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問道:“前輩又有什麼教訓(xùn)?”
“本座要教訓(xùn)你,十個你也不夠死!”瑤光星抬首道:“嘉兒,你下場跟另一個試試招。”
邊遠(yuǎn)道“前輩,咱們本是朋友,晚輩去年受傷,老六……不,老三沿途護(hù)送我到大理,情深義重,您要她跟晚輩相鬥,萬一失手……”
瑤光星冷冷地道:“她失手絕不會怪你,要怪隻能怪她自己學(xué)藝不精!嘉兒,你聽不聽話?”
甄嘉沒奈何走了出去,道:“請邊大哥指教!”
邊遠(yuǎn)歎了一口氣,道:“真是上天作弄人。甄家妹子,你先出手吧。”
甄嘉滑步向前,揮掌便打,邊遠(yuǎn)雙掌一掄,將其招式拒於門外,他十招倒有八招是守勢,甄嘉自知功力跟他有一段距離,亦不敢冒險進(jìn)攻。
瑤光星冷冷地道:“嘉兒,你這樣能學(xué)到什麼功夫?這跟師兄妹喂招,有何分別?”
甄嘉立即強攻起來,她入門時間短,而華山派的功夫又棄而不用,憑此要勝邊遠(yuǎn),實是妄想,鬥了七八十招,瑤光星又叫停,迴首道:“菱兒,你帶他們迴囚室去,改天再鬥!”
黃菱帶他們出去,葉知秋道:“她拿咱們來給她徒弟試招。”
黃菱道:“如此最低限度也可以活幾天,有何不好?說不定日後有轉(zhuǎn)機!”
葉知秋認(rèn)為有理,因為時間越久,對柏長青之療傷越有幫助,待他痊愈,真要拚起來,也未必會輸。
次日下午,黃菱又來找他們,這次慕容飛挑戰(zhàn)的是施曉玉。一個勝在武藝嫻熟,打鬥經(jīng)驗十分豐富,另一個則勝在有名師指點,招數(shù)淩厲詭異,鬥得十分激烈,一百八十招之後,施曉玉憑經(jīng)驗豐富,摸到其武功路子,逐漸取得上風(fēng)。
瑤光星又叫停,由甄嘉及石綺玉對陣。石綺玉十分潑辣剽悍,一把刀使起來,像個男人,跟平常完全不一樣。
甄嘉的功夫正在“青黃不接”期間(華山派武功固知不好已不練,新的武功才剛?cè)腴T不久),是以更加不濟,被石綺玉殺得東躲西閃。
瑤光星看得又驚又怒,冷笑一聲:“好哇,原來你是來拚命呀!”
石綺玉道:“請前輩明鑒,晚輩因為未遇明師,武功低微,在江湖上混,全靠這個絕活——拚命。我一上場跟誰鬥都一樣!”
瑤光星沒好氣地道:“停!帶下去!”
一連鬥了四五日,葉知秋反而鬥出癮來,覺得這對自己亦大有裨益,因為可以將所學(xué)來的武學(xué),借實戰(zhàn)融化在昔日所曉之武功內(nèi),威力大增。
而柏長青則專心療傷,由於有碧蓮療傷聖藥之助,痊愈速度極快。他對甄嘉有一份說不出的感情,而跟杜細(xì)香雖然日夕相處,每天說話卻不超過十句,而且她似乎滿懷心事般,令柏長青頗為苦惱。
這天邊遠(yuǎn)跟慕容飛正鬥得十分激烈時,樹林裏突然傳來尖銳之哨子聲。瑤光星臉色一變,喝道:“停手!倚翠扶翠,你倆去看看發(fā)生什麼意外,若來敵太強,要她們趕緊迴來!”
倚翠及扶翠立即飛身躍落一隻小舟上,有人拉動繩子,小舟飛快地滑到對岸。小舟未靠岸,左右雙翠已飛上岸去。
瑤光星道:“你們自己迴囚室吧。”
葉知秋道:“經(jīng)過這幾天相處,前輩該知道咱們不但沒有惡意,而且十分相信前輩,故此從來沒有打算過要逃跑,你有強敵到,雖然前輩武功超絕,但可惜強將手下盡是弱兵,咱們替你撐撐腰,壯壯行色,又有何不好?何須趕咱們進(jìn)囚室?”
