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突然而至,熄滅了燎原烈火。
很快又雨住雲開,仿佛一切都像夢幻。
站在紙雕狼頭被焚毀的現場,看著常樂、甘甜、張凡等人在積水泥漿中扒拉灰燼,蘇瀾一言不發,思緒萬千。
為了逼真,她在那紙雕狼頭的眼睛裏,安裝了兩顆黃褐色的人造鋯石。那天晚上,在微弱昏暗的燈光下,紙雕狼頭的人造鋯石眼珠不停地變幻著顏色,時而是黃褐色,猶如北狄豺狼查羅的陰沉狠戾;時而是綠色,仿佛暗夜中地獄勾魂幽靈;時而是紅色,仿佛是虐殺中噴湧的鮮血!它時而怒目圓瞪殘暴畢露,仿佛宣告,被它盯住,萬物無處逃生;時而蹙眉低視,好似鄙視,心中唯我,目空一切皆糞土!時而又黃褐色、綠色、紅色雜糅相殺,變幻莫測,眼神異常,飄忽不定,寓示它已愴惶到精神錯亂,癲狂無極,其貪婪卑鄙、殘暴嗜血、心狠手辣、無信無用、冷酷無情、心高氣傲、野心勃勃一覽無餘!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把京城貴女蘇茜、費潔嚇得驚叫連連、瑟瑟發抖。
甘甜弄得灰頭土臉,衣服上滿是泥漿。她起身對蘇瀾道:“公子,那寶石該不會是被燒化了吧?”
鋯石是燒不化的,即使是人工合成的鋯石也燒不化。不見蹤影的唯一原因就是,查羅在混亂之際拿走了。其實,廉價之物,蘇瀾沒想著找迴,隻是想確認一下,查羅是否動了手腳,是否會帶來不良後果,自己該如何應對。
“別找了!”蘇瀾歎口氣。她迴身對馬澄道,“馬大人,野火燎原,那北狄豺狼,包括蔣嘉,連衣服都燒沒了,都是赤身裸體,瘋狂逃竄。顯而易見,不光我的寶石不見了,大人要找的那些重要東西,也被燒毀了!至於魔法棒,也斷成了兩截,毫無用處!所以,馬澄大人,迴雲城吧,我派人送你們迴去,保證您的安全。您可以在雲城等我父親到來。還有嶽山,你也跟著馬澄大人一起迴去吧。”
馬澄是拖油瓶,嶽山是跟屁蟲,都是不安定因素。蘇瀾都不信任、不喜歡,不歡迎。
嶽山聽了,“咕咚”一聲跪在灰燼泥地上:“縣,公子,我們不能迴去,迴去就是個死,倒不如現在你就殺了我們!”開玩笑,嶽宕的頭顱沒有拿到手,他敢迴雲城?
嶽府其他五個護衛也立馬跪下磕頭。
他們在此尋死覓活,就是不敢張嘴索要嶽宕的人頭。畢竟縣主的姐姐還沒有營救迴來。蘇瀾自然不會鬆口,也不會輕易鬆口。
甘甜發怒道:“我們公子丟了一對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寶石,那可是價值連城!你們拿全部身家賣了都賠不起!你們不說幫著尋找,還在這裏嚎喪,真是晦氣玩意兒!”經過蘇瀾的點撥、熏陶,甘甜早就知道,祖母綠是最好的寶石!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就是頂級寶石!縣主人品貴重,就配擁有世界上最頂級的寶石!
蘇瀾心裏暗笑。在甘甜的嘴裏,一文不值的人造鋯石搖身一變成為了價值連城的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寶石!
嶽山及其手下護衛都不了解紙雕狼頭的前世今生,自然不知道,野外這場大火跟兩顆價值連城的祖母綠寶石有毛關係。反正相信就好!
馬澄就不同了,他親眼目睹紙雕狼頭被查羅花費八十萬巨金拍賣走的全部過程,也知道狼頭的眼珠是如何犀利冷酷、駭人恐怖。不過,他怎能得知,紙雕狼頭的眼珠是人造鋯石還是祖母綠寶石?自然是,甘甜說是什麼那就是什麼了。
好在,今天他知道了,原來這狼頭竟然是縣主所有!不由瞪大眼睛,無聲驚歎,縣主真是好手腕!嘖嘖,那可是六十萬兩銀票,還有被作價二十萬兩而抵債的厄龍吉草原!對亨碩特部落而言,厄龍吉草原那可是無價之寶!
