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勝衣若是以金錘的長短來判斷,是必難以逃過這一致命一刺,死在和尚這一招之下的高手,也已有十三人。
利刃是緬鐵打就,鋒利尖銳,沈勝衣一閃便已避開,他本是準備以劍去接,但“錚”的那一聲入耳,便已改變初衷,那反應之敏捷絕不是一般高手所能夠比喻。
和尚竟然已考慮到這一擊可能會落空,身形接展,金魚在左手中脫手飛出,當胸撞向沈勝衣,這一撞亦是非同小可,危險絕不在那一刺之下。
沈勝衣身形倒掠,和尚兩擊落空,亦沒有迫前,翻身暴退,倒掠上一座假山,再一個風車大轉,掠上了冷香院大門滴水飛簷。他的輕功實在很不錯,也非常狡猾,一見勢色不對,立即開溜,所以他能夠活到現在,絕不是一件僥幸的事情。
當然他也已經考慮到沈勝衣一定會窮追不舍,卻是想不到,沈勝衣的輕功尤在他之上。
他才掠上滴水飛簷,眼前人影一閃,沈勝衣已然落在他麵前截住了他的去路。
一道劍光同時迎麵飛來,和尚大吃一驚,反應仍然不失敏捷,金魚一揚,擋住了來劍,右手利刃緊接刺出,飛取沈勝衣咽喉。
沈勝衣一劍接下,金魚隨即唿嘯撞來,沈勝衣偏身揮劍,閃金魚,長劍卻削向那條鏈子,即時“嘩啦”一聲,和尚腳踏飛簷片片碎裂,沉了下去。
沈勝衣身形同時倒翻,落在冷香院門外,和尚正奪門而出,沈勝衣的劍迅速刺到。
和尚金魚利刃齊展,將來劍震開,忽然問,“你是不是姓沈?”
沈勝衣點頭,劍出不停,和尚一麵招架一麵道,“我聽說你是年青一輩第一劍客,現在看來,到非過譽之詞,能夠倒在你劍下,也是和尚的造化。
沈勝衣連攻三十六劍,都被和尚接下,道,“銀剪金魚齊名,武功金魚卻在銀剪之上。
“本來就是的。”和尚道,“銀剪得腦袋也沒有金魚的靈活。”
沈勝衣道,“何以見得?”
金魚和尚道,“銀剪得鴿子飛到,金魚在動身之前,已經將鴿子飛去司馬王朝,以防萬一。”
沈勝衣道,“是麼?”語氣雖然懷疑,事實已經相信。
和尚格格大笑,“這也許是和尚有些佛性,能夠預測吉兇。”
沈勝衣道,“可惜和尚測得並不很準確。”
“所以和尚仍然到來,和尚其實應該在接到鴿子之後,立即開溜。”和尚歎了一口氣,“這叫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說話間兩人出手不停,和尚說說笑笑,額上卻汗落淋漓,沈勝衣額上亦開始有汗淌下。
“叮”的一聲,沈勝衣的劍始終被魚口咬著,和尚大笑,利刃把握機會刺出,才刺到一半,他便發覺金魚被劍帶開,利刃那一剎那亦會刺空,急忙抽身暴退,但沈勝衣已棄劍搶入,雙掌左右雙飛,“鳳凰展翅”,切在和尚的肋骨上,“格格”兩下異響,和尚大叫而退,利刃金魚雙雙墜地。
白玉樓的劍同時刺到,斜斜刺穿了和尚的咽喉 ,又飛快拔出。
鮮血急射,和尚再沒有作聲,斜斜倒在八個女尼當中,命絕當場。
紅梅亦掠了過來,到現在才舒一口氣,白玉樓隨即問道,“這和尚的話是否足信?”
紅梅道,“他有一個習慣,隻要是得意的事情都不會藏在心中。”
“換句話,他已經飛鴿傳書司馬王朝了。”白玉樓接問,“他們大概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紅梅道,“三天之後,人應該趕到了。”
白玉樓道,“司馬雙城會不會同時到來?”
“說不定,但即使沒有同來,在知道金銀雙使死後,是必也會想到公子可能出事。。。。。。”
白玉樓收劍入鞘,道,“今天黃昏,我的人應該齊集,夤夜啟程,應該可以搶在司馬王朝的人之前三天,有三天的時間,應該可以脫離任何的追蹤了。”
紅梅道,“金銀雙使之外,也許還有其他人。”
白玉樓道,“我們並不是害怕司馬王朝的報複,隻是在這件事當中,不想再生枝節。”
沈勝衣道,“這還是要看我們的造化,不過,到現在為止,我們的運氣都很不錯。”
“希望我們的好運繼續下去。”白玉樓笑說著捧起那個金魚,“看來全都是金打得。”
沈勝衣道,“這又什麼關係?”
白玉樓道,“沒有。”目光一落,“這個金魚也不能令他們葬的更好。”
沈勝衣道,“事情這麼快解決,現在我們有更多的時間談談那件事了。”
“我的人自會收拾屍體,你們隨我來。”白玉樓轉身舉步。
片刻之後,他們又迴到那座祭殿,這一次白玉樓將他們引到石壇下的密室。
那座密室與上麵的陰森完全兩樣,燈光明亮,陳設華麗。
寬闊的秀塌下仰臥著一個彪形大漢,一麵胡子刺蝟也似,豹頭環眼,渾身肌肉突起,燈光下閃閃生輝,看見白玉樓進來,立即跳起身子,“白大爺,是不是要動身了?”