瑤光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假如你們乘機逃跑,本座絕對不會輕饒!”
邊遠(yuǎn)道:“您放心,咱們不是那種人。”
葉知秋問道:“前輩可知是什麼人到嗎?”
瑤光星反問:“難道你知道?”
“若晚輩沒有猜錯者,八成是天權(quán)星的人。”
“理由及根據(jù)何在?”
葉知秋道:“事後晚輩再分析。”
話未說畢,樹林裏已湧出一群黑衣少女來,狀甚狼狽。瑤光星輕嘯一聲,嬌軀倏地飛起,一飛三丈五六,落在泥潭中,隻見她足尖在泥上一點,借力向前再飛,兩個起落之後,已落在岸上。
一個黑衣少女道:“師父,來者有七八個,武功均十分強,徒兒們抵擋不住!”
瑤光星未待她說畢,已飛到森林前,輕嘯一聲,把扶翠及倚翠招迴來。“先迴去,本座押後!”小舟滑行甚快,隻一刻那三艘小舟已把人運畢,瑤光星這才再度飛迴“島”上!
一個女仆立即用毛巾拭去她靴上的泥巴。
“來的是什麼人?”
扶翠道:“奴婢眼拙,不敢肯定,似乎是天權(quán)星,此刻他們被困在‘六合陣’之內(nèi)。”
瑤光星冷哼一聲,道:“小小一座六合陣,圍不了天權(quán)星多久。”
柏長青本在囚室內(nèi)練功,此時忙取出易容藥,在自己臉上塗上幾抹,變得甚為醜陋。然後推開窗子偷窺。
過了半頓飯功夫,隻見森林裏走出八個人來,為首那個甚有氣勢,卻不知是什麼身份,但當(dāng)他目光落在匪首那青年臉上時,便明白了!
來的果然是天權(quán)星宇文雄和他的公子宇文戰(zhàn)!
× × ×
隻聽瑤光星的聲音傳來:“我道是誰,原來是宇文兄,請恕小徒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了!”
“原來是你的徒子徒孫,一家人不計較!”宇文雄稍頓又道:“愚兄遠(yuǎn)來是客。瑤光妹子怎不請咱上島敘一敘離情?”
原來瑤光星本名就叫瑤光,不過複姓慕容。慕容飛是她本家的侄女。當(dāng)下慕容瑤光冷冷地道:“本島一向不招待男人,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指教,不如痛快一點!”
宇文雄好整以暇地道:“瑤光妹子分明騙我,你身邊不是有兩個男人麼?”
慕容瑤光道:“他倆是我徒弟,你怎能跟他倆比?你們闖進(jìn)禁地,本座尚未跟你們算賬哩!”
宇文雄把宇文戰(zhàn)拉到跟前,道:“快叫阿姨。瑤光妹子,這是我幺兒,不成材得很,又懶惰,你既然有收男徒,不如也收了他吧,咱們數(shù)十年的交情……”
“不敢當(dāng)!也不要說交情!‘天上五顆星’本來各在天一涯,是好事者硬將咱們湊合在一起,後來咱們才認(rèn)識的!有什麼交情?我聽你叫我妹子,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宇文雄屢次遭奚落,心頭有氣,聲音一沉,道:“老夫有幾個手下,被人殺死,聽說兇手是躲在你這裏!”
葉知秋道:“簡直胡說,咱們從不收留外人,怎會有人躲在此處?”
宇文雄粗暴地道:“老夫跟令師說話,幾時輪到你來打岔!”
葉知秋道:“你在長安苦心經(jīng)營,一心要雄霸天下,家?guī)熓鞘劳飧呷耍^道不同不相為謀,會無好會,今日你來此還有什麼好意?”
宇文雄暗吃一驚,忖道:“她若是隱世高人,又怎知老夫的一切?”當(dāng)下冷冷地問道:“瑤光,令徒的話能代表你嗎?”
“那得看是什麼話,不過這一句卻可代表我!”
