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在山區(qū)小鎮(zhèn)停下,再前行便進(jìn)入大理王國,這個小鎮(zhèn)僻處一隅,隻有十來戶獵戶,在白玉樓他們進(jìn)入之前,那些獵戶都被卷出,由官府中人喬裝頂替。
白玉樓也就在這個小鎮(zhèn)留下車馬,徒步繼續(xù)趕路,走進(jìn)荒山野嶺之內(nèi)。給他們帶路的是一個叫做林群守備,與及四個軍士,原都是這附近的人,對於附近的環(huán)境當(dāng)然非常熟悉。
林群五人都是獵戶出身,山林間健步如飛,而道路也不太難走,沈勝衣白玉樓等都是高手,當(dāng)然難不倒他們。隻有一個翁天義,比較麻煩,他有一雙巧手,也有一個精明的腦袋,輕功卻並不太好,內(nèi)功也不深,坐在馬車裏倒還不覺,一進(jìn)入山野便自現(xiàn)形。
他一向嘴皮刻薄,這時候卻靜下來,白玉樓最後決定,由石虎將他背著。
他們這一次的行動實在不能缺少這個人。
這實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翁天義本來千萬個不肯,到柳百刀建議將他在山野中放下,才不能不同意。石虎倒不在乎,他氣力大,何況翁天義瘦得像隻剩骨頭,沒有多少斤重。
荒山野嶺中不少蛇蟲猛獸,並沒有給他們多大的阻礙,經(jīng)過三天的趕路,他們上了一個挺拔的山峰。居高臨下,他們看到遠(yuǎn)處的大理皇城,附近的市鎮(zhèn)亦一一在目,那些屋子細(xì)小的隻有指頭大小,人根本分辨不出。
在皇城後麵不遠(yuǎn)的一個天塹中,隱約看見一座山峰拔起來,頂端是一座城堡,雖然距離還那麼遠(yuǎn),又看的不甚清楚,但仍然不難發(fā)現(xiàn)那座城堡地險固,白玉樓看了一會,不由得一聲歎息。
沈勝衣目光轉(zhuǎn)向白玉樓麵上,道,“那就是天鵬堡?”
白玉樓道,“沒有第二個地方是那樣的了。”
語聲甫落,翁天義已然叫起來,“那樣的鬼地方,我們怎能進(jìn)去。”
白玉樓道,“那是人為地地方,我們也都是人。”
翁天義搖頭,“那是拿性命開玩笑,你們?nèi)グ桑∥也环钆恪!?br />
白玉樓隻是問,“真的?”
“假的──”翁天義歎一口氣,“遠(yuǎn)看已經(jīng)這般令人心寒,走近去,那還不下的膽落魄飛。”
柳百刀冷笑,“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小?”
“現(xiàn)在。”翁天義冷笑,“你心裏難道不吃驚,說良心話!~”
柳百刀閉上嘴巴,林群一旁插口道,“現(xiàn)在要動身了,否則很難在日落之前走完這座山峰。”
白玉樓看看天色點頭,“林群領(lǐng)先開路走得並不快。山峰非常陡峭,一步走錯不難粉身碎骨。”
連沈勝衣也不敢大意,翁天義更就聽話得很,隻恐驚擾了石虎,兩個人一起墜下山峰。
距離日落仍然又一個時辰,他們整整費了一個時辰才走到山腳。
眼前是一片山林,走出這一片山林,夜色已濃如潑墨。
最後的一段路,他們不能不亮著火折子,但距離市鎮(zhèn)仍遠(yuǎn),倒也不要緊。
他們繼續(xù)趕路,月色很好,既可以確定方向,又能夠照明,所以在黎明之前,他們便已經(jīng)穿過山野,來到皇城外的一個小市鎮(zhèn)。
這個小市鎮(zhèn)與中土的並無多大不同,幾戶大戶人家的簷前都掛著燈籠,隻是形狀有些怪異。
在進(jìn)入市鎮(zhèn)之前,白玉樓打開了一卷羊皮地圖,細(xì)看了一遍,然後領(lǐng)先偷偷摸摸地走了進(jìn)去。
他在一戶大戶人家之前停下,看見左麵那盞燈籠後張貼著一隻金紙剪成的蝙蝠,才籲了一口氣,隨即拔起來,將那隻金蝙蝠拿下,門一推開,一個老蒼頭立在門後,像一個僵屍也似。
白玉樓嚇了一跳,那老僵屍比他更吃驚,一會才吞吞吐吐地道,“白大人──
白玉樓將金蝙蝠往老僵屍右手一放,再一握,閃身走進(jìn)去,沈勝衣等人跟著忙進(jìn)入。他們的行動都非常迅速小心,就像是一群幽靈,老僵屍忙將大門掩上。
白玉樓這才問,“你就是段九城?”
老僵屍道,“本來姓陶。”
白玉樓四顧一眼,“這裏說話可否方便?”
段九城道,“地方雖然大,隻有我們夫婦,與兩個兒子及媳婦六人,另外四個婢仆都是跟了我們多年的人,全都來自中土,可以放心。”
白玉樓道,“你在這兒做生意沒有雇傭這兒的土人?”
“有,都留在店裏。”段九城搖頭,“也許我固執(zhí),不知怎的總是不喜歡讓他們留在家裏。”
白玉樓道,“很好。”
“天快亮的了,白大人總算及時趕到來,方才老朽已急的要命。”
白玉樓笑笑,“家裏的其他人呢?”
