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思樂的敘述就到這裏。


    他直到現在也並不能完全明白自己那天到底遭遇了什麼。


    因為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人在醫院，據說是等在電梯外來拿外賣的客人看到他昏倒，和保安一起幫他叫了救護車。


    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人就在醫院裏。


    “說是那段時間睡眠不足導致的過勞，所以才暈倒的。”黃思樂苦笑，“那段時間我確實有點拚，白天晚上都在跑，基本一天就睡三四個小時。”


    “我甚至都要懷疑那天晚上經曆的一切是我身體不舒服之後產生的幻想了。”


    黃思樂捂了捂臉，“我休息了兩天之後繼續上班，很自然的，又接到玉蘭大廈的單子，但我沒法去那送餐了，因為每次一踏進那棟大樓，我就感覺渾身發涼，耳朵裏一直傳來咚咚咚的聲音和電鑽聲。”


    所以黃思樂總覺得這個事情不對勁，於是撥打了333求助熱線。


    很快清理所的人也過來調查了，但是調查過後卻並沒有發現異常。


    “實不相瞞，我甚至都不知道我還能幹到什麼時候了。”黃思樂臉上是深深的疲憊，苦笑著說道，“就算我不再接玉蘭大廈的單子，送別的地方，我還是總感覺心慌，夜班是再也不敢上了，但就算是在家，晚上偶爾還是會聽到聲音。”


    其實他能挺到現在也挺厲害的了。


    如果是承受能力更差一點的人，到這種程度已經接近異化邊緣。


    不過好在他今天遇見了晏爾。


    “沒關係，你今天晚上開始不會再聽見聲音了。”


    晏爾說道。


    黃思樂的表情將信將疑。


    “所以那天晚上，我是遇見了異化者嗎？那我是……被汙染了？”


    “差不多就是這樣。”晏爾點了點頭，“但是具體的汙染源現在還不確定，我們要去實地看一看才知道。”


    “那你說我不會再聽到那些動靜了，是什麼意思呢？被汙染的話不是得去清理所專門的醫療室做消汙治療，吃特效藥嗎？”


    晏爾一頓。


    唔……


    這是後勤組的工作，他沒接觸過所以不是太了解是這種解決方法。


    但其實他剛才已經把這個人身上的汙染都吸收掉了。


    不過麵對這個大男人那恐懼無助又帶著點懇求的目光，晏爾最終說道，“我會聯係我們同事給你送特效藥的。”


    黃思樂撓了撓頭，連聲道謝。


    他這裏的調查已經做完，說還要趕著去送外賣，於是和晏爾幾人告別了。


    晏爾目送他騎著小電驢離開的背影，半晌之後說道，“我們去炸雞店吧。”


    【哎？不應該去調查玉蘭大廈嗎？】


    【老婆你為何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啊，這樣是會讓我迷上你的哦～】


    【我們晏晏一直很敏銳呢～】


    【所以是因為聽黃思樂說炸雞香，想去吃炸雞嗎？】


    小賀蘭仰著頭，“大漂亮想吃炸雞了？”


    晏爾微微一笑，“聽上去很香的樣子，就在這附近順路嘛。”


    “好哦。”小賀蘭一副百依百順的樣子。


    而塗真也並沒有反對的意思，對於他來說就是陪著晏爾而已，調查任務什麼的本來就不放在心上。


    【所以真的隻是想吃炸雞？你不要端著那張無害的漂亮臉蛋誆我哦～】


    【哎呀，李元寶還在滿大廈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我們晏晏卻去吃炸雞了，你就說氣不氣？】


    【噓～～別讓元寶知道，不然孩子會哭～】


    晏爾一行三人真的去了黃思樂說的炸雞店。


    炸雞店離得並不遠，不大一個門店，招牌上是一隻肥肥的白色母雞，旁邊寫著“咕咕炸雞店”幾個大字。


    正如黃思樂所說，生意很好，不但大早上的就有客人在裏麵進餐，穿著製服的外賣小哥也是一茬一茬的進進出出。


    隻走到門口就能聞到那股香味，說一句香飄十裏也不誇張。


    幾人踩著門口的墊子進去，頭頂就傳來了“歡迎光臨”的聲音。


    和每一個快餐店大差不差的裝修，確實也很幹淨整潔。


    “幾位要點點什麼，這裏有菜單。”