宇文雄暗哼一聲,輕吸一口氣,道:“當(dāng)今武林大亂,已形成三五股勢力,瑤光你不加入某這一股勢力,日後將會覺得孤掌難鳴……”
瑤光吃吃笑道:“我又不去跟人家爭什麼武林霸主,孤掌難鳴於我有何損失?本座就要獨善其身!你說的那幾股勢力,何不介紹一下,也好讓我知所防範(fàn)!”
“第一股勢力是以司馬千羽父子為首,第二股勢力是以吃肉和尚為主,一股是以老夫為主。老夫懷疑天樞星亦不會閑著,應(yīng)有一股勢力,另外還有一股是以歸本宗為首的年青人一輩的高手!”
“哦?年青人有多大的能耐,敢跟你頏頡?”
“這小子一身武功不可輕覷,當(dāng)然這隻是老夫推測的,也許他會跟吃肉結(jié)合一起,但西天老魔及虛無宮亦是一股不能輕視的實力!”
“乾匡民死了沒有?他怎會讓練彩石出來興風(fēng)作浪。”瑤光格格一笑:“若我出山,照理應(yīng)該加入虛無宮,因為大家都是女人,話比較說得來!”
“練彩石那女人你能相信她?”
瑤光歎了一口氣,道:“武林中人全是為了權(quán)勢名利而勾心鬥角,你說還有誰能相信?”
“有,就是我!”
瑤光“嗤”地一聲笑了出來,道:“未得天下之前,我必受重用,得了天下之後,我孤身一人,能跟你們父子四人鬥嗎?”
“你把老夫看扁了,老夫絕對不是這種人!”
“你若不是這種人,豈不有愧‘天權(quán)星’之美譽?”瑤光麵容一斂,道:“我自個在此荒山野嶺授徒為樂,了度餘生,也不犯了你們什麼事,你們也不要來惹我!”
宇文雄見軟的不行,又來硬的。“瑤光,咱們不談武林大勢,不談交情,談點道理吧!有幾個人殺了老夫的手下,你將他們收留起來,這不是明擺著跟咱們作對嗎?”
“好笑,我?guī)讜r收留了你的仇家,你今日可得把話說清楚,你的消息自何而來的?”
宇文雄道:“老夫的手下本來是要去殺天山劍派的人,誰知道這幾個青年,反將他們殺死,依老夫推測這些青年必是歸本宗那一夥的!”
葉知秋問道:“你的手下有人偷走迴去向您報告?”
宇文雄笑道:“老夫手下全部被殺,但事後老夫再派一批人追殺天山劍派弟子,他們作鳥獸散,由於吃肉和尚趕來,老夫手下隻抓了一舌頭,是他供出來的!”
“不知這個舌頭是什麼人?是天山劍派的嗎?聽說喬巍治徒極嚴(yán),他會出賣朋友,咱們不信!”
宇文雄冷冷地道:“此人是天山七劍的老四於長山,難道老夫不相信他?”
這幾句話落在杜細(xì)香耳裏,隻見她花容失色,嬌軀亂顫。
葉知秋看了她一眼又道:“於長山做出出賣恩人的事來,他日後見到喬巍,大可以當(dāng)麵羞他!”
宇文雄冷哼一聲:“喬巍是什麼人?值得老夫?qū)λ绱耍亢喼笔请?yún)雀焉知鴻鵠誌!”
葉知秋故意道:“不看僧麵看佛麵,你當(dāng)眾羞辱我,不怕家?guī)熤鴲溃俊?br />
瑤光叱道:“住口!”抬頭道:“若要說道理,你硬闖我的禁地,又是什麼道理?”
宇文戰(zhàn)見老父一時不能作答,便搶著道:“阿姨,若非你收留家父之仇人,咱們又怎會誤闖禁地?事情總有個先後之序……”
“我在跟令尊說話,幾時輪到你接腔!”慕容瑤光原話迴敬他,道:“告訴你,本座沒有收留任何人,你看這裏有你要的人嗎?”
由於葉知秋他們已重新易過容,是以看來看去沒一個像,但宇文雄眼珠子一轉(zhuǎn),道:“屋子裏的人已全部出來了嗎?”
“屋內(nèi)已無人!”
“老夫不信!”
慕容瑤光道:“信不信由你!本座沒有必要取得你之信任,宇文雄,念在當(dāng)年之情誼,我也不跟你計較誤闖禁地的事,??走吧!”