“都在內(nèi)堂,還準(zhǔn)備了一些酒菜。”段九城欠身,“請──”
“我們最需要的隻是一個可以好好睡一覺的地方。”白玉樓盡管這樣說,並沒有推卸段九城的好意,荒野之中吃了幾天地幹糧,能夠有一頓豐富的酒菜,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酒菜事實也很豐富,色香俱全。
“老夫本以為白大人子夜必趕到,所以子夜之前已經(jīng)開始準(zhǔn)備,到現(xiàn)在難免已冷了。”這是段九城最感抱歉的一點。
他的四個兒媳都侍候一旁,恭恭敬敬,平日家教的嚴(yán)厲不難想象。
白玉樓約略打量了段九城兩個兒子一眼,目光轉(zhuǎn)迴酒菜上,道,“不要緊。”
段九城笑道,“白大人若是不習(xí)慣,可以拿去溫一溫。”
白玉樓搖頭,“吃了這幾天幹糧,還有什麼不習(xí)慣。”
“不錯──-”翁天義那邊已經(jīng)老實不客氣的 坐下來,一把抓起了一壺酒。
白玉樓伸手按住道,“我們是客。”
翁天義冷笑,“哪有這許多規(guī)矩。”
白玉樓將酒壺取過,道,“入鄉(xiāng)隨俗,怎能如此無禮?”
翁天義瞪著白玉樓,一聲不發(fā)。
段九城一旁陪笑道,“白大人太客氣了。”
白玉樓目光轉(zhuǎn)向段九城年紀(jì)看來較長的那個兒子,“這位大概就是段兄的大公子了?”
段九城一怔,點頭道,“白大人言重了。”
白玉樓道,“令郎右唇上的黑痣什麼時候脫掉的?”
段九城又是一怔,幹笑道,“好幾年的了。”
白玉樓笑笑,取過一隻酒杯,斟了滿滿的一杯道,“段兄這一次鼎力相助,白某人無以為謝,隻請段兄幹了這一杯。”
段九城麵色一變,白玉樓接將杯遞前去,段九城不能不接下,白玉樓接一聲,“段兄請──”
段九城連退兩步,麵色慘白,杯突然脫手,碎裂在地上,沈勝衣等早已知道是什麼迴事,同時據(jù)守在有利的方位。
酒在地上濺開,並無異樣,芬芳誘人,柳百刀鼻子忽一皺,道,“好像是百日醉。”
語聲未已,在他旁邊的一個段九城的媳婦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劍,連人帶劍,向他飛撲過來!
柳百刀看也不看,手一翻,一柄飛刀射出,正中那個女人的咽喉,那個女人連哼也沒有哼一哼,如遭電擊,淩空墮下,濺血身亡。
柳百刀從容走過去,將那柄飛刀拔出來,尚未將血拭幹,段九城的人亦隻剩下他本人一個。
白玉樓沒有出手,可是那位段九城的大公子才撲近,便已吃了沈勝衣一劍。
沈勝衣以劍點穴,連封住了段九城兩個兒子的穴道,紅梅與之同時,亦將段九城另一個兒子製服,封了穴道扔在一旁。
柳百刀看在眼內(nèi),一麵收刀一麵道,“想不到我們這邊的人這麼仁慈,看來這一次,真的是兇多吉少的了。”
白玉樓笑笑,“這些人殺與不殺,其實對事並無多大的關(guān)係。”再問段九城,“這到底是什麼迴事。”
段九城又退了一步,翁天義那邊冷笑,“還用問,他已經(jīng)出賣了我們。”
柳百刀冷冷的道,“你有沒有將酒喝下,其實也沒有關(guān)係,反正都是要人背著走。”
翁天義狠狠地瞪了柳百刀一眼,閉上了嘴巴,白玉樓這才道,“現(xiàn)在不是抬杠的時候。”目光卻沒有離開段九城,“你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幫助我們,為什麼突然又改變初衷?”
段九城嘶啞著道,“因為我突然想到已經(jīng)在這裏長了根。”
“根?”白玉樓沉聲道,“你的根是長在中土。。。。。。。。。。”
段九城道,“本來是的,但是我離開中土,已經(jīng)三十年,我的兒孫都是在這裏長大,他們迴到中土未必能夠適應(yīng),而我開的店子,亦隻能在這兒。”
白玉樓冷冷道,“沒有人要你離開這裏。”
段九城道,“可是我最後一定要離開這裏,天下沒有絕對的秘密,而且在太平公主迴去之後,你們再沒有顧慮,一定會攻打大理。”
“沒有這種事。”白玉樓搖頭。
“騙不倒我的,我活到這把年紀(jì),經(jīng)驗已不少,這種情形就像買賣一樣。”
白玉樓不由一怔,段九城接叫道,“我已經(jīng)想清楚,隻有太平公主留在這裏才可以確保大理安全,我的生意才能夠繼續(xù)做下去,那我就一定要破壞你們。”
白玉樓沒有作聲,他知道要說服這個頑固的老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在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太遲。
這片刻之間,內(nèi)堂周圍的窗紙都已經(jīng)被燈火照亮,無數(shù)人影亦出現(xiàn)在窗紙上。
段九城倒退到門旁,沈勝衣即時道,“我若是你,一定不會出去。”
“難道留在這裏讓你們將我殺掉?”
沈勝衣淡淡道,“我們要殺你易如反掌。”目光轉(zhuǎn)向柳百刀,“這位柳公子飛刀百步穿楊,你以為能走得出多少步?”
柳百刀手中仍玩著那柄肥東,段九城看看倒在飛刀下的那個女人,看看柳百刀,又倒退一步背貼在門上。
沈勝衣歎息接道,“你本來就不是他們的人,何況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沒有利用的價值。”
段九城一咬牙,還是拉開門衝了出去,一麵大叫,“是我,段九城!”
