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很晚以後很少能夠接到玉蘭大廈這邊的單子。


    畢竟再是996，加班也少有加到一兩點鍾的時候。


    不過最近玉蘭大廈有的地方在裝修。


    為了不打擾大廈裏別的地方的辦公，裝修公司總是會有意識的避開白天的工作時間，會選擇在晚上下班後開工。


    有時候幹得晚一點，就也會有偶爾點點外賣的。


    所以黃思樂在接到平臺的這一單派送任務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什麼。


    客人定的是一份炸雞，那家炸雞店生意特別火爆，黃思樂不知道去過多少次。


    門店不大點，但是看起來很幹淨——當然，在這種地方店麵弄得不好，怎麼會有人來光顧。


    這家炸雞店二十四小時都在開，店裏平時顧客就多，但外賣單子更多。


    不過黃思樂每次去聞到那股香飄十裏的香氣，也很能理解這家店為什麼這麼火了。


    真的很香，讓人食指大動，口水橫流的那種。


    就連黃思樂這麼節儉的，都沒忍住買過——味道是真的好！


    他和店裏的員工已經很熟悉了，趕到炸雞店的時候看到他的那一單已經打包好擺放在了專門給外賣員取餐的臺子上。


    作為收銀臺取餐臺一體的臺子後麵就有一個開著窗口的隔斷，透過窗戶玻璃就能看到那裏麵後廚的部分，能看到那裏麵滋滋冒著熱氣的油鍋，還有一份又一份雞塊在熱油裏麵滋滋作響。


    算是半透明似化了製作過程，能讓堂食的客人也看得到食材的新鮮和製作過程的幹淨。


    員工是個瘦瘦小小的男生，看起來年紀不大，見到黃思樂還打聲招唿，“來了啊�！�


    黃思樂衝他點點頭，“又是你夜班啊？”


    “上周是老板，這周就是我了。”店員笑瞇瞇的，“你最近也跑夜班？夜班賺得沒有白天多吧�！�


    “我想多賺點，其實白天也在上。”黃思樂拿起自己要送的那份外賣衝他揮揮手，“先走了，有空再聊�！�


    太香了，這會又是這麼晚，他肚子裏的晚飯都消化差不多了，在店裏聞著那味道確實有點挑戰他的忍耐力。


    不過這裏一份炸雞幾十塊，他可舍不得。


    黃思樂大步走出店門，把紙袋放在自己小電驢後頭的外賣盒子裏，騎上車突突突朝著玉蘭大廈騎。


    在一樓的時候還遇到了大廈的值班保安，保安斜著眼睛瞟他一眼，語氣很差的說，“動作快點，送完就下來不要在上麵逗留�！�


    黃思樂笑了笑衝向電梯，等進了電梯笑容退去，呸了一聲。


    他們送外賣的每天去很多很多地方，高端小區，普通居民區，各種寫字樓等等，自然也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保安物業之類。


    大部分人還是比較友善的。


    但是也不乏一些狗眼看人低的，有些保安就特見人下菜碟，對待外賣員之類的人員永遠一副瞧不起的樣子，態度惡劣都算不得什麼，有的還會故意找事甚至動手。


    黃思樂脾氣好，而且他缺錢，隻想好好搬磚賺錢不想招惹是非，大部分時候遇到那種人，也就陪陪笑忍一忍了。


    當然也有外賣員與保安發生衝突的事件總是發生。


    在黃思樂看來那都沒必要，爭一時之氣耽誤了賺錢真沒必要。


    黃思樂手裏提著那份炸雞，盯著電梯上行時不斷變換的數字。


    他要送的這一單在13樓。


    他跑得很熟悉，他幾乎對這棟寫字樓的每一層都很熟悉了，因為經常過來送餐。


    不過正在裝修的那家要新入駐的公司，是租的13樓嗎？


    記憶有點模糊了，估計就是的吧。


    不然這麼晚了，還有誰會加班到現在？


    電梯上的數字一位一位的往上跳。


    7層，8層，10層……


    因為是夜裏，電梯不擁擠了，黃思樂進來之後除了他一個人都沒有，很安靜又狹小的空間，隻有電梯運行時的聲響，還有每到達一層之後的提示音。


    �！�—


    電梯門開了。


    黃思樂還愣了一下，剛才是不是沒有聽到13層到了的提示音啊？


    但是他抬頭看了一眼，也確實顯示的是13層。


    他隻當是自己剛才走神了，沒有放在心上。


    一腳踏出電梯的時候，黃思樂還感覺一股涼意撲麵而來。


    “這才幾月份，空調就開這麼大了嗎？”


