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憂走後, 顧仇發(fā)現(xiàn)被自己靜了音的手機裏有好幾通來自李培的電話。
他知道李培在操心什麼,點進微信,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9:【室友已定。】
李培立馬迴複了一堆驚訝、慶賀的表情包過來。
還連著數(shù)條語音。
“臥槽, 真假?”
“沒忽悠我吧?”
“要是真的我和夏絮顏說下!”
顧仇迴:【真的。】
李培激動又欣慰道:“可以啊, 一炮打響。”
顧仇聽完這條語音無語片刻, 迴複:【你的成語功底簡直到了男默女淚的程度。】
李培馬上發(fā)來個新的:【一擊即中!】
顧仇迴:【男也淚了。】
李培發(fā)了個“滾粗”的表情包過來, 圖上是貓貓蜷成球打滾的樣子。
顧仇把表情包存了下來, 繼續(xù)聽剛才李培發(fā)的後幾條語音。
“我有點好奇那租客是什麼樣的人, 居然能一舉拿下我們冷漠的九公主。”
“必然是個高手。”
“你快給我講講。”
顧仇把李培之前講的租客屬性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長得帥,安靜, 內(nèi)斂, 講衛(wèi)生,還是個學霸。”
李培:“你就這樣敷衍你勞苦功高的好兄弟嗎?”
顧仇不願他再追問, 說:“習憂。”
李培這迴消息沒迴那麼快, 應(yīng)該是消化了幾秒, 然後拋過來一連串問號。
接著又是語音:“我沒記錯的話,這人不是跟你八字不合嗎?”
“啥情況?你什麼時候背著我跟他暗度陳倉了?”
顧仇聽完語音, 簡直被李培的成語運用能力雷得體無完膚、忍無可忍,當即退出微信, 進某寶給他下單了一本《新華成語詞典》。
不一會兒了, 李培收到顧仇的一條消息:【給你買了個禮物。】
李培隻驚喜了一秒,突然產(chǎn)生了危機意識,極度悲憤地說:“你果然是幹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良心不安才給我送禮物吧南!說, 你是不是跟那習憂看對眼了, 喜新厭舊要拋棄你全世界最好的兄……”
他還沒說完, 就見顧仇發(fā)過來一張訂單截圖。
李培:“……”
李培默默地鬆開摁住語音鍵的手, 接著又把消息撤迴了。
最後實實在在地發(fā)出去一條:“這個習憂我雖然隻見過兩次,但是他身上那股跟你如出一轍的氣質(zhì)倒是讓人挺有好感。”
顧仇聽完,心說丫的總算用對了一個成語,隻問:【什麼氣質(zhì)?】
李培迴:【裝逼的氣質(zhì)。】
顧仇:“……”
和李培聊完後,顧仇看到夏絮顏給自己發(fā)了消息。
點進去是一個“勝利”的表情包。
應(yīng)該是習憂或李培跟她說了敲定室友的事兒。
顧仇敲下一個字“謝”,剛想點發(fā)送,又添了一字,最終發(fā)過去:【謝謝。】
*
又過一周,顧仇在李培家蹭飯的時候,李培問:“他什麼時候搬過去啊?”
他自然是指習憂。
顧仇說:“不知道。”
“你最近晚上一個人住不害怕吧?”
“你閉嘴就沒事兒。”
“他會不會迴去後思量再三覺得你這個人性格實在太爛,後悔了不想搬了,等過些日子隨便找個理由把這事兒翻篇了?”
“不會。”
“你說不會就不會?這麼肯定的嗎?”
顧仇叉了一顆果盤裏的藍莓送進嘴裏,不作他想地說:“直覺。”
*
沒幾天就考試了,一班教室裏的學習氛圍很濃。
但也有幾個趴在座位上不想學習隻會哭天搶地的吊車尾分子,比如周西東。
顧仇被他吵得頭疼,和潘超暫時換了下位置。
察覺旁邊身影晃了下,習憂從試卷中抬眼、側(cè)眸。
顧仇和他視線對上,挑眉:“介意?”
習憂迎著他的視線,淡笑:“歡迎。”
顧仇點點頭,繼續(xù)做手邊的卷子。
算完一道概率題,顧仇筆尖頓住,抬手支額,側(cè)頭叫了聲:“習哥。”
習憂正在算題,草稿紙上計算步驟占了滿滿一頁a4紙,他往下翻到空白一頁,計算仍沒有停下。
眉心微擰,一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模樣。
看來應(yīng)該是沒聽到自己叫他。
顧仇側(cè)迴頭去,剛要繼續(xù)做題,聽到他“嗯?”了一聲。
顧仇微微詫異,說:“你先算。”
習憂筆尖唰唰的,聲線很低地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嗯。”
這迴顧仇沒再轉(zhuǎn)迴去了,而是胳膊拄著臉就這麼看著他。
顧仇極少認真地打量一個人,他看誰都是走馬觀花,還經(jīng)常被李培說臉盲。不過他從不辯解,他並不臉盲,隻是無意去記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臉。
然而,不得不說,習憂長了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
第一次在酒吧見到他以為他是史之楠的時候,顧仇腦海裏頭一個閃過的想法就是:顧雅蕓這次找小鮮肉的審美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巔峰。
五官單個拎出來能打,湊一塊兒就有點晃人眼。
是一種很俊逸奪目的帥。
顧仇瞧著他那微勾的眼尾,心想,女媧在捏習憂的時候,八成動用了幾個加工廠來幫忙。
看著看著,他目光微微一偏,發(fā)現(xiàn)習憂耳後往下一點的位置,有一顆極淡的似灰塵大小的小痣。
沒發(fā)現(xiàn)不覺得,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了,覺得這顆小痣給習憂疏離淡漠的氣質(zhì)增添了一絲文氣。
正想著,習憂筆下停了,把計算出來的結(jié)果寫在了試卷上。
轉(zhuǎn)過頭來時,他眉心還微微擰著,帶著還沒從算題中完全抽離出來的認真和沉肅,眼神筆直地落在顧仇臉上。
一小會兒後,他眉間才略略舒展,問顧仇:“你剛要說什麼?”
