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很快就趕過來了,給葉邵做了一個簡單的檢查。做完檢查之後,醫生把魏柏言叫了出去。葉邵在屋子裏等著魏柏言,但因為體力不支,很快便昏昏欲睡。
沒過多久,魏柏言便匆匆趕迴來了。葉邵終於撐不住,閉上了眼睛。在昏睡過去的前一刻,他看到魏柏言坐在他身邊,一直抓著他的手。盡管護士好幾次和魏柏言強調葉邵昏睡過去是正,F象,葉邵還是能從魏柏言的眼中看到驚惶。
葉邵醒過來之後,消息很快便傳出去了。
周銘昆、廖桁京、小小還有葉邵以前認識的朋友全都來了。廖桁京抱著葉邵哭得涕泗橫流,周銘昆和小小廢了老大的勁才把他扒開。以前產生的隔閡和誤解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所有人都隻為葉邵的醒來而感到開心。
然而很快,他們就感覺到了不對。
雖然葉邵已經醒過來了,他也表麵上表現得和正常人無異,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狀態開始變差了。他走不動路,在外行走都需要坐輪椅,風雨交加的時候他的臉就會變得像紙一樣白。有好幾次,葉邵和他們聊著聊著天,便突然厥了過去,人事不省。
這些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嚴重。
葉邵身體的病,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而三年前那場要命的折磨,終究是成了他的催命符。
三年前,魏柏言拿到藥物研究人員的聯係方式後,一直都以各種辦法去支持藥物實驗的進度,甚至不惜花重金資助藥物研發,要救活這個瀕危的項目。在葉邵醒來後,魏柏言更是日夜不分地聯係那頭,盡量想辦法加快研發的速度。
藥物的研發和病魔在競跑,研發逐漸有起色的時候,葉邵的身體也在一天天衰敗。
一年後,葉邵身體裏的定時炸彈,終於爆炸了。
那天葉邵剛做了一個檢查,便覺得身體有點不太舒服,早早地躺下了。醫生把魏柏言叫了出去,說是有話要講。葉邵為了不讓魏柏言擔心,便謊稱自己沒有大礙,讓魏柏言放心出去。
他以為這一陣不舒服很快就會好,便瞇眼睡了一會兒,希望醒來的時候能好一些。結果在朦朦朧朧之間,他便感覺這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他好像渾身都在疼,骨頭縫裏都像紮了針一樣,讓他恨不得要叫出來。他疼得有點想吐,一撇頭,真的吐了一地黃水。
吐著吐著,他開始嘔血。
葉邵渾身力氣都被抽光了,等實在吐不出來的時候,他慘白著一張臉,看著地上的血,整個人都像是被水打濕了一樣,連翻身都做不了。過了沒一會,他開始感覺到空氣越來越稀薄,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吸不上氣。
正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聲音。
汗水模糊了葉邵的視線,葉邵抬起頭,他看到魏柏言衝進來,氣喘籲籲,一臉驚喜?墒呛芸斓,魏柏言的臉色陡然一變。他扭過頭,朝外麵大吼。
然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葉邵已經快要疼得神誌不清了。在意識浮浮沉沉間,聽力也不大好使了。他蜷縮在床上,隻聽到幾聲怒吼,“藥到底什麼時候才到?”“什麼時候來?!”“不能快一點嗎?”
葉邵努力地睜大眼睛,一直撐著,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一次睡著了之後,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有很多人來拉扯他的身體,把很多不知名的冰冷的東西貼在了他的身上。他們吵吵鬧鬧,和背景的雜音混在了一起,好像在爭吵什麼。在這期間,有一隻手一直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手太過冰涼,還是對方的手太過熾熱,那手的溫度滾燙得嚇人。他聽到魏柏言慌亂地說:
“葉邵……葉邵,你撐住,你一定撐住。千萬別睡。藥就快要來了,我求求你一定要撐住……”
葉邵虛弱地點了點頭。他忍著劇痛,胡亂地應著,“好……我不睡。”
有什麼冰涼的液體低落到了葉邵的手上。葉邵想看清楚,但又好像沒有力氣了。他感覺到魏柏言的手在顫抖,他聽到魏柏言說,“你騙了我那麼多次,這一次你也不能夠騙我。”
第一次騙他,自己消失了兩年。第二次騙他,自己差點死在了他眼前。
葉邵的心頭不由地抽痛,他努力地點頭,“好。決不騙你。”
握著他的手一緊。
身邊的護士好像在進行急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讓魏柏言出去,反而鼓勵魏柏言留在這裏。魏柏言見葉邵的睡意越來越濃了,心裏不由地一慌,他哀求道,
“葉邵,你和我說說話吧!
葉邵強撐著,也不知道要說什麼,腦袋在劇痛裏變成一片漿糊。他想了一會兒後,才斷斷續續地和魏柏言說:“剛剛你……進來的……時候,好像……很開心!
魏柏言點了點頭,強笑著說,“對,還記得我一直和澳洲那邊聯係研究的藥嗎?那種藥要到了。所以你一定要撐住,知道嗎?”
“你……資助的……那個?”
“對。”
“真……厲害……” 葉邵的眼睛開始放空,“我的病治好了之後……能做什麼……呢?”
“等你病好了,你什麼都能做。我去陪你做!
“我想去爬山,想去旅遊……”葉邵笑了笑,好像真的看到了美好的景象,“我們以後還可以養一隻貓……”
魏柏言忍下了喉間的一聲嗚咽,他親了親葉邵的手指,“好。等你好了之後,我帶你去爬山,帶你去旅遊,咱們家再養一隻貓……”
醫療人員手忙腳亂,機械發出了刺耳的鳴叫。混亂當中,一個寒冷的東西紮進了葉邵的手背上,紮得葉邵渾身顫了一下。
葉邵說:“怎麼這麼黑呢,誰關燈了嗎?”
魏柏言唿吸一促,他拉著葉邵的手急吼道:葉邵!你說了你不會騙我的!你不能睡!
葉邵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反複念叨著那句我不騙你。他明明看不見了,卻還睜大著眼睛,看著魏柏言的方向。
葉邵沒想到自己還能再醒過來。
新型藥見效了,經過一個晚上,葉邵的病情就穩定了下來。葉邵感覺自己打了一場硬仗,渾身酸痛。而魏柏言握著他的手,一晚上都沒離開。他整個人憔悴得不行,眼下烏黑,胡子拉碴,整個人硬是老了十歲。
見葉邵醒了,魏柏言說:“小騙子!
旭日初升。溫和的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房間裏暖洋洋的。
葉邵笑了,魏柏言也跟著笑了起來。兩個人感覺這一刻有從未有過的輕鬆,宛若劫後餘生。
“我堅持到打針的時候了,不算騙你。”
“可你還是睡著了。”
“最後一刻,不算的。”
“……”
葉邵討價還價:“還讓養貓嗎?”
魏柏言幫葉邵掖好被子,有些無可奈何。眼前這個人打不得,罵不得,隻捧得,寵得。他這輩子都被這個人套得牢牢實實的了。
“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