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燹基督命令老鼠們再次爬到三荒分地的副官──埃德蒙德·別特寧身上,那些老鼠成群跑過去的同時,腦海裏正在接收埃德蒙德的另一套命令。
老鼠們陡然轉向,朝伏燹基督跑,企圖跳到伏燹基督身上。
伏燹基督跳到旁邊避開老鼠,一語未發地瞪著埃德蒙德,她的腦波更加堅定地告知那群老鼠:給我製住這個男人!
老鼠們吱吱發出極不安定的聲音,焦慮又緊張地原地旋轉。
但是下一秒鍾,伏燹基督堅強無比的意誌迫使老鼠放棄埃德蒙德的命令,轉而又朝埃德蒙德爬去。埃德蒙德發現伏燹基督的腦波比他堅決之後,立刻聰明地不與之較量,改為直接攻擊。老鼠爬上他的身體,但他並不理會,持軍刀朝伏燹直劈,伏燹則用長劍架擋後格偏,繞到他後麵;接著又是連續的幾個交錯進攻和防守,此時開始有老鼠爬上埃德蒙德的腳踝,循著雙腿往頭部攀走,老鼠越來越多,布滿他的全身上下。
埃德蒙德及時迴頭擋住一個劈劃,抽腳對伏燹的腰部掃。盡管兩人之間的打鬥一開始就是埃德蒙德居於弱勢,伏燹基督卻感覺自己一直被埃德蒙德逼到牆角。埃德蒙德以相當有技巧的攻防交錯,讓伏燹基督在順應攻擊與防守的瞬間,一直朝埃德蒙德所設計好的方向走退。此時埃德蒙德抬腿朝伏燹踢去,伏燹基督因為已經來到牆邊而沒有閃避的空間,整個人撞在牆麵上。
埃德蒙德忽視老鼠爬進他衣內的惡心感覺,趁機朝撞在牆麵上的伏燹基督抽刀砍劃。伏燹基督很生氣,背頂著牆壁,舉起她的長劍先格擋住,她右腳下的靴子跟著上踢,踢中埃德蒙德手踝關節,再向右打中他身體右側。
埃德蒙德的手一鬆,長劍脫手,他反應極快地想要再次接住,卻被伏燹基督突來打中身體右側而失去短時間的平衡。
伏燹基督抓著這一點時間心中轉念,老鼠一窩蜂湧上埃德蒙德頭部,遮蔽他的視線,甚至開始啃咬他的臉頰、想要挖出眼球……
埃德蒙德趕緊閉上眼睛,再度企圖改變老鼠們腦海中被下達的命令。但是伏燹基督的意誌相當堅定,這讓埃德蒙德焦慮起來。他伸手抓下臉上一兩隻老鼠,沒想到抓走一隻又爬上一隻,沒過多久,他全身上下就爬滿吱吱叫著、灰黑色有著長胡須的惡心動物,並且不斷啃咬他身體上下所有露在衣服外麵的皮膚。
伏燹基督隻是冷冷看著對方,什麼動作也沒有。
過了半晌,她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須去關心一下綻華基督迷路了沒有。
一邊這麼想著,伏燹基督走近埃德蒙德,抽劍在埃德蒙德腹部緊緊刺了一刀。
埃德蒙德腹部上的一隻老鼠正好被釘住,發出淒厲的吱吱聲。埃德蒙德本人身體抽直,然後伏燹基督轉動劍柄,讓劍身在埃德蒙德的體內移動一圈。
埃德蒙德的鮮血沿著長劍與身體穿刺的傷口汩汩流出。
這樣就夠了。
伏燹基督抽劍離去。
火海之中似乎出現了一抹同樣紅色的沉默身影,一名有著火紅色長發的年輕男人,瞅著一對水藍色的眼睛,西裝筆挺,走過一整個樓層,準備下樓。
然後他看到一雙同時帶著笑意與敵意的深黑美目。
他透過那一層一層彷佛簾幕般搖擺著的火焰,與一對明顯在挑釁的美麗雙瞳來迴試探著。直到對方揮動衣袖,一道淩厲得嚇人的攻擊,猛烈襲向男人!