那聲音就像是打雷也似。
白玉樓笑顧沈勝衣,“這位石虎,天生神力,事母至孝。”
石虎咧開大嘴傻笑了一下,又問,“白大爺,我們什麼時候動身?早一些了事,我便能早一些見我娘親,白大爺,你答應過得。”
白玉樓一笑,“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應該相信我的。”
石虎傻笑退下,沈勝衣點頭,他看出這個人並不難說服,弱點也實在多了些。
白玉樓目光轉向左麵,一個枯瘦華服的老人正坐在那兒,用些香骨般粗細的白楊枝蓋莊院。
那幢莊院見方不到三尺,但結構與冷香院既然是一樣,亭臺樓閣,具體而微,都是以白楊枝砌成的。
白玉樓接道,“那位翁天義,人稱神手,對於土木建築,機關消息,甚有研究,幽冥能夠進入大內寶庫,翁老先生應記首功。”
翁天義淡然道,“這位翁老先生三代單傳,隻得一個孫兒,現在已給官府加以照顧,以確保翁老先生全力去完成工作。”
白玉樓笑笑,目光向右轉,那邊一個錦衣青年腳擱在桌上,身子斜靠著椅背閉著眼,看來已睡著,這下突然又張開。
白玉樓方待介紹,沈勝衣道,“這位柳百刀柳五公子,我認識。”
柳百刀忽然一聲冷笑,“沈勝衣?什麼時候變了朝廷走狗。”
沈勝衣淡應道,“你沒有喝醉。”
柳百刀麵色倏地一沉,“就是喝醉了,我也可以發出一百柄飛刀,將你斬殺在刀下。”
沈勝衣道,“有機會我會一試的。”
“不是現在?”柳百刀右掌一翻,十二柄飛刀扇形般在手中張開。
沈勝衣道,“不是──”
白玉樓道,“什麼迴事?”
沈勝衣道,“三年之前,這位柳公子曾經帶醉找上我,要與我見識一下他的百刀絕技,結果他喝多了酒,隻射出二十柄飛刀,便倒下去。”
柳百刀冷笑,“當年不殺我,是你的錯誤,我曾經發誓,第二次見到你的時候,一定要讓你痛嚐百刀。”
白玉樓道,“他可以殺你而不殺你,你不感激他反而要殺他。。。。。。。。。。”
柳百刀截道,“我永遠不會忘記旁觀那些人的嘲笑聲。”
白玉樓道,“你不是為了自己活下來的?”
柳百刀道,“正如我為了一家長幼,不能不服從你。”
白玉樓正色道,“所以你最好不要生事。”
柳百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事情總會有終結的一天,若是我能夠不死,接著便輪到我們了結私仇。”
沈勝衣道,“當時我沒有取笑你。”
柳百刀道,“我決定要做的事情,隻有死亡才能製止。”
沈勝衣道,“無論你決定了什麼,還是等這件事情終結之後。”
柳百刀目光轉向白玉樓,“白大爺盡管放心,我是絕不會中途生事的。”語聲一落,突然出手了,十二柄飛刀,釘在沈勝衣身旁的屏風上,扇形排列,刀與刀之間,距離竟完全一樣。
柳百刀右手中同時出現了另十二柄飛刀,扇形展開,左手亦十二柄飛刀出現。
沈勝衣若無其事,隻是淡然一笑,翁天義突然道,“這項精彩的飛刀絕技,怎麼沒人拍掌,碎銀子也不賞一塊?”
這竟是將柳百刀當做耍雜技的了。
柳百刀麵色一沉,冷笑道,“你若是有碎銀子,怎麼不拋一塊過來?”
翁天義幹笑道,“碎銀子沒有,白楊枝倒是有不少。”隨手將一支白楊枝舉起來。
寒光一閃,一支飛刀剎那在白楊枝旁飛過,鋒利的刀鋒將寸許的一截削斷,距離翁天義拈著白楊枝的拇指亦不過寸許距離。
翁天義看在眼內,麵色已有些發青,嘴巴仍很硬,道,“你最好將我的手指削去。”
柳百刀冷冷的道,“有機會的,但不是現在。”
翁天義大笑,白玉樓一皺眉道,“在事情未了結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否則我會換上另一些人。”
翁天義一揚雙手,道,“你絕不可能再找到這樣的一雙手。”
白玉樓道,“隻要有這雙手的一半靈活,已足以解決這件事情。”
翁天義沉默了下去,石虎傻笑道,“那是說,我隻用一隻手就夠了。”
白玉樓搖頭,“你一雙手我都要。”
石虎看著自己的一雙手,得意的笑起來,翁天義突然又道,“哪有這麼笨的人,你娘生你的時候準時吃錯了。。。。。。。”
話口未完,石虎已經麵色大變,大吼一聲,疾撲過去,翁天義身子一縮,掠上了一麵屏風,那麵屏風隨即被石虎舉了起來。
那麵屏風並不輕,石虎卻隻用一隻手便舉起來“霍霍”的揮舞。
翁天義卻像是一片柳絮也似黏在屏風之上,一任石虎怎樣將屏風怎樣揮舞都沒有掉下來,輕功練到這個地步的,相信並不多。
石虎看在眼內,突然大喝一聲,將那麵屏風疾擲了出去!
翁天義的身子即時脫去了那麵屏風,飛舞在半空,雙手一揚,數十支白楊枝當頭向石虎罩下。
“嘩啦”的一聲,那麵屏風在牆壁上撞碎,一道劍光同時淩空飛過,那些白楊枝在劍光中化作粉屑!
