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墨出來吃飯,一會收拾收拾走了。”戴嵐淡定地咬了口雞蛋,然後又加了點黑胡椒粒,沉浸式點評道,“煎蛋還是得配那個辣醬才好吃,算了,湊合吃吧。”
褚知白跟見了鬼似的迴了書房,直接把陳玄墨從床上搖了起來:“你醒醒,快醒醒,我的上帝老天爺啊,你昨晚到底和戴嵐說了啥啊?”
“我什麼都沒和他說。”
陳玄墨起床氣有點重,冬天又冷,被子被褚知白掀開後他打了個寒顫,不耐煩地拉迴被子,把自己繼續窩在床上,覺得褚知白比真正的精神病還要精神病。
褚知白又打了陳玄墨一後腦勺:“那他這是被奪舍了?靠,你別睡了快醒來,剛你沒看見,戴嵐他竟然起來做飯了!戴嵐!起床做飯了!還和我說話!還問我吃鹽還是吃糖!哎我去,他太嚇人了,他是不是要給我下毒滅口?一定是!”
陳玄墨裝疼得揉了揉腦袋,說:“建|國後不許成精,顯然他沒有被奪舍。還有,你別總打我,下手那麼重,你怎麼不直接打死我呢?打死了正好你跟別人結婚去。”
“我真服了。”褚知白百思不得其解,“我不信,既然你什麼都沒跟他說,他怎麼可能就突然病好了?你肯定是說了什麼瞞著我。”
陳玄墨徹底無語,拉著褚知白的手放到了自己腦袋上,哼著聲讓他給自己揉揉,等享受夠按摩服務才慢悠悠地挖苦他:“這有啥的,他自己想通了唄,你能不能長點腦子?”
褚知白聽完之後翻了個白眼,也不揉了,對著他後腦勺又打了一掌,起身說:“快起來,你嵐哥給你做了愛心早餐,溏心煎蛋。”
戴嵐趁著褚知白叫陳玄墨吃早點的功夫,給戴明安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得倒是快,戴嵐也沒什麼其他的話想和他說,聽到戴明安聲音就想吐。還想安安心心地吃完早飯呢,吃半道吃吐了可就心情不美了。於是和戴明安約了初六下午見麵之後,戴嵐就把電話掛了。
這次的病,來得快去得也算快。今天天一亮燒就徹底退了。
一想到迴華陽之後要和戴明安有場硬仗,戴嵐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神清氣爽,充滿鬥誌,不破樓蘭終不還似的。
昨晚陳玄墨問他,抑鬱癥真的那麼重要嗎?
這問題戴嵐想了好一陣子才想通。
患抑鬱癥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前前後後加起來也有半年多了。這半年來,自己就像是一條擱淺在海岸上的魚——掙紮會死,不掙紮也會死,隻要遊不到海裏去,橫豎都是死。
既然如此,那怎麼才能努力活下來呢?難道要等著另一條魚遊過來和自己相濡以沫嗎?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像小美人魚一樣的童話故事呢?而如果真的要等另一條魚主動遊上岸才有生存希望的話,那戴嵐覺得,還不如自己主動撲騰兩下,想辦法掙紮著跳迴到海裏去。
陸地也好,海洋也罷,二者都不是戴嵐眷戀的環境。對於沒有求生欲望的魚來說,怎麼撲騰都是瞎折騰。
戴嵐有時候感到很困惑:童話故事裏說,海水明亮得像最美麗的矢車菊花瓣,可那片海明明日日夜夜都擺在自己麵前,他從未發現覺得它有多好看。太陽總是太耀眼了,透過海水折射出的光線,隻是一道不帶任何溫度的白光,晃得他失去欣賞任何事物的念頭。
如果明天注定要死亡,那麼戴嵐想在死之前走進那片海看一眼,去看它和童話故事裏描述的是否一致,去看看住在海底的人,擁有著怎樣不滅的靈魂……
他想把抑鬱癥丟在岸上,拋卻因這世間產生的一切紛擾的念頭,一絲不掛地走進海的盡頭。
半年來,戴嵐第一次動了想要治好病的念頭。
既然決定要治好抑鬱癥,那就必須把過往的心結給解了,否則它永遠都會像一張懸而未決的網,籠罩在原本安逸舒適的生活上空。
而把心結解開,說容易也容易,觸底就能反彈,反正結果也不能比現在再糟了,認命算了;但說難也難,麵對戴明安那種不要臉的老畜生,戴嵐不僅得忍受生理上惡心想吐的衝動,還要忍受心理上由於基因血緣帶來的自我厭惡。
戴嵐習慣做任何事都有十足的把握,他想了一晚上,胸有成竹之後,才有了見戴明安的勇氣。不過,也是時候了,這五六年,甚至這十幾年來的所有是非恩怨,是該畫個句號了。
初五跟褚知白他們一起迴了華陽,戴嵐在飛機落地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係自己在華陽開律所的高中同學。
戴嵐的朋友圈子基本都在華陽,而不是月港。雖說華陽是一個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踏足的地,但他不得不承認,無論辦什麼事,還是在華陽更方便。
衛眠好幾年沒看到戴嵐了,見麵的時候,止不住地彎酸他:“呦——我們這日理萬機的戴教授,今兒怎麼有空貴步臨賤地了?呦——又是什麼風把咱們褚公子和陳公子也吹來了?怎麼你們這是報了夕陽紅旅遊團?那各位領導,來我這是參觀,還是蒞臨指導的?”
