血性休克。隨行基督收起弓弦,蹲下身,從男人夾克口袋翻找出一臺pda,打開電源,螢?zāi)惶鲋讣y認證的視窗。
隨行基督於是砍下男人右手大拇指手指,裝在滿是冰塊的密封罐內(nèi),將pda與罐子拿在手上,走到樹林另一邊去。
有一匹騮毛的安哥羅門馬溫馴地停在枯幹邊,看到隨行基督便低嘶幾聲。
隨行基督將pda與罐子裝到馬鞍旁邊的袋子,確實封好袋口,一躍上馬。他將弓弦收到另一邊,抓著韁繩走出樹林。來到林外之後,隨行基督駕著馬匹飛馳過一片翠綠的草地,轉(zhuǎn)而上坡,來到高速公路上。
沿著車流甚少的國道,靠著路肩朝南方去──要迴到艾劄拉市隻剩時間的問題罷了。
十一月七日,艾爾帝凡高中停課一周後的第一天上學(xué)日。
返校的學(xué)生三三兩兩,學(xué)校裏一片寂靜,甚至連腳步聲都有刻意放輕的感覺,充斥著一種嚴謹怪異的氣氛。沒有人遲到,但是到校的學(xué)生卻少得可憐。
三年一班的教室,原本三十幾人的班級隻有不滿一半的人到校。墮天基督旁邊是菲琳西斯、狄姬、錫克萊和安頓狄亞。狄姬繃著一張臉看著墮天基督,露出不安與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半晌像是放棄了,坐迴自己的位子。錫克萊也沒說什麼,他聳聳肩亦離開墮天桌邊,安頓狄亞則一直坐在墮天前麵的空座位上。
默斯坦走進教室。他剛剛才從學(xué)生會迴來,一踏進教室便巡視一圈,確定他的好友都有到校。這也表示,他的好朋友中沒有人受重傷。
“藍肯啊。”安頓狄亞看著墮天基督,指著自己坐的位置說:“這個位子是格麗絲的,可是現(xiàn)在格麗絲死了。你今天看到空下來的座位,這些學(xué)生不是死了就是受重傷住院。”
墮天基督?jīng)]有迴應(yīng)安頓狄亞,倒是菲琳西斯狠狠瞪了安頓狄亞一眼。
默斯坦走過來製止安頓狄亞:“沒人想聽你說這種喪氣話。”
“你多事什麼?我不能陳述一件事實嗎?”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又想陳述給誰聽?”默斯坦冷冷地問。
“好了,你們兩個都閉嘴。”菲琳西斯摀著耳朵趴在她自己的位子上:“你們都好吵,不要再說了。”
安頓狄亞負氣地轉(zhuǎn)過身,默斯坦迴到自己的位置。
他們班級的導(dǎo)師也死了,為了保護班上另一名受重傷的學(xué)生。
下課時間,一些奇怪的流言開始出現(xiàn)。流言的內(nèi)容是說,為什麼狄姬、錫克萊、安頓狄亞、妃斯格等人都沒有參加舞會?他們本來都興致勃勃地準備著,為什麼突然四人臨時起意,全部改變行程?
有人說他們早就知道萬聖節(jié)會出事,他們那一夥人中沒有人受傷。
可是藍肯和菲琳西斯有到場啊?不過他們都毫發(fā)無傷吧!你看菲琳西斯,隻有扭到腳踝,藍肯連個擦傷的痕跡也沒有。而且,據(jù)說有人看到藍肯與國家警察交談。
“這幾個人早就知道會出事!”