那道攻擊並沒有任何可以肉眼判斷的外表,純粹隻能感覺其破空而來的威脅;男人側身,讓如風般銳利的攻擊閃過身後,未料強大的風壓竟在男人右頰壓出一條血痕,幾縷發絲斷裂在地。
“我是影基督。”
剛才那道攻擊的力量又自動迴到開口的女人身邊,她有著一頭黑色長發,今天將頭發編成辮子,垂在腦後,一對靈動的黑色大眼,配上嘴角的甜甜笑容,看起來一點危險**沒有。
男人一語不發,隻是瞪視;眼神有點打量的意味。
於是影基督發問了:“請問您是九荒的哪一位?”
那男人靜靜地表示:“四荒地舞,西末門·戴·德卓爾。”
影基督嘴邊掛著微笑,心裏忖度:這男人會使用哪一種超能力?”
虎基督依舊是一身美麗的酒紅色長裙,長長的擺尾在虎基督翻空的同時甩過天際,如同美人魚漂亮的鰭尾隨著虎基督舞動。
然後虎基督落地。
剛才的她千鈞一發閃過來自背後的攻擊,是五荒左垣能夠形成火焰的右手。
“虎基督,久違了。”
五荒左垣帶著沉沉的戲謔笑聲對虎基督打招唿。
四周都是水泥牆,牆壁的角落散放著幾個桶子,另外有兩條長廊連接這個轉彎處通到不同的地方。一邊通往監獄區,一邊通往電梯與樓梯。
虎基督一臉傲慢,瞇著一對漂亮的紅色眼眸,緩緩說話。
“討厭的家夥。”
她心裏暗自思忖,把五荒左垣攔在這裏吧,不要輕易離開此樓,前去妨礙綻華基督與馬雷爾第。
“嗯,沒想到我這麼不討喜。沒關係,這一次我不會手下留情。”五荒左垣依然微笑,但是這句話語竟緩慢地使四周的氣氛改變。
虎基督擰緊眉頭。
四荒地舞一頭火紅色長發被這陣狂暴而具有威脅性的強風吹得通通飛張高揚。
在粗暴的風勢平穩之後,他的長發又柔順如絲地一一垂下。四荒地舞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等他伸手將頭發整理完畢,連一點紊亂的痕跡都看不見了。影基督心裏讚歎,那頭美麗迷人的紅色長發,光滑而柔順,猶如世界上最上等的絲綢,散發著高傲無比的貴氣。
盡管如此,影基督並沒有忘記她眼前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依舊命令她駕馭的靈魂上前攻擊四荒地舞。四荒地舞身為賽亞克裏爾九荒一員,自然不是什麼平凡的角色;影基督向來謹慎行事,不會冒冒失失地把四荒地舞看得太過簡單。
前兩次的攻擊隻是試探,這一次卻不
隻是稍微傷害四荒地舞而已。
靈魂向前俯衝,以迅疾之速來到四荒地舞眼前。四荒地舞被一股力量往前拉,但他卻一腳朝那個看不見的敵人踢,再橫掃右腿,靈魂像水泡一樣被從中間截成兩半。
方向與力道的完美平衡,他的深紅色軍服襬尾隨著動作停止而優雅落下,貼著比例完美的身材。四荒地舞緊抿雙唇,沒有笑容,但也不是嚴肅,隻是單純毫無感情的傲慢。
影基督所控製、被截成兩半的靈魂此時又聚合在一起,如果能夠以肉眼看到這種意識的聚合體的話,可以看見這團靈魂忽然擴大自己的身體,把四荒地舞包裹起來。
然後第二個靈魂衝過去,也用自己的身體為媒介,強行把四荒地舞緊緊裹住。