迴答他的是一排弩箭,迅速將段九城射成了一個刺蝟。
段九城慘唿聲中倒下,渾身浴血,燈光下觸目驚心。
沈勝衣目光一轉(zhuǎn),看著白玉樓,翁天義一旁叫起來,“這怎麼是好?”
他的麵色非常難看,一個身子已顫抖起來,白玉樓目光轉(zhuǎn)向他,笑笑道,“你膽子這麼小,怎敢同覬覦大內(nèi)的藏珍?”
翁天義苦笑,“那一次誰都認(rèn)為萬無一失,可是我們現(xiàn)在卻隨時可能被射成刺蝟一樣。”
白玉樓道,“放心,他們是不會殺我們的。”
翁天義一聲苦笑,“你們當(dāng)然不會,我們就難說了。”
柳百刀同意道,“我們與段九城並無分別,不像白大人,舉足輕重。”
白玉樓淡然一笑,“白某人也可以說是一個江湖人,大家若是活不了,白某人也會一樣。”
雷方一直很少說話,這時候忽然道,“追隨那個人,就應(yīng)該信賴那個人,環(huán)境惡劣,如再存私心,必死無疑。”
柳百刀冷然看了雷方一眼沉默了下去。
白玉樓一聲歎息,“看來一開始我就已經(jīng)錯了。”
沈勝衣道,“你是說不應(yīng)該依賴一個老人?”
白玉樓頜首,“老人的顧慮較多,而且缺乏必死的勇氣。”
沈勝衣道,“現(xiàn)在我們還是看清楚形勢,設(shè)法突圍。”
語聲未落,一個沉重的聲音已從門外傳來,說道,“白玉樓,你應(yīng)該出來答話了。”
白玉樓看了沈勝衣一眼,“你聽到了什麼?”
沈勝衣道,“這是一個高手,內(nèi)功的造詣隻怕不在前大理國師風(fēng)入鬆之下。”
“難道就是現(xiàn)在的國師段無極?”白玉樓劍眉輕蹙。
沈勝衣移步到門旁外望了一眼,道,“也許就是了。”
他雖然沒有看見過段無極,卻見過風(fēng)入鬆,知道大理國師是怎樣的裝束。
現(xiàn)在對門花徑上坐著的那個人正是那種裝束。
那個人看來比風(fēng)入鬆稍為年輕,須發(fā)亦蒼白,神態(tài)極冷傲,左手握著一支帶鞘的長劍,長逾四尺,點綴著七色的寶石。
在他的左右,侍候著少年那女各六人,一個個神采飛揚。
四個古銅臉膛的彪形大漢肅立在他的身後,他坐得那張虎皮太師椅,絕無疑問就是這四個大漢抬來。
他們的兩旁盡是大理武士,一排一排的,也不知幾千百人,前一排手執(zhí)刀盾,而接一排執(zhí)鋼矛,這兩排大理武士都半蹲地上,在他們後麵兩排則是弓箭手,張弓搭箭,然後又是一排刀盾,一排鋼矛。
這麼多人擁進(jìn)來,並沒有發(fā)出多大聲響,可見平日訓(xùn)練的嚴(yán)格。
無數(shù)篝火已點燃起來,火焰在急風(fēng)中獵獵地飛揚,耀人眼目。
白玉樓走到沈勝衣身旁,亦往外望了一眼,雙眉皺得更深,嘟喃道,“他們是準(zhǔn)備將這地方辟作戰(zhàn)場?”
沈勝衣居然還笑得出來,“我們得準(zhǔn)備以一當(dāng)百了。”
白玉樓捋著胡子,沒有笑,好像他們這樣鎮(zhèn)定的人隻怕還不多。
那個國師裝束的老人即時又道,“白玉樓,躲著可不是辦法。”
那應(yīng)該怎樣?白玉樓笑應(yīng),看了沈勝衣一眼,就舉步走出去,沈勝衣劍隱肘後,緊護(hù)著白玉樓。
輝煌的燈火照耀下,白玉樓身子標(biāo)槍般挺直,氣宇軒昂,沈勝衣玉樹臨風(fēng),一樣惹人注目。
沒有箭向他們射到,所有的目光卻箭一樣集中在兩人身上。
老人也不例外,對於沈勝衣似乎更感興趣,多看了一眼,在他背後的一個武士忽然上前,輕聲對他說了一句話,他的目光立時一亮,盯穩(wěn)了沈勝衣。
“好──”他隨即一笑,“書劍雙絕,粉侯白玉樓,再加上一個沈勝衣,難怪如此目中無人。”
白玉樓笑顧沈勝衣,“你給認(rèn)出來了。”一頓轉(zhuǎn)迴老人那邊,“說話的可是大理國的段無極老先生?”
“正是!”老人傲然應(yīng)道,“想不到白大人也知道段某人。”
白玉樓卻道,“我隻是知道前任大理國師風(fēng)入鬆穿的也是這種衣服。”
段無極麵色一沉,道,“白大人眼中就隻有一個風(fēng)入鬆?”
白玉樓道,“風(fēng)兄文武雙全,最難得的是,深明大義,知道什麼應(yīng)該做,什麼不該做。”
段無極大笑,“這是罵我了,白大人身居高位,氣勢果然是非凡,若換是別人,現(xiàn)在相信隻有顫抖的份了。”
白玉樓道,“與我們同來的幾位朋友好像都沒有顫抖。”
段無極道,“白大人瞧得上眼的,當(dāng)然都是中土了不起的豪傑。”
白玉樓轉(zhuǎn)向,“老先生好像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段無極道,“我的意思,白大人當(dāng)然最好是束手就縛,免致無謂損傷。”
白玉樓隻是笑笑,“段老先生認(rèn)為我們隻有束手就縛的份兒了。”
“大理以武立國,現(xiàn)在包圍這附近的五千軍兵,更是百中選一的好手,白大人又是身在大理國境之內(nèi),並無外援。”段無極又發(fā)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白玉樓悠然問道,“段老先生不知道有沒有考慮到後果?”
