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澤就是她最好的, 也是唯一的選擇。無論是從能力,性格,學識來說, 她都不可能找到更適合的對象了。
但首先她需要知道她選擇的這個人能做什麼,又會做些什麼,因此她不得不觀察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在她觀察之前,她將自己看到的未來以某種形式,片段式選擇地傳輸進了陳澤的大腦——陳澤以為自己腦海中記得的內容都來自於一本小說, 其實不是,這隻是他的身軀與母樹融合後,母樹將自己看到的內容傳遞給他的記憶罷了。
為了不讓陳澤生出疑惑, 這些記憶以小說的方式展開,當然,母樹也掩去了更多殘忍的真實,因為她擔憂這位她並不足夠了解的人類會不會在知道過分殘忍的真相之後直接選擇以死亡逃避, 所以小說僅僅結束在軍部被徹底鎮(zhèn)壓, 秦胤成為新的皇帝的節(jié)點。
但實際上的未來卻不隻是這樣的。
在母樹的身軀完全從泥土中脫離之後, 她便徹底脫離了所謂樹的樣子, 年輕的蟲族們從未見過她這樣的形態(tài), 有的已經(jīng)昏厥了過去,母樹的觸手從地麵上蜿蜒而過,徑直前往皇宮所在。
因為她的身軀過於龐大,所以幾乎是瞬間便引起了軒然大波, 現(xiàn)場的蟲族表現(xiàn)的並不算太好, 但星網(wǎng)上的蟲族們也隻是摒氣凝神, 有些呆呆地看著轉播。
“她的目標是什麼?”
遠處的皇帝臉色有些蒼白, “她要懲罰我們?”
秦胤站在雄父身後,並未能給出什麼解釋。
母樹在一座過分宏偉的建築前停下了,原來她的目標是整個帝國的信息中心……她伸出觸手,將這裏麵的東西攪碎了。
皇室絕大多數(shù)的收入都來自於每個蟲族為了維持鏈接星網(wǎng)而不得不一直交納的費用,現(xiàn)在他們沒有收費的可能了。
但母樹並沒有停下。
她明明可以隻用自己的精神網(wǎng)絡來處理這一切,但她還是親自過來了。
因為她要告訴所有蟲族,這是她的意思。
而與此同時,所有蟲族的腦中都浮現(xiàn)出一段信息。
【我的時間不多了。】
【現(xiàn)在,我來告訴你們如何麵對之後會出現(xiàn)的敵人。】
·
宴靈樞與陳澤對視一眼,立刻明白對方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也因此他們更加確定這聲音確實來自於母樹。
但真正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母樹提到了“一號”藥劑。母樹表示,這是在她的示意下製作而出的,她指出雌蟲不應該被頸環(huán)拘束,並將解開頸環(huán)的方法通過星網(wǎng)告知了所有蟲族。
這會造成什麼影響簡直是顯而易見的。
“這會不會有些太快。”
說出這句話的卻不是陳澤,而是宴靈樞,比起宴靈樞凝重的表情,陳澤卻反應平靜。
“對我們沒什麼影響,更何況做出這個決定的是母樹。”
所以風險不需要由宴靈樞承擔。
“看來我猜測的沒有錯。”這麼說著,陳澤的眉頭忽然輕輕一皺,他的腦海中出現(xiàn)了很明顯是對著他一個人說的內容。
母樹告訴所有的蟲族,很快便會有來自深海,或者荒山的汙染物種,或者也可以叫做墮落物種出現(xiàn),隨著上一次的休眠結束,它們以新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因此需要蟲族共同抵禦它們。
這些物種無法承受精神力和光刃的直接攻擊,它們可能憑空出現(xiàn),因此更需要蟲族擁有完善的警備力量。
與此同時,母樹也將進入一場徹底的休眠,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場真正的死亡,她允許研究人員將自己遺留的軀體用作各種研究,但絕大部分軀體需要用來製作“孕囊”,這樣可以保證她死亡之後蟲族的持續(xù)繁衍。
當所有的新生墮落物種被盡數(shù)消滅時,她沉寂的身軀會與它們合為一體,成為新的蟲族之母。
而陳澤腦海中除了這些內容以外,還有母樹單獨對他說的話。
【人類,多謝。】
陳澤迴道:你讓我重新活了過來,我欠你多一點。
星網(wǎng)一點一點從母樹身體中剝離而出,形成獨立於母樹的存在,在這個過程中母樹不再告誡蟲族任何別的話語了,隻是告訴了陳澤真相。
【我死之後,審判庭的存在就會暴露在所有子民眼前,不過,我會記得將所有成員的身份都掩藏掉。】
陳澤:新的蟲母不再是你了?