沈勝衣人劍曳著一縷粉屑淩空落下。
翁天義亦落下,目光一閃,冷冷道,“姓沈的果然好劍法。”
沈勝衣劍一抖,撮唇吹了一口氣,沾在劍上的粉屑一縷飛揚。
石虎目光亦落在沈勝衣麵上,道,“你以為這些白楊枝能夠傷的了我。”
沈勝衣道,“我看出你一身十三太保橫練,可是你的眼睛並沒有你的肌肉那麼堅韌。”
石虎一怔,抓抓頭,道,“這我要多謝你了。”
沈勝衣道,“遇著類似這樣的暗器,必須護著眼睛。”
石虎道,“這也是暗器?”
沈勝衣道,“因為這也能夠傷人。”
石虎道,“以後我會小心了。”一頓怒瞪著翁天義,“我與你並無仇怨的,你卻竟然對我下此毒手。”
翁天義冷冷一笑,“這教訓你別以為一身蠻力便可以嚇唬人。”
石虎怒吼一聲,便要撲上,翁天義往桌上一抹,又抓了一把白楊枝在手,沈勝衣即時擋在兩人當中,一手按住石虎,道,“翁老先生,到此為止。”
翁天義冷笑道,“你瞎了眼睛,沒有看見是他在找麻煩。”
沈勝衣道,“我的眼睛沒有瞎,耳朵也沒有聾,很清楚事情是怎樣發生。”
翁天義連聲冷笑,“憑你那幾下子,還嚇到我。”
沈勝衣道,“老先生今年好像還不到七十。”
翁天義道,“六十一,但相信已經有資格做你的爹爹。”
沈勝衣淡淡一笑道,“老先生雖然有一雙巧手,口舌鄙薄,卻與市井無賴並無分別。”
石虎大笑道,“我也是這樣說。”
翁天義盯著沈勝衣大,道,“你這是教訓我?”
沈勝衣道,“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老先生現在何不多聽少說,到了七十老先生就是再放肆,相信也沒有人見怪。”
翁天義冷冷的道,“聽你的口氣,倒像是這件事的頭兒。”
沈勝衣道,“這件事一直是以白大人為首。”
翁天義到,“那你就少說廢話。”
“他說的沒有一句是廢話。”白玉樓冷截,“老先生若是不高興,隨時可以退出。”
翁天義迴首冷瞟了一眼,“我可以退出?”
白玉樓道,“絕對可以。”
翁天義冷冷道,“我還要活下去,還要照顧我的孫兒。”
白玉樓道,“那要請老先生莫再惹是生非。”
翁天義道,“我卻是還想請姓沈的再露一手。”
白玉樓看看沈勝衣,道,“隨便。”
翁天義雙手一揚,那些白楊枝暴雨般射向沈勝衣。
沈勝衣劍動人動,一道劍光飛射向翁天義,那些白楊枝在劍光中被絞成粉碎,劍光閃電般剎那已到了翁天義咽喉。
翁天義暴退兩丈,後背已抵住牆壁,劍光這才停下來,劍尖距離翁天義的咽喉不過三寸,隻要沈勝衣手一送,隨時都可以將翁天義刺殺劍下。
翁天義隻覺得寒意侵咽,一張臉不由白起來,沈勝衣的劍當然沒有刺進去,一抖收迴,“叮”的入鞘,轉身迴到白玉樓的身旁。
翁天義的頭上已冒出冷汗,卻仍然從咽喉中發出,“嘿嘿”兩聲幹笑。
石虎那邊拍掌道,“好劍法,姓沈的果然了得,石虎服了你。”
翁天義隻是“嘿嘿”冷笑,那邊柳百刀都看在眼內,一張臉看起來非常難看。
白玉樓目光一掃,道,“目前我們必須同舟共濟,即便是有什麼恩怨,也無妨等事情了解之後再算。”
柳百刀道,“白大人放心,我們隻擔心白大人說過作罷。”
白玉樓冷冷道,“白某人若是做過口不對心的事情,相信你們現在也不會在這裏了。”
石虎接道,“我是絕對不會懷疑的。”
翁天義一聲冷笑,好像又要說什麼,但到底沒有說出口來,白玉樓目光一轉,說道,“老人家大概不會再要我們擔心的了。”
翁天義冷應道,“白大人請來了那麼一個高手看著我們,非獨姓翁的,連所有人都不敢再惹是生非。”
柳百刀截著道,“姓翁的莫要牽上別人。”
翁天義冷笑不語,石虎一旁又問道,“是不是現在要動身了?”
白玉樓道,“不是現在,但如無意外,明天早上,我們便可以啟程。”
“好極了。”石虎高興地雙掌不住護搓。
白玉樓目光一掠道,“我們現在隻等一個人,大概黃昏便會到達。”
石虎立即道,“那何不連夜起程。”
白玉樓笑笑,“我會考慮的。”目光一轉道,“這位紅梅姑娘,大家都認識的了。”
翁天義輕蔑的道,“這個女娃子又有什麼本領?”
紅梅淡應道,“我沒有其他本領,隻懂得殺人!”
翁天義閉上嘴巴。
“動身的時候我們再來。”白玉樓這句話說完,轉身往外走。
走在梅林中,白玉樓才問,“老弟,你覺得那幾個人怎樣?”
沈勝衣道,“石虎性急,不大喜歡動腦筋,但這個人相信你可以控製得住。”
白玉樓道,“我不知道柳百刀曾與你結怨。”
“這個人雖然氣量狹隘,做事看來仍然還很有原則,倒不用太擔心。”
白玉樓道,“隻怕事情一了,他立即會向你出手。”
“我會小心的。”沈勝衣沉吟,“倒是那個翁天義,不能不提放。”
紅梅插口道,“這個人很喜歡挑撥離間,不知是否天性如此?”