段無極笑容一斂,道,“在劫奪太平公主之前我們已經(jīng)考慮清楚,百大人在朝廷中的重要絕不在太平公主之下,白大人若是落在我們手上,對我們來說,隻有百利而無一害。”
白玉樓微喟,“我真的希望你們已經(jīng)考慮清楚。”
段無極一揮手,“事情到這個地步,要說的都已經(jīng)說清楚,是戰(zhàn)是降,你們立即答複。”
白玉樓道,“我們隻有幾個人,雙方實力懸殊。。。。。。。。。”
段無極眉毛一揚,“你是要降了?”
“還是要考慮一下,而且我也得問問我這些朋友的意見。”
白玉樓目光一轉(zhuǎn),“老先生應(yīng)該知道,他們都是江湖人,對於生死一向都看的很淡。”
段無極道,“在戰(zhàn)場上,江湖人與一般人並無分別。”
“可惜這裏並不是真的戰(zhàn)場,他們雖然未必衝的出去,但一個殺上百來個貴國的戰(zhàn)士,大概還不成問題。”
段無極大笑應(yīng)道,“我們的武士,每一個都受過嚴(yán)格的訓(xùn)練。”
白玉樓笑道,“也許我們都應(yīng)該露一手。”這句話並不是對沈勝衣說,而是對才從門內(nèi)走出來的柳百刀。
柳百刀那柄飛刀仍在手,應(yīng)聲手一揚,刀射出,“颼”地飛射向段無極右側(cè)一個少年劍手。
那個少年的反應(yīng)也不能說慢的了,偏身急閃,刀從他身旁飛過,“叮”的飛射在他後麵一個武士胸前的護(hù)心銅鏡上。
那個銅鏡當(dāng)中裂開,刀尖嵌入一寸,穩(wěn)嵌在銅鏡上。
武士一呆,一張臉立時蒼白起來,段無極眼角瞥見,麵色更寒。
柳百刀麵露譏誚之色,盯著那個少年道,“我要擲的不是你。”
少年怒形於色,躍躍欲動,柳百刀接道,“目的也隻是那麵護(hù)心鏡,否則地上現(xiàn)在已多了一個死人。”
段無極道,“這麼精彩的飛刀,怎麼不送一柄給老夫?”
話聲甫落,一柄飛刀已射向他的麵門,他抬手一夾,便將刀夾在二指之間,一抖,“叮”地那柄飛刀竟齊柄斷去。
柳百刀的臉沉下來,段無極傲然接道,“這些廢銅爛鐵,少來賣弄。”
柳百刀冷笑,方待再出手,卻給白玉樓按住,白玉樓隨即道,“我這位朋友身上帶刀百柄,老先生的手上卻隻怕沒有多少人能夠躲得開他的飛刀一擊。”
段無極沒有作聲,不能不默認(rèn)這是事實,白玉樓目光轉(zhuǎn)向沈勝衣,“至於我這位神老弟,要擊倒貴國武士百來人,大概亦不成問題。”
“我們大理武士可不怕死。”段無極目光一掃,“兒郎們,你們說是不是?”
眾武士轟然齊應(yīng),一個個挺開胸膛。
應(yīng)聲驚天動地,翁天義正準(zhǔn)備走出來,給這一嚇,又縮迴去。
白玉樓若無其事,淡然一笑道,“老先生若是寧願拚著失去七百條人命,也不肯讓我們好好地商量一下,白某人亦無可奈何。”
段無極一皺眉,這若是傳出去,對於他這個國師的地位的確不無影響。
他考慮了一下,終於道,“不錯,我們要的隻是你,他們?nèi)绻x開,現(xiàn)在仍然來得及。”
白玉樓又笑了,“老先生雖然武功高強,經(jīng)驗到底還沒有風(fēng)入鬆的足夠,若是風(fēng)入鬆就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段無極怒道,“少廢話了。我給你半盞茶時候,到時候你們?nèi)匀徊唤o我一個滿意的答複,那就莫怪我心狠手辣,格殺勿赦。”
白玉樓拈須微笑,“半盞茶時候已經(jīng)夠了,若是我不能說服他們,那麼半盞茶之後,老先生請準(zhǔn)備我們會隨時突圍。”
段無極冷笑道,“這附近一帶已經(jīng)被重重包圍了,就是武功再怎樣高強的人,也休想脫身出去。”
白玉樓微笑轉(zhuǎn)身,柳百刀沈勝衣相繼走了過去,從容不迫的將門掩上。
段無極看著門掩閉,壓著嗓子吩咐,“傳我命令,一有異動,亂箭射殺!”
他的命令迅速傳開去,本來已經(jīng)在戒備狀態(tài)之中的武士隨即作好攻擊準(zhǔn)備。段無極冷笑著嘟喃接道,“白玉樓,倒要看你們商量出什麼來。”
將門掩上,白玉樓目光從沈勝衣,柳百刀,雷方,紅梅,石虎,翁天義幾人掠過,最後停留在林群五人麵上。
林群立即道,“白大人請不要?暈頤俏迦宋念。?
