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賭坊的招牌擦得發亮,在春風中微晃著,仿似在向賭徒招手。
提起如意賭坊,在金陵算得上首屈一指,裏麵裝飾豪華,出入的均是富貴中人,而且嚴格規定:出入者必須衣履整齊。尋常賭徒即使賭了大半輩子,常常連如意賭坊的門檻也未跨進過。
倪立和鄭曉景第一次在金陵進賭坊,便是在春風中走進如意。
倪立好像自從遇見倚翠之後,對其他女人便失去興趣,在秦淮河畔流連了七天,便決心改個玩法:賭。連那些女人也覺得倪十一娶妻之後,便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如意賭坊果然名不虛傳,一眾仆人也衣著華麗,文質彬彬,殷勤有禮,那些荷官就更加笑容滿麵,穿著劃一的衣褲,當然誰都知道笑容後麵隱藏著殘酷的殺機,但進來的賭徒們,一碰到笑容還是心情愉快的。
“兩位公子要玩什麼?”
“骰子!骰子最簡單,也最直接、最快!”倪立刷地一聲打開描金扇,一對眼睛卻向四周溜。
領班帶他倆到骰子場,因為是午後,來的賭徒還不多,他倆便隨便挑了一張賭桌坐下去。倪立看了兩局,便開始下注,第一把押一百兩銀子,鄭曉景也跟他押了一百兩。
倪立第一把拋出兩點,莊家三點,鄭曉景卻拋了四點,一勝一負。倪立第二把押了兩百兩,又輸了,鄭曉景的一百兩也輸掉。
倪立臉不改容,第三把押了四百兩,卻讓他拋出個四五六,把輸的贏迴來了。
一直玩至傍晚,計算一下,倪立輸了六百兩,鄭曉景輸了一百兩。眼看其他賭客已賭至滿頭大汗,雙眼發直,他便興趣索然,推席迴去。
第二天再去,賭場的人已知道他便是倪十一少,掌櫃特別跑出來迎接:“十一少對咱們場有不滿意麼?為何昨天這麼早便迴去了!
倪立道:“賭錢是一種情趣,是一種藝術,賭至汗流浹背,大倒胃口,所以迴去舒口氣!
“原來這樣!闭茩欁晕医榻B,“敝姓羅,以後多請關照。咱們裏麵還有賭枱,但最低下注額是一把五百兩,最高為五萬兩,那裏的人都是富貴中人,輸個一萬八千兩,視作等閑,連汗也不滴一顆,一定適合十一少了!”
倪立迴首對鄭曉景道:“小鄭,你在外麵玩吧,我進去看看。”他隨掌櫃進一道暗門,果見裏麵另有天地,一應小廳,布置豪華而又不流俗,大廳兩側露出四扇門。
“十一少還是要賭骰子?”
“不錯,這樣比較直接!
羅掌櫃撥開一扇門,道:“這是骰子場!
倪立瞥了一眼,問道:“怎地不見人影?”
“因為時間還早,稍後便開始有人來,十一少可且先坐下,稍後荷官便來陪你。”
倪立剛坐下,隨即見一個俏麗的丫頭遞上香茗及瓜果,將之置於身邊的幾上。
俄頃,一位身穿薄紗、肌膊隱約可見的少婦,緩緩走進來,向倪立行了一禮,道:“請十一少多多指教!”
倪立愕然問道:“這位是……”
羅掌櫃道:“她便是本場的荷官——小盈!
“外麵的荷官為何都是男人?”
“你看小盈的容顏身段,豈能拋頭露麵?外麵的人雜,她若在外麵主持,怕把場弄亂!”
倪立這才抬頭打量小盈,恰好她也抬起頭,兩人打了個照麵。雖然她已二十五六,但嬌豔動人,全身散發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風韻,教人怦然心動,羅掌櫃所言果然有點道理。
他心中暗忖:“這是美人計了,可惜我倪立乃花叢老手,這一招對我不能起作用!”
羅掌櫃躬身道:“十一少慢慢玩!毕崎T出去。
小盈將枱子上的一盞燈剔亮,輕聲問道:“十一少,可以開始了麼?”嚦嚦鶯聲,即使輸給她,火氣也發不出來。
倪立故意道:“這裏是大場子,我得先檢驗一下你們的骰子!”
“如意賭坊能夠在金陵城屹立數十年而不倒,便說明這裏的賭法公平,而且絕不使詐!毙∮┝怂谎郏,“不過,十一少初次光臨,可破例先讓你看看!彼痒蛔幼テ疬f給倪立。
倪立漫不經心地在她掌心捏了一記,然後把骰子拋在白瓷碗裏,那三粒骰子在碗裏碰撞,發出一陣悅耳的叮叮當當。他試了三把,道:“果然沒有灌鉛!”小盈亦抓起骰子拋了一把。
倪立暗道:“這女人果然細心!碑斚抡f道:“開始吧,咱們先五百兩一注,玩三局,然後結算如何?”