顧仇被習憂剛才直直的凝視弄得晃了下神,他本來想問“你準備什麼時候搬過來”,話在喉間滾了兩遍,從嘴裏說出來的卻是另一句。
“聽說你考試每次都拿第一,還甩第二名二十分以上。”沒幾天就月考了,這話題起得也正常。
習憂隻說:“還行。”
顧仇一時竟不知道他這是單純謙虛還是有意裝逼。
“三中人的成績應(yīng)該不水,你這甩的有點多啊。”
習憂又是一句“還行”。
顧仇覺得他不是謙虛也不是裝逼了,而是敷衍。
照以往,顧仇可能已經(jīng)甩臉子懶得繼續(xù)了。今天不知怎麼,他沒把話題止了,反而問:“腦子好學理應(yīng)該會輕鬆些,怎麼選了文?”
習憂安靜著,在顧仇以為他不會答的時候,他說:“做了個夢。”
“嗯?”
“填表頭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勾了文科。”
“就這麼簡單?”
“嗯。”習憂反問他,“你呢?腦子也不差,怎麼沒選理?”
顧仇答得輕易:“因為我媽讓我選理。”
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習憂問:“叛逆?”
雖然這個詞透著濃濃的中二感,不過顧仇也沒否定,他今天心情微漾,不自覺話多了些:“我媽那人,看似開明給足了自由,卻也不是絕對,時不時要通過某件事、某個選擇來展現(xiàn)她那莫須有的控製欲,以此表示,我雖然在自由地蹦躂,可總歸是跳不出她的掌心。”
習憂很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就這樣選的文,後悔麼?”
他這個問題,顧仇都聽笑了,丫因為一個夢就選了文,哪來的臉問他這個起碼轉(zhuǎn)了轉(zhuǎn)腦子做決定的人後不後悔。
但他還是答了。
“沒什麼後不後悔的,每一個選擇都是前麵走過的年歲裏各種因素促成的必然結(jié)果。哦,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顧仇說著,神情帶著幾分傲色,瞧著像是藐視命運的樣子,“錯了,就承擔;對的,就繼續(xù);好的,就享受;壞的,”
他語氣微頓,鼻腔裏似乎哼出一絲氣:“對抗不了大不了繳械投降。”
最後這個反轉(zhuǎn)讓人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
習憂聽完,淺淡而短促地笑了一下。
顧仇問:“你笑什麼?”
“沒發(fā)現(xiàn),你還是個哲學家。”
“……”
他們倆在這聊得還算其樂融融,旁邊的周西東和潘超聽了個全程,一臉無語凝噎。
在他們停頓的空擋,倆人沒忍住加入。
潘超說:“你們可真清奇,一個考試成績沒聊幾句就上升到哲學層麵去了。”
周西東說:“是啊是啊,那麼深刻幹什麼?”說完,憑借自己極強的中二屬性把話題拽低了高度,“顧爺,說說唄,這次月考能考多少啊?你都不知道,從我進三中到現(xiàn)在,習神就死死地釘在第一的位置上,簡直獨領(lǐng)風騷到令人發(fā)指。”
他哀號一聲:“有生之年,我能不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啊?”
潘超和習憂關(guān)係好,有點護犢子,一拍周西東的後腦勺:“我們習神的地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撼動的?”
“說不準啊。”周西東梗著脖子駁斥道,“顧爺轉(zhuǎn)校直接轉(zhuǎn)咱班,成績必然差不了。之前那李書記的孩子想轉(zhuǎn)三中理科火箭班來著,最終不也沒讓進,隻進了次重點班。”
顧仇沒什麼表情地掀了掀眼皮:“不都說是我媽捐了棟樓才把我塞進來的麼?”
“哪呀顧爺,那就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聲音,就是些見不得人牛逼的傻x。”周西東還挺有理有據(jù)的,“坐你旁邊這麼久,我可是看在眼裏了,你不是那種不學習的人,起碼比我是認真多了。平時刷卷子翻麵的速度,看著就讓人焦慮。”
他話是真多,腦瓜一轉(zhuǎn),像是滑過了什麼念頭,即時脫口而出:“誒,你倆要不刷同一張卷子,比比唄。”
顧仇對這次考試的目標很明確,保二爭一。
他沒法保一,以前在附中的時候,高手太多,第一的位置班上同學換著坐,自己是沒坐上去過,考過最好的成績也就是第二。
來三中之前,他想著三中教育資源、生源略遜於附中,說不定能拿個第一玩玩,誰知道這兒他媽的有個每次考試甩第二名二十分以上的魔鬼。
他對第一的那個位置自然就不敢打包票了。
而來這兒之後,班上也有過一些隨堂小測試,因為考試科目不集中,有綜合的,也有專項的,不好定論總分,就摸不清班上人的底。
習憂的底,蒙在比第二高二十多分的霧裏,也看不真切。
周西東這麼一提議,顧仇來了興致,他正了正身形,頭側(cè)過去看習憂,桃花眼裏滑過懶懶的笑意:“習哥,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