四荒地舞自然感覺到這一種攻擊使他的唿吸窒礙萬分;同時間,他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竟盈滿殺氣,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血紅色眼睛穿過這些攻擊的靈魂怒視影基督,影基督全身顫栗。在影基督反應過來之前,四荒地舞已經來到影基督身邊;那些原本束縛他的靈魂居然瞬間被一股猛烈的命令消散。影基督心想不妙,立刻跳飛而起,閃避四荒地舞的攻擊,一百八十度翻在天花板,迅速按下長靴上的按鈕,下一秒鍾,長靴的高跟突出尖銳的鑽孔,將影基督固定在天花板。
影基督雙手抽出長靴內的兩把匕首,左右圍剿,對著下方四荒地舞的脖子側劃。四荒地舞猛然縮頭,兩隻手抓住影基督的左右手腕,影基督卻技巧性的扭轉鬆脫開來;緊接著四荒地舞手一抬,有一團墨綠色,像是發泡熔漿的惡心東西從四荒地舞衣袖內出現,爬到他手背上,如同變形蟲一般伸出它捕捉的觸手,瞬間便緊緊攫住影基督手腕,用力往下拉。
影基督被這強勁的力道嚇住,一時之間未有反應,手腕痛得幾乎脫臼。那樣東西冰冰涼涼,又黏又濕,影基督整條手臂起滿雞皮疙瘩。
影基督另一手握著的小刀向前劃開墨綠色觸手,那個黏黏的東西被切割成兩部份,卻依然各自顫抖著它們的身體向外擴張。影基督扭過腰,從另一邊攻擊四荒地舞,伸手朝左腳的鞋跟摸,鬆掉左靴固定在天花板的長鑽。瞬間,長腿犀利地朝四荒地舞掃,形成漂亮的圓弧繞迴來,然後再度固定在天花板上。
四荒地舞又舉高棲息在手上的綠色物體,那怪物噴出它的觸手。影基督這次反應較快,沒有被怪物抓住,同時影基督右腳離開天花板,並讓突出的長鑽順勢往下刺中怪物軟綿綿黏瘩瘩的身體,右腳再向上挑勾、帶出黏稠的液體噴灑在空氣中。
接著,影基督趁四荒地舞下個攻擊到來之前極為迅速地把兩把匕首插迴長靴內,解開左右鞋跟的長鑽,雙腳朝下落地,雙手伸向天花板另一邊的管線,身體擺蕩畫出一個半圓,雙腳跨過半空,踏上另一側天花板,並以極快的速度再度藉由靴子伸出的長鑽,把自己固定在另外一頭。
四荒地舞手上的怪物突然彈飛而起,像壁虎般緊緊黏上天花板,蠕動前進,目標是影基督。影基督鬆開雙腳的長鑽,幹脆落地穩。她實在討厭這種像是綠黃色爛泥巴的東西,然後以橫掃躲過四荒地舞的捕捉,跳到四荒地舞肩上。
四荒地舞想,這個女人真沒重量。
他伸手攫住影基督的腳踝,卻隻抓到空氣,影基督已經跳開閃到另一邊去。三抹靈魂隨著影基督的唿喚出現,俯衝向四荒,緊貼著他並且向內壓迫,四荒地舞四周的空氣便凝滯了。
四荒地舞並不著急,他的手向兩邊推,包圍住他的靈魂竟被排山倒海般的意誌力推擠至兩旁,空氣又再度流動。影基督想,這男人真是無趣,一般的靈魂似乎無法加害於他。他能夠應付。
此時待在天花板上的綠色怪物突然擴張自己的身體,拉成長條形狀,越過半空黏住影基督手腕關節。
“啊。”
影基督輕叫一聲,又是那種惡心萬分的感覺。她抽手想要甩掉這種不舒服的觸感,但是綠色的爛泥巴抓住她的力道一點也不小。
有一道電流從綠色的怪物體內發出,沿著影基督被緊緊攫住的手臂直衝腦袋。雖然電流不大,卻已讓影基督整個人愣住,除了驚異於這團東西能夠發出電流,更不明白發出如此微小的電流,有什麼實質上的幫助?
