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隅的手差點沒拿穩手機。


    “……你早就知道，”他的胸口醞釀著濃濃的情緒，“你早就知道……”


    “宋向隅，這事兒你賴不著我。我倒是想告訴你，但是如果真的這麼做了，沈易安不會放過我的。”路行止一副疏離的語氣，“我跟你又不熟，你也能理解，是吧？這次之所以來找你，是因為我自認為我欠了你一個人情。之前找你炒cp，偷拍照片……雖然被你的粉絲罵得狗血淋頭，但是這好歹也算是蹭了個熱度。”


    “你現在就不怕得罪沈易安了嗎？”宋向隅問道。


    “看來你還是不知道那條熱搜對我的影響，”路行止冷笑了一聲，“不出意外，我快要被封殺了。我快要簽約的兩個代言終止合同了，可以說是什麼都沒了吧。”


    宋向隅心中五味雜陳：“他到底怎麼把你推出去擋槍的？”


    “陪睡老板，蹭別人熱度，故意和別人炒緋聞。”路行止細數著種種“罪名”，“總之，我做過什麼都被曝出來了，還有些我沒做過的，是不知道那邊躥出來的所謂‘知情人士’說的，比如說霸淩小演員什麼的……不過這些我都不在意了。”


    路行止捏緊了拳頭，“就為了擋住他妹妹嫖、娼的負麵新聞。”


    “沈易安的妹妹……”


    “他們家都是一路貨色，你不用震驚。”路行止的嗓音有些沙啞，聽上去好像是在抽煙，“沈易安以為給我錢就能息事寧人，他休想，我好不容易才在娛樂圈混到這個地步……”


    “那你現在怎麼辦？”


    路行止現在已經被封殺了，還要跟沈易安同歸於盡嗎？


    那他有沒有想到自己今後的路會不更好過？


    “我攢了錢，我會帶著我妹妹躲到國外去，到時候沈易安拿我沒有辦法，他得先解決自己的問題。證據我會在今晚傳給你，我是明早的飛機。”


    路行止的聲音聽起來蒼涼了許多：“他以為……他把我害到這個地步，我還有臉在國內待嗎？”


    大概路行止在沈易安眼裏，一直都是個不要臉的人吧。


    沈易安以為路行止得到錢之後就會跟得到骨頭的狗一樣，咧著嘴朝自己的主人搖尾巴。


    放到以前，說不定會是這樣。


    但是路行止過夠了這樣的日子。


    “宋向隅，其實我之前挺嫉妒你的。”他似乎想起了很遙遠的事情，“你什麼都比我強。你隻要坐在那兒，賣個慘，掉幾滴眼淚，就有一大堆粉絲替你抱不平。甚至不用……你哪怕是臉色不太好，都有一大堆人關心你，擁護你。你想要什麼資源，那些大老板揮手就能給你，倒不是你求老板，竟然是老板們爭先恐後地想要得到你……包括沈易安，從某種角度上，沈易安是因為你才把我踹了的。我可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我什麼都得靠自己爭。我從來沒有拒絕過擺到眼前的機會，別人給我錢，哪怕是讓我跪著，爬過去，舔他們的腳，我也會做的。”


    “我一開始還以為隻是因為我長得沒你好，沒你會來事，後來想想……錯了，我是賤骨頭，我天生就是低人一等。那些老板們性、癖特殊，好像就喜歡你這種高冷的。你越不搭理他們，他們越想得到你。”


    “再後來我更加釋懷了。”路行止“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沒想到你進娛樂圈之前竟然是這樣的頂級富二代，你從小到大見過的世麵哪裏是我這樣的人能夠想象得到的。怪不得那些老頭們都想跟你睡……你可是，宋錦南的兒子啊……想到你這樣的人現在跟我從事一樣的工作，討好一樣的人，我頓時就不委屈了。”


    宋向隅越聽越不是滋味，他不想聽路行止發瘋，但是也不能就這麼掛斷他的電話。


    也罷……反正以後也見不到麵了。


    “再見了，宋向隅。”路行止的語氣陡然變得輕鬆了起來，“祝你好運吧，沈易安……包括他媽家那些人，也不是好對付的。”


    “希望你成功。”


    他掛斷了這通電話。


    宋向隅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打開了裴牧川的聊天記錄框——前幾天他就把對方又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


    “幫我聯係幾個營銷號，粉絲量最好都破百萬的那種。”