白玉樓搖搖頭,目光轉(zhuǎn)迴沈勝衣,“事情非常不順利,而且比我意料中還糟。”
沈勝衣道,“段無極並沒有說謊!這地方已經(jīng)被重重包圍起來。”
石虎揮拳道,“我可不害怕,看我衝出去,將他們殺一個落花流水。”
白玉樓搖頭道,“他們準(zhǔn)備了強弓硬弩,你雖然力氣大,到底血肉之軀。”
石虎方待說什麼,白玉樓又道,“而且後麵還有一排排得刀盾,那些武士顯然又一個個都視死如歸。”
柳百刀截道,“我可不相信他們?nèi)疾慌滤馈!?br />
白玉樓道,“有一點你不可不知,他們都認(rèn)為不將我們拿下來,就會引起滅國的厄運,在這種壓力之下,他們不能不拚命。”
“一夫拚命,萬夫莫敵。”翁天義苦笑,“我們看來是完定了,除非。。。。。。。。”
白玉樓笑道,“我願意束手就縛。”
翁天義又一聲苦笑,“可惜我們這一來雖然保住了性命,我們的家人卻是免不了一死,我們本就是為了家人才來冒這個險。”
白玉樓道,“你好像忘記了,主要還是為了自己。”
翁天義垂下頭去,白玉樓接道,“最簡單,最易走的一條當(dāng)然就是束手就縛,我卻是深信我們之中,沒有人願意選擇這一條路。”
翁天義道,“也許是的。”
白玉樓沒有理會他,繼續(xù)道,“其次就是拚命殺出重圍,這下來,我們之中大概有兩三個人有希望活下來,偷襲天鵬堡的計劃當(dāng)然是不用說了。”
翁天義又道,“那兩三個人一定不包括我在內(nèi)。”
柳百刀忍不住冷笑道,“想不到這時候你仍然這麼多話。”
翁天義到,“有話這時候不說等什麼時候。”
白玉樓自顧接道,“第三條路也是闖出去──”
柳百刀翁天義一齊閉上了嘴巴,白玉樓繼續(xù)道,“這當(dāng)然闖的要有計劃。”目光又轉(zhuǎn)向林群五人,“在我們往外闖之際,你們五人暫時留在這裏,在大理武士追我們而去之後,立即把握機會,離開。”
林群道,“倒不如由我們引開那些大理武士。。。。。。。。”
白玉樓搖頭道,“段無極是不會上當(dāng)?shù)摹!?br />
林群道,“那你們先行,我們五人斷後。”
白玉樓笑拍林群肩膀,“你們都是好漢子,隻是目前還沒有這個需要。”
翁天義插口道,“這對我們的突圍卻隻有好處,並無壞處。”
白玉樓終於道,“若是石虎也這樣想,你隻怕活不到現(xiàn)在。”
翁天義一怔,靜下來,沈勝衣道,“我們要采取行動,現(xiàn)在是時候了。”
白玉樓道,“不錯,一等天亮我們更難脫身,林群他們同樣危險。”語聲一頓,轉(zhuǎn)顧雷方,“雷老弟,要看你的了。”
雷方笑笑道,“我這兒有幾種火器本是留作撤退是應(yīng)用的,現(xiàn)在用當(dāng)然亦無不可。”
白玉樓目光一掃,“大家準(zhǔn)備了。”
各人無言頜首,迅速地檢視了一遍身上的兵器及必須攜帶的東西。
白玉樓稍待把手一揮,隨即道,“滅去燈火。”
沈勝衣柳百刀身形齊動,眨眼之間將內(nèi)堂所有的燈火滅去,周圍迅速陷入一片黑暗中。
燈火一滅,段無極霍的長身而起,大喝一聲,“弓箭侍候!”
喝聲甫落,一麵窗戶打開,耀目的一道火光“哧”地從堂**出來,那赫然是一條龍,長隻一尺,卻分成九節(jié),銀光閃閃,也不知用什麼打就。
那條銀龍每一節(jié)都火花迸射,飛舞著向那些大理武士落下。
那些武士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刀槍鐵盾並舉,齊聲吶喊!
也就在吶喊聲中,那條銀龍一節(jié)節(jié)爆開,一股股濃煙四射,一股股辛辣的氣味同時蘊斥空氣之中,首當(dāng)其衝的武士一口吸入立時不由得眼淚迸流,陣勢也動亂。
另外兩條銀龍相繼飛出來,一一爆開,不過片刻,內(nèi)堂外麵已盡在濃煙籠罩之下。
段無極大感意外,嘶聲暴喝,叫道,“放箭!”
濃煙中弓弦急響,破空之聲大作,段無極再喝道,“堅守崗位不可離開!”
喝聲未已,他亦陷身濃煙中,三道銀芒接向他射來,急勁非常。
段無極手急眼快,雙手亂抓,左一右二將那三道銀芒抄在手中,竟是三枚四寸長的銀針。
濃煙中唿喝聲,兵器交擊聲接起,那些唿喝聲竟似完全都是發(fā)自那些大理武士,段無極急怒如焚,一聲長嘯,身形便待拔起,濃煙中火光一閃,“霹靂”一聲巨響緊接傳來。
段無極欲起的身形給這一震當(dāng)場停頓,那邊緊接一陣驚叫。
“沒有用的東西!”段無極怒罵一聲,雙臂一振,一隻大鵬鳥也似衝天拔起,衝破了那股濃煙。
居高臨下,他看得很清楚,東西牆壁崩塌了一個老大的缺口,一群人正在向那個方向迅速移動,迅速又被一股濃煙掩蔽。
段無極身形急落在滴水飛簷上,大喝道,“東麵,追!”第一個追了出去。
越過了那道崩塌的牆壁,段無極繞過濃煙,繼續(xù)前追,在一個起落,落在大門飛簷上。
外望長街,燈火迷離,濃煙彌漫,十多個大理武士東倒西側(cè),有些策馬在團團打轉(zhuǎn),即刻亂成一片。
段無極怒極反笑,縱身向一騎撲去,鞍上的大理武士應(yīng)聲抬首,舉刀便要斬去,見是段無極,不禁一呆,脫口一聲,“國師──”
段無極一巴掌將那個武士打翻,偏身一滾,正好上了鞍,一麵唿喝追向東麵,一麵飛騎奔出!