如果他知道,縣主將六十萬兩獻給朝廷開礦冶鐵,建立兵工廠,估計會當場暈倒!
不過,這會兒馬澄深感,狼頭被毀,寶石眼珠自然就成為了八十萬巨金的替代品!
雖然聖旨被毀,沒能讓查羅帶迴北狄引起不良後果,但畢竟自己失落了聖旨,那就是嚴重失職,那就是洗不掉的汙點!而他的種種荒唐行徑,蘇瀾都一清二楚!他不僅得讓縣主隱瞞遮蓋,還得讓縣主在皇上那裏為他上奏說情!可縣主憑啥聽他擺布?他無錢無人,自然得鞍前馬後,為縣主鞠躬盡瘁!再說,皇上旨意讓他出使北狄,即使查羅跑了,他也必須得親自往北狄跑一趟,哪怕隻是在大成和北狄的交界處溜達一圈,他也得做做樣子!否則如何跟皇上交差?所以,他絕不能走!
他發現蘇瀾特別看好高信,於是不住地誇讚:“高信人小功勞大,上次發現蘇哈,奪迴了使節;這次又發現了查羅等北狄豺狼!本官一定要具折上奏皇上,為高信請功!”他忘了,自己都沒辦法向皇上交差,還能具折為他人請功?
蘇瀾對馬澄的奉承很無語,可高三娘和高信卻很領他的情,不住道謝。
馬澄是巴結,嶽山更實惠,直接從馬背上的皮囊裏摸出一個匣子,雙手遞給蘇瀾。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對蓮子大小的藍寶石。雖然不及甘甜口中的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但也是價值上萬了!
看來,這兩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緊跟蘇瀾,九頭牛拉也不迴頭!
蘇瀾甚是無奈。思忖再三,丟下一句:“那就要服從指揮,不能多事!不能多嘴!”
喝著桑幹河水,吃過大餅,隊伍再次出發,目標東北。
蘇瀾騎在馬上,一直在思考一個重要問題,查羅等人一路往北,已經到了雲城和大漠交界之荒原。這裏有長城、兵堡,他們如何插翅飛過重重關隘,逃入茫茫大漠?還有,綁架蘇萍的人又將如何把她帶離關隘?難道長城也有不為人知的殘垣頹壁可供通過?或者是,關隘有人交通內外,擅自開關?
蘇瀾越想越是心驚。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令人細思極恐。
還有,四月十三日早上,莊石心腹麾下、從五品撫遠將軍焦坪手持暫代雲城總兵袁欣的手令,以及莊石的密令,率領五百人馬緊急奔赴保安關和鎮虜堡。今天十五日了,他們應該早就到了。他們是否行動?結果如何?不管怎樣,自己行動前,必須跟他們取得聯係。
蘇瀾將高大郎、高三郎和寧虜堡校尉汪升、破虜堡校尉鄭貫叫到左右並轡齊驅,邊走邊詢問保安關和鎮虜堡的情況。遺憾的是,高家哥兒倆從未去過這兩個地方。他們還說,並不認識八合貨棧股東之一、保安關校尉程立,也不認識他的的表弟、其小姨子宴小妹的準夫婿、鎮虜堡校尉秦燎。
汪升、鄭貫也隻去過保安關一次,那還是四年前,保安關校尉、八合貨棧股東之一的程立從鎮虜堡調任保安關時,恰逢他們哥倆休假,於是結伴去保安關探望、祝賀,還去了程立在保安關附近的晏家村的家。他嶽父嶽母也住在這裏。他們幾位結義兄弟平時都是恪盡職守,隻有休假時可以去八合貨棧團聚。
蘇瀾奇怪地問,程立在鎮虜堡也是校尉,到保安關屬於平調,還需要特地去祝賀嗎?汪升、鄭貫有些猶豫,又有些尷尬,道:“保安關條件好一些,而且離晏家村的家近一些。”
汪升、鄭貫還說,保安關是長城關隘之一,大成和北狄在此設立了馬市,時間長達五十多年。
所謂馬市,是大成與邊疆少數民族部落互市的一種固定場所。因以茶葉、絲綢、瓷器等交換或收買馬匹為主而得名。對大成來說,馬市不僅是邊貿問題,更是對邊地民族所采取的一項十分重要的安撫政策。它直接關係到大成政治、軍事、經濟以及對北狄民族政策等諸問題。
大成和北狄相安時,保安關打開,百姓在馬市互市;大成和北狄烽煙四起時,保安關關閉,馬市交易中止。
保安關通常都是月市,即一月開一市,一市為一天。大成和北狄蜜月期時曾經發展為旬市,即一旬一市。交惡時曾經長達五年沒有開市。
朝廷戶部在雲城占了整條戶部大街,專管山西北道稅收銀錢的征收,並直接用於雲城軍事度支。他們和雲城總兵部衙合作,專門派人在保安關收取馬市賦稅,同樣是直接用於雲城軍事度支。
因為歲末年初北狄馬踏雲城三座衛城,保安關早已關閉,至今還沒有開通。而且,根據形勢判斷,保安關三年五載都開不了。
不僅是保安關,其他的馬市也通通關閉!
