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喝……”
“你沒個屁!”
戴嵐剛想解釋,話就被褚知白奪了過去。
褚知白剛剛就在戴嵐前麵,他往這四個人臉上各掃一眼,就把關係猜出來個七八分。報複戴嵐的機會終於來了,這不可能浪費。
“你們也是嵐哥的朋友對吧?來來來,咱別在人家門口堵著,到裏麵來好好說說。可得趕緊幫我勸勸他。我說不讓他喝不讓他喝,苦口婆心跟個老媽子似的。你看看你看看,”褚知白指向他倆剛剛坐的位置,“你們看看,那桌子上有多少個威士忌酸的杯子,都是他喝的。我攔得住嗎?我攔不住啊。”
戴嵐:“……”
什麼叫一報還一報,戴嵐今天算是見識了。不給褚知白頒個影帝真是委屈他了。
“哎我去,”褚知白那麼一說聞越還真信了,對著那邊桌子,點著杯子數數,“一、二、三、四、五,我靠,武鬆上山去打個老虎都沒你喝的多吧?你這也太能喝了,現在還清醒不?”
這下褚知白看聞越是看對眼了,像是看到相聲搭子一樣惺惺相惜,趕緊把話續上:“清醒啊,何止清醒,要不是剛我硬拉著出來,他還想再喝兩圈呢。”
戴嵐看著聞越愈發慷慨激昂的神情,趕緊攔住褚知白:“你差不多得了,一會兒他們真信了。”
他先是對著宋意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說:“感冒吃頭孢了,沒喝酒。別聽他胡扯,嘴裏沒句真話。”
然後又站到幾個人中間,開始給雙方做介紹:“褚知白,華陽大學商學院副教授,我讀博時候的室友。宋意,聞越,月港市第三人民醫院精神科主治醫師。蔣新明,我的博士生。”
一聽是精神科醫生,褚知白連忙把從小耳濡目染學到的社交能力搬出來,看著特真誠地朝著那兩位點了點頭,“幸會幸會。唉呀對不住對不住,方才多有冒犯,開了個小玩笑別見怪,平日裏跟戴嵐扯淡扯習慣了。要不咱坐下一起喝一杯?戴嵐不能喝的那份我代勞了。”
戴嵐被他這一套生意場上的說辭給惡心得夠嗆,眼看著又要坐下來再喝一局,戴嵐恨不得在心裏把褚知白罵上一萬遍。
他轉過頭看了宋意一眼,捫心自問有點心虛,連掃過去的動作都不敢放慢,還要裝出一副不經意間的樣子。
那麼迅速地掃一眼,戴嵐也無暇分析出宋意在想什麼,但至少覺得對方沒有怪罪的意思。
這下戴嵐心裏懸著的小石頭落了地,不動聲色地把主動權的氣場找了迴來:“要不就坐我倆剛才那桌?那偏僻,稍微安靜點。這的老板是我倆朋友,今天這頓我請,就別推辭了。”
聞言,褚知白立刻附和道:“當然你請,丫啥時升博導了也沒說一聲,請頓酒真是便宜你了。”
他這話音剛落,一直安靜聽安排的蔣新明突然激動起來:“老師您剛說什麼?和這的老板是朋友?這的老板是黎愁沒錯吧?”
戴嵐和褚知白雖然不追星,但戴嵐是搞社會學的多少知道點當紅歌手和樂隊什麼的,褚知白有個搞藝術的男朋友,對娛樂圈潛規則什麼的也有點了解。
當年在美國,黎愁說自己是混娛樂圈的,他倆都沒當迴事。黎愁名氣太小了,都以為他是做幕後的。
可現在看酒吧的客流量,以及蔣新明這興奮的表情,戴嵐忽然明白:是自己老土了,再糊的明星也是明星,黎愁比他想象中的火多了。
看到蔣新明來了興致,戴嵐就知道今晚這頓酒是逃不掉了,隻好見機行事,笑著逗她:“想要簽名是嗎?你每發一篇論文我就讓他給你簽一張怎麼樣?”
沒想到蔣新明答得爽快:“行啊老師,咱先把之前發的那三篇給算一下唄。”
褚知白聽完樂了:“不愧是戴嵐帶出來的學生哈,這機靈勁跟她老師是一模一樣。”
他邊說邊張羅著把大家往座上引,“沒事的妹妹,你戴老師不幫你要的話,我幫你要。別說簽名了,合影都行。”
這麼一說,蔣新明簡直像是峨眉山上見著了香蕉的猴子,別提多激動了,拉著他就開始問黎愁的八卦。
褚知白也願意和她套近乎,直接挨著她和聞越落座了。現如今兩波陣營正好都多餘出來一個,戴嵐和宋意隻好挨著坐在對麵的沙發上。
褚知白還一口“妹妹”“妹妹”地叫著,戴嵐聽著這差輩的糟糕發言,故意沒打斷他,就等著看那叔侄倆憋不住笑。
而這背後的親戚關係被講出來後,褚知白反倒是意外地鬆了口氣,有一種“出糗扯平了”的心理安慰。
那點圓滑的心思,別人看不出來,戴嵐卻看個一清二楚。他順勢把裝shot的杯架推向對麵,“這迴你輩最小了,開個場吧大侄子。”
喝酒褚知白向來不推辭,他從架子上隨手抽了個子彈杯,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爽快地說:“這杯該我喝。剛聽聞醫生是主攻青少年情緒障礙的,說來慚愧,我家那位年紀不大,屁大點孩子也有點心理不健康,以後要是有機會把我他帶來月港,到時候希望聞醫生給個麵子幫個忙。知白這邊先敬了。”
說完,褚知白把那杯龍舌蘭幹了。
聞越沒褚知白那麼多彎彎繞,話多心眼也直,提到專業領域就不著急喝酒了,端著酒杯問道:“好說好說,白哥你家孩子多大了?男孩女孩啊?”