    他嘀咕了一句，又看了一眼地址，朝走廊裏走去。


    電梯在他身後關上了。


    走廊到了晚上沒什麼燈，隻有有人走過才會間或亮起的一小盞聲控燈。


    光線昏暗，溫度陰涼，周圍寂靜無聲。


    其實黃思樂膽子還是很大的。


    像他們這種外賣小哥，尤其是上夜班的，不知道去過多少黑漆漆的地方了，也不至於怕黑。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某一時刻，黃思樂心裏突兀的猛跳了幾下。


    好靜啊。


    不是說有裝修公司的工人在幹活嗎？


    他都到了這一層了，不可能一點聲音都聽不見吧？


    而且樓道裏的冷氣未免也太足了點，他露在短袖衫外的胳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起了好多雞皮疙瘩，寒毛全都豎起來了。


    “13-b-3405……”他念叨著地址，抬眼看了一眼自己前麵。


    這棟大廈內部也挺複雜的，有長而深的走廊，樓道和樓道，走廊和走廊之間七拐八彎，有些混亂。


    就算他這種跑了很多次，自認為對地形很熟悉的外賣小哥，有時候不注意還會走錯路。


    黃思樂記得自己上的那部電梯就是剛好停在13層b區的出口，出來以後順著走廊走就能找到3405了。


    然而現在他一抬頭，就赫然發現自己麵前已經到了樓道的盡頭，一扇安全門把他攔住了。


    怎麼迴事？


    “我剛才是漏看了3405嗎？”


    他又倒迴去找了一遍。


    每一間都看了，居然真的沒有？


    是他上錯電梯了嗎？


    他跑迴到電梯那裏，樓道的感應燈追著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又漸次熄滅。


    電梯沉默的矗立著，門是關著的，上麵的數字顯示的依舊是13.


    這表示他坐了電梯上來之後沒有人再使用過這個電梯，所以電梯一直停在原處。


    到現在，黃思樂也還是沒有多想什麼的。


    他就當是自己記錯了電梯，也許來到了別的區域。


    這棟大廈很大，每個區域之間又曲裏拐彎的，他不想浪費時間去找，準備搭乘這部電梯下去，再重新坐直接到b區域的電梯上去。


    黃思樂摁了電梯鍵。


    然而電梯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門依舊關著，而且數字依舊顯示在13。


    “電梯壞了？”


    到底什麼情況�。�


    旁邊倒是還有兩部電梯，大不了換一部坐。


    他正要挪步，手機刺耳的鈴聲頓時大作。


    在這個寂靜又幽深的通道，黃思樂被嚇了一跳。


    他拿起手機一看，是外賣平臺客服的短號碼。


    “喂？”


    喂——喂——喂——


    樓道裏穿傳出黃思樂的迴音。


    所有聲控燈都被吵醒，亮了起來。


    奇了怪了，為什麼我會用吵醒這種形容？黃思樂心裏無厘頭的想。


    而且，明明全部的樓道燈都亮了，卻沒有那種明亮的安全感，不知道為什麼，每一盞燈都顯得很暗淡，朦朦朧朧又模模糊糊的，有點嚇人……


    電話裏傳來平臺的客服妹子疲憊社畜的聲音。


    是在問他為什麼餐還沒送到，因為他超時了，客人投訴電話都打過來了。


    黃思樂一驚。


    超時？


    怎麼可能？


    他取餐的時候看了時間，進了大廈之後還看了，時間很充足，不可能超時。


    然而此時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01:34


    那上麵是這麼顯示的。


    “不可能！”黃思樂情緒激動對晏爾等人說道，“我取餐的時候是零點四十幾分，炸雞店和玉蘭大廈本來就很近，騎車過去五分鍾都不用，就算加上我停車進大廈還和保安打招唿了兩句話的時間，我進電梯之前還看了一眼手機，零點五十，電梯從一樓到十三樓需要多少時間？


    哪怕我確實因為要找3405，在樓道耽擱了一點時間，也不可能半個多小時過去了。”