濃煙中大理武士聽得唿喝,都轉(zhuǎn)向東麵追出,但仍然一片混亂。
段無極一路策馬飛奔,撞倒了七八騎,才衝出濃煙之外,到了長街鎮(zhèn)東入口。
二三十騎緊隨在他身後,無不淚流披麵,甚為狼狽。
長街左右倒著十來個武士,沒有倒下的看見段無極奔來,急忙稟告道,“那些人奪了馬匹往東去了。”
段無極一勒坐騎,極目東望,冷笑道,“天鵬堡,我若是讓你們這麼容易闖進(jìn)去,這個國師也就枉做了。”一頓厲聲吩咐道,“發(fā)訊號,叫天鵬堡的人將吊橋收起,小心戒備!”
一紅一白兩支煙花火箭瞬息間射出,在半空中炸開,更多的武士同時奔來,段無極左右十二劍手也到了,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段無極的麵上。
這位大理國師頓感麵目無光,無聲一揮手,率眾往東奔去。
東麵天際這時候已出現(xiàn)了魚肚白色。
天色逐漸大亮,七騎快馬奔馳在林中的道路上,白玉樓一騎當(dāng)先,沈勝衣在最後。
將到出口,白玉樓突然將坐騎勒住,迴轉(zhuǎn)身來,道,“我們在這裏歇一歇。”
後麵六騎次第停下,翁天義仰首一望,道,“我們看來該往西麵走。”
白玉樓冷冷地說道,“天鵬堡是在東麵。”
翁天義苦笑,“所有大理武士現(xiàn)在相信都在搜索追尋我們,天鵬堡那邊是必亦有了防備,我們這是去送羊進(jìn)虎口。”
白玉樓沒有理會,接說道,“我們必須在段無極趕到之前闖入天鵬堡將人救出來。”
石虎大笑,說道,“姓段的看來不難應(yīng)付。”
白玉樓道,“這個人心高氣傲,性情急躁,所以才會上了我們這個當(dāng),但有過一次經(jīng)驗,我們再落在他的包圍中,隻怕沒有這麼容易闖出來的了。”
石虎收住了笑臉,紅梅插口道,“隻怕時間不足夠。”
白玉樓笑笑,“天鵬堡是天險,我們?nèi)羰菦]有時間闖出來,無妨就據(jù)險而守,反正過了期限不迴,我們的兵馬必定會進(jìn)攻大理。”
紅梅歎息道,“看來我們還是把握時間,闖出來的好。”
“那最低限度,可以減少許多無謂的傷亡,大理以武立國,要攻進(jìn)去並不容易,但假以時日一定能夠攻進(jìn)去,而這個古國隻怕沒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白玉樓慨歎,“希望段南山段無極都明白,不要事情弄得太壞。”
沈勝衣道,“我們一路闖出來,沒有殺過一個人,段無極應(yīng)該很明白的了。”
白玉樓道,“這個人頑固而偏激,脾氣極大,所以我們抓住他這個弱點,這麼容易衝出重圍,關(guān)於他盛怒之下,會不會完全喪失理智,不顧一切的要將我們擊殺才肯罷休,卻是很難說。”
沈勝衣點頭道,“這要看我們的運氣了。”
語聲甫落,急風(fēng)吹來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白玉樓立即道,“我們退進(jìn)林中,暫且迴避。”
翁天義第一個勒轉(zhuǎn)馬頭,往林子裏奔入。
馬蹄聲是從前麵順風(fēng)傳來,當(dāng)先進(jìn)入沈勝衣他們視線的卻是從後麵追上的數(shù)十騎。
前麵百數(shù)十騎也迅速趕至,兩下在路口相遇,那從後麵追上來的一夥,一個少年統(tǒng)領(lǐng)立即問,“你們在路上有沒有遇上可疑的人?”
“一個也沒有。”
少年隨取出一塊竹筒一揮,“國師有令,若遇上可疑的漢人立即將之拘捕,如有反抗,則格殺勿論!”