當(dāng)這個流言傳開之後,事情迅速鬧到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地步。
狄姬和菲琳西斯才剛出廁所門口就被圍堵,默斯坦在中午前往學(xué)生會的路上給攔住了。妃斯格硬是讓人拉到水池邊去,錫克萊準時參加籃球校隊中午的訓(xùn)練,最後卻和一群人在操場上扭打起來。
安頓狄亞和墮天基督在空無一人的校舍頂樓,中午的天空布滿灰壓壓的烏雲(yún),有點像要下雨,卻也遲遲沒有跡象。
秋天尾的風(fēng)又冷又涼,很刺骨。十一月是艾劄拉秋天的最後一個月份,比較寒冷的夜晚地麵會開始結(jié)霜;等到十二月,艾劄拉市將籠罩在一片飄雪之中。
安頓狄亞關(guān)上頂樓連接樓梯的門,轉(zhuǎn)身看著墮天。
“……如果早就知道會出事,為什麼不能告訴全校師生?”
“我說過不能說出去。”墮天基
督不耐煩地半閉眼睛:“更何況我早跟你說過,來舞會的話有可能會死,聽不懂這句話是你自己的問題。”
“我以為你在開玩笑啊!”安頓狄亞很不高興,琥珀色的眼睛緊緊瞅著墮天基督:“誰會想到真的有人死?你以為這是小說還是電影!”
“你自己太天真,和我無關(guān)。”
“你──”安頓狄亞很不能認同墮天的想法:“你為什麼不能在出事之前通知大家?藍肯,你明明什麼都知道!”
“要不要我告訴你攻擊學(xué)校的敵人是誰?”墮天基督冷冷地看著安頓狄亞。
“我有眼睛,報紙上有寫!方舟那批想報仇的軍人,這誰不知道!”
“你相信報紙,那我也無所謂。”墮天基督靠著牆壁緩緩說:“真正的敵人是賽亞克裏爾九荒,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安頓狄亞陡然一愣。
“是什麼?”
“簡單的說,就是賽亞克裏爾直屬於內(nèi)閣的九位特務(wù),加上每人一位副官,總共十八位殺人兇手。”
安頓狄亞對墮天透露的訊息存疑:“你怎麼知道這種事情?”
墮天基督繼續(xù)說下去:“十八名殺人兇手之中的十個人來到塞萬唯爾,其中四名攻擊學(xué)校,還有六名沒有露麵。”
“喂──”
“如果把消息發(fā)布出去,惹惱這十個人,或許上個星期整座艾劄拉市都會陷入血海。”
安頓狄亞愣愣地聽著。
“所以說……”
“十個人裏麵,警察和各各他解決了兩名敵人,所以還剩下八位,幾天後就會有大事發(fā)生。”墮天基督看著安頓狄亞:“至少我通知了你們不要參加晚會,其他的人與我無關(guān)。”
安頓狄亞錯愕了很久,突然聽出墮天的話中之意:“你的意思是說,在全艾劄拉市和艾爾帝凡高中兩者之中擇一,你會選擇犧牲高中!”
墮天基督嗤笑搖頭:“不是,做出選擇的不是我,是警察他們。”
“警察?”
“消息是警察告訴各各他的,也是警察決定是否向高中發(fā)布警告。”
“各各他……”他聽出這句話的暗示。
“還有,不要搞錯了,二擇一的選擇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警察應(yīng)該要確保艾劄拉市、艾爾帝凡高中都安然無恙,而非被逼著製造出得從兩者中舍其一的局麵。”
安頓狄亞過了很久都沒有說話,然後他緩緩歎口氣。
“羅傑老師死了,聽說是為了保護王廉尚,被子彈打成蜂窩。王廉尚現(xiàn)在也還在醫(yī)院裏,他度過危險期的機率似乎不大。”
“你有去看他?”