白玉樓道,“看來就是了,可惜我們這一次行動不能少去他,但方才言語之間,他開罪了柳百刀,以柳百刀的狹隘,未必會與他走在一起,而石虎對他亦顯然並沒有太大好感。”
沈勝衣道,“隻要你真的能夠令他屈服,在事情進行之際小心一些,大概還不致太麻煩。”
白玉樓頜首,目注紅梅,“他們每一個都是好手,也都是幽冥公子風雷行動中的精銳。”
紅梅苦笑,“我完全不知道公子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邀見他們,看來公子真的要擺脫司馬王朝了。”
“幽冥公子若是成功,以他的所得,是必可以大有作為,無須司馬王朝背後撐腰。”
紅梅道,“司馬王朝若少了他每年的進貢,要維持目前這個局麵,相信是大成問題。”
白玉樓道,“若是王朝的人重出江湖,相信隻有更快崩潰。”
紅梅感慨道,“今非昔比,隻看那些向王朝進貢的人一年比一年減少便可知道王朝在江湖上已沒有多少影響力。”
白玉樓接道,“而且官府在追緝方麵亦遠較以前緊密。”
紅梅道,“我們姑娘卻仍然不明白,這大概因為她還沒有涉足江湖,也自小給寵壞了。”
沈勝衣道,“我隻是奇怪好像銀剪金魚這種人竟然會繼續為司馬王朝效命。”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姓司馬,同是一家人。”紅梅笑笑道,“血濃於水,何況他們對司馬王朝仍然抱著很大的希望。”
沈勝衣點頭,接問,“好像他們這種人多不多?”
紅梅道,“不很多,但他們聚在一起,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如果能夠避免與他們接觸,卻是最好的。”
白玉樓仰首上望,道,“那是說我們最好夤夜動身,離開司馬王朝越遠越好。”一頓又道,“霹靂堂的人應該會依時到來。”
“那是誰?”沈勝衣追問。
“雷方──”
雷方的年紀與白玉樓差不多,也是白玉樓的好朋友,他沒有令白玉樓失望,在日落之前果然便趕到來。
他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出,隻是一雙手比較粗糙,背著一個漆黑的鐵箱子。
沈勝衣沒有見過他,對於他的名字卻並不陌生,而他對沈勝衣一見如故。
那個鐵箱子之內載的是種種火器,據說合起來可以移平一座大山。
白玉樓絕不懷疑這句話,他見識過霹靂堂火器的威力。
沈勝衣對於火器亦甚感興趣,他有一種預感,火器隻要繼續進步,始終有一天取代一般的兵器。
雷方雖然長途跋涉,並不反對夤夜啟程,他知道白玉樓決定這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所以一行人在入夜之後便離開了冷香院。
沈勝衣,白玉樓,紅梅,雷方,柳百刀,石虎,翁天義,一共七個人。
冷香院二十裏外的縣城衙門中,白玉樓的屬下已經準備好了馬車。
三輛馬車都經過改裝,外表看來,無甚特別,駕車的都換上普通的車把式裝束,那一共是六個人,每兩個負責一輛,以便替換。
馬車內儲備足夠的水糧,這可以減少沿途進館子的麻煩,也可以避開司馬王朝的耳目。
馬車也是選擇適當的時間趕路,每經過城池,都是在夜間,以白玉樓身份的特殊,這當然都絕不成問題。
白玉樓雷方在第一輛馬車,翁天義柳百刀石虎在第二輛,沈勝衣紅梅則被安排在一起,留在第三輛馬車之內。
紅梅最初有些兒尷尬,但很快便習慣,也正如白玉樓說的跟沈勝衣在一起,無論如何都好過跟其他人。
白玉樓卻也要紅梅讓沈勝衣多知道一些關於司馬王朝的事情,雖然他認為司馬王朝未必能夠在事了之前趕上他們,亦不能不提防萬一。
他隻希望計劃順利的進行,七個人完成這個計劃,雖然他能夠調動附近的軍兵,但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這一番心血便告白費,而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事情的確隻能夠暗中完成。
大理王朝並不像司馬王朝,這是一個真正的王國,在數百年前便已經存在。
最初那隻是一個部落,經過無數次並吞,擴張,終於成立了一個王國,王國的所謂王卻知道在滇邊一帶雖然很強大,入侵中土,無疑以卵擊石,所以反而俯首稱臣,年年進貢,偏安一隅。
一直以來,西北方遊牧民族始終於中原很大威脅,所以曆代帝王,都以西北為重,對於滇邊大理王朝,很少理及,也樂得有這個小國拱衛滇邊,因而賜姓段,並許可通商。
到這一代並沒有多大不同,隻是西北方的遊牧民族已經被鎮壓下來,而消息傳來,大理王朝招兵買馬,有擴張入侵中土之勢,所以有大臣建議,先下手為強,將大理王朝消滅,免留後患。
事實當然是有些出入,大理以武立國,可以說全民皆兵,這卻是以前的事情,經過長時期的安穩,上下都已經學會了享受,難免就有些鬆懈。
這一代傳到了段南山,終於醒悟再這樣下去,不難導致覆亡,所以重整軍備。
留在大理王朝的使者當然不會太清楚,這種不太清楚的報告,當然不難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於是在大理附近的守軍開始増防,一些原可以避免的摩擦也就因此發生,而同時,大理留在中土的使者亦迴報了一種不太清楚的情報,段南山緊張起來,終於下令全麵戒備。