宇文戰(zhàn)又道:“阿姨,咱們遠(yuǎn)來是客,你不相送一程?”
慕容瑤光冷冷地道:“小鬼,你打錯主意了,走吧。”
宇文戰(zhàn)問道:“阿姨,咱們不走又如何?”
瑤光淡淡地道:“隨便你們,大可以在岸上吃喝拉撒!”
宇文戰(zhàn)道:“咱們可以分出人手去尋食物,阿姨的人不能上岸,吃喝如何解決?不如待小侄煮好了食物,再請阿姨上岸共同享受如何?”
慕容瑤光勃然大怒,正想臭罵他一頓,哪知宇文雄卻道:“戰(zhàn)兒,你真沒禮貌,她們早已餓了,你把身上之幹糧拿出來,容壽,你親自送上島去,請仙子笑納!”
那容壽是西北道上輕功方麵的頭一二名好手,有個外號叫“蜻蜓點水”,當(dāng)下托了一包幹糧,便舉目逡巡,似乎要找些什麼墊腳的東西。
瑤光冷冷地道:“任何人未得本座同意,擅闖本島,格殺不論,我先把話說清楚,省得別人說我以大欺小!”
宇文雄問道:“若老夫要上島呢?”
“沒有例外!”瑤光說得斬釘截鐵。
宇文雄喝道:“容壽,還不快想辦法!”
容壽四顧之後,拾起地上幾根樹枝,倏地拋出泥潭,人亦隨之躍起,足尖在樹枝上一點,再度拋出第二根樹枝,又是一點,身子撲前,第三枝樹枝再度拋出!
慕容瑤光料不到他輕功及內(nèi)功有此造詣,正想發(fā)出暗器迫他下泥潭,但樹枝將掉落泥潭時,忽然向旁滑開七八尺,這一著大出人意料!
那容壽更加吃驚,總算他反應(yīng)快,一掌擊向泥潭,一股掌風(fēng)湧出擊在泥巴上,身子借勢飛起幾尺,正想橫掠,忽然咕咚一聲,直跌進(jìn)泥巴裏!
這個變化大出宇文雄意外,救援不及,隻見容壽雙臂在泥巴上晃了幾下,便慢慢沉下去。
宇文雄臉色鐵青,道:“慕容瑤光,你這一手太過絕情了吧!”
慕容瑤光冷冷地道:“他自己跌進(jìn)泥潭裏,與本座何關(guān)!”
“若非有人偷襲,他又怎會跌下去!還不快救人!”
此刻隻見泥潭裏冒起一串泡兒,隨即歸於平靜。“此刻就算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宇文雄,本座的確未出手,我要殺他,又何須瞞你?”
宇文雄轉(zhuǎn)頭四顧,臉上晴陰不定。
慕容瑤光道:“你們進(jìn)不來的,還是走吧!撕破臉皮,對彼此都沒有好處!”
宇文戰(zhàn)道:“爹爹,讓孩兒試一試!”
宇文雄叱道:“你輕功還不如容壽,逞什麼強?瑤光說得有理,何必撕破臉皮?留個情麵,日後也好相見!”他抬頭道:“瑤光,今日先此別過,但希望你恪守諾言,不參加任何一股勢力!”
慕容瑤光冷笑道:“本座並無義務(wù)答應(yīng)你的條件,說不定有一天我會出山!”
宇文雄亦冷冷地道:“希望不會為敵,咱們先走!”
走了幾步,宇文戰(zhàn)低聲問道:“爹,你為何不讓孩兒試一試?就算不讓孩兒試,也可讓他們試試,最低限度也可看出是誰出手的。”
“你懂什麼?剛才容壽是如何著了道兒的,有誰看見?普天之下,有此功力的,除了天樞星之外,尚有何人?為父是不願將他迫到那個婆娘那方去!”
宇文戰(zhàn)道:“不會是那老家夥吧?若他在此,為何不現(xiàn)身?”
“天樞老兒城府最是深沉,他不現(xiàn)身,必有原委,也許現(xiàn)在沒有把握之下,不敢跟咱們?yōu)閿常忠颥幑馐竞茫蹅兿饶湓诎堤幐Q伺。”
目送宇文雄等人去遠(yuǎn),慕容飛問道:“師父,你沒有出手,那廝怎會掉進(jìn)泥潭?”