聞言,戴嵐“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他說的,是他男朋友。”
方才對麵聊得火熱,戴嵐這邊正給自己和宋意的杯子倒檸檬水。他本來想給聞越一個麵子不笑出聲來的,憋笑的時候連倒出來的水柱都是抖的。
奈何今晚褚知白製造的笑點實在太多,前前後後結合到一起,畫麵簡直沒法看,這波笑戴嵐最後到底是沒忍住。
宋意從戴嵐還在憋笑的時候就一直看著他,之前的那幾次接觸,宋意覺得他這人挺端著的,即使是差點被車撞了也能優雅地站起來擔灰塵。
醫院是宋意的主場,他能夠見微知著地察覺到一切他想察覺的細枝末節。
而今晚,酒吧是戴嵐的主場。
宋意能清清楚楚地感知到,戴嵐他不隻是能喝,而是對這個領域的完全掌控。哪怕他現在杯子裏裝的是水,身子也像在家一樣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隨意得有點過分,卻已經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主客一顛倒,戴嵐尚未意識到他和宋意之間的氛圍變化,宋意卻已經受到了他的氣場壓迫。
戴嵐把加了冰的檸檬水遞給宋意時,輕輕和他碰了個杯,主動開了個話題:“蔣新明拉你倆來的吧?”
“嗯。她是煙水離的粉絲,好幾年前就開始追了。”宋意接過杯子後下意識地喝了一口,沒想到卻意外的好喝,於是又喝了一口,讓液體留在口腔裏的時間久一些,細細迴味著。
戴嵐看向宋意時,正好看到他稍稍鼓著嘴喝水。
像條金魚一樣。
“好喝吧,我今晚喝了三四杯了。”
“你今晚就喝檸檬水啊?”
戴嵐樂了,笑得很邪性,脖子往後一仰,往沙發裏陷得更深,一副紈絝子弟的不著調模樣。
“我的好醫生,你聽我這嗓子,是能喝酒的嗓子嗎?那天之後我就戒了。”
“哀怨這麼深?我又不是來查房的。你沒吃藥的話,偶爾喝一點也沒事。”
戴嵐抬起手搭在後頸處,小幅度地活動了兩下筋骨,“那也不喝,戒就戒吧,我也沒什麼想喝的欲望。”
說完之後才意識到不對,這當醫生的又給自己下套。戴嵐有點輸陣的惱火,明明沒喝酒,但反應總是比宋意慢了一拍。
“……你又套我話。怎麼知道我沒吃藥的?”
“之前不是說隻給你開了兩周的藥嗎,這都過去多長時間了。”
宋意說完後停頓了兩秒,給了戴嵐想好狡辯說辭的思考時間,看到戴嵐抿了抿嘴角,拿著酒杯的右手不自覺地往左手方向靠攏後,又接著說:“你不會想騙我說自己去藥店買藥了吧?”
看到戴嵐驚訝的眼神,宋意有點無奈:“都說了別對我撒謊。戴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準備說謊的時候,肢體語言都特別響亮,跟在我耳邊喊‘快看,這個人要騙你了’沒什麼區別。”
戴嵐被拆穿後索性也不裝了,攤牌道:“真的假的?不會吧?你怎麼連我剛想好的理由都猜得這麼準?”
宋意笑著歎了口氣,“因為那些藥隻有精神科醫生才有開藥的權限,連心理諮詢師都不行。你去藥店是不可能買得到的。”
“你真的是……”戴嵐“嘖”了一聲,“你真是太喜歡給我下套了。”
“能睡好覺不想吃藥就不吃吧。但要是堅持不住了,別自己撐著,記得找我。”
戴嵐“嗯”地答應了,思緒飄了一會,飄過來之後又說:“我會的。”
沙發對麵,聞越和褚知白喝得火熱;沙發這邊,戴嵐和宋意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甚至都沒有什麼眼神互動。
戴嵐也是和宋意聊了天之後才知道,原來黎愁有個樂隊,樂隊的名字叫煙水離,不僅成立好多年了,還出過專輯;原本聞越是個外科天才,受了情傷之後才轉到內科,還隻接青少年相關的精神疾病課題。
平日裏和別人聊天,戴嵐最討厭聽這些和他無關的細碎瑣事。可這些話一旦是從宋意嘴裏講出來的,瑣碎就和時間糾纏在一起,讓漫長的時光變得無比溫柔,戴嵐隻覺得舒服。
“你朋友人挺好的。”
“嗯,”戴嵐點了點頭,“我生病這件事也就隻和他說了。”
“沒和女朋友說嗎?”
“什麼?”
這話題轉得太突然了,戴嵐以為自己聽岔了。
“還是我冒犯了?應該是男朋友嗎?”
“沒有。”戴嵐麵無表情地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沒有男朋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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