這個段南山本來就不是一個太聰明的人,獨子又適逢意外身亡,再加上國師風入鬆命喪,很多事情難免都兼顧不到。信任的國師原是王族中人,雙名無極,沒有風入鬆的精明,也沒有風入鬆的見識,加上心高氣傲,從來就沒有將其他人放在眼內,而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幹,更做出了很錯誤的事情。-----劫持了南遊的太平公主。
事情是發生在江南離宮之內,經過詳細的計劃,再配合迅速的行動,將人劫走,送迴大理。
段無極的意思是以太平公主為人質,要挾天朝取消進軍大理。
事情當然震驚整個大內,負責太平公主南遊安全的兩個侍衛統領與接待的當地官員引咎退職待罪,整件事情卻被嚴令保密。
太平公主一向最得寵,而最重要的卻是國家的顏麵,王公大臣俱都主張出兵,認為兵臨城下,麵臨滅族之禍,一定會將人質交出來。
白玉樓卻力排眾議,主要是他比較明白大理現在招兵買馬的原因,更不想觸發戰爭,致使生民塗炭。
而他亦認為隻要將人質救出來,一切的問題便迎刃而解,最重要的是,這樣也可以讓大理王朝知道,中原並非無人。
在人質安全脫出大理之後,一切的確就變得簡單,所以在計劃呈上之後不久,就獲準依照計劃進行。
在計劃之中,白玉樓提及事成之後,免除翁天義,柳百刀,石虎三人的罪,還提及,沈勝衣必定會助他一臂之力。
他原以為要找沈勝衣絕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幸好到頭來還是給他找到了。
在計劃擬定之前,派遣在大理的密探已經有消息傳來,太平公主是被軟禁在天鵬堡內。
那座天鵬堡亦是大理王國的寶庫所在,建成差不多有百十年,四麵絕壁,唯一的通路,是一條鐵索吊橋。
吊橋下臨絕壁,兩端都有武士日夜防守,而形勢險惡,當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即使調來千軍萬馬,攻陷橋頭土城,亦未必能夠渡過那道鐵索吊橋,何況到最後關頭,天鵬堡的武士還可以將鐵索橋弄斷,又即使出其不意,安然渡過那道鐵索橋,要進入天鵬堡也不是一件易事。
那座天鵬堡是依著地形建築,牆高十丈,厚亦幾達一丈,鞏不可破,而高牆筆直如削,絕嶺風急,攀登已經是困難,何況高牆上還有守衛武士。
堡門是一道萬斤閘,萬斤也許有些誇大,五六千斤卻隻怕少不了。
說道四麵絕壁,四時冰封,滑不留手,下臨無底,要攀登絕壁而上,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沒有人知道天鵬堡是怎樣建成,也沒有人知道那條鐵索橋是怎樣在兩山之間連起來,見過這座天鵬堡的人卻不能不承認這個地方的鞏固。
很奇怪白玉樓似乎並不將天鵬堡放在心上,一切都仿佛胸有成竹充滿了信息。
事實是否如此,隻有白玉樓沈勝衣知道,但沈勝衣仍然不能不同意,白玉樓的計劃的確安排的很巧妙。
問題隻是在,天鵬堡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方,他們其實還不太明白。
有可能事實完全不是想象中那樣。
紅梅的估計並沒有錯誤,在他們離開之後第三天的黃昏,司馬王朝的人果然來到冷香院。
最先是四騎,接著是一隊為數接近百人的車馬,每個人都是一身錦衣絢爛,看來也甚具氣勢。
──一種大富人家的氣勢。
其中女的比男的多,老得也比少的多,擁著一輛華麗的馬車,急急趕來。
馬車珠簾低垂,看不到坐在內裏的是什麼人,兩個年逾六旬的老人左右緊護在馬車之後,緊隨不舍。
那兩個老人童顏白發,精神矍鑠,隻看一雙眼睛,便知道是高手中的高手。
車馬進入冷香院,前行四騎已等候在花徑兩旁。
甫停下,車廂中就傳出一個銀鈴也似的女子聲音,“到了?”
左麵老人忙應道,“已到了。”
車廂內的聲音立即高起來,“姓邱的怎麼不迎出來?”
語聲一落,珠簾揚起,露出了一張憤怒的臉龐,很年輕很漂亮的臉龐。
那一身衣服要比一般大富人家的小姐華麗很多,卻連一點矜持也沒有,火氣也真還不小。
一個騎士即時趨前道,“稟公主,信號已發出,卻沒有我們的人出來。”
另一個接道,“院子周圍有打鬥過得痕跡。”
那個女孩子嚷起來,“就是死了人也該有屍體,你們還不去找!”
一半人應聲散開,左麵那個老人忽然道,“雙城,相信真的出事了!”
右麵那個老人接道,“金銀雙使沒有不妥,絕不會放信鴿。”
那孩子正是司馬王朝這一代的女主人司馬雙城,聽說嚷道,“那兩個要死了,放出信鴿,卻是字條也沒有一張,天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左麵老人道,“這大概是他們看出有什麼不妥,但是不知道什麼地方不妥,所以先放出信鴿,到他們真正發覺什麼不妥的時候,已經倒下去。”
司馬雙城冷笑,“他們的武功哪裏去了,便是打不過,要逃命也難道不成?”
左麵老人道,“銀剪目空一切,是他的致命傷,金魚看見女人便失魂落魄,而且已安靜了這麼久,一旦遇上強敵,很容易就亂了步驟。”
這個老人,雙名如龍,是司馬雙城的伯父,二十年前,在江湖道上,不知道司馬如龍的人隻怕不多。
右麵那個是司馬騰空,司馬雙城的叔父,卻比較少在江湖上行走,但武功方麵,絕不在兩個哥哥之下,笑接道,“這兩個人雖然各有致命傷,卻都是一片忠心,不見在這裏,隻怕真的兇多吉少了。”
司馬雙城道,“那姓邱的呢?”