    收銀臺後麵站著個瘦瘦小小的員工，很熟練的招唿著。


    菜單就在他頭頂的牌子上，分量，口味和價格都寫得很清楚。


    晏爾瞥了一眼，後廚就在他身後，透過玻璃窗，能看到有帶著帽子口罩的員工在裏麵炸雞。


    雞塊或者雞翅放入專門油炸用的長方形廚具裏，再連著廚具一起放進油鍋裏麵。


    隨著熱氣和滋滋作響的聲音，雞塊很快就變得金黃金黃，做好之後拿出來稍微瀝一下油，再放入餐具，淋上客人要吃的口味的醬料，一份熱騰騰的美味炸雞就做好了。


    店裏零零散散坐著三四桌客人，都能聽到他們咬住雞塊時的哢嚓聲，金黃酥脆，油卻不膩……


    【那個胖子在嗦手指頭，恨不得連手指都吞了。】


    【靠！老婆你別盯著別人吃了，把我都看餓了！！】


    【他們吃得真陶醉啊～連這麼高顏值的一家三口進來都不帶轉頭看一眼的～】


    晏爾收迴目光，朝店員說道，“那就來一個‘全家和’家庭套餐吧，對了可以把可樂換成橙汁麼？小孩子不能喝那麼多碳酸飲料。”


    店員的手指在機器上飛快點動，“可以的，全家和一份飲料換橙汁，請問要加什麼醬？在這裏吃還是打包呢？”


    “一半蜂蜜芥末一半甜辣醬吧，在這吃。”


    “好的，您要的是一份‘全家和’一半蜂蜜芥末一半甜辣，飲料換橙汁，一共是88元。”


    【哈哈哈哈哈！全家和哈哈哈哈哈，小堡主的臉色好陰鬱哈哈哈哈。】


    【就說，店員還重複了兩遍哈哈哈。】


    【小孩子不要喝碳酸飲料～換成冰啤酒吧，冰啤酒配炸雞yyds】


    【所以說誰叫你年幼呢小堡主大人，哈哈哈哈。】


    【所以說晏晏也默認是一家三口了是吧？】


    店員麵帶微笑的和同樣麵帶微笑且一臉無辜的晏爾大眼瞪小眼許久，然後又說一遍，“一共88，您看是現金支付還是手機支付呢？”


    晏爾偏頭看向塗真。


    塗真：……


    他下意識的掏出了錢包付款。


    而晏爾已經牽著小賀蘭去找座位了。


    “您好這是找零12元以及您的取餐號。”


    塗真接過找零，麵色有那麼點緊繃。


    這種熟練的付賬姿勢以及莫名的既視感是怎麼迴事？


    做炸雞速度很快，沒幾分鍾他們的套餐就做好了。


    【難以想象俊美如神祇，一臉禁欲的塗真大佬啃炸雞是什麼模樣～】


    嗯。


    確實難以想象，所以塗真大佬他不啃。


    “真的不吃一塊？還真的挺香的。”晏爾吃得很自然。


    同時還不忘頻繁“引誘”塗真嚐嚐。


    正如彈幕裏的觀眾所說，他也挺想看看塗真啃炸雞是什麼樣子的。


    結果塗真並不領情，甚至還有些一言難盡，“你明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也吃得下？”


    晏爾眨眨眼，“什麼啊？”


    【好無辜的亞子，我差點就信了！狗頭～】


    【我艸所以怎麼迴事？這是什麼東西？不會是我想的那種東西吧？】


    【沒有刷過這個副本的直播的我瑟瑟發抖～老婆啊！你不要什麼都往嘴裏炫啊！！之前你說要吞那渾身長滿觸手和眼睛的惡心怪也就罷了，這又是啥啊啊！】


    塗真默了兩秒，“罷了，你吃便是。”


    “哢嚓哢嚓……大漂亮你別理他……哢嚓哢嚓……中老年大叔認為這種是垃圾油炸食品不會吃的……哢嚓哢嚓……還是要和年輕人才會有共同語言哇……哢嚓哢嚓……”


    晏爾看著小賀蘭啃炸雞的模樣，笑瞇了眼睛。


    甚至摘掉手套掏出了手機，對著小賀蘭也一頓“哢嚓哢嚓”。


    三頭身的小盆友坐在椅子上腳尖都夠不到地麵，雙手捧著雞塊啊嗚就是一口，白白嫩嫩的小手指上全是油，白白嫩嫩的臉頰上也蹭到了。


    但還是……好可愛啊！


    “幹什麼呀？”小賀蘭似乎也沒有多生氣的樣子，還衝著鏡頭笑呢～


    【嚶嚶嚶～～這麼可愛的小盆友是會被姨姨捏的～小堡主，過來讓姨姨捏捏～】


    【在老婆麵前裝乖裝得渾然天成！666啊！】


    “拍你啊！到時候我把照片洗出來送你，你畫幅畫送我好不？”晏爾壞心眼的說道。


    然後他要把畫拿給大賀蘭看，嘿嘿嘿嘿～


    “大漂亮你是怎麼知道我會畫畫呢？”


    晏爾：“……哦～看小漂亮長得這麼可愛，一看就是會畫畫的。”