小盈瞥了他一眼,道:“賭坊規定是不可以的,不過你是十一少,嗯,你可把身上的銀子讓我過一下目嗎?萬一有什麼差錯,賤妾可要死無葬身之地!
“哦?姑娘若有差錯,便會被處死嗎?”
小盈嬌軀微顫,低聲道:“這隻是賤妾隨口說說,十一少若憐惜賤妾的,還是讓賤妾過過目吧!
“有何不可!蹦吡⒆詰褍忍统鰩讖堛y票來,最少那一張是一千兩紋銀,最大那一張是五萬兩紋銀,“夠不夠今天的開銷?這可是金陵城的匯通開出來的銀票,若不相信,可派人去查核!”
小盈笑道:“十一少真會說笑,憑倪家的財力,又怎會使假銀票?開始吧,你先拋!
“你是女人,當然讓你先拋!
“一人先拋一把,這是規矩,也是規定。十一少既然憐惜賤妾,賤妾便先放肆了!”小盈抓起骰子隨手一拋,便拋出一個五點來。
“好功夫!”倪立卻連拋三把,才拋出一個三點來,自然輸了。
三把下來,倪立全敗。他把銀子交給小盈,道:“接下來的三把,每把一千兩如何?”
“主隨客便,輪到十一少了!”
這次倪立運氣好,隻一記便拋出個四五六,可是接下來又連輸兩把。
賭了十二局之後,計算一下,倪立已輸了六千兩銀子。
小盈道:“十一少手氣不好,先歇一歇吧!”她婷娉地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幫他剝柑子。
香風襲人,倪立心房一蕩,忍不住伸手圍住其腰。小盈似不勝其力,腰肢放軟,輕輕靠著他的臂膀,幽幽地道:“十一少一向隻涉花叢,不到賭坊,如今為何一改初衷?莫非因為成親之後,修心養性了?還是河東獅吼,令你膽戰心驚,玩得不放心?”
倪立輕輕一笑,食指在她鼻子上一點,道:“讓你猜。”
小盈鼻子輕皺一下,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怎麼猜?”
倪立笑嘻嘻地道:“我的蛔蟲跑到你的肚子裏,也許你便猜得到了!”
“人說十一少風流而不下流,好像名不副實。”小盈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道,“人家手已酸了,還不吃!”
倪立把嘴巴張開,她乖巧地把柑瓣掰下一綹,輕輕放進他嘴裏,問:“好吃麼?”
“本來不好吃,不過有你喂,味道卻不錯!
吃過水果,小盈又遞上一塊毛巾,拭過手後,又開始賭了;一個下午下來,倪立已輸了超過一萬多兩。
“你今晚可以在此吃飯歇宿,還有美女侍寢!
“哦?這是什麼原因?”
“如意的規矩:輸過兩千兩,免費吃飯吃宵夜;輸過四千兩,再加一間豪華的寢室;若輸過八千兩,本場更送上美女侍寢。”
“什麼樣的美女?也許在我倪十一眼中不過是一堆糞土罷了——可以挑選嗎?”
小盈沉吟了一下,道:“這個我得向老板請示過才能答複你!彼c衽一禮,去木門上敲了幾記,即有兩個頎長身材、冷目俊朗的漢子進來,把銀兩拿出去,羅掌櫃走進來,請倪立出房。
“我先去解個手。”
羅掌櫃引他到茅廁,待他出來,見羅掌櫃仍站在那裏,不由笑道:“如意果然服侍周到!”
“請問十一少要在本場過夜嗎?”
“先看看房子再說!
“如此,請。”羅掌櫃推開一道暗門,裏麵又另有乾坤,一座小小院子,布置得十分精致,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假山流水,亭臺花草,一樣不缺。
三麵各有一座小樓,羅掌櫃引他到左首那座小樓,拾級而上,樓上有兩間房,道:“以十一少今日所輸之銀子及身份,可享受貴賓級的寢室!彼崎_房門,裏麵有座小廳,還有一間布置豪華的寢室,紅木家具,配以粉紅色的羅帳,看來溫馨動人,隻是住在這裏,若沒有女人,實在是一種遺憾。
“這間寢室,倪十一十分滿意,不過我的隨從也得睡在這裏,讓他睡在廳裏就可。”
“別人不可以,十一少絕對可以通融。”
倪立問道:“聽說這裏符合條件者,尚有美女侍寢,是否確實?”