    對麵的迴複很迅速：“怎麼了？”


    “如果袁家沒有沈易安的扶持，應該很快就倒了吧？”


    裴牧川有點聽不懂對方的話，“應該是這樣沒錯，怎麼了？”


    “有個人告訴我，他有沈易安的犯罪證據。”宋向隅打字迴複道。


    “你確定嗎，向隅？”


    裴牧川緊緊盯著那兩個字，生怕是自己理解錯了。


    “還有瞿盟遠的，他倆是合夥的。他倆這麼多年來一直在從事拉皮條的營生，強迫娛樂圈新人賣、淫。”


    宋向隅一口氣道。


    “今晚讓他們身敗名裂吧。”


    “可是沈易安的手機裏應該也有你的證據……”裴牧川提醒道，“向隅，不要跟他們硬碰硬。”


    “我不在乎。”宋向隅抿抿唇，手指都在微微發顫，“我要他付出代價。”


    這麼多年來，他晚上經常做夢。


    夢到他們一家四口出去野餐，夢見他媽媽給自己挑吉他，夢見宋家沒有破產，一切都是好好的。


    他爸做錯了事情，為什麼要連帶著懲罰他媽。


    他沒有家了，也沒有爸媽了。


    宋向隅鼓起勇氣踏進娛樂圈，為了養活自己的弟弟。但是失敗了……他不是沒有那樣的想法……跟著他媽媽去死，他想過自殺，想過一了百了，但是他不能這樣，如果他都沒了，宋向安就變成沒有親人的孤兒了。


    隻要他在，至少他弟弟還有個家。


    可是這種活法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他沒辦法跟別人說自己有多痛苦，因為他找不到發泄的出口，他總不能把一切都推到養育自己二十一年的父親身上，說良心話，他父親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該怨誰，他就這麼……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五年。


    如今有人告訴他，他所有的痛苦都是有原因的。


    宋向隅必須要讓那個人付出代價，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兩敗俱傷。


    裴牧川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宋向隅沒有猶豫地接了：“幫我。”


    他吐出兩個字。


    印象中，他很少這麼求裴牧川。


    “向隅，你冷靜一點。”


    裴牧川央求道，“你先好好想想，別草率地做這個決定，你的證據是哪兒來的，他是不是也是沈易安的仇人，他是不想想借刀殺人……”


    “是。”宋向隅僵硬著臉，“我知道他想借刀殺人。他不怕得罪沈易安，他就是最近熱搜上的那個路行止，之前也是跟過沈易安的人，沈易安拿他的醜事為自己的妹妹擋槍……路行止打算曝光他之後飛到國外去。”


    他盡量用對方聽得懂的邏輯概括了整件事情。


    “難道你也想被曝光之後飛到國外去嗎？”裴牧川眼眶發紅，他看不得這樣自暴自棄的宋向隅，整個人冷冰冰的，沒有一點生氣，“宋向隅，你別做傻事。”


    “裴牧川，幫我。”


    “你想過宋向安嗎？”裴牧川問道，“你想過你還有個弟弟嗎？你想過他會擔心你嗎？”


    宋向隅垂下了眼簾。


    眼瞼周圍已經開始泛起晶瑩的光澤。


    “你別不在乎，向隅……你不要這樣，你不在乎我在乎，如果沈易安把你的私生活也曝光……你以為你真的扛得住嗎？我不想看見你傷心，我不想你這麼多年的打拚功虧一簣，你聽我的，我給你想辦法，別慌，別著急……”


    裴牧川耐心地開導著他，聲音十分柔和：“你收到證據之後先傳給我，我先看看。”


    宋向隅突然說了一句：“阿川。其實我本來就不幹淨。那些事情……被人知道了又如何呢。”


    他也不想戴著麵具做人，這樣很累，心裏的負擔很重。哪怕是被所有人唾棄，也是他活該。


    “你之前跟沈易安，第一次是想要把房子贖迴來，第二次是因為被逼得走投無路。”


    裴牧川很鄭重地跟他解釋：“別這麼想。寶貝，你一點錯都沒有。”


    片刻之後，他有點發懵。


    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宋向隅“寶貝”了。


    兩個人還沒在一起，這樣的叫法顯然有些逾矩了。


    沒想到，宋向隅聽到之後，再也沒有忍住。


    他輕輕地，放聲哭了——


    電腦卡了……


    明天本來休息，不休息了，連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