影基督的腦子瞬間閃過剛才的幾個片段,她忽然發現每當綠色的怪物運動時,四荒地舞都沒有攻擊動作;而當四荒地舞攻擊,綠色的怪物則安分地停歇著。綠色怪物是根據四荒地舞的直接命令行事。
影基督腦海裏才剛連接起這個念頭,她的雙眼已被烏煙與鮮血覆蓋。
方舟的b棟監獄,有一名褐發男人叼著他的香煙緩緩向前移動。兩旁的監獄,幾扇牢門的電子鎖被一一解除,然後褐發男人微笑著請牢房內的犯人出來。
“請各位往這邊走,我是曉星基督。”他莞爾:“我們出去吧,各位塞萬唯爾軍務院的高階軍官們。”
隻見穿著囚衣的多位男人異常鎮定地移出監獄,隨曉星移動。曉星基督露出感到有趣的表情,領著犯人們魚貫離開b棟監獄。
九荒呢?他們的注意力都暫時放在a棟監獄,那棟聚集著多位基督、又大膽劫持犯人馬雷爾第的地方。曉星基督帶領數人悄悄離開方舟,一路上應該看守監獄的士兵早就被清除幹淨。九荒們完全沒有發現異樣,而十字基督待在a棟監獄的監控室幹擾主監控室螢幕,順便解除幾個特定監牢的電磁鎖。
血基督,一手握著長劍佇立在曉星行動的樓層處,寂靜無息地扮演掩護的角色。
即使隻是輕巧地閃躲火焰,虎基督的肢體動作依舊相當漂亮。她以一種流暢美好的線條在移動、攻擊,五荒左垣大飽眼福,不斷嘖嘖稱讚。
一撮火焰燒到虎基督裙襬,虎基督大力甩過裙尾,火焰便熄滅。
然後虎基督閃到五荒左垣身前,抬膝往上撞,又抽腿踢中五荒的腹部,讓五荒左垣向後飛出去。五荒左垣盡管朝後方傾斜,雙手卻已抓住虎基督,兩個人一起翻到地板上。五荒左垣抱住虎基督的雙手在她背後大張出他的能力。
虎基督瞬間感覺空氣降溫,她下個反應時間機警地掙脫五荒左垣,才剛離開五荒左垣身邊,五荒原本圍繞著她腰部的雙手燃燒起亮麗璀璨的火苗。
差一點點。虎基督暗想,這男人和上次打鬥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在學校裏麵既收斂又客氣,這迴倒是一點都不加以掩飾。
虎基督不想太過接近五荒左垣,但是自己的打鬥又偏向近身戰,不接近五荒左垣,就無法攻擊。她一邊思考應該怎麼做才能達到她想要的最大效果──聖子的要求是絆住九荒們,那麼,不讓五荒離開這個樓層範圍的話都算是圓滿達成任務,隻是這種迂迴的戰術實在不適合虎基督本人。
聖子曾說,最好的狀況,是讓五荒左垣對上伏燹,因為伏燹基督擁有對抗火焰的能力;但是話又說迴來,如果九荒各個都擁有怪異的超能力,不管遇到哪一個角色都相當棘手。碰到的對手是五荒,至少是碰上一個能力已知的家夥。
但是相對的……
此時五荒左垣戲謔一笑,虎基督狐疑。她的思緒暫時停住。
最先是五荒左垣將原本放置在牆角的一個大桶子搬起來,毫不費力。虎基督懷疑那桶子裏裝著什麼東西──聲音聽起來像液體,桶子上麵又沒有標示任何文字。但是在那瞬間,汽油味撲鼻而來,虎基督看到大桶子被五荒左垣用力拋出,虎基督閃身!
桶子內的汽油潑灑在地板上,緊接著五荒左垣的火焰便點燃現場。烈焰衝天,虎基督第一次看到剛燃燒的火焰短短五秒之後進入藍色的高溫狀態,她心裏暗叫不妙,盡量躲開汽油流動而過的地板,高熱的空氣灼燒著虎基督。
“妳以為會在這個樓層碰到我,單純隻是偶然?”五荒左垣嬉笑:“其實我一直待在這裏等候任何一位基督自投羅網,而且我不否認有刻意等妳出現。a棟監獄的犯人由其他同伴殺盡之後,就剩解決你們這些冒出來的基督。看是要投降、逃走還是被我們殺死都無所謂,隻要不妨礙我們工作就可以了。之後,b棟與c棟犯人的性命將唾手可得。”他停頓一下,繼續告訴虎基督:“我挺喜歡妳的,虎基督,反正這樣的火焰還燒不死妳,對吧?”