“雖然他去年才從兆洲移民過來,卻是我們籃球隊非常優(yōu)秀的隊員。”安頓狄亞說:“身為隊長,我當(dāng)然有去探病。”
墮天基督想起王廉尚剛轉(zhuǎn)入他們班時,因為從來沒有名字如此特殊的同學(xué),他曾經(jīng)向其他基督提起;伏燹基督聽了他的名字喃喃念幾遍:“王廉尚、廉尚……”然後哈哈笑:“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墮天基督當(dāng)然沒聽懂伏燹這句詩的意思,而伏燹也未多做解釋。後來去問其他基督,隻有萬靈知道。
萬靈說,那是兆洲古詩,那兩句詩表達著詩人期待再度被重用的感慨。伏燹撇嘴道,王廉尚的爸爸一定很不得誌,才會給兒子取這種名字。
等墮天迴過神來,頂樓的門竟從外麵被粗魯推開,發(fā)出很大的聲音。
墮天和安頓狄亞迴頭看去,衝進來的是籃球隊員,看到安頓狄亞,鬆了一口氣。
“隊長!”那男同學(xué)急急忙忙地說:“錫克萊惹麻煩了……”
“嗯?什麼意思?”安頓狄亞皺起眉頭。
籃球隊員指著操場的方向:“錫克萊中午練球的時候和別人打起來。”
“……怎麼搞的?”
“是田徑隊那些混蛋的錯!”那個人忿忿地說:“他們說什麼隊長你和錫克萊,還有其他人,像菲琳西斯、狄姬、默斯坦同學(xué),早就知道萬聖節(jié)晚會會出事,故意找他們麻煩──”
“默斯坦和其他人也被盯上?”聽到後麵三人的名字,安頓狄亞倒是比較擔(dān)心。錫克萊這家夥很會打架,不可能乖乖挨揍,默斯坦等人可就不一定了。
安頓狄亞和墮天幾乎同時拿出手機,安頓狄亞撥號給默斯坦,墮天則撥給菲琳西斯。
“……你們想做什麼。”
默斯坦靜靜地佇立在走廊上,看著分成前後兩路堵住他的這群學(xué)生。
全部是平常和索瓦格那個劣等家夥混在一起的人,默斯坦心想。他最受不了這種手下和老大的愚蠢關(guān)係了。
“默斯坦·昂·帕藍卡。”人群中一個領(lǐng)頭的男學(xué)生兇巴巴的說:“你早就知道萬聖節(jié)學(xué)校會出事,對吧。你們那一夥的全都毫發(fā)無傷,一定有鬼!”
“我是大預(yù)言師嗎?”默斯坦感到有趣地譏笑了起來:“原來是不滿這件事情。該不會那一天被賽亞克裏爾軍人狠狠嚇到了,恐懼的壓力太大無從發(fā)泄,想要揍我出氣?”
“你給我閉嘴!等一下就要你好看。”
“無所謂。”默斯坦攤手聳肩:“我被打之後,最生氣的人不會是我。還記得我哥哥是誰嗎?”
那男學(xué)生愣了愣。
“或許你們讀書讀煩了,想要辦理永久休學(xué)也說不定。或者想要拿你們每一個人父母的工作、家產(chǎn)開玩笑,畢竟大家都是有錢人,偶爾揮霍一筆也沒什麼大礙。艾爾帝凡高中從未有過幾十個人一起永久休學(xué)這種誇張的事情,但我並不介意讓你們成為特例。”
默斯坦環(huán)視繞住他的那些人。
“別忘了我的姓氏。再怎麼說我也是貴族之後,即使塞萬唯爾號稱民主政治,許多階級的特殊待遇製度依然存在。更何況你們別忘了,我家一年捐給學(xué)校多少錢,董事會裏,帕藍卡占了多大的股份。”
每個原本氣焰高張圍繞住默斯坦的人都沉默下來,想起他們眼前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如果不打算對付我就全部讓開,我中午還要開會,而且沒打算遲到。”
默斯坦話剛說完,學(xué)生們向兩邊撤退讓出一條路。他走過去,在來到學(xué)生會高層的專屬會議廳之前接到安頓狄亞的電話。
“嗯,我沒事,很好。”他接起電話告訴安頓狄亞:“除了菲琳和狄姬,注意一下妃斯格,索瓦格他們認為妃斯格和我們一夥。”
菲琳西斯一邊瞪著眼前這些討厭的家夥,一邊拿著手機和墮天講話。
“我們在三樓女廁門口被圍堵了。對啊,同樣的理由。”
狄姬在菲琳西斯旁邊,向她詢問
:“藍肯打來的?”