    小賀蘭和塗真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晏爾淡定自若，繼續啃雞塊。


    一時間一大一小隻剩下“哢嚓哢嚓”的聲音了。


    *


    有的人在開開心心吃炸雞喝橙汁。


    有的人差點被屋子裏的味道熏一跟頭。


    萬小小和薑石在打開的房門外屏住了唿吸，這才邁步朝房間走去。


    這是玉蘭商圈附近一棟公寓樓裏的一個住戶家裏。


    和黃思樂差不多時間撥打的333，但撥打求助電話的不是出問題的本人，而是她的父母。


    資料上女孩叫梅琳，看照片能看出她長得很清秀耐看。


    梅琳今年才21歲，工作地點正是在玉蘭大廈13樓一家廣告公司。


    開門的就是打過求助熱線的人，梅琳的媽媽。


    她年紀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然而看起來特別的憔悴，眉宇間全是憂愁。


    “不好意思，實在沒什麼心思收拾屋子，家裏有點亂，不要介意。”


    家裏豈止是有點亂，主要是味道實在太讓人難受了，天氣其實還挺熱的，卻開著空調暖風，而且大白天的窗簾拉得特嚴實，昏昏暗暗的讓人心情更加壓抑。


    萬小小擺擺手，“沒有沒有，是我們打擾了。”


    “坐吧，我給兩位倒杯水。”


    “不用麻煩了阿姨，我們這次過來還是想再跟您女兒了解一下情況。”


    梅琳媽媽沒有和他們客套，她在旁邊局促的站著，聞言眼神有點閃躲，嘴裏說道，“上次不是來過了嗎？都說沒什麼事就走了啊，我也沒想到你們還會再來……”


    薑石和萬小小不動聲色的互相看了一眼。


    這個梅琳媽媽，好像有點不對勁。


    “是這樣，不過畢竟最近局勢緊張，任何一點異常都不能馬虎，我們這一次算是二次迴訪，是符合安全條例裏的，這也是為了您和家人的安全嘛，希望您能理解。”


    梅琳媽媽低著頭，徹底避開了萬小小的眼睛。


    萬小小發現她雙手握在一起，手指也是很用力的模樣。


    這模樣一看就是有異常，明晃晃一副有所隱瞞的模樣。


    “真的沒什麼事。”梅琳媽媽的聲音緊澀，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抖，“我們都好好的，什麼也沒有發生。”


    她這麼不配合，萬小小就特別無奈了。


    隻能硬起心腸，語氣變嚴肅了許多，“如果真的沒事的話，為什麼您的女兒在那之後沒兩天就開始請長假了呢？”


    梅琳媽媽表情有些慌，連忙說道，“她就是生，生病了。”


    “啊，生病了，那我們可以探望一下嗎？”


    “她，她剛吃過藥睡著了……下次，下次吧。謝謝你們了。”


    萬小小：“……”


    清理所有規定的，他們執行這種調查任務的時候，是不可以隨便和普通人起衝突的。


    除非是有明顯的異常或者命案發生，他們也沒有權利強硬的搜查人家的住所。


    梅琳媽媽這麼不配合，萬小小和薑石束手無策。


    “我，我得出門買菜，迴來給琳琳和她爸爸做飯，實在不好意思。”


    這是下逐客令了。


    沒辦法，兩人起身。


    萬小小給薑石使了個眼色，薑石在梅琳媽媽看不見的角度給萬小小微微ok。


    既然npc不配合，甚至在故意隱瞞，他們就隻能自己查了。


    好在薑石的“眼”挺方便的，放一個在梅琳家裏倒也不是難事。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哎，哎，實在是麻煩你們了。”


    萬小小又說道，“如果之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打我電話，這是我的號碼。”


    她把寫了手機號的便簽紙交給了梅琳媽媽，最後說道，“有困難要及時說啊，有很多事情，早一點補救跟晚一點補救，完全就是兩種結局。”


    這一瞬間她感覺梅琳媽媽眼睛都紅了。


    但是梅琳媽媽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倉促的低下頭去，隻一個勁道謝，把兩人送出了門外，關上了房門。


    薑石撓撓頭，“她在隱瞞什麼啊？”


    萬小小歎了口氣，“我大概有一點點推測吧。”


    是什麼推測她卻沒說，兩人朝電梯走去。


    “咱們這任務算是鎩羽而歸？哎，出師不利啊，也不知道晏晏和元寶他們進展怎麼樣。”


    叮——


    電梯門打開了，裏麵一個穿著黃色製服的外賣小哥與他們擦肩而過。


    “好香啊……”薑石喃喃。


    電梯門關上前，外賣小哥手裏提著的包裝袋在兩人視線內一閃而過。


    肥嘟嘟的大白母雞憨態可掬，上麵“咕咕炸雞”四個大字很醒目。


    “是炸雞啊？哇塞！好大兩袋，這是有人在家裏請客嗎？這香味聞得我好餓啊～”


    在薑石的嘀嘀咕咕聲中，電梯門早就關閉，開始下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