虎基督聞言,立刻朝五荒左垣逼近,她躲開隨汽油移動燃燒的火焰,高熱的空氣緊貼著她的臉頰向上攀升。虎基督跳飛起來,越過火舌尾端,裙子擦出幾絲苗光,又很快被虎基督熄滅,緊接著她奔跑至五荒左垣身邊,沒想到才剛想攻擊,火牆倏然出現。
五荒左垣的雙手在虎基督麵前聚成一道燃燒的烈焰高牆,但是火焰並沒有維持牆壁的形狀多久,很快便消散在空氣裏。虎基督掄起拳頭,揍在五荒左垣的腹上,五荒左垣因為這拳力道強大而稍微後退幾步,但毫不以為意,他的腳抬起並用力踢在虎基督身上,虎基督整個人飛退出去,停在牆邊。
隨著汽油飄蕩的火焰此時燃燒到虎基督腳前,五荒左垣便抓住這極短的時間,在浮動的汽油上形成一道新的火牆,並加強火焰的熱度,把虎基督包圍於火牆裏頭。虎基督惱怒又生氣,但是卻無法離開由火焰形成的圍籬中。
虎基督腦子飛快地思考,五荒左垣的能力是“聚集能量”,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阻止他的聚集?
五荒左垣表現出準備離開的意思,他往樓梯口移動。
虎基督可以感覺燃燒的火焰越加逼近自己,就快燒上衣服。灼熱刺痛的觸感,虎基督全身發汗。令人窒礙的高熱、導致唿吸急促困難的黑煙,盡管虎基督體力比一般人來的好,也知道不能讓自己一直困在火牆之中。
頂多再一分鍾,火焰就會燒到自己身上。但是又無路可退,怎麼辦?
虎基督盯著囂張的火舌。
伏燹基督一個眼神就可以讓那些火苗避開自己;她說,她隻是“要求”火焰離遠一點,火焰便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虎基督閉起眼睛,用她的皮膚去感覺火苗前端的位置。
散開。
虎基督讓自己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幅想象圖,她想象所有燃燒的火焰都是如**般流動的能量,而她自己正順著能量的運動方向,將這股水潮向外推開。
火舌開始被一陣像風的東西推往兩旁,虎基督緩緩睜開眼睛。
散開,散到一邊去,少擋我的路。
影基督張開眼睛,覺得萬分詭異。
眼前是黑煙,不斷地從地底冒出,有一抹模糊詭異的影子緩緩自黑煙當中露麵,看不太清楚麵孔,影基督卻知道害怕。
阿撒茲列……
影基督驚訝地瞪視著,那是魔王阿撒茲列的臉孔,正似笑似怒地看著自己。
所謂的魔王便是匯集許多邪惡與負麵思想的強大集合體。當每一個人心中的黑暗麵獨立出人體,並集結成一個聚合物的同時,那些帶有“人類”意誌的想法讓集合體成為一個略帶人型的龐然大物,同時挾有相當驚人緊迫的負麵能量。
那就是阿撒茲列。
影基督看到她的父母倒臥於自己的血泊中,那是意誌力無法承受此種強大負麵能量所導致的結果。她看到父母的手腳不斷痙攣,全身冒著汗水,並不斷從眼睛、耳朵、嘴巴、鼻孔當中流出血水,於身下形成一大灘血漬。
那是發生在她十九歲那年的事情。
二零一八年七月二十五日,影基督在家中使用各種方法嚐試召喚阿撒茲列,很顯然她意外成功了,卻因此賠上父母的性命。除了當時在外服兵役的弟弟示門·海禮爾特逃過一劫,包括同住的叔叔、嬸嬸和堂弟,通通死於一場醫學上所無法解釋的意外。
影基督頭痛欲裂,她看著眼前父母的慘樣。母親不斷抽蓄的手腳正嚐試握住影基督,影基督嚇得倏然後退,而父親死不瞑目的雙眼則緊緊盯著自己,像是想要述說什麼。影基督渾身發顫,默默承受著阿撒茲列降臨所帶來的強大壓迫感,她吞著口水,讓冷涔涔的汗水不斷滴落,像是隨時都要殺人一般緊迫盯人的視線,從頭到尾沒有對影基督放鬆一刻。
為什麼我在這裏……影基督心裏自問。
這些都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怎
麼會突然迴到這個場景?影基督心中的恐懼不斷擴大,從紊亂的思緒當中企圖尋找答案。我剛才在做什麼?我原本應該在哪裏?影基督努力迴想,同時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製著唿吸,她可以感覺阿撒茲列正借著空氣的脈動,傳達一種邪惡、狂妄、跋扈、血腥、自私與毫不在乎的情緒,由人類心中最齷齪骯髒、各種道德所無法容忍的想法匯聚而成的集合體,被影基督的內心不斷地接收。這種令人想要嘔吐又駭怕的想法如排山倒海般,未有止息地拍打入心。
基督。
影的腦中突然閃過這個名詞,她愣了一下。
白楊樹上吊的猶大,囚錮的年代。
她彷佛聽到各各他的夥伴們用一種輕鬆柔軟的語調同她說話。影基督抬起頭,閉上眼睛,心裏不自覺地產生了莫大的勇氣。隻見影基督再度張開那雙澄澈漂亮的黑色眼瞳,原本的恐懼和退縮已然消失,她直直瞪視著阿撒茲列,緊勾住對方。
“結束吧。”
下一瞬間,眼前的景象彷佛一幅被大力撕裂的圖畫,時間停格,而從被撕裂的圖畫背後所露麵的,是影基督真正應該看到的世界。
四荒地舞優雅地舉起手上綠黃色惡心生物,伸到影基督胸前。生物此時以極快的速度伸長觸手,正準備蟄咬住影基督胸膛──
影基督猛然閃身避開攻擊,左邊的手臂被生物的觸手擦過,皮肉已被咬去一大塊,鮮血淋漓。
“居然破解了暗示。”
四荒地舞顯然相當訝異,但是並不著急。
影基督按住她的手臂,雖然吃痛,至少那怪物咬去的不是心髒。
“……真是的,妳就這麼想死嗎?”