“嗯。”菲琳西斯盯著眼前男男女女的學(xué)生,迴了狄姬話之後又對電話裏的墮天說:“你要來找我們嗎?不然我想我們逃不了。”
那些圍堵她們的學(xué)生聽到兩人提到藍肯,都閃過一抹訝異之色。這麼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是特意繞過藍肯堵人的。
“好,我了解了。嗯,那我們在這邊等你。”菲琳西斯掛上電話,重新看著眼前這些不帶善意的學(xué)生。
“我們要繼續(xù)僵持,等藍肯過來嗎?”
墮天基督掛上電話後沿著校舍牆壁滑到地麵,直接朝操場的方向跑。來到操場之後,便看到遠遠就極為顯眼的打架現(xiàn)場。
墮天基督躍地而起,跳入圍成一個大圈的群架中心,一手抓住黑發(fā)的男學(xué)生脖子。
打鬥在那一瞬間突然停住了,所有人錯愕地看著墮天基督。
錫克萊的拳頭還來不及收迴,他揍倒一個高大的男生之後抹過唇邊血水,也是訝異地瞪著墮天,一臉不可置信。
“你怎麼來了?藍肯……”
“索瓦格,你在做什麼?”墮天基督對被他抓住脖子的黑發(fā)男學(xué)生狠狠地問:“你在找我碴嗎?”
“什麼意思,藍肯?”
墮天基督看了錫克萊一眼,迴答他:“菲琳、狄姬和默斯坦都被找麻煩,妃斯格應(yīng)該也被抓住了。”
“……我就說你是渾蛋!”錫克萊上前朝索瓦格掄起拳頭,索瓦格卻架擋住。
“給我聽好,藍肯·別林。”索瓦格打掉墮天基督抓住他的手說:“我就是看你們不爽,你也不能怎麼樣!”
他話才剛說完,一腳踢向墮天。
墮天基督自然沒有乖乖挨揍的道理,他輕鬆閃開這個踢擊,並一拳打向索瓦格腹部。索瓦格吃痛,但依然挺朝墮天攻擊。
墮天一連閃過幾個有力卻不懂得收放力道的拳頭,閃身抓住索瓦格後襟,把他甩到另一邊去,群架的人群倏地散開,形成一個缺角的圓。
墮天基督走上去,對著索瓦格的臉揍上一拳、二拳、三拳,索瓦格的鼻梁應(yīng)聲斷裂,鼻子不斷爆出鮮血。他的眼球也因為充血而**,才一會兒時間,索瓦格的模樣已經(jīng)變得相當(dāng)可怕。
“喂──藍肯──”
錫克萊愣了一下想要勸住墮天,墮天毫不理會,繼續(xù)教訓(xùn)索瓦格;他把索瓦格抓起來丟到籃球框下,索瓦格的頭撞到框架,發(fā)出很大的聲音。
有些女生嚇得尖叫,墮天並不理會;他抓住索瓦格的右手打斷肘關(guān)節(jié),對左手也施加了同樣的力道。然後墮天基督拎起索瓦格,眼神看向另一個隻敢圍觀,一直不敢開口說話的男人──索瓦格的好朋友。
“萊茵·沃斯卡,叫這些人散開。”
沃斯卡嚇得趕緊不斷點頭。
墮天基督於是提著索瓦格走開,錫克萊跟進;現(xiàn)場沒有人敢多說一個字,全部默默地散開。
萊茵·沃斯卡狠狠地瞪著墮天離開的方向,轉(zhuǎn)頭往教師辦公室跑。
水和天空,妃斯格的視野裏隻能辨認出這兩種東西。
還有一些嘈雜的人類譏笑交談的聲音。
“這家夥跟藍肯他們一夥的,別對她太善良!”
“喂,鬧出人命怎麼辦啊?”