慕容瑤光轉(zhuǎn)頭望著葉知秋。
“你應(yīng)該知道!”
葉知秋笑得比西天的夕陽還燦爛,道:“一定是我三弟所為,除了他的‘大輪神指’,天下再無人有此神功!”慕容瑤光未待他說畢便直奔囚室。
× × ×
柏長青正在練功,木門無聲地滑開,一股罡風(fēng)襲身,柏長青雙掌舉起放在胸前,罡風(fēng)至身前,忽然化於無形,他睜開雙眼,道:“前輩為何出手偷襲?”
瑤光臉罩寒霜,雖然有紗巾遮擋,但仍讓人感受到肅殺之氣,冷冷地道:“誰叫你強出頭?”
柏長青笑嘻嘻地道:“晚輩替你出頭,擊走宇文雄前輩不心生感激,還來怪一個內(nèi)傷未愈之後輩,實令人費解。”
“難道本座沒有辦法殺他,要你出手,置本座之顏麵於何地?”
“前輩麵子並無受損,不用你出手,便置於死命,大寒?dāng)衬懀蛊溷と欢耍藢嵞俗罴褢?zhàn)術(shù)!”柏長青仍然笑嘻嘻地道:“後輩這些日子受前輩照顧,一飲一食均是恩情,又怎會做出不利前輩之事來?”
慕容瑤光道:“希望你不是口不對心!”
“晚輩等之心,日月可昭!”
甄嘉忽然跑了進(jìn)來,道:“師父,他對徒兒有幾次救命之恩,請您高抬貴手……”
慕容瑤光道:“今日瞧在嘉兒臉上,放你一馬!嘉兒,咱們走!”
柏長青道:“明天晚輩想跟前輩您詳談一下,敬請安排!”
俄頃,木門再被推開,柏長青沒有睜開眼睛,他以為進(jìn)來的是葉知秋他們。但他很快便發(fā)覺自己錯了,因為他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這是人體發(fā)出的,他知道來的一定是甄嘉。
她已解下了紗巾,柏長青緩緩地道:“你比前瘦了。”
“難道你隻有這句話要跟我說?”
“我有很多話要問你……對啦,你是偷偷進(jìn)來的,還是已得到令師之同意?”
“有分別嗎?”
“有,若是偷偷走來的,隻能長話短說,而且隻能挑最重要的說,若已得令師同意,可以慢慢說,多方麵……”
甄嘉截口道:“我是偷偷進(jìn)來的!”
柏長青吸了一口氣,略為沉吟即問:“你可知道令師要如何處置咱們?”
“這個很重要?”
“很重要,他們是因為急於找個安全的地方替我療傷,這才誤闖禁地,若因我而失去雙眼,我死難安心!”
甄嘉長長歎了一口氣,問道:“你永遠(yuǎn)把別人放在第一位,為何從沒有將自己放在第一位去考慮?你、你大概是把友情、把正義看得比女人更重要……”
柏長青心頭猛地一沉,半晌才道:“我已有未婚妻……我一直是把你當(dāng)作妹妹看待……”
“哼,若把我當(dāng)作妹妹看待,那天晚上你怎會爬上我的床?”甄嘉雙眼忽然泛起一層霧,道:“我卻沒有把你當(dāng)作大哥,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心意!我當(dāng)然知道那個姓杜的是你的未婚妻,你說,我有哪一點不如她?”
柏長青不知如何答她,半晌仍吐不出一個字來。
“你放心,我已把他們囚在另外一間木屋,她沒法聽見你說什麼?我也知道你的內(nèi)心,你並沒有真正把我當(dāng)作妹妹!”