五荒左垣才剛走到樓梯附近,虎基督已經怒氣衝衝地擋住他的去路。
“妳是怎麼破解火牆的?”五荒左垣好奇地問:“我以為就算沒能困住妳太長時間,至少也有十分鍾。”
虎基督先揍人才迴答問題,她一拳掄在五荒左垣左臉,又踢中五荒腹部。五荒閃了臉頰的攻擊卻被打中腹部,差點沒穩,然後迴敬一拳在虎基督的肚子上。
虎基督**。五荒左垣使出拳頭的同時還包含燃燒的火焰,但是火焰還沒碰觸到虎基督就陡然熄滅。
“我找到對付你的方法了。”
她的笑容很跋扈卻也很美麗。
“……妳在退散能量?”
五荒左垣有些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剛剛而已,虎基督對火焰隻能閃躲,現在卻分散了五荒左垣所聚集的熱量。五荒左垣訝異於虎基督居然學會使用能力,但是相對的,五荒左垣相信虎基督絕對還無法自由自在操作能量的分散。
“也可以,妳這麼喜歡挑釁,我願意陪妳玩。”
五荒左垣這次真的毫不客氣,他的右手大力一揮,隻見虎基督背後烈焰衝天的火苗那瞬間跨過漂亮的大弧度劃到五荒左垣手中。
虎基督警戒萬分地瞪著,五荒左垣將手中的火焰拋開,當作繩子纏繞在虎身上,虎基督雙手一揮,退散火焰,右腳踢在五荒腹部,同時抓住他的左手臂,往內轉繞到身後,使力把五荒左垣的肩膀和手肘向下壓,同時把手腕向上扭。
五荒左垣這時隻要掙紮一下,左手就會脫臼,但是右手卻馬上凝聚熱量逼近虎基督;虎基督才剛退除火焰,熱量又瞬間被凝聚,隻見火焰燒到虎基督麵前,又熄又燃,不斷快速地在明滅中打轉。終於,“嚓”的一聲,火焰瞬間被五荒加大,熱量的匯聚強到虎基督一時化解不開,虎基督放開五荒的左臂向後退,閃開火焰,同時五荒左垣扭動左臂,笑嘻嘻的在原地。
虎基督再衝上去。
影基督才剛閃開四荒手上那惡心東西的攻擊,兩人便接連的交手好幾次。影基督不斷刻意閃躲綠色怪物的觸手,因為她迴想剛才產生幻覺之前,便是被這惡心的東西緊緊抓住,接收了一道弱小的電流。
影基督指使三個冒出來的靈魂衝向四荒,但是她知道這些靈魂一定很快就會被四荒打散,所以影基督接著又召出五個能量更高的靈魂,在前三個靈魂被四荒退開的同時,後五個靈魂以相當不友善的速度抓住四荒地舞,把他翻起來摔到牆壁上。
四荒瞬間改變姿勢減小傷害,落地之後馬上就跳起來準備防守,靈魂們緊緊攫住他不讓他亂動,影基督抽出匕首朝四荒地舞射。
四荒地舞與靈魂的力量違抗,但是這五個靈魂和之前的不太一樣,意誌力堅強,沒這麼容易就讓四荒地舞擺脫。匕首射向四荒胸膛,四荒盡力避開,他以讓影基督小有訝異的力量扭轉身子,匕首劃過側閃的胸前,隻把軍服割開。
影基督幹脆逼近,這次握緊另一把匕首,直直對著四荒的胸膛捅下去。
……陡然,影基督的動作停住。