【是的,不再是我了,我們不具有人類意義上的死亡,但也不具有人類誤解中的永生。】
陳澤:我明白了,這倒也不難懂,就像水迴到水中,你們的死去如同沉睡,你需要這顆星球上另一個力量一起死去,這樣才能有新生。就好像兩顆恆星互相吸引,然後合並成一顆超新星。
母樹沉默了片刻,但沒有否認,隻是告訴陳澤。
【我的力量仍然會留給你使用。】
陳澤:你開出的工資可真豐厚,但你的要求也不算低。對你來說,你遲早是會死亡的,蟲族不可能一直都乖乖聽話,即使你活著時用力量強行拉扯一個互不欺淩的世界,但你死之後,蟲族也仍然需要經(jīng)曆陣痛,更何況你自己也明白,即使是你,也做不到這一點。
【因此我選擇了你,並且,我不要求一個完全美好的世界,隻要盡可能減少損失和痛苦。】
陳澤:所以我沒有表示拒絕,我同意為您做事。
【我要沉睡了,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人類?】
陳澤想了想,問道:你在未來看到了什麼?
【不是什麼美好的社會。】
首先是軍雌對被鎮(zhèn)壓的仇恨,當他們選擇卑躬屈膝以後,但反抗者的鮮血鋪滿大地以後,忽然出現(xiàn)的敵人又讓帝國重新重用他們,這很快便讓一部分軍雌感到不滿,但又讓另一部分軍雌意識到了自己可以尋求更高的地位,並且拿捏皇室。
與此同時,因為此前的戰(zhàn)鬥,軍部人員損失過多,所以不得不再度擴招新的軍雌入伍,“低賤”的雌蟲的性命自然並不重要,很多家庭甚至雄蟲為了得到豐厚的報酬而將自己的家人送入軍隊,軍隊的待遇優(yōu)於外界,為了供養(yǎng)軍隊,社會普通蟲族就被壓迫的更狠了,因此更多的蟲族想要擺脫被壓迫的日子,而唯一的出路卻隻是進入軍部,由此形成惡性循環(huán),但軍部並不停止招收數(shù)量,反而開始養(yǎng)蠱一般地將新兵投入戰(zhàn)場,不但省去了培養(yǎng)時間,甚至可以更加快捷有效地得到驍勇善戰(zhàn)的雌蟲。
軍部與皇室的權力再一次失衡,但這一次,沒有完善社會保障體係,整個社會偏心的過分的帝國迎來了新的極端,絕大多數(shù)商人們的星幣都成為了一種擺設,汙染物侵入住宅時路過的軍部成員隻在收到足夠想要的報酬時才會施以援手。人民比此前生活的更加痛苦,甚至發(fā)展出許多廢棄的荒區(qū),上流蟲族們開始肆無忌憚地取樂,怨恨雄蟲的便以低層雄蟲的生命用作玩樂的手段,怨恨雌蟲的則買來低層雌蟲殘虐,對死亡的恐懼和低層生活的痛苦也讓下層蟲族發(fā)起了一次又一次反抗,但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因為既得利益者不會想要推翻自己的利益,因為下層蟲族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可以反抗的基礎。
陳澤:所以你才希望蟲族不必走向這樣危險的未來,畢竟從你展現(xiàn)給我的內容來看,蟲族這樣很容易就滅絕了。
【是的。】
陳澤:我明白了,不過,在你完全沉睡之前,不如再幫我一個小忙。
【請講。】
陳澤:靈樞現(xiàn)在隻是少將,想欺負他的蟲族太多了,你能直接給他升職加薪麼?