柏長青還是不知如何答她,幸好她又說下去:“因為她跟你在一起,是以我今日才對你說出這些話來!你的婚事是令尊替你選擇的,你真的愛她嗎?你跟她在一起,有如魚得水的感覺嗎?你不答我也知道沒有,因為你已有了我!任何一個對你有意思的女人,你都會拿她來跟我比,我除了投錯師門、武功低微之外,我比任何人都強!認(rèn)識我之後,你已不可能再愛別的女人!”她一口氣說來,咄咄迫人,自信心十足。但柏長青仍看出她內(nèi)心其實很害怕,害怕自己對她說,不愛她!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眨不眨,似乎要將她內(nèi)心看透,屋子裏沉默下來,但氣氛卻更加沉重,以至兩人粗濁之唿吸聲,此起彼落。
甄嘉這一席話赤裸裸地剖白了自己的感情,大出柏長青之意料,而且給他無比之壓力,他覺得剛愈合的內(nèi)腑,又似要裂開去。
“你不敢答複我?”甄嘉稍頓又問:“我隻想知道,我離開你之後,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有。”柏長青忽然來了勇氣,“但我沒有多餘的時間想,因為練功習(xí)武太緊迫了,因為我要爭取時間,要在邪魔羽翼豐滿前,將自己之武功提高至可與他們頡頏的地步,男女私情卻可以等……假如風(fēng)波之後,還能活下來,那時才進(jìn)溫柔鄉(xiāng)!”
“這便是英雄胸襟?是你無情,還是我太多情?在不適合的時候投進(jìn)感情?”
柏長青幹咳一聲,道:“你也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全心全意學(xué)好武功!嗯,你怎會跑來這裏?”
甄嘉沉吟了一陣才道:“我離開大理,便由來路走迴來,想越過秦嶺東出華山,返迴師門,不料來到這裏便遇到家?guī)煟f我可繼承其衣缽,便要收我為徒……小妹後來也想通了,反正大師兄已做了榜樣,投入西天老魔門下,我還有什麼顧念?何況返迴師門亦沒有意思,是以便在這裏住下來了!”
“原來事情就這般簡單,剛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未答,就是……”
“不用說,我也知道你關(guān)心的是什麼!家?guī)煈?yīng)該不會挖掉你們的眼睛,當(dāng)然她可能會提出條件來……”
柏長青截口:“什麼條件?”
“明天你不是要去見她嗎?你自己當(dāng)麵問她吧!”甄嘉問道:“剛才容壽跌進(jìn)泥潭,是你的傑作吧?真想不到你武功又精進(jìn)了!”
柏長青道:“我內(nèi)傷痊愈之後,相信就算再遇西天老魔,他全力撲擊,也未必能勝我!”
“我不想跟你談這些話,我剛才問你一大堆問題,你還未答我!”
柏長青道:“你知道我已有未婚妻,我豈能讓一個無辜的人為我傷心?而且我已經(jīng)說了,此刻實不宜談情說愛!”
“你可以做得到,但我做不到!我會想你,天天想你、一天想你好幾次!”
“這……這又何必!”
“我甄嘉可不是低三下四的女人,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男人,也不知凡幾,我從來不假辭色,但當(dāng)我愛上一個人時,便絕不迴頭,亦不後悔!”
柏長青道:“你知道我一定會投入製止這場武林風(fēng)暴中,能否活下來,我自己都沒有把握……”甄嘉又道:“我不管,假如你不幸死了,我便終生不嫁,而且絕對不會愛上第二個男人!”
柏長青心弦顫動了,他實想不到甄嘉對自己的感情,是這麼專注及深沉。
甄嘉歎了一口氣,道:“這些話,我已想了很久,很想對你說,說了我心頭便舒暢多了,並不是求你憐憫、施舍,甄嘉還沒有這般下賤!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瘦嗎?”
柏長青如今已完全明白了,他並沒有被愛的那種喜悅和優(yōu)越,相反他一顆心比鉛還重!
良久,他抬起頭來,甄嘉人已不見,餘香猶在。
他一顆心如麻般亂,腦海裏一會兒是甄嘉的影子,一會兒又泛上杜細(xì)香。他想拋棄煩惱,卻沒法入定。
多情自古損少年,兒女私情未得其樂,先嚐其苦。
柏長青第一次嚐到煩惱,朦朧中,他抬起頭來,房門輕輕推開,隻道甄嘉去而複返,卻不料進(jìn)來是杜細(xì)香!
杜細(xì)香將門掩上,鼓著腮,胸膛起伏不定,興衝衝地走過來,柏長青心頭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