匕首停留在四荒胸上一公分,影基督不管怎麼往下壓,匕首就是不聽使喚。影基督彷佛被一股灼熱的海浪包覆在海底,有一堵柔軟卻堅固的牆壁橫擋在她和四荒之間。影基督感到恐懼,頭皮發麻,肌肉絲毫不敢鬆懈,她大力地唿吸,看著眼前,被五抹靈魂同時製服的四荒地舞,四荒地舞那雙淩厲的眼神,彷佛在命令自己……
影基督猛然發現,讓她動作停住的是一股來自於體內的抵抗。
她的腦子命令手握匕首攻擊四荒,雙手卻不聽使喚而與命令製衡,她想要用力,但是卻怎樣也無法傷害四荒地舞。
“聽著。”四荒地舞薄唇輕啟,不帶任何笑容對影基督書說:“放下匕首,往後退去,退到窗戶旁邊。”
他的話語彷佛具有言靈的力量,影基督才剛聽完這句話,雙腳居然自己動起來,一步一步往後方退。影基督奮力想要控製自己的意誌,但是隻要她動念想要停步,意識就會模糊到幾近昏厥;她不斷往後退,直到退到窗旁才停下,而原本握著匕首對準四荒地舞的右手已經垂在身側,不再具有任何威脅性。
“怎麼會……”
影基督緊咬嘴唇,全身都在發抖。她剛想踏步再衝到四荒身前,一股排山倒海的排斥
感緊緊壓迫她的神經。影基督放棄這個念頭,隻是把匕首握得更緊。
“是暗示。”
她聽到靈魂對她說話。
“是大腦受到暗示的緣故。”
影基督思忖一會兒在心裏問:“什麼樣的暗示?”
“……似乎有兩種,其中一種是聽令,另一種是──”
靈魂話未說完,四荒地舞突然掙脫靈魂的控製向上跳飛,落地之後出現在影基督麵前。
五個靈魂居然未能好好製服一名男人,連靈魂自己都很驚訝;迴想剛才的狀況,四荒地舞幾乎在瞬間一躍而起,然後就脫離他們的掌控。靈魂們不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影基督倒看得很明白;雖然時間隻有短短零點幾秒,但有那麼一剎那,影基督看到靈魂曾經消失在這個空間又再度出現。
磁場?影基督第一個想到四荒地舞手上惡心又可以發電的怪物。但是那隻怪物所發出的一點點電力,為什麼能夠製造出空間轉移讓靈魂移動。或者是,電波和靈魂意識波相等,這樣一來要移動沒有肉身的靈魂,的確不相當困難。
影基督極短的時間之內才剛思考完這些問題,四荒地舞就已經迫近在她麵前。影基督想要舉起匕首防守,但很顯然她的右手還是不聽話,那五抹靈魂立即衝到影基督身邊,如一堵綿軟牆壁阻擋四荒地舞手上的怪物攻擊影基督。
“麻煩。”
影基督聽到四荒地舞冰冰冷冷說了這個詞,並且嚐試退散這五抹靈魂,但顯然並不有用。四荒地舞立刻決定暫時放棄殺害影基督,退步向後方快速離開。影基督一緊張,馬上命令靈魂阻擋四荒地舞的去路,誰知道命令剛出,五抹靈魂向前俯衝的同時,影基督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腳又迴複到大腦控製!
霎時影基督動作比靈魂還快!如同一陣光似的衝到四荒地舞後麵,揪起四荒地舞衣領並且把匕首抵在咽喉,一反刀柄就用力割下去!
“不要!”