戴嵐笑著跟衛眠撞了撞肩膀,他搓著手掌,開門見山道:“不跟你客套了,有點事,想麻煩你一下,看你這方便不?”
衛眠笑著打量了戴嵐一眼,覺得多年不見,老同學風采依舊,性格也是一點都沒變,永遠掛著一張圓滑又疏離的欠揍臉。
衛眠沒忍住,打算接著逗他兩句。
反正今日左右是戴嵐有事找他。真正的朋友之間,也不講究誰幫誰忙,誰就欠誰人情這一說。但不講究歸不講究,都勞動衛眠親自出馬了,怎麼也得拿戴嵐尋一會兒開心。畢竟這位自打中學時起,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男神。逗人嘛,就圖一樂,圖樂嗬那自然是逗高冷男神樂趣最多。
衛眠笑著說:“我們戴教授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但這麻煩不麻煩的,不還是得看你?別廢話了,痛快請我吃頓飯,為了等你,餓了我一下午了。”
戴嵐答應得超級爽快:“吃飯可太好說了,你現在要是想吃天上的星星,我都得想法兒去當一迴太空人給你摘下來。”
吃飯的時候,戴嵐簡單給衛眠說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經過,衛眠聽完後,笑著抿了口酒:“嵐哥,案子不談了,經濟糾紛,不動產交易什麼的,正撞我槍口上,現場給我看一份民事案件卷宗都來得及。咱聊聊別的,”說著,衛眠把玩味的視線移到褚知白身上,“白總,咱們嵐哥是不是有情況了?”
衛眠不僅是戴嵐的高中同學,還是大學校友,十多年的好朋友了。
在華陽大學的時候,衛眠屬於是學霸中的學霸,大一剛入學就進了強基計劃,穿山甲一穿穿到博士。讀博期間有一年去美國交換,衛眠剛好去了戴嵐讀博的學校,順帶認識了褚知白和陳玄墨。
自從認識褚知白和陳玄墨這倆公子哥後,衛眠他們律所一大半的業務都被他們倆的家族產業給占了。於是說,現如今餐桌上這四個是實打實的老熟人,把彼此的性情摸得透透的,誰也別想瞞住啥。
褚知白喝了口酒,挑起眼皮,戲謔地瞥了戴嵐一眼,然後意味深長地看著衛眠說:“衛總自己猜。”
大家的眼睛都往戴嵐身上瞟,戴嵐倒是非常沉得住氣,敵不動我不動,既然你不把話說破,那我是不可能主動招的,愛怎麼白話怎麼白話唄,反正自己臉皮厚不害臊。
衛眠要是認識戴嵐十多年還不曉得戴嵐的性子,那他可以把自己肚子裏那點情商剁了喂狗吃了。
兵家講究以退為進,衛眠裝作退一步說:“嵐哥,我想了想,覺得你目前提供的材料吧,還是差點意思,咱這不一定有勝算啊。”
跟這種鬼精的人打交道戴嵐就沒帶怕的,他笑著從口袋裏拿出一份病例單,遞到衛眠手上:“衛總,別逗我了,病著呢。”
衛眠看到病例單時,先是瞳孔輕輕震了震,然後神情複雜地抬頭看了戴嵐一眼。
同學圈子裏不是沒有過戴嵐是不是生病的猜測。畢竟戴嵐當年的抉擇屬實是迷幻——家人朋友和社會關係都在華陽,以他當時的學術成果留在華陽大學也是綽綽有餘,可他偏偏去了月港。雖說月港大學也是個好去處吧,但華陽畢竟是戴嵐從小待到大的地方。
而且戴嵐迴國六七年了,一次同學聚會都沒去過。即便是人到中年,大家在成家立業之後,這種聚會參加的次數越來越少,但戴嵐不僅是沒參加過任何聚會,他是一個朋友都沒主動聯係過。別人聯係他的時候,隻要不是正事,他都愛答不理的。
長此以往,大家聚到一起聊到戴嵐的時候,很難不去想他是不是遇到啥難處了。
衛眠是真沒想到戴嵐病了,就算是病了,他從未把抑鬱癥和戴嵐聯係到一起。
太魔幻了,事業有成、人見人愛的人怎麼會得抑鬱癥啊?