蘇瀾恍然大悟。所謂條件好一些,應該是油水多一些。
她這才知道,歲末年初,遭到北狄強盜禍禍的雲城三座衛城,全部位於雲城西邊,其中桑樹鎮就在長城關隘之一的攬月關下往南二十裏,距離雲城有四百餘裏。桑樹鎮南下二十裏是石崖城,石崖城往東一百八十裏是丹石城,丹石城再往東一百五十裏是巨峰關;巨峰關再往東是雲城。巨峰關距離雲城不到百裏,在雀兒山和牛心山的夾峙之中,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鄧荔的夫君吳迪,還有陳奔,就是巨峰關的校尉。他們也是和北狄鐵蹄抗爭,堅守巨峰關一個多月,最後擊退來敵,確保了雲城安全的大功臣!
然而,兩位功臣至今沒有得到任何褒獎或升遷!
至於高家、於家的小牧場都在攬月關下,位於攬月關和石臺關之間。高家的牧場距離桑樹鎮的高家有四十餘裏的路程。因為麵臨前線,這裏的土地不適合耕作,遂被一些軍戶買去做了小牧場。
難怪,當日高家母子逃亡,北狄強盜緊緊跟隨。若非他們騎術高超,恐怕早就命喪黃泉。
隊伍渡桑幹河,過火山群。黃昏時分,他們路過了白登山。夕陽西下,遙望白登,憑吊西漢遭受白登之圍而陣亡的鐵血軍魂。蘇瀾提醒自己,此行保安關和鎮虜堡救人,一定要慎之又慎,特別當心。
蘇瀾決定夜宿官屯鎮驛站,另派高大郎和高三郎,以及寧虜堡校尉汪升、破虜堡校尉鄭貫、莊石將軍麾下校尉黃成、葉林協助,分別到保安關和鎮虜堡探聽消息;又派玄武堡堡長鍾秀、朱雀堡堡長管訓帶著手下去高柳縣城打探消息。
走之前,蘇瀾分別給了這三支人馬一副望遠鏡。今天他們在黑石山已經搗鼓過,此刻又請教、演練一番。
他們走後,高三娘和高信,以及喬方夫婦和喬桃兒都來拜見蘇瀾。
蘇瀾知道他們擔心,自然是一番撫慰。
她又喚來殺四、常樂、甘甜、張凡、卞雍和吉貴,展開圖紙,在高、喬兩家人的指點下,將攬月關、桑樹鎮、石崖城、丹石城,還有保安關和鎮虜堡都一一做了標注。就連高家和於家的小牧場的位置也做了標注。完後,蘇瀾問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去歲末今年初時,北狄諸部十萬大軍是如何飛躍長城關隘的?”
這個問題十分尖銳,但也繞不開。
之前,大家都把重點放在桑樹鎮守將,正五品定遠將軍隋茂率一千衛軍棄城而逃,被北狄追兵趕上,全數殲滅。隋茂的首級還被北狄人製成酒器,懸在馬頭之下,甚是駭人聽聞!
