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愁迴國之後在月港開了個音樂酒吧。
戴嵐和褚知白在美國認識他的時候就是在酒吧裏。
這人是搞搖滾的,彈著吉他吼嗓子,別提多帶勁了。褚知白當初想追人家,結果人心裏早就有個白月光,根本不搭理他。
但酒喝多了,人也就熟了,感情方麵褚知白向來不當迴事,還是處成了好朋友。
趕上平安夜聖誕節,酒吧搞活動,褚知白說什麼也要拉上戴嵐去捧場。
結果就是黎愁在看臺上唱歌,戴嵐坐在角落裏喝蘇打水,留下褚知白一個人在吧臺上喝酒。
喝了兩杯,拉著旁邊的陌生人侃了半天後,褚知白覺得無聊,迴到角落裏,去找戴嵐聊天了。
戴嵐根本就不想搭理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感覺到褚知白坐過來後也沒睜眼睛,繼續裝睡。
“別裝了,又不像。”
戴嵐沒睜眼,不耐煩地擰了下眉毛。
“你說你何苦呢。來酒吧裏睡覺。怎麼抑鬱癥患者都有這癖好嗎?”
戴嵐依舊閉著眼,啞著嗓子說:“是我想來的?沒病也被你煩出病來了!
“哎呦,得,您可別說話了。這嗓子,不知道的以為縱欲成啥樣呢!
戴嵐睜開眼,瞇著眼睛嫌棄地看向褚知白,然後拿起桌子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少裝,等你到我這歲數身體素質也這樣!
褚知白正得意地嘲笑著戴嵐,兜裏的手機就響了?吹絹黼娞崾踞幔t疑了兩秒,而就這兩秒的神態變化,被戴嵐敏銳地捕捉到。
戴嵐拖著重感冒的身體,懶散地說:“怎麼?你還怕查崗的?”
褚知白心思被看穿後有點丟麵子,本來想掛的電話還是接了。這電話一接通,沒開免提就聽到嗓門賊大的一句:“褚知白!你到底要在月港待多久!”
戴嵐玩著桌子上喝光的蘇打水杯子,用吸管把玻璃杯裏的冰塊攪得叮當響,饒有興味地靠在沙發上看戲。
“誰知道呢,忙項目,忙完就迴去唄!瘪抑茁唤浶牡胤笱苤
“你少放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月港幹什麼!你又在哪個酒吧鬼混?是不是和娛樂圈那個糊逼!”
褚知白曆任男朋友基本上都被他馴化得服服帖帖的,敢對他大唿小叫還沒被分手的,戴嵐這還是第一次見。
褚知白頭痛得要命,直接開免提對戴嵐說:“嵐哥說句話,給我證個清白!
戴嵐覺得這事新鮮得要命,但凡是他覺得好玩的事,就必然要插上一腳,把水再攪得更渾才滿意。正好今天借著感冒帶來的公鴨嗓,對著褚知白的手機說:“你也是知白的男朋友嗎?那來月港一起玩啊!
電話那頭徹底爆炸:“褚!知!白!”
被吼的那位趕緊關了免提,瞪了戴嵐一眼,壓著聲對電話裏的那位說:“陳玄墨我給你臉了是吧?我就待在月港不迴去了。你去找你哥告狀啊,去吧,告完狀正好分手,老子不陪你玩這過家家的狗屁遊戲了!
褚知白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掛了電話直接關機,關完機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罵了句:“媽的!
戴嵐翹著二郎腿,笑著說:“合著你來月港是為了躲人?這可太有意思了。情聖咋還給自己栽進去了?”
戴嵐剛剛搗亂這筆賬褚知白還沒跟他算呢,沒想到這家夥還不識好歹。
“躲個屁人,我是來帶學生做項目的。推了半學期的課改線上,來這邊盯一個扶貧項目!
戴嵐懶得聽他敷衍,學著褚知白的語氣說:“扶個屁貧,掃黑除惡不把你給除了就不錯了還扶貧。”
“富二代不等於惡勢力好吧,怎麼還仇富呢?”
“我不仇富,我單純仇你。”戴嵐故意嘴欠,“所以咱們富二代現在什麼情況?快點說,別總岔開話題!
“嘖,”褚知白咂了咂嘴,“跟你說個信,同性婚姻要合法了,也就這幾年的事,往多了說就十年!
“千年的鐵樹都開花了啊?你哪來的消息?”
“你管我哪來的消息!瘪抑缀攘丝诰茐合屡瓪庵担拔医o的消息什麼時候出過岔子?你聽就是了。不能說,話到你這就死了!
“不是,不能說的消息你下迴能不能少給我講?說不定哪天賣了你的就是我!
話雖這麼說,大家都是太了解對方性格的朋友,褚知白知道戴嵐有多嘴嚴,依舊不當迴事:“賣吧。你把我賣了邀功換錢,然後我爹再用錢撈我出來。到時候這錢咱倆半分!
“少扯沒用的。所以合不合法和你那位有什麼關係?”戴嵐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你要和他結婚啊?”