靈魂大喊!影基督也愣住,那把匕首又再度停止攻擊,刀鋒戲劇性地停抵在頸邊,沒有往下移動。
影基督看到十字基督佇立於角落,喉嚨被割開一個巨大的裂縫,鮮血從裏麵如水柱般傾瀉而出,地板聚集了一大灘的血漬。
十字基督痛苦地呻吟著,一手扶著牆壁,另一手放在自己咽喉上的傷口。他無能為力地看著鮮血流過指縫、滴濺在衣服和西裝褲上,流到地板變成一條小河不斷向前流去。
影基督無暇顧及四荒地舞,立刻丟開匕首衝到十字基督身邊。她扶住十字的肩膀,按著咽喉的傷口阻止血液大量散失。但是十字基督流出的鮮血實在太多了,影基督非常明白十字基督已經瀕臨死亡。十字伸出右手用力抓著影基督,力道之大讓影基督吃痛得不得了,十字基督不斷呻吟、喘氣,咽喉上的傷口隨著唿吸一開一合。影基督便使力扶住十字肩膀,並且不斷和他說話,一直叫他不要緊張、放輕鬆,她哽咽地邊說邊發抖,眼淚差點掉了出來。陡然,十字基督脖子內的鮮紅色肌肉竟停止收縮的抽動,她看著十字基督的深黑色雙眼一瞪,突然停下掙紮,身體動也不動。
……死了。
四荒地舞原本想要走到影基督身邊攻擊,但是那五抹靈魂又忠心地聚集在影基督與四荒之間。四荒地舞伸出右手的怪物,本來想要移動靈魂,但是思考了一會兒,似乎覺得不太劃算,便舉步離開。
他的離去完全沒有任何人阻撓,影基督緊緊抓著十字毫無生命跡象的身體,愣在原地。
……不太對。
影基督全身顫栗,她瞪著十字基督的屍體起身子,雙手由緊握緩慢張開,垂在身體兩旁。
影基督雙掌猛收上揮!
一股強勁之風出現在室內,卷起紊亂的氣流,底端唯一的一排窗戶瞬間被這股風勢逼至龜裂粉碎,有如細雨般狂卷而起的碎裂玻璃灑向影基督,影基督卻毫發無傷。
空氣中傳來某些液體流動的聲音,比水還輕、還柔,又像碎玉軟聲。隻見影基督雙手似乎出現了某些東西,介於白色與透明之間,越聚越多,默默地圍繞在影基督身邊。
影基督看向原本十字基督的屍體的位置,那裏什麼都沒有。
“這也是暗示?”
“……似乎是。”
靈魂迴答影基督的問題。
“一連被下了兩個暗示。”影基督噘起嘴:“他以第一道暗示控製我的行動,但是似乎這個暗示的效用隻在緊盯我的時候,所以他下了第二道暗示,在他離開、第一道暗示解除的瞬間讓我看到幻覺。”
“似乎如此。”靈魂說:“在下猜測,兩道暗示是在您被四荒的怪物咬到、突然停下動作的時候下達的。”
靈魂這麼一說,影基督才想起自己左臂受傷。她撕開袖子檢查傷口,一邊繼續問:“你是說我看到阿撒茲列時?”
“很抱歉,在下不知道您當時看到了什麼。”
“沒關係。”影基督左臂傷口並不嚴重,倒是血量很多,經過剛才一番打鬥,左袖都被血液染成幹癟的褐紅色。肌肉被四荒地舞的怪物撕裂開來固然很痛,但是似乎完全沒有在剛才的打鬥中造成妨礙,影基督也就將傷口稍微用衣袖綁住,沒時間多加處理。
影基督退到玻璃盡碎的窗邊,她身邊那些半透明物體跟隨移動。來到窗邊之後,半透明的東西才露出一張張像是人類臉孔的輪廓。那些是意誌力較為低等的靈魂。雖然無法作為武器,在某些特別時候倒挺好用。
“離這裏最近的戰場……”影基督喃喃自語,又問靈魂:“四荒地舞去哪了?”
靈魂快速消失好一會兒又出現。
“二樓,四荒地舞出現在二樓,綻華基督與另一名對手也在那一層樓交手。”
“好,我去幫綻華吧。”
影基督往窗戶外跳,迅速向下墜落。大量的靈魂聚集於影基督腳底形成一層緩衝,影基督眼睛看準二樓的窗戶後一抓建築物牆麵上的突起物,踹開玻璃,隻聽大片玻璃猛烈碎裂的聲音,影基督跳入室內,穩在地板上。
(本章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