大家卻忽視了,這十萬北狄軍隊是如何進入長城關隘的!
高、喬兩家人都沉默了。好半天,高三娘歎口氣道:“縣主,我們當家的懷疑,有人私自開了關隘。比如攬月關。可是我們沒有證據。”
蘇瀾不禁大驚:“什麼,有人私開關隘?”
雖然早已懷疑,但聽到高三娘此言,蘇瀾還是大吃一驚。
喬方卻搖頭道:“嫂子,不一定就是攬月關。”他上前指了幾個地方,道,“縣主,其實,長城有很多關隘,其中,咱們雲城總兵部衙下轄的關隘,就有十幾個。比如,保安關和攬月關之間,從西往東,還有虎口關、永固關、宣武關。保安關以東還有宣仁關、鎮塔關、土臺關;攬月關以西還有石臺關、登雲關、西月關等等。人稱雲城十一關。”
蘇瀾趕緊讓卞雍和吉貴一一標注下來。
“這些長城關隘都有重兵把守,少則一、兩百人,守將是百夫長之類;多則三、四百人,守將是正六品校尉。其中,石臺關、虎口關、保安關、土臺關因為是朝廷設立的馬市,守關士兵更是高達近千人,守將是從五品撫遠將軍,或者正五品定遠將軍。其中,保安關的馬市最大,衛兵超過一千,守將更是從四品揚威將軍。另外,這裏還有戶部和總兵部衙的人,有百把人呢。”
蘇瀾聽了,一時愣怔了。麾下一千衛兵就可以當上從四品揚威將軍。可父親在殿州時,麾下五、六千人,也不過是個正四品威烈將軍!後來還是因為屢建軍功才慢慢升職。其中固然有永昌伯府的打壓,但也與朝廷的軍事政策有關!果然是雲城前線,得到朝廷的萬分重視!
還有,雲城總兵部衙下轄的十幾個長城關隘中,有馬市的關隘居然有四個!當然,這些馬市如今全部關閉。開市之日應該是遙遙無期!
“這些關隘的將士都是憑險據守,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英雄美名傳揚天下,彪炳千古!”喬方繼續道,“當年,咱們高宗康豐皇帝杜新,在統一大成,發動漠北大戰,追殲禹朝鮮卑遺老殘敵時,軍中就有一個號稱風娘子的女將軍。據說,她就是保安關的守將。她的軍隊經常主動出擊,深入大漠,偷襲敵人,頻頻得手,她的人馬朝在石臺關,夜到最東的土臺關,從西到東,像風一樣來去自如,席卷漠北……”
這是蘇瀾第三次聽說風娘子的大名。之前曾聽表哥劉奇和誠王殿下說過。不過,他們都是幾句帶過,語焉不詳,給這個女將軍平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喬大叔,這位風娘子是哪裏人,後來怎樣啦?”蘇瀾好奇地問道。
“風娘子名如其人,來時如風,去時也如風。不知何處來,也不知何處去!”喬方悵惘道,“據說,為了尋找她,高宗皇帝都快瘋了!”
又是一個語焉不詳!風娘子愈發神秘起來!
蘇瀾不由滿額五線譜。眉心的朱砂痣仿佛仙女翩翩起舞,越發生動可人。
“……這些年,朝廷從未短少雲城總兵部衙的軍餉。這些關隘還因為馬市賦稅補貼,守將富得流油。可是有些人還是欲壑難填,得隴望蜀,私自跟北狄各部做生意,比如偷偷設立馬市!”
蘇瀾的腦袋頓時如蜂巢一般嗡嗡亂響。原來如此!
用前世的話來說,這就是走私!
而且是軍隊集體走私!軍官帶頭走私!