“不會啦。”一個十分惡劣的聲音說:“我們又沒有把她一直悶在水裏,別讓她缺氧就好。”
好難唿吸……
妃斯格的頭被抓出水麵,她大大地吸一口氣,還來不及稍作喘息又被壓到水底。
妃斯格不斷地掙紮,很多泡泡從嘴巴冒出來,但是抓住她後頸的手臂十分有力,不管怎麼掙脫都沒有用。妃斯格開始在水裏猛烈咳嗽,這個動作卻讓更多水池的髒水被吸入口內(nèi);然後又被拉出水麵,她才剛吐出嘴裏的髒水,又被塞到水麵底下。
妃斯格看到了某些東西;她可以聽到一些虛無飄渺的聲音。是啊……她感受到了,七天前的晚上,這裏有三個學(xué)生被賽亞克裏爾士兵狠狠擊斃。她看到逃到水池邊的兩男一女被幾個手持機關(guān)槍的士兵追殺,然後機關(guān)槍咚咚咚地發(fā)射,跑在最後麵的女生直接中彈,另一個男學(xué)生迴頭一看,他的腦袋立刻被打成蜂窩。最後一名男生停下腳步,連續(xù)中彈之後還向前跑了好幾公尺,最後終於跌落水池。水池的水麵都被染紅了,跟鮮血一樣的顏色:妃斯格看到那個死亡的學(xué)生的麵孔,一張充滿恐懼與不解的麵孔。是誰殺了我們?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妃斯格用力吸一口氣,她被拉出水麵,從幻影中重新看到池邊的校舍和那些譏笑她的同學(xué)。那些討人厭又讓人掉眼淚的聲音不斷地說:
“都是他們害的,他們早就知道會發(fā)生事情,他們什麼都知道!所以克莉絲和蒙加爾才會死!如果他們告訴其他人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那麼……”
妃斯格又被壓到水麵底下,突然吃水的瞬間讓妃斯格不斷咳嗽掙紮。她曾經(jīng)想過為什麼菲琳西斯慎重警告她不要參加萬聖節(jié)晚會,當(dāng)她從新聞得知當(dāng)天晚上的慘劇時,妃斯格著實愣了許久才迴過神來;菲琳西斯早就知道的嗎?她的心裏發(fā)毛地猜測著,為什麼他們知道會發(fā)生事情?為什麼?怎麼可能這麼湊巧……不是嗎?
當(dāng)妃斯格重新被拉出水麵,抓住她後頸的力道突然消失了,緊接著是有人摔到牆壁上的聲音。
妃斯格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猛烈咳嗽,她看到安頓狄亞一腳踢開另一個抓住她的學(xué)生,瞪著欺負妃斯格的五名同學(xué)。
“有必要做到這樣嗎?”安頓狄亞冷冷地說:“你們應(yīng)該慶幸找到妃斯格的是我,不是藍肯。”
那個之前抓住妃斯格的學(xué)生擦掉被打出一絲血水的嘴唇,很不甘心地瞪著安頓狄亞。
“你們早就知道的吧!憑什麼你們就可以安然無恙!”
“默斯坦當(dāng)晚有鋼琴比賽,我本來就沒有參加晚會的打算。你們的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
“哼!一定是菲琳西斯·舒曼那家夥告訴你們的,她爸爸不是警務(wù)部長?濫用特權(quán)的混帳!”
“如果菲琳西斯早就知道會出事,她就不會參加晚會。”安頓狄亞冷冷地說:“不用大腦的白癡,她當(dāng)天就在會場裏麵不是嗎?”
“可是──”
“還有什麼不滿,我現(xiàn)在要去找藍肯,你們盡管跟上來沒有關(guān)係。”
安頓狄亞伸手給妃斯格,讓妃斯格牽著他的手起來。安頓狄亞可以感覺到妃斯格還不斷地在發(fā)抖,上半身的衣服都濕透了。現(xiàn)在可是十一月,冷一點的夜晚都會結(jié)霜的日子,居然把一名女孩子塞到水裏欺負,玩笑未免也開得太大。
安頓狄亞一邊想,一邊扶妃斯格去保健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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