一個蒼老的語聲在車廂內響起來,“雙城,娘不是時常在教你,不要這樣子急躁?”
另一邊珠簾悠然掀上,出現了一個老嫗,這個老嫗看來比死馬如龍,騰空還要大,麵目雖然慈祥,一雙眼睛卻令人不寒而怵。
司馬雙城可是一些也不恐懼,害怕母親的女兒,本來就不多,何況這個母親又一直都放縱這個女兒。
她姓杜名筠,在未嫁入司馬王朝之前,在江湖上已經闖出很大的名堂,在老一輩的江湖人,也許還省不起杜筠這個姓名,但,“辣手仙姬”這四個字隻怕很少人省不起。
仙姬已老,但看她的眼睛,她的武功還沒有放下。
司馬王朝上一代的精英都在這裏了,隻憑幽冥公子邱靈當然還不能驚動他們,這當然完全是因為司馬雙城的原因。
司馬三兄弟都曾娶妻,卻隻有司馬雙城這一個後輩,又怎不視之如珠如寶。
他們還帶來了司馬王朝的雙驕,十二金釵,急風十八騎。
這都是這一代司馬王朝的精英,這一次司馬王朝可以說傾巢而出了。
雙驕卻隻是白雪一嬌,紅梅已經投向白玉樓那邊,司馬王朝當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紅梅也同樣想不到司馬王朝竟然總動員。
白雪這時候就侍候在車座旁邊,一眼瞥見白雪,司馬雙城自然想起了紅梅,“金銀雙使如走不脫,紅梅這個鬼靈精,總該走得脫。”
杜筠笑笑道,“紅梅這孩子犯了銀剪同一的毛病,亦是自視過高,也是要吃虧的。
司馬雙城急又嚷起來,“怎麼,這樣久了,還沒有發現,寶寶,你也去!”
說著她迴身抓起了一樣東西,往車廂外扔了出去,那是一隻金毛小狗,胖胖的,走起來就像是一個球在滾,司馬雙城接唿道,“白雪,照顧寶寶。”
白雪應一聲,忙跟著那隻小狗奔出。
冷香院占地極廣,金銀雙使等的屍體又是給埋住在竹陣中,真還不容易發現,何況天色已開始暗下來。
屍體卻還是給那隻金毛小狗找到了,它沒有什麼特長,隻得一個靈敏的鼻子,就是這個鼻子將屍體嗅出。
看到了金銀雙使與那八個女尼的屍體,司馬雙城更加緊張。
然後他們又找到了花飛婁敬孫鬆的屍體,司馬雙城仍然要找下去。
她雖然刁蠻,對於幽冥公子卻絕無疑問深情一片。
整整一夜她沒有停下,在冷香院內到處走動,一再追問有沒有其他發現,可幸她帶來的人還不太多,否則整個冷香院不難被她翻轉過來。
杜筠伴著她,好言相勸,她就是不依,司馬騰空,司馬如龍也沒有阻止她的辦法,也隻好幫忙到處搜索。
一夜過去,始終什麼也沒有發現,司馬雙城頹然在祭殿中坐下來,呆望著幽冥公子那個石像。
杜筠也總算說服她相信幽冥公子仍然生存。
“可是他到了那裏?”這已是司馬雙城第二十七問。
杜筠也是老話,“不久總會知道。”
“娘,你一定要找他迴來。”司馬雙城說的很認真,“否則我不要活了。”
杜筠最怕就是聽到這句話。
司馬如龍司馬騰空都在祭殿內,司馬如龍繞著祭壇轉了一個圈,忽然道,“這件事隻怕很不簡單呢!”
杜筠道,“當然了。”
死馬如龍道,“我是說,死的都是我們的人,而另外那三個,身上卻帶著邱靈的信物。”
杜筠沉默了下去,司馬雙城冷冷的望向死馬如龍。
司馬騰空接道,“其中一個好像姓孫,坑內那支金槍若是他用的,應該就是孫鬆的了。”
杜筠道,“這個人的名氣不大,但也不是庸手可比,二十多年前我曾經見過他,卻沒有太大印象,但現在叔叔說來,倒有些相似。”
死馬如龍道,“另外一個老得若是用鴛鴦劍,隻怕是山西婁家的人。”
杜筠轉問道,“大伯爺看過那些信物,沒有錯的了?”
司馬如龍點頭,司馬騰空接問,“以嫂嫂看呢?”
杜筠無言,司馬雙城看看三人,道,“娘,你看是真的?”
杜筠頜首道,“這可以有兩種解釋,一是有人侵進來,將他們殺掉,幽冥紅梅不是被抓住,就是已逃去。”
“還有一個解釋呢?”
幽冥要進行什麼事情,給金銀雙使發現,惡戰下來。。。。。。。。。
“不會的!”司馬雙城嚷起來。
杜筠淡淡道,“孩子,娘知道你的心情,但你冷靜想一想,幽冥近來是不是有些反常。”
司馬雙城道,“他對我還是一樣。”
杜筠問,“那有沒有像以前那樣,對你提及他要采取的行動?”
司馬雙城道,“也許他還沒有想到下手的對象。”
杜筠笑笑,“金銀雙使早些時候的消息,幽冥突然不知所蹤,以常理推測,他又是有所行動,但我們這邊,沒有人知道,一些消息也沒有。”
司馬雙城咬著嘴唇,沒有作聲。
杜筠接道,“現在他突然迴來了,金銀雙使亦是一些消息也都沒有,這不像是他以前的行事作風。”
司馬雙城固執的道,“他是不會對不起我們的。”
“你也許沒有留意,他已經今非昔比,現在他已經夠大,夠強,沒有再需要我們相助。”
杜筠又問道,“你們相見的時間,是不是已經少了很多?”