白玉樓聽得清楚,對身旁沈勝衣,苦笑了一下。
那些大理武士隨即合成一股,往前奔去,等到他們完全去遠(yuǎn),白玉樓才歎息道,“段無極果然給我們氣瘋了。”
沈勝衣沉吟道,“前麵是必已關(guān)卡林立,我們必須棄騎走小路。”
白玉樓道,“那麼段無極一定會趕到我們前麵到達(dá)天鵬堡,有他坐鎮(zhèn),救人是必更加困難。”
沈勝衣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他引開。”
白玉樓道,“這個人必須武功高強,在完成工作之後又要趕上與我們會合。”
柳百刀道,“交給我。”
白玉樓道,“你的輕功不足以擺脫段無極。”
柳百刀不能不承認(rèn),白玉樓目光迴到沈勝衣麵上,“隻有你了。”
沈勝衣道,“好,你們現(xiàn)在往左麵深入,那邊有一條小徑,我則在這裏等段無極到來。”
紅梅插口道,“沈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沈勝衣?lián)u頭道,“一個人比較方便行事。”
紅梅垂下頭,沒有再作聲,白玉樓一按沈勝衣肩膀,“老弟,辛苦你了。”
沈勝衣笑道,“你卻來跟我說這些客氣話。”
白玉樓哈哈一笑,道,“你真的已經(jīng)將那幅地圖穩(wěn)記在心才好,否則流落大理,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沈勝衣帶笑策馬奔出林子,往另一邊林子奔去,紅梅以目相送,欲言又止,白玉樓笑道,“你放心,這個小子記性一向都不錯,不會迷路的。”
紅梅臉一紅,點點頭,白玉樓隨即策馬繼續(xù)向林中深入,眾人默默的跟著他,誰都沒有作聲。
半個時辰也不到,段無極率領(lǐng)一大群大理武士,浩浩蕩蕩從後麵趕來,他披著金紅色的披風(fēng),坐在一騎駿馬上,比坐在椅子上看來更加英武。
他麵上仍然充滿自信,事實過了這片林子,前麵關(guān)卡林立,白玉樓他們一定要繞道而行,他絕對可以搶在他們之前趕到天鵬堡。
前頭數(shù)十個武士已出了林子,一聲馬嘶聲突然在右側(cè)林子裏響起來。
段無極立即有反應(yīng),不假思索,一聲,“停!”同時將坐騎勒住。
馬嘶聲過後,一隻飛鳥從林中掠出,眼看便要從段無極頭上飛過,段無極手一探,那隻飛鳥去勢一頓,竟落向段無極掌心。
“林立的是什麼人,給我滾出來!”段無極接喝問,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每一個子都清楚送出老遠(yuǎn)。
林子內(nèi)沒有任何反應(yīng),段無極等了一會,道,“誌傑,誌高,飛鳳,飛霞,你們四人進(jìn)林子去看看。”
在他後麵四個弟子應(yīng)聲策馬上前,衝進(jìn)林子內(nèi),兵器迅速擎在手中。
段無極接著又吩咐,“小心周圍的情形。”
那些武士齊都緊扣韁繩,蓄勢待發(fā)。
馬嘶聲其實不高,入林?jǐn)?shù)十丈,段誌傑四人才看見那匹馬。
段飛鳳隨即道,“那是我們的馬。”
段誌傑沉吟道,“怎會走來這裏,莫非是白玉樓一夥昨夜搶去的馬。”
語聲未已,在他頭頂一株大樹的枝葉一分,沈勝衣當(dāng)中出現(xiàn),淩空落下。
段誌傑第一個發(fā)覺,一劍尚未刺出,沈勝衣已淩空從他頭上翻過,順手封住了他的穴道。
段飛鳳那邊立即連人帶劍離鞍飛刺過來,段誌高也同時采取行動。
段飛霞卻叫起來,“他們在這裏!”
這一叫正合沈勝衣心意,他雙掌一拍,將飛鳳那支劍夾在雙掌之間,半身一拖,便將飛鳳擋在自己身前,段誌高忙將劍勢收住。
沈勝衣把握機會,連環(huán)踢出三腳,踢飛了段誌高的劍,再將他兩處穴道封住。
飛鳳身形已落下,與沈勝衣緊挨在一起,空出的左掌本待一掌劈去,與沈勝衣目光接觸,不知怎的竟一呆。
沈勝衣一笑,接以飛鳳的劍擋住了飛霞刺來的一劍,雙掌一鬆,身形飛掠,從飛霞劍上翻過,雙掌一沉,封住了飛霞雙肩穴道。
飛鳳那剎那一陣茫然若失,拿著劍雙眼呆望著沈勝衣。
沈勝衣又一笑,“再見──-”雙肩一震,飛掠向那株高樹,飛鳳以目相送。
“這個人在笑什麼?”她想不透,隻覺得這個人笑起來很親切,一些也不難看。
段無極即時急風(fēng)般掠至,喝問,“人在哪兒?”
飛鳳不由自主抬手指著沈勝衣離開的方向,段無極身形循指飛出,分開枝葉,眨眼間不見。
那些大理武士亦紛紛向這邊奔來。
段無極立足樹梢,就看見沈勝衣立在前麵不遠(yuǎn)的一株鬆梢上,輕嘯一聲,飛掠前去。
沈勝衣沒有動,冷靜的看著段無極掠來,一眨也不眨,暗地在推算段無極的輕功已練到哪個階段。
段無極身形在沈勝衣前麵三丈的一株樹木橫枝上停下。劍雖然沒有出鞘,目光已如劍一樣仿佛要刺進(jìn)沈勝衣的心坎,冷笑一聲,道,“中原第一劍客,果然名不虛傳。”
沈勝衣很客氣的應(yīng)一聲,“過獎。”
段無極道,“希望你莫要忘記現(xiàn)在是身在大理國境。”
沈勝衣道,“晚輩謹(jǐn)記在心。”
段無極接道,“你一劍橫掃中原,未必也能夠稱雄大理。”
沈勝衣笑笑道,“晚輩玩全沒有這個念頭,老前輩言重了。”
段無極試探著問,“隻是你一個人在這個林子內(nèi)?”
沈勝衣目光一閃,道,“不錯。”
段無極盯穩(wěn)了沈勝衣,突然大笑,“你不會是走失了的吧?”