“私開關隘,這可是要殺頭的!”殺四憤然道。
“殺頭也抵不過駿馬、舟駝、牛羊、裘皮、寶石、草藥、青鹽、絲綢、瓷器、茶葉的誘惑!尤其是汗血寶馬,那可是無價之寶!”喬方一語中的,“隋茂逃跑為啥還帶著那些駿馬、舟駝、牛羊等大小牲口?那可是價值數萬!還有,”喬方壓低聲音道,“高三哥到淶源後悄悄跟我說,當時,有兵將獻計隋茂,放棄大小牲口,用以遲滯北狄的鐵蹄,可隋茂舍不得!結果被北狄梟首,製成酒器!三哥還說,隋茂的腦袋中的血肉、腦漿當即就被掏得一幹二淨,北狄頭目用來當瓢使,將隋茂的一皮囊寶石一瓢一瓢地分給了手下……”
蘇瀾等人都目瞪口呆、心如鹿撞。顯然,高三娘、高信、喬娘子和喬桃兒也是第一次聽說,個個目瞪口呆,神情倉皇。
甘甜嚷嚷道:“這真是死了不欠,活著該!”
常樂冷冷地道:“多了一個字,活該!”
張凡的臉黑雲密布,眼睛都要噴出火來。
“隋茂的腦袋不應該讓北狄人拿去當成酒器,應該傳首九邊,殺一儆百!”殺四咬牙切齒道,“喬方大叔,您應該到金鑾殿去給皇上說道說道!”
喬方沉吟半天,落淚道,“高三哥和我,都是十幾歲入得行伍,自然知道那些關隘守將的一些貓膩。這十年,隋光經略雲城,越發爛透了!”
大家聽得癡了。
“比如,朝廷規定,保安關可以旬市,其他的石臺關、虎口關、土臺關是月市。可他們都改成了旬市。還有,朝廷規定,馬市一次隻開一天,可他們就敢私自開市三天!還恨不得天天開!”
這就是打擦邊球啊!
喬方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也是最重要的,朝廷規定,馬市隻許用瓷器、絲綢、茶葉等交換馬匹,可是,為了一己之利,他們竟然用朝廷嚴禁的糧食、草藥、青鹽、鐵器和武器等,不僅換馬,還大量換取黃金、寶石、裘皮、活鷹。據說活鷹最受京城紈絝的青睞,一隻活鷹可換千畝良田!還有青鹽,本是從西戎高價倒掛迴來,珍貴無比,大成百姓吃不上,卻被倒賣到北狄大漠!而那些北狄部落,做夢就是要我們的糧食、草藥、青鹽、鐵器和武器……”
常樂和甘甜異口同聲道:“該死!”
“……五年前,我們外出巡邊,和北狄人在桑樹鎮外的草原狹路相逢。那場大戰,我死了兩個兒子,臉被砍傷,膝蓋還被一支利箭射穿,是高三哥把我從死人堆裏背了出來。後來,箭頭留在了骨頭裏麵,還成了瘸子,殘了……”
高、喬兩家人都忍不住啜泣起來。
“縣主,那次,就是因為攬月關的守將、從五品撫遠將軍湯遇私開關隘,擅開馬市,放進了北狄強盜所致……”喬方嘶吼著,就像一頭困獸!
高、喬兩家人都嚎啕痛哭。
“……隋光包庇湯遇,一直不肯處置。可因為,因為我家兒子全部殉國,算是,算是絕了軍戶,必須報到兵部,除了我家軍戶名冊,這事瞞不住了,這才……”
蘇瀾臉黑眉蹙,怒火中燒。這些軍將利令智昏,貪得無厭,私開關隘,自毀長城,引狼入室,真該千刀萬剮!
“那次,湯遇被殺,殺雞駭猴,威懾了那些人好長一段時間!尤其是,攬月關的人也殺了一大串。五年過去了,還是餘威猶在!所以我說,不一定是攬月關的人開關!”
這種分析很有道理。
蘇瀾的眼睛迴到地圖上。看來,攬月關兩邊的石臺關、虎口關都有嫌疑!
蘇瀾問道:“喬方叔是否知道,如今,保安關、攬月關和虎口關、石臺關的守將是誰?”
喬方搖搖頭,道:“五年前,我退役後迴到嶽父家淶源開店過活。淶源跟雲城隔著數百裏,我實在不知。不過,我在淶源開麵館,接待了那些商隊客人。他們說,之前好不容易養肥的一些馬市稅官,前後被隋光和袁欣給換了又換。我想,稅官都換了,那些關隘守將肯定也被換了!”
蘇瀾忽然一陣心悸。看來,隋光和袁欣給父親在長城關隘上埋了大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