“那是他太忙。”司馬雙城仍然替幽冥分辨。
杜筠又笑笑,“我們用不著為這些爭論,反正到底是怎樣,不久總會有一個水落石出。”
司馬雙城眼珠子一轉,“金銀雙使若是他殺的,怎麼他不殺紅梅?”
杜筠道,“也是兩個可能,一是紅梅機靈,逃過了此劫,再不就是紅梅已經背叛我們。”
“她敢!”司馬雙城冷笑,“我看她絕不敢!”
死馬如龍忽然問,“雙城,以你看,紅梅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
“怎樣又怎樣,總之,她不敢背叛我們。”
司馬如龍道,“若說有人敢背叛司馬王朝,第一個我一定會想到是她!”
司馬雙城笑起來,一些也不相信的樣子。司馬如龍接道,“監視幽冥,沒有人比她做的更好,她膽大心細,殺人毫不猶疑,出手狠辣,十二金釵雙嬌之中,可以說沒有人能與她相比。”
杜筠說道,“這個女孩子事實上不簡單。”
司馬雙城道,“什麼我都不管,反正她對我們一直很忠心。”
“錯了──-”杜筠道,“很多方麵她都不很滿意,這一點,白雪很清楚。”
司馬雙城嬌笑道,“白雪是個小氣鬼,不滿紅梅強過她,故意這樣說罷了。”
杜筠道,“白雪雖然小氣,卻是很率直,是什麼就說什麼。”
司馬雙城道,“我還是不相信紅梅會背叛,她沒有這個膽量,難道她不怕被我們抓迴來?”
杜筠笑了笑道,“做得出當然就不怕了。”
司馬如龍接道,“憑空揣度,無疑不切實際,但我們不妨作出兩個假設,以便行事。”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緩緩接道,“我們無妨假設幽冥已背棄-----”
司馬雙城看似又要嚷出來,卻給杜筠接住,司馬如龍繼續道,“那我們便得著人追查幽冥的下落,追查所有與他有過接觸的人,其次,調查在他失蹤這些日子以來,是否曾出過什麼大案子。”
司馬騰空道,“這件事不容易,也不是日內可以解決,我隻管派人去打聽。”
杜筠道,“第二個假設,當然是假設有人入侵的了。”
司馬如龍點頭道,“這當然也需要調查幽冥是否近日做了什麼大案子,冒犯了什麼人。”
杜筠道,“不錯,而幽冥若是未死,短期內一定會與我們聯絡。”
“若是始終都沒有消息,我們不妨將他當做已被殺。”
“不會的。”司馬雙城用力的搖頭。
司馬如龍自顧道,“或被擄,而我們現在則全力打聽這附近是否有什麼特別的人出現。”
一頓他又道,“殺的金銀雙使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人,我們將追查的範圍盡量擴寬,事情若然真是如此,日內應該有些兒發現。”
司馬騰空道,“我們帶來的人不足以應付。。。。。。。。”
司馬如龍笑笑道,“隻要肯花錢,哪裏找不到為我們效力的人?”
“嗯......”司馬騰空笑了笑。
“那我怎樣?”司馬雙城追問。
杜筠笑笑道,“傻孩子,當然是等候在這裏,一有消息,立即動身趕去了。”
司馬雙城隻有點頭,抱起了那隻金毛小狗,一麵不忘道,“你們找到了姓邱的,可不要瞞著我采取什麼行動。”
“當然。”司馬如龍點頭,“難道我們不怕你生氣?”
司馬雙城笑起來,她笑得很美,可是脾氣這麼急躁的女孩子有誰受得了。
但她也有她的好處,無論誰得她的歡心,大都可以放心她不會移情別戀。
司馬如龍忽然道,“有一件事我險些忘記。”
司馬雙城看了他一眼,“怎樣了?又發現了姓邱的什麼壞事?”
司馬如龍搖頭,“密室內有一麵被擊碎的屏風,看來像是被人拿起來用力擲在牆壁上。”
杜筠道,“那麼這個人的氣力一定不小。”
司馬如龍又道,“其中一塊碎片有十二個刀洞,扇形排列。”
杜筠道,“用飛刀擲出來的?”
“應該就是了。”司馬如龍道,“刀洞深淺都一樣,洞與洞之間距離亦無不同。”
杜筠點頭道,“這是一個擅用飛刀的高手。”一頓又說道,“一條很好的線索。”
司馬如龍笑接道,“能夠同時施放十二柄飛刀的人相信也不會多。”
“我記下了。”司馬騰空轉問,“還有什麼發現?”