沈勝衣道,“慌亂中這也是無可避免之事。”
段無極搖頭,“你這樣一個高手,怎會有種錯誤?”一頓,厲聲道,“你們一夥因為前麵關(guān)卡林立,隻有暫躲在這裏,到夜間再采取行動,卻不料一聲馬嘶,將你們的秘密暴露出來。”
沈勝衣沒有作聲,段無極更得意,“那是我們大理養(yǎng)的馬,對大理當(dāng)然亦忠心一片。”
沈勝衣無可奈何道,“這的確在我們意料之外。”
段無極道,“這附近遍地蹄印,你們也沒有時間將之清除。”
沈勝衣苦笑了一下,這個大理國師果然沒有令他失望,是一個非常小心的人。
若不是如此,也不會上沈勝衣這個當(dāng),雖然隻得一匹馬,在那段時間之內(nèi),已可以替沈勝衣在附近踩出很多蹄印的了。
段無極隨即搖搖頭,“聽說你是一個很夠朋友的人,這一次當(dāng)然是你自願留下來的了。”
沈勝衣道,“大概也沒有人能夠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
“不錯。”段無極把頭一搖,“可惜你隻得一個人,縱然能夠?qū)⑽医叵拢瑢段夷切⿲傧拢瑓s有心無力。”
沈勝衣拔劍出鞘,段無極即時大喝,“兒郎們,搜!”一個也不要讓他們留在大理國境內(nèi),將他們幹返中原。
樹林中大理武士齊應(yīng)一聲,腳步聲,馬嘶聲,樹木被利刃刺斷聲,亂成一片。
沈勝衣沉聲道,“我們也沒有,事情在這種情形之下結(jié)束,當(dāng)然最好不過,可惜你們絕不會就此離開,我們也一樣不會讓你們將人救出大理天鵬堡,所以這一戰(zhàn),到頭來還是避免不了的。”
沈勝衣說道,“事情本是你們做的不對!”
段無極道,“到這個地步,誰對誰錯都沒有多大分別的了。”手一沉,抓住劍柄,“閣下在中原劍稱第一,我早就有意領(lǐng)教一下。”
沈勝衣道,“晚輩希望能夠避免。”
段無極道,“你害怕倒在我劍下?”
沈勝衣?lián)u頭,尚未答話,段無極說話已接上,“那是擔(dān)心我倒在你劍下了?”他的臉同時沉下來,劍突然出鞘,“嗡”地震出了一聲龍吟。
沈勝衣微喟,身形倒掠開去,段無極一聲冷笑,“要走,哪有這麼容易?”
這句話還未說完,他已立足在沈勝衣方才立足的地方,身形再一起,緊追在沈勝衣身後。
沈勝衣一轉(zhuǎn)身,去勢更迅疾,在樹梢上起落,靈活準(zhǔn)確,段無極看在眼內(nèi),身形亦加快,他本來就是一個好勝的人,現(xiàn)在更心切與沈勝衣一較高下。
樹梢上毫無阻礙,兩人的身形俱都可以放盡,衣袂迎風(fēng)獵獵地作響,所過之處,無數(shù)飛鳥被驚得飛起來,啾啾不絕。
片刻間兩人已掠出裏外,眼前仍然是無盡的樹梢,而然一兩株參天古樹,仿佛要伸入青天外,白雲(yún)裏。
開始的時候,兩人之間相距三丈,現(xiàn)在也仍是三丈,段無極心急如焚,真氣連運,去勢終不能追及沈勝衣。
再向前半裏,一座石山從林中冒出,沈勝衣即在一方石上停下,霍的轉(zhuǎn)身,劍勢一挽,迎向段無極。
段無極的反應(yīng)也不慢,也就在三丈外的一條橫枝上停下,真氣暗運了一遍,劍一引,人劍有如一道飛虹般淩空射向沈勝衣。
破空聲急響,一隻飛鳥才驚起,又被劍氣摧落,羽毛紛飛。
沈勝衣沒有閃避,一劍迎去。
劍尖在半空交擊,閃出了一蓬火星,兩人的身形一齊拔起來,雙劍又交擊了十次,陡然一分,各落在一塊巨石上。
段無極連挽三個劍花,道,“果然不錯!”劍一探,又向沈勝衣刺去。
沈勝衣接一劍還一劍,兩人的手臂竟都像沒有骨頭也似,也不見怎樣動,一道道寒芒便從手中飛出去。
劍擊百三十六下,沈勝衣開始後退,倒退向山下,段無極大喝道,“未分勝負(fù),走去哪裏?”
沈勝衣不答,一弓身,倒掠上旁邊一株大樹的樹梢,猛一閃,已到了樹後。
樹幹上剎那多了三個劍洞,段無極三劍落空,身形轉(zhuǎn)過,隻見沈勝衣飛鳥般向樹林中落下。
一進(jìn)樹林,以沈勝衣的身形輕捷,更追更加困難,段無極身形一麵往下飛投,一麵大喝道,“是好漢的不要走。”
沈勝衣充耳不聞,身形落下,一閃不見。
段無極緊接落下,放目望去,到處都是一條條粗大的樹幹,而地上積滿落葉,立足其上,軟綿綿的,那種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這附近當(dāng)然絕少人到來,可幸樹木並不濃密,陽光仍然照的到,所以也不怎樣的潮濕。
段無極一身輕功卓絕,但著足落葉上,仍不免發(fā)出聲響,他隨即凝神傾聽,希望能夠發(fā)現(xiàn)沈勝衣的所在。
周圍一片靜寂,段無極傾聽了好一會,才勉強聽到一些聲響,那竟是從他的頭上傳來。
他的麵上突然露出了疑惑之色,猛抬頭,一劍疾削了出去!
劍光過去,一條奇大的蟒蛇齊頸被斬斷,蛇頭曳血飛出,那截蛇身“吧”地落在地上,仍然不停在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