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老五的辦事效率很快，都不隔天的功夫就跟他媳婦兩個帶了他二嬸丈母娘過來。為的就是萬一淑珍兩口子覺得不合適的話，還可以早早地物色更合適的人選。


    對於他這份細膩心思，淑珍和連山倆正經是謝了又謝。


    把個蘇延吉給客氣的臉色通紅，很是撓了兩下子腦袋：“都是一家子親戚，你說你們兩口子瞎客氣啥呢！整的五哥我都不自在了不是？喏，就是我說過的二嬸子，我家你嫂子的親嬸子。今年四十九，體格硬朗、手腳勤快。不多言不多語的也不是那討厭人，照顧孩子有經驗廚藝縫補之類的也都會上一些。


    基本情況就是這些，剩下的你們娘幾個再嘮。合適呢，二嬸子就迴去收拾行李準備北上。不合適就當我們今兒過來串了一趟門兒，再見還是好親戚。”


    簡單地給彼此做了介紹後，蘇延吉就特開門見山地如是說道。


    淑珍聞言點頭，很是認真地打量了眼前這位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老了得有七八歲不止的二嬸子。


    隻見她一身土藍色的褂子，雖然上上下下打了不少的補丁，但卻洗得幹淨異常，連指甲縫兒都不見半點灰黑。一頭盡數銀白的頭發盤成了個攥兒，飽經風霜的臉上勾勒出一抹恰到好處的淺淡笑容。倒是個，看上去就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老太太。


    卻不知……


    “丫頭是好氣我這活也能幹，性子也不像是難相處的，咋就跟倆兒子弄得冰火不同爐的？”見淑珍猶豫，老太太張嘴問道，半點兒沒有迴避隱瞞的意思。


    “二嬸子別見怪，我這也是……”


    “明白，到底是得一起相處小兩年呢。有些話不先說在頭裏，弄個清楚明白，稀裏糊塗就下了決定。萬一有啥不合適的話，礙著延吉他們兩口子的麵兒再不好說啥，到時候也是麻煩。畢竟你們花錢找的是幫手，不是大爺來著。”老太太揮手，特別通情達理地說：“其實吧，我那倆不成器的耳根子軟，眼皮又淺。我要是真想，倒也不是攏不住。


    隻不過我這都歲數一大把了，早年為了他們哥倆吃苦受罪地是我當媽的本分。誰叫我生了呢？生了就得養，再苦再難那都得咬牙支撐著！


    現在一個個的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我這當老人的也就完成了任務。


    也就，不樂意過那貼錢幫著帶孩子是媽、是奶奶，不樂意出血就是老不死的日子了。


    母子婆媳之間要整到掏錢才能和和睦睦地說上幾句話，買東西才能有孫子孫女哄著當奶奶的日子不要也罷。


    人活一輩兒，草活一秋。這都臨終末晚了，我也好歹得為自己著想著想了。”


    這話一落，滿室靜默。從小就跟二嬸親近，現在更深刻同情她處境的蘇五媳婦更是直接抹了眼淚珠兒，心裏把倆敗家堂弟罵了千萬遍。不就是他們自己不爭氣又娶了倆不省心的娘們兒，讓嬸子沒有安全感了麼？要不是這麼滴，老人家能死把著手裏那倆錢兒不撒手，就是防備著以後麼！


    讓自己老媽心裏沒底兒到這樣，當兒子特麼還不反省自己。倒覺得老人跟他們有二心，不交出手裏的存錢就誰誰不收留老媽讓她自己過啥的，也是特麼的沒誰了。


    原就對這位二嬸子印象不錯，聽了她這番話之後更是平添了幾分認同。


    可不就是麼？


    當親情淪落到了需要用錢來維係的時候，還有啥挽留爭取的價值呢！


    還不如輕鬆拋開，讓自己在以後的日子裏多些個肆意自在。


    退到西屋跟連山兩個稍作商量後，兩口子就決定留二嬸子在家裏跟小連恩相處幾天試試。


    若是可以，就迴去開證明介紹信，讓她隨著他們一家三口去京城。管吃管住管衣裳，報酬呢就是十塊錢一個月。當然最初的時候淑珍給的是十五，被二嬸子強硬地還到了十塊。


    隻說這出門在外的吃住都是不小一筆花銷，哪裏還用得著給那麼高的工錢？


    可別，萬一讓旁人知道了動心，再跟她老婆子搶飯碗可咋好！


    淑珍還要再勸，卻被蘇五媳婦給攔下了。隻說這吃飽穿暖的再一個月給十塊錢的工錢可是正經不少，就是生產隊上個好勞力一年也弄不來這個收入雲雲。


    話說到這兒，淑珍也就不好再說啥。隻讓連山騎車子馱著二嬸子迴去把行李搬來，她留在家裏把西屋收拾得利利索索。


    連山點頭，送走了熱情的蘇五兩口子就騎車帶了二嬸子而去。


    聽說自家被兄弟倆冷暴力威脅的老媽給自己找了個活計，要跟著大學生兩口子進京啥的。二嬸子的倆兒子強子和壯子的媳婦們還好陣兒不樂意，說老太太農忙時頂整個勞力正經的不少掙錢。言下之意就是幫忙成，但作為兒子的他們得分分這其中的好處錢。


    妯娌倆那半點兒臉皮不要的德行整的連山好一陣錯愕，還想著今兒的事兒怕是不能善了了呢。


    結果就看著老太太火力全開，一把大掃帚舞得虎虎生威，抽得剛剛還耀武揚威的妯娌倆秒變蔫了秧兒的茄子。就這，老太太還指著她們倆的鼻子罵：“好處？老娘侄子、侄媳婦孝順，要接老娘過去享兩年的清福。你們倆不孝的不說感恩戴德答對老娘歡歡喜喜地走，還敢要啥好處錢兒？


    趕緊麻溜滾犢子！


    不然的話，老娘就拽你們倆上大隊部問問大隊長，這新社會是不是新到連點子人倫都不講了。個兒媳婦家家的，還能爬到老婆婆頭上撒野，當我這個老太婆的家了？”


    這話一出，妯娌倆趕緊做鳥獸散，就怕慢了一星半點真被拽去評理啥的。死老婆子平時不言不語，厲害起來正經的六親不認還不要臉。


    順利打發走自家倆糟心兒媳婦後，二嬸子就對目瞪口呆的連山笑了笑：“走吧，大侄子，別跟這發傻了。好歹你二嬸子也是戰爭年代過來，一人護著倆崽子平安長大又給他們娶了媳婦的茬口兒。要真沒有點兒手段和脾氣，不早就被生吞活剝了呀？


    早前是顧及著那點子母子親情，一旦看開想通了，就那倆光知道喳喳的小媳婦……


    哼，還不夠我老人家一個迴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