【……】
【可以的。】
陳澤滿意的笑了:多謝。
母樹突然與整個蟲族交流之後便徹底陷入了沉睡了,因為母樹的意思,皇室自然在短時間內並不敢再對星網(wǎng)做什麼,而被母樹吐出的屍體們很快也引起了新的輿論,這些輿論被皇室緊急壓下,但接著在各地爆發(fā)的打架鬥毆事件則又引起了新的騷動。
但這些都不能影響陳澤與宴靈樞的收網(wǎng)行動,更不能影響柳昭的興奮。
他終於畢業(yè)了,不管蟲族發(fā)生了什麼,母樹離去時他也是難過了很久,但生活是要繼續(xù)的,他拿到了畢業(yè)證,履曆漂亮的他不敢相信,學生會副主席,神機藥業(yè)實習經(jīng)曆,宴靈樞甚至表示“一號”藥劑的研發(fā)專利也有他的一份,且立刻就要入職神機藥業(yè)研究所,拿一份相當不錯的薪資……
為了慶祝,他先通知了陳澤和宴靈樞晚上聚餐,又一路小跑著去找魏展。
他雖然最近忙於畢業(yè)的事,但也慫恿魏展多出去走走,他記得今天中午還收到了魏展的消息,當時魏展告訴他,自己在某處公園玩。
“你就先別迴家了,我下午兩點半就結束了,我直接來找你。”
柳昭還記得在電話裏自己是這樣對魏展說的。
果然,他看到了魏展,就坐在湖邊的長凳上,手裏是一本厚重的教科書,柳昭快步走過去,他早已經(jīng)取下了頸環(huán),甚至暗地裏把幾個自己平時看不順眼的雄蟲套了麻袋偷偷打了一頓——盡管這種行為被陳澤批評並不聰明,但柳昭明白陳澤也不可能舉報他什麼,做了就做了。
柳昭一屁股坐在魏展身邊,把兜裏看似隨意揣著的信封和畢業(yè)證書都拿給魏展看。
“這是畢業(yè)證和聘用通知嗎?”魏展有些驚喜地翻看它們,雖然早已經(jīng)知道結果,但果然十多年的貧苦生活也改變了魏展,他翻看簡約典雅的畢業(yè)證書和那聘用通知時的神情甚至帶著一點兒不由自主地微笑。
“你拆開看看?”
柳昭自己也很心癢,但他覺得給魏展拆開聘用信更有價值——他反正早就知道結果了,拆不拆開看也沒有關係,不過魏展可不一樣……
就好像人類父母拆開孩子的清華錄取通知書一樣,這種興奮總是溢於言表的,魏展忍不住笑出聲來,顯然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會這麼開心,“那我拆開了?”
“拆開吧!”柳昭大手一揮,很得意的說,“很快我就可以買下自己的房子!就不用住在少將——啊,現(xiàn)在是中將大人提供的房子裏了,那就是我自己的家了,我會把我的雌母接過來……嗯,還有我的弟弟們,你介意家裏蟲多一點嗎?不過不用擔心,我會有很多星幣的,大家我都養(yǎng)的起。”
他這句話說的就太誇大了,魏展可輪不到他來資助,自然有宴靈樞幫忙負責一切,不過他拍胸口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像那麼迴事,魏展和他對視的時候他還清了一下嗓子,仿佛在說他真的不差錢。
魏展帶著笑去拆信,並沒有戳破這個年輕孩子的過分自信,早幾個月之前宴靈樞就說了會安排柳昭進入神機藥業(yè)工作,但柳昭現(xiàn)在還是興奮的眼睛都在發(fā)光,甚至挺直了背坐著,仿佛在表達以後再有什麼困難,就一切都靠他了。
他柳昭也很厲害的。
這讓魏展覺得很輕鬆,他多少年來隱忍不宣隻能默默消化的痛苦與未曾訴諸於口的怨恨也像是被風吹開,他取出信件裏麵折疊好的紙張,打開它們,和柳昭一起欣賞,有路過的蟲族不小心看到,立刻發(fā)出羨慕的唿聲。
雖然母樹沉睡之前就說了會有危險來臨,但在真正的危險來臨之前,蟲族們還是按部就班的生活著,也會為一份報酬優(yōu)厚的工作而羨慕。
“我剛才順帶有買水,你喝一點。”
魏展伸手去取放在一旁的水杯,柳昭跑了一路,臉頰上帶著幾滴汗珠。
但他的手才伸出去,就忽然覺得不對,一座矮胖的小山停在他麵前,堆積著橫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惡狠狠地對他說,“魏展,你跟我迴去。”
作者有話說:
我陽了……不是故意不更新的……也不是故意不請假的……
發(fā)燒那幾天完全不能動,後麵好一點了就稀裏糊塗地爬起來趕工作
最近幾天我感覺我都要傻了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舉個例子就是我現(xiàn)在打字,打幾個字母,大腦就忽然開始發(fā)呆,眩暈,然後我不得不努力迴神,專注在自己正在做的事上,但很快又是大腦眩暈飄忽地無法集中,看東西也是,看著看著忽然發(fā)現(xiàn)我的大腦陷進棉花裏了……而且我剛剛發(fā)現(xiàn)碼字的時候寫了一長段,但是過了幾秒再看發(fā)現(xiàn)全都是錯別字,可是我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我也不知道這個情況怎麼辦,如果這一章還是有這種情況出現(xiàn)的話大家提醒我一下吧,我好擔心我變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