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隅剛下飛機，手機開機後收到了兩個未接來電。


    這串電話號碼他已經十分熟悉了，隻是他沒想到這人為什麼兩天都沒撐過就來聯係自己了。


    現在已經是半夜十一點了，京城飄起了灰蒙蒙的雨，路燈光下顯得淒清，有些不切實際，好像掉進了夢中。


    宋向隅隨手刪除了那兩條未接來電的記錄，在馬小陽撐著的黑傘下坐上了公司包車。


    饒是已經萬分小心，宋向隅的身上還是不避無可避地沾上了雨滴。


    他拍了兩下卷在一起的劉海，重重吐出一口氣。“師傅，黎陽春舍。”


    “好嘞。”


    他拍了拍身邊的小馬，“你今天辛苦了，大晚上還下著雨別折騰了。等會兒就在我家住一晚上吧，空房間還是有的。”


    馬小陽不太好意思，但是也沒有推拒：“謝謝宋哥。”


    包車平穩地運行了一段時間後，寂靜的空間被一道刺耳的鈴聲給打擾了。


    宋向隅迷迷糊糊地劃開了手機：“喂……”


    “宋向隅。”


    裴牧川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鉛筆芯劃在砂紙上沙沙作響，“你是不是和沈易安好上了？”


    “阿川。”


    宋向隅清醒了幾分，揉了揉惺忪睡眼，“你大半夜打過來是問這個的嗎？”


    “迴答。”


    “不迴答又怎麼樣呢？”宋向隅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了，氣息虛浮，“你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派人跟蹤我，看到別人送我殺青的花？”


    “……”


    “那你的人怎麼不知道我已經殺青了？”宋向隅的話裏充滿著譏諷，“還派他給我送按摩椅？”


    “……”


    電話那頭隻有輕微的喘氣聲，和一陣永無盡頭的沉默。


    “裴牧川，”宋向隅微微仰起頭，打濕的劉海發尾向上翹起一個俏皮的弧度，白皙細長的脖頸沾了一小片紅，修長的手指架住手機，傾斜的頭和迷離的雙眸，他凝望著後視鏡，吐氣如絲，“真的不是喜歡我？”


    對麵的唿吸聲加重了。


    宋向隅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將手心蓋在雙眼上，無所謂道：“你可以不說，這沒什麼重要的。”


    “重要的是你現在做什麼，關心前任有沒有和別人無縫銜接？哦不對，我們倆也沒談過戀愛。”


    宋向隅一邊聳肩，一邊發著有些瘮人的笑：“阿川，怎麼不說話。”


    裴牧川的心隱隱作痛，他感覺自己原本堅如磐石的心已經爛了瘡痍，五髒裏的苦汁、酸汁開始泛濫，怎麼也收不住。


    宋向隅還是在等他的迴答。


    “裴牧川。”過了很久，他失望地出聲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很久了？”


    “……我不知道。”裴牧川終於迴複了，“我不知道。”


    宋向隅忽然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裴牧川，承認喜歡我那麼難嗎？還是你們這種體麵人都有自己的矜貴，你們覺得自己不該喜歡我這種討生活的人？”


    他咽了咽口水，感覺像是刀片劃過他的嗓子，宋向隅隻覺得現在連他自己都想要自己的命。


    “裴牧川，承認愛很丟臉嗎？”


    他感覺自己已經足夠歇斯底裏，但是聲音是那麼淡，像一灘深不見底毫無波動的死水。


    “還是愛我宋向隅比較丟人？”


    他頭疼地靠在了車窗上，愣愣望著被雨淋濕的柏油路。


    宋向隅感到了臉上的濕潤。


    他還以為自己這次花了一個星期就走出來了呢，真是……白開心一場。


    “不是這樣，我真的不知道，反正……不是你說的那樣。”裴牧川反複喃喃，似乎也陷入了某種癲狂。


    宋向隅對這種結果並不意外。


    他不認為自己又讓人浪子迴頭的本事，五年前沒有，現在更沒有。


    “這樣吧，咱倆玩個遊戲。你說你愛我，”宋向隅像是喝醉酒一般嗔笑了起來，“我同意給你免費玩一晚上，現在我就能去你家，好不好？”


    後半句近乎於哄小孩子的語氣。


    裴牧川感覺自己的胸口像被一團濃霧堵住了。


    他現在不想免費“玩”宋向隅一晚上，他現在隻想過去……抱抱他。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宋向隅，別作踐自己。”


    “這話不是你第一次說了。”宋向隅苦笑一聲，“可是每次作踐我的都是你啊，裴牧川。”


    他的左胸口隱隱作痛，感到有一把無形的鈍刀，正在淩遲自己的心髒。


    “沒事別打給我了。”宋向隅狠心道，“我很忙，也很累。”


    又是一陣沉默。


    宋向隅討厭這種自己唱獨角戲的感覺。


    “就這樣吧。”說完就要掛上電話。


    “如果我說是呢，”裴牧川的唿吸急促了幾分，“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宋向隅的手顫抖了兩下，手機差點從耳邊滑落。


    他全身都在戰栗。


    “那真是，可惜，”宋向隅仰著頭，控製住平穩的聲線，“這話你跟五年前的我說比較管用，現在已經不好使了。”


    “我不喜歡你了，裴牧川。”


    話音剛落，他撂下了電話。


    他怕自己再聽一句會心軟。


    宋向隅最清楚不過，對麵那個人不靠譜。就連“喜歡”這種感覺，對於他來說也是新鮮的。


    可是這種感覺能維持多久？


    宋向隅要把自己一次又一次推進火坑嗎？


    從長柏山莊重逢的那個夜晚開始，他就已經放棄尊嚴了，他在裴牧川麵前沒有尊嚴可言。


    犯傻了那麼多次，他已經不相信自己有全身而退的能力了。


    他不知道裴牧川這個人有什麼好，可是他就是會避無可避地中招。


    惹不起，就躲開吧。


    馬小陽膽戰心驚地聽了一路，這才緩過味兒來。


    沈總，宋向隅不喜歡。


    而前幾天那個裴總，宋向隅是喜歡的。


    “宋哥，你還好嗎？”馬小陽聲音輕輕，“還迴黎陽春社嗎？”


    “嗯，迴去吧。”


    宋向隅道，“我睡一會兒……”


    “好……對了，”馬小陽翻開了手機，有些為難地打開了快遞界麵，“宋哥，你在隰城落下個包裹，是一個海外的快遞。”


    “誰發來的？”


    “署名是……”馬小陽咽了咽口水，“裴牧川。快遞員給我打了電話，備注是‘520快樂’。”


    說完小心翼翼打量宋向隅的眼神。


    宋向隅並無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輕微一聲：“隨它去吧。”——


    很多寶貝關心什麼時候開始追妻，其實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有明確的界限。主要是因為接下來還有一個虐點……但其實裴牧川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大家能察覺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