此時此刻,看到戴嵐那副雲淡風輕又毫不在意的表情,衛眠是又擔憂又納悶,無解地把目光轉向褚知白。後者倒是像是個撿著樂子的大傻缺似的,仰著下巴哈哈大笑:“哎呦,眠哥,可笑死我了,嵐哥他是寧可把自己生病的事公布於眾,也不願意跟你提一句他現在這段糟糕的情史。”
衛眠不放心地又掃了戴嵐一眼,看到他依舊鎮定自若的神色後,突然意識到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戴嵐什麼時候用著別人替他操心了?
況且,衛眠之前聽說過一句話:隻要抑鬱癥患者不向你求助,把他當正常人來對待就完事了。
現如今戴嵐找自己幫忙也不是為了看病,那他就該怎樣還怎樣,多餘的關心反倒是一種壓力。
於是衛眠再次加入調侃戴老師的陣營,笑著用食指指關節敲了敲桌麵:“原來是情史啊,那嵐哥這迴你逃不掉了,你要是再藏著掖著的話,這忙我可就不幫了哈。”
說著,衛眠也是有意逗戴嵐開心,跟說單口相聲似的,逮著褚知白口中戴嵐的曖昧對象就開始查戶口:“姓啥名啥?身高體重三圍?職業興趣愛好學曆?家裏幾口人?父母什麼工作的?過往人生經曆單純不單純?是否存在白月光朱砂痣等一係列感情糾紛……嵐哥你現在痛快都一五一十地招了,有照片來照片,有視頻來視頻,別讓我擠牙膏。”
戴嵐笑著點進去之前宋意讓他掃的那個“好心情線上醫院”的小程序,把手機屏幕切到宋意醫生名片的界麵後,遞給衛眠看。
手機遞過去後,戴嵐誠懇地認輸:“眠哥饒了我吧,能跟你說的都在這了,我連人家微信都沒加上呢,你快別調侃我了。”
褚知白聞言連忙補兩刀:“對,是這樣,嵐哥沒撒謊,這我能做證。同床共枕了兩天兩夜,就是沒加微信。眠哥你說說,你說說,你給評評理,你說這像話嗎?”
衛眠劃著戴嵐的手機屏幕,看著簡介卡上那張過分標誌的臉,忍不住在心裏感慨:戴嵐這狗東西眼光是真的好啊。
等聽到褚知白的話之後,衛眠更是興奮了,嘴角就沒下來過,一直笑著看向戴嵐:“咱嵐哥潔身自好這麼多年,原來比誰都渣啊。完了嵐哥,徹底完了,你給我害出心理陰影了,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戴嵐舉手投降了,怎麼調侃自己都無所謂,別人一調侃宋意他就心裏泛酸,趕緊想辦法讓他們閉嘴:“你聽褚知白扯淡吧,他嘴裏有一句實話嗎?你信他?”
衛眠攤手:“我信啊,相比於白總,你嘴裏的話更不可靠。”
褚知白打了個響指:“衛總睿智。”
戴嵐這是知道了,怪他之前犯矯情,一次聚會都沒參加。現如今老同學見了麵,這互損環節怎麼說也得一個小時打底。今天是戴嵐有求於人,那調侃彎酸的對象自然是可著他這一隻羊來薅毛。
等到酒足飯飽,衛眠覺得拿戴嵐開心也開心夠了,就開始聊正事了。
衛眠上來第一句就直入正題,問道:“嵐哥發話吧,核心目的是讓戴叔賠夫人還是折兵?”
戴嵐把手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思索著說:“沒那麼複雜,我這趟是來求財的,不是來解氣的。華陽的房|價這些年估計也漲到頭了,咱們想辦法按照比市麵最高價再多三成賣給他。瞎扯一扯政|策利好和房|價上漲空間什麼的,給他糊弄個資產評估出來。”
戴嵐說到這,衛眠打斷了他:“等等等等,我這迴是真信你好久沒迴華陽了。嵐哥你知道你家那套市中心的學區房現在多少錢嗎?戴明安手裏有那麼多錢嗎?”
戴嵐狡黠地抬了抬眼角,喝了口酒說:“他有,我昨晚左右也睡不著覺,就給他算了一筆。他把郊區那棟別墅賣了剛剛好。他不是知道我是個精神病嗎?那就讓他狠狠地再知道知道。”
衛眠瞬間懂了戴嵐的意思:“那我明白了。他要是壓價格,咱們就拿他敲詐威脅病人來做做文章;要是他不壓價格直接把款結了,咱們也可以順藤摸瓜,看看他這錢都是哪來的,幹不幹淨,留個把柄日後省著他再來煩你。”
戴嵐跟衛眠碰了個杯,學著褚知白的話,含著深深的笑意說:“衛總睿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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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眠:你都是這麼宣傳我的?
魚:嗯?要不呢?那我應該怎麼說?
衛眠:我,大學生,收藏我
魚:好的,我,大美女,收藏我(變成猴子拋媚眼)
衛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