司馬如龍道,“隻是這些。”負手踱開去,一麵喃喃道,“力士,飛刀高手,這件事越來越有趣了。
杜筠沉吟道,“這有點像是幽冥又**了什麼人,準備幹一番大事。”
司馬如龍點點頭,“是什麼大事?可笑我們一些消息也沒有。”
沒有人笑,司馬雙城亦笑不出來了。
那的確是一條很好的線索,能夠同時發出十二枚飛刀的飛刀高手也的確隻有一個柳百刀能夠勾起一般江湖人的記憶。
柳百刀遠住在數百裏外,司馬騰空本待著人去打聽一下,又接到了一個寶貴的小氣。
──-在數日之前,有人曾看見幾個人走進縣城衙門,也有人留意到其後有三輛馬車從衙門中駛出來。
這個消息,一共花了司馬王朝千兩銀子,然後司馬王朝又花了千兩銀子在衙門的人的口中,買到了一個更寶貴的消息。
──那是七個人,其中一個是朝廷重臣,而七個人之中的確有一個力士存在。
得到了這個消息,司馬騰空已不再多話銀針,隻是夤夜偷進了縣城大老爺的寢室。
他隻是捏碎了一塊磚頭,那位大老爺便知無不言,告訴他很多的秘密。
──那個朝廷重臣是粉侯白玉樓,一行人是要遠赴大理王朝救被劫去的太平公主。
司馬騰空沒有難為那位大老爺,司馬王朝一貫的原則,就是絕對避免與官府正麵衝突。
殿堂在燈光中異常陰森,到司馬騰空將話說完,每一個人的麵色都陰沉起來,就像是暴風雨之前的天氣。
司馬如龍亦得到了兩個消息,跟著說出來,“在多天之前,我們的兄弟曾經在南下的路上見過一個與白玉樓相似的人,在他的身邊,有一個彪形大漢,極似人稱拔山舉鼎的那個石虎。”
司馬騰空點頭道,“在密室內擲碎屏風的想必就是這個人。”
“另一個消息是飛鴿傳來,”司馬如龍看了司馬雙城一眼,“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是關於姓邱的?”司馬雙城急問。
司馬如龍點頭,司馬雙城追問,“到底他怎樣了?”
“此前不久,曾經有一群人進入大內寶庫。”司馬如龍重重一頓,“除了幽冥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有這個膽量。”
杜筠點點頭,“隻是幽冥沒有跟我們說,否則我一定第一個阻止他。”
司馬雙城道,“應該幫助他才是。”
杜筠笑了笑,“大內寶庫深處禁宮,聚天下精英建成,又豈是你們想象的那麼簡單,而事發之後,朝廷一定行文天下追緝,憑我們這些人又豈能與天下為敵。”
司馬雙城目光轉向司馬如龍麵上,“那件事失敗了?”
司馬如龍點頭道,“這可以解釋白玉樓如何得知幽冥的一切加以利用。”
杜筠歎息,“他的確是一個聰明人,抓住了幽冥,利用幽冥的地方找來他需要的人,前赴大理救被劫的太平公主。”
她也是一個聰明人,所以立即就明白這到底是怎麼迴事,歎息接道,“這件事很危險,他征集的人當然都是他認為足以應付,而即使他們盡皆被殺,於他並無損失,反而美言替江湖除害。”
司馬如龍道,“做官的心計自然非同小可。”
司馬雙城插口道,“姓邱的不知道是否在那些人之中。”
“也許在,也許不在。”司馬如龍淡淡道,“隻要我們追上去,就會又一個明白的了。”
“我們現在去!”司馬雙城立即站起來。
杜筠以杖一阻,道,“急也急不在這片刻。”
“還等什麼?”司馬雙城顯得異常急躁。
杜筠很明白她的心情,悠然道,“他們已離開多天,我們現在動身,必須抄捷徑,日夜趕路,才能夠搶在我們前麵。”
司馬騰空道,“他們走的已經是捷徑,但我們如果日夜趕路,亦不無希望在進入大理國境前將他們截下,問題在到時候我們已經人馬疲倦,對方又是一群一流的高手,這一戰實在不堪設想。”
司馬雙城冷笑道,“叔父害怕了他們嗎?”
“我們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打架。”
司馬如龍接道,“人未必在內,若是我估計無誤,幽冥隻怕被囚禁天牢之內。”
杜筠道,“進禁宮救人,是沒有可能的事,對立麵的情形我們完全不熟悉,而最重要的使我們的力量實在太薄弱,所以我們隻有抓住對方的人來交換。”
司馬如龍道,“白玉樓不易抓,而且這個人沒有另一個人重要。”
“另一個?誰?司馬雙城急問。”
“太平公主,”司馬如龍道,“我們可以替白玉樓將人救出,跟他談條件,但我以為最好還是等白玉樓救出了人之後,才將人搶過來。”
“因為我們對大理的環境同樣不熟悉,也沒有白玉樓那麼一套詳細的計劃,”杜筠又笑笑,“所以我們根本不用再找什麼捷徑,幹脆等他們迴來。”
“不錯──司馬如龍冷笑,在他們成功將人救出之後,一定會鬆弛下來,那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機會。”
“好啊──”司馬雙城叫起來,忽然發覺杜筠三人相顧一眼,齊皆沉下了臉,不由問道,“又有什麼不妥?”
杜筠道,“幽冥闖入大內寶庫一事,我們事先一些消息也沒有。。。。。。。”
“也許他是要事後讓我們高興一下。”司馬雙城仍然替幽冥公子分辨。
杜筠淡然道,“也許是的,但倘若他真的已背棄我們。。。。。。。。”
“不會的。”司馬雙城立即搖頭。
“萬一真的是,我們應該怎麼做?”
司馬雙城迴答不出,杜筠接道,“截劫太平公主,是一條大罪,即時能將幽冥換迴來,我們也休想再在中原立足了。”
“我們居住的地方不是很秘密?”
“那隻是因為此前我們開罪的人都沒有足夠的人力去將我們照出來,白玉樓卻是有的。”杜筠沉聲道,“你要考慮清楚了。”
司馬雙城沉吟了一會,“娘若是怕危險不想去,女兒一個去就是。”
杜筠歎息道,“癡兒,娘活到這個年紀還有什麼畏懼。”
“我們兩塊老骨頭也是,”司馬如龍感慨道,“司馬王朝已經沉寂到現在,也應該是有所作為的了。”司馬騰空隻是笑並沒有表示什麼,杜筠看看他們,再看看司馬雙城,終於站起了身子,司馬雙城不由自主上前攙扶著。
陰淒的燈光下,一行人走出了這個殿堂,誰都沒有再說話。
司馬王朝的命運也就在這一刻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