“這個規矩,金陵方圓數百裏的賭徒盡知!
“除侍寢之外,可否陪吃飯喝酒?”
羅掌櫃哈哈笑道:“侍寢尚且可以,吃飯喝酒更有何不可?”他走到房門雙掌連擊,俄頃便有一位麗人帶著一個丫頭走進。她雖然不如秦淮河畔的名妓,但也毫不遜色。
誰知倪立卻問:“可否換一個?”
羅掌櫃知道隻要倪十一迷上賭博,那就是一棵搖錢樹,在他身上刮數十萬兩銀子,對倪家來說也隻是一椿小事。因此又換了三批麗人,但倪立均不滿意。
“不知十一少喜歡什麼模樣的姑娘?”
“年輕的姑娘,倪十一閱曆太多,如今喜歡成熟的,不知可否請小盈侍寢?”
羅掌櫃臉有難色,道:“小盈隻是荷官,她不可以陪客人……待區區向老板請示一下!
“可否請問貴上貴姓大名?”
羅掌櫃道:“實不相瞞,咱們一向稱他齊老板,從不知道他叫什麼名,隻曾聽人叫過他齊士。”
“掌櫃在此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
“好,請您去請示一下齊老板,並派人把賤仆送進來。”
過了一陣,鄭曉景上樓,劈頭便問:“十一少你輸了多少?聽人說要輸超過八千兩才可以……”
倪立揮手止住他,道:“不多,才一萬一千多兩,你少掃我的興,這幾年我在秦淮河畔花的錢,難道還不少?”鄭曉景隻得唯唯諾諾應是。
又過了一陣,隻見羅掌櫃走進來,哈腰道:“老板說,從無此例,不過如果十一少明天再來,他會考慮!
倪立哈哈笑道:“貴上未免太過小氣了,一萬多兩銀子,在秦淮河畔,找不到比小盈還動人的名妓?倪十一是視金如命的人?倪家是窮措大?既然貴場如此不夠意思,咱們現在便走!如意賭場雖然是金陵城最大的,但少爺是來輸錢的,像我這種人去任何一座賭坊,隻要輸上三五千兩銀子,相信一夜至少有三五個美女可享受!”
羅掌櫃見他發火,忙道:“十一少莫生氣,區區再去跟老板說項!庇诌^了三盞熱茶功夫,房門開處,來的果然是小盈。後麵那位丫頭,手提兩隻食籃,跟著進來,把湯菜放在桌上,居然有六菜一湯,另加兩壺狀元紅,羅掌櫃卻不見了。
小盈嗔道:“十一少還不上桌?”
倪立抱拳??:“倪十一鬥膽請你過來,不知姑娘是否自願?另外若您已有丈夫,十一絕不會勉強。”
“我那死鬼丈夫,早已沒了五年,否則又何須出來拋頭露麵!”小盈含羞道,“承蒙十一少看得起……”
“如此甚好,吃飯!”
四人據一桌,丫頭布菜斟酒,吃飽醉酒之後,倪立問道:“你會彈曲唱歌麼?”
小盈嗔道:“我又不是舞榭歌臺的名妓,哪懂得這些?小蚨,快替兩位爺備水洗澡!”
小廳與寢室之間,尚有一間澡間。倪立與小盈先洗,最後才輪到鄭曉景。
× × ×
倪立攜小盈之手進房,問:“還要喝交杯酒嗎?”
“賤妾已不勝酒力!毙∮叽鸫鸬厣狭搜来玻娔吡⒏呷,忙道,“先把燈吹熄!
倪立一笑,滅了燈上床,伸手替她解衣。隻聽小盈嬌喘著道:“賤妾已五年未曾侍候過男人,隻怕技藝生疏,不能讓十一少盡興!
“看來倪十一要當技術指導了!”倪立忽然問道,“你來如意多少年了?”
“剛好五年。那死鬼死了五年,為了生活便進如意,起初當丫頭,後來才訓練我做荷官!
“你當荷官多久了?”
“三年吧!
“哦,要訓練兩年?”
“何止兩年,初當荷官隻做後備,還要繼續接受訓練,至今每月還得訓練三五天!
“訓練什麼?每把拋出去都是四五六?”
“這時候還講這種話,不煞風景?”
倪立是邊解衣邊問的,他的手已開始不規矩起來。
小盈喘著氣道:“死鬼,你慢一點……天天去秦淮河畔,還這般急色……”
“你見過齊老板沒有?你沒有被他逮。俊
“他……他不近女色……很少見到他……死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