    他因為又一次迴憶起了那晚上，情緒變得激動而驚恐。


    甚至比那天晚上還要驚恐。


    因為當時的他一無所知，一無所覺，所以不覺得害怕。


    現在再迴憶，卻覺得細思極快，越想越害怕。


    要不是現在是青天白日，他的麵前還站著看起來雖不靠譜但其中那男的體格一看就讓人挺有安全感的一家三口（？），黃思樂可能會嚇到尖叫。


    他沒有發覺自己的情緒波動得太厲害，但晏爾看得出來。


    要是現在給他測試，他的san值一定在狂掉。


    晏爾抬手，輕輕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力道不重，甚至可以說太溫柔。


    但卻奇異的讓黃思樂平靜了下來。


    事實上是，在晏爾的手接觸到黃思樂的時候，肉眼看不見的淡灰色的“霧氣”，被他的手從黃思樂身上吸走了。


    黃思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不好意思，我好像過於激動了。”


    “害怕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正常情緒，不過有時候，在麵對害怕的時候反而要更加冷靜一點，去直麵它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晏爾收迴了手，對黃思樂安撫似的笑了笑，“後來呢？”


    黃思樂的心神從“直麵害怕”上被拉迴來，抹了把臉又繼續描述。


    他覺得不是自己之前看錯了，就是手機出問題了，和客服妹子解釋了幾句。


    客服妹子倒是也沒有兇他，隻說客人餓得很，也沒有退單，在等著他呢，讓他趕快點送過去。


    掛掉電話，黃思樂顧不得多想，轉頭又跑迴樓道，不死心的快速但仔細的每一個房間的門牌號都數過去，依舊沒有3405。


    是上了別的區域沒錯了。


    那通過安全門走樓梯穿到下一個區域就行了。


    他快步走到盡頭的安全門，伸手一拉，卻發現門打不開。


    他把臉湊上去一看，看見門的另一麵把手上掛了一把u型鎖。


    黃思樂：？？？


    哪個傻逼把安全門鎖上了��？


    這連通著樓道，也是消防安全通道，按照規定不允許上鎖的。


    畢竟一旦這種高樓發生火災之類的，這裏就是重要的逃生路徑。


    黃思樂不信邪的用力拉了幾下，哐哐哐的聲音中，這扇門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開的。


    “我艸！”


    他忍不住狠狠咒罵了一聲，隻能轉迴身去坐電梯了。


    沒走幾步，他手機又響了。


    黃思樂以為又是客服妹子，拿起手機一看卻發現不是，而是這單的客人。


    平臺對客人有隱私保護，他看不全客戶的電話號碼，但是看尾號和訂單上是一樣的。


    他連忙接起電話，對麵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你怎麼迴事呢？訂單上的狀態顯示你不是上電梯了嗎？我在電梯口等了你快二十分鍾了，這速度就是爬樓梯也爬上來了吧？”


    黃思樂隻能不住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可能是坐錯電梯了，我好像跑到a區還是c區來了，我這就換電梯過來，麻煩您再等我幾分鍾。”


    對麵的妹子沉默了幾秒。


    然後黃思樂聽到對方說，“你在說什麼胡話��？你的定位顯示，距離我不到五米啊，你出電梯拐個彎就能看見我……算了我直接來電梯拿——”


    黃思樂腦子裏嗡嗡的，還想說什麼，卻發現電話不知道是被掛掉了，還是斷開了。


    總之沒有聲音了。


    然而一種後知後覺的驚慌開始湧上心頭。


    芋——


    傒——


    不對勁！


    真的很不對勁！


    他現在真的開始害怕了，偏偏這個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了聲音。


    是“咚咚咚，咚咚咚”很有節奏的敲擊聲。


    然後好像又響起仿佛電鑽的聲音……


    可是他的身後是一扇上了鎖的門。


    門的那一頭是樓梯和走廊，也不是什麼需要裝修的辦公室房間�。�


    黃思樂滿手都是冷汗，他根本不敢迴頭，埋著腦袋拚命朝前跑。


    跑到電梯處，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按的是哪一部電梯，隻記得自己聽到了電梯到達樓層的提示音，還有電梯門打開的聲音。


    他跌跌撞撞衝進電梯裏去，整個人虛脫一般靠在了轎廂上直喘氣。


    還沒有喘多久，又是叮一聲。


    “13層到了�！�


    電梯裏響起那個柔美的女性提示音。


    黃思樂卻直接傻了。


    他，明明按的是下行，1樓！


    黃思樂再也支撐不住，在電梯門打開的響聲中暈了過去。


    而他沒有看見，他摔在旁邊的手機亮了亮，上麵的時間顯示。


    淩晨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