“我可謝謝您的烏鴉嘴!瘪抑讋倝合聛淼呐瓪庵翟俅紊饋,“何止是結婚!這他媽的簡直就是包辦婚姻!你見過給同性戀包辦婚姻的嗎?還提前七八年預定,跟那個什麼娃娃親童養媳有什麼區別?靠!
戴嵐像是撿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激動就把重感冒拖累的嗓子給刺激到了,邊咳嗽邊笑,邊岔氣邊笑,陷在沙發裏笑得肚子疼。
“靠,你還笑?”褚知白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我問你,你要是喜歡一個人你會和他結婚嗎?”
“當然不會!
戴嵐答得幹脆,但他越是迴應得毫不猶豫,就越是顯得褚知白的處境和問題都很愚蠢。
“嗬!瘪抑桌湫α艘宦,“我以為你這種純情的,肯定結呢!
“怎麼可能,你會想讓國家給咱倆發一個‘友誼地久天長’證明嗎?”
“靠,”褚知白嫌棄地抖了抖衣服袖子,“你別這麼類比好吧,怪惡心的!
戴嵐笑渴了,從沙發上坐起來,喝了口水,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無論同性戀婚姻合不合法,都和我沒什麼關係。它合法我也不會結,它不合法我更不會出國領證。就算我是異性戀,我也對結婚這件事沒有興趣!
“所以你這是因為自己爸媽離婚,而對所有婚姻都失望了?”
戴嵐重新窩到沙發裏,覺得這麼大歲數開口講什麼情啊愛啊太羞恥,所以聲音壓得很低:“跟他倆有什麼關係。我愛一個人,為什麼要用其他事情來證明?本應該隻屬於兩個人的感情羈絆,現如今摻雜了輿論壓力、法律壓力和經濟壓力,就變得很沒意思。我想要真實的感受,不是他人的目光,不是社會的肯定,更不是自我的欺騙。”
褚知白舉著酒杯還不忘拍手稱讚道:“妙啊,妙啊,不愧是我嵐哥,不愧是社會學天才。”
戴嵐也拿起裝著檸檬水的杯子,半舉著說:“就像我問你,你活著有什麼奔頭嗎?你怎麼迴答?”
褚知白毫不猶豫地和戴嵐碰個杯:“沒有奔頭就是我活著的奔頭!
戴嵐一飲而盡:“沒錯。”
這頓酒喝得痛快。
褚知白今晚最大的感觸就是,喝酒還得找戴嵐,即使這人現在在犯既高貴又矯情的抑鬱癥。
但他這感慨沒停留多久,就意識到一件事:他大爺的,戴嵐這狗東西今晚喝的壓根就不是酒,擱那拿著雞毛當令箭,舉著檸檬水和他碰杯,什麼東西!
“之前不是說醫生就讓你戒兩周的酒嗎?這都第幾周了?一個多月了。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戴嵐給杯子補滿檸檬水,懶懶地說:“挺久沒喝了,覺得喝不喝酒也就那樣,沒什麼意思!
褚知白:“……”
之前在美國的時候,戴嵐喝酒時和他念叨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活著沒什麼意思,不如喝酒”,如今改成喝酒沒什麼意思了,但也沒聽到他續上半句“不如活著”。
“那你病情最近咋樣?”問完,褚知白又補充一句,“我問的是抑鬱癥,你少跟我掰扯你現在的感冒!
戴嵐打了個哈欠,“就那樣唄,湊合活著!
“醫生咋說?”
戴嵐不耐煩地手背外翻擺了擺手,示意褚知白要是還想聊下去趕緊換話題,“醫生說我沒病。”
褚知白:“……”
你沒病,你沒病這世上就沒瘋子了。
戴嵐不陪他喝酒,褚知白覺得獨酌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迴家睡覺,又悶聲喝了兩杯後,就從兜裏翻出來車鑰匙扔給了戴嵐,“行吧,不喝酒也挺好的。開車送我迴去,省著我找代駕了。”
戴嵐幅度很大地點了點頭,想把自己晃得清醒點。
他倆離開座位後,走到看臺附近,對著正在換吉他的黎愁打了聲招唿,就直接往門口走準備離開了。
戴嵐嫌夜場吵,褚知白特意安排晚飯點來的。
今天聖誕節,倆人離開的時候又剛好是酒吧上客的點。裏麵的客人往外走,外麵的客人往裏進,門口就那麼大點地方,熙熙攘攘的難免碰到撞到。
就在戴嵐第三次被碰到肩膀,有點煩躁地想要快點走時,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老師?”
完蛋,這聲音是蔣新明。
不務正業被學生抓了個現行,以後哪還有底氣催人家寫論文。戴嵐沒迴頭,繼續往前走,裝沒聽到,裝被認錯了。
但緊接著,又傳來兩聲:
“戴老師?”
“戴嵐?”
一個是聞越,一個是宋意。
戴嵐隻想感慨,人生何處不相逢,偏偏要在酒吧裏相逢。
“哎我去,你抑鬱癥還喝酒?這是多嫌命大!
宋意沒說話,吐槽的人是聞越。但戴嵐覺得聞越有時候就像宋意的舌頭一樣,他說和宋意說也沒什麼區別。
戴嵐萬念俱灰,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