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憂眼裏寫著滿滿的無聊, 說出來的卻是:“比哪科?”
“數學吧。”顧仇唇角微揚,用指關節扣了扣潘超桌上豎在書立裏的一本數學教輔的書脊,說, “其他科目答案或多或少有些主觀, 不好評判。”
“行。”
他倆達成一致, 周西東大喜, 二話不說就開始找卷子。
他把買來的一堆數學真題卷、聯考測試卷、必刷卷什麼的從桌上書堆裏、抽屜裏翻出來, 拉著潘超和自己一起挑揀。
一班的學生在買資料書、買卷子這方麵很吃老師們、同班同學的安利, 所以周西東有的,潘超基本也有, 等確定做哪張卷子了, 潘超把自己的那份也貢獻出來,供倆大佬battle用。
倆孩子腦袋湊腦袋在那兒一通翻, 立誌找出一張在倆大佬眼裏不那麼小兒科的卷子出來。
但顧仇完全沒管他倆, 他伸手夠到自己桌上的一套《高中奧數全能達標卷》, 指尖在封皮上點了點,對習憂說:“我看到你也有這套。”
習憂“嗯”了聲。
“比這個才有意思。”
“我都奉陪。”
旁邊的周西東和潘超不約而同看了那套卷子一眼, 收迴目光的時候,默默對視片刻。
對不起。
是他們的卷子不配。
見習憂這麼配合, 顧仇興致隻增不減:“既然是比賽, 總得有點賭注吧,不然多沒意思。”
一聽顧仇這麼說,周西東立馬興奮了, 舉手讚成:“有, 那必須有!我是裁判, 給你們做見證!”
潘超則有些警惕地看著顧仇。
別人不知道習憂有多缺錢, 但他知道。像顧仇這種從小在金山裏長大的少爺, 鮮有在與人打賭押注時不毫擲的。
萬一他要賭錢、賭請大餐、賭送大禮啥的,習憂到時候哪那麼輕易兌現得了這種奢侈的賭注。
呸,想啥呢,習憂肯定不會輸。
潘超正這麼想著,就聽見習憂問:“什麼賭注?”
所有人都看著顧仇,周西東興奮而激動,潘超隱隱擔憂,習憂的目光則很沉靜。
隻見顧仇勾唇笑了笑,語氣充滿謔意道:“誰要是輸了,誰就連續一禮拜每天對著對方說三遍‘我是灰姑娘’。”
周西東:“?”
潘超:“……”
潘超心裏鬆了一口氣,下意識去看習憂,隻見他抬手摁了摁額角,眼尾延伸過去的笑意瞬間被他撫平在指腹下。
他不禁想,咦,萬年冰山學神最近笑得好像有點多?
對於顧仇提議的這個賭注,習憂表示沒意見。
兩人拿過各自的那套試卷,翻找片刻,確定其中一張,把卷子抽了出來。
為了保證考試的公正性,顧仇又換了座。這迴他坐到了周西東那兒。潘超幹脆坐迴了自己的位子,周西東則坐在顧仇原本的座位上。
倆裁判夾在倆大佬中間。
倆裁判拿出手機,點進手機自帶的時鍾app。
周西東左右各看一眼,問:“準備好了嗎?”
顧仇說:“隨時。”
習憂“嗯”了聲。
周西東:“行,那我們開始計時了哈。”
顧仇:“廢話太多。”
“行行行,我要喊開始了。”周西東搡搡潘超,“你盯習哥,我盯顧爺。”
潘超:“ok。”
“好。”周西東平直地伸出手臂,“一二三,”手臂往下一剁,“開始!”
顧仇垂下視線,筆尖在半空中劃了個圈,開始讀題前,他側眸瞥了習憂一眼,習憂也正好看過來,兩人對視上,又各自收迴目光。
視線迴歸試卷,兩人漫不經心的神情略有收斂。
都開始認真答題了。
這套卷子並不簡單,題目嚴重超綱,不僅考驗解題人思維的靈敏性,算法步驟也極為複雜。
想象中兩位大佬唰唰唰下筆如有神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習憂左手抵著額頭,食指時不時在額間點幾下,右手則拿筆在題幹中圈圈畫畫。
顧仇的姿態相對散漫些,左手搭著桌沿,右手靈活輕巧地轉著筆,偶爾停下,在試卷的留白處列下一堆公式和算法,極為潦草。
安靜的空氣中隱隱堆砌著緊張的氛圍。
像是有一張鬆弛有度的弓拉在習憂和顧仇之間,那弓隨著他們筆尖劃過紙張時時快時慢的沙沙聲鬆鬆緊緊。
周西東和潘超剛開始還挺亢奮,左看看右瞧瞧,內心發出嘖嘖喟歎。尤其是周西東,往左看,目光頂禮膜拜;往右看,恨不能奉若高人。
隻是,這答題時間也太長了吧,一節自習課都上完了,倆大佬還沒一個翻麵兒的。
漸漸地,周西東無聊了,潘超犯困了。這節是英語課,兩人打起精神看黑板、聽課。
沒多久,習憂翻麵兒了,間隔不過一會兒,顧仇也翻麵兒了。
倆裁判的精神又振奮了些。
瞧瞧左邊,習憂算題速度飛快;看看右邊,顧仇也絲毫沒落後。
倆裁判來勁兒了,後半截英語課上得一心二用。
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兩位大佬幾乎是同時來到了最後一道大題。
潘超和周西東比了個“臥槽”的口型,又用唇語說:刺激。
周西東掃了眼顧仇正在算的最後一題。
瞠目結舌。
他完全看不懂。
妥妥的大學高數沒跑了。
顧仇的卷子上沒一片幹淨地兒,非答題區域都被他列的草稿占沒了,空白的a4稿紙也被他用掉好些張,轉眼之間,最後那道題已經費了三張a4紙。
習憂那邊的費紙速度也不遑多讓。
漸漸地,兩邊都進入了收尾階段。
周西東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在飆升,潘超也不由屏氣凝神。
習憂在稿紙上算出最後一道題的答案時,聽見顧仇那邊筆尖滑過紙張的沙沙聲還在繼續。
習憂抬手,用蓋著筆帽的那頭撓了撓發鬢。他又抽出一張空白的a4紙,準備再捋一遍最後一題後半截的算法,筆尖抵上白紙的瞬間,腦海裏莫名浮現出顧仇憤怒別扭又無可奈何地對著他說“我是灰姑娘”的畫麵。
唇角一彎。
習憂筆尖拐道,來到最後一題最後一個步驟的等號後麵,把剛才算出來的那個答案寫了上去。
接著,筆一丟,側頭看過去。
顧仇剛在稿紙上算完最後一題的答案,正在往卷麵上謄。
須臾,顧仇丟了筆,往後背的椅子上一靠,臉很臭。
周西東和潘超對了下剛才各自掐的表,習憂用時1小時42分33秒,顧仇用時1小時43分09秒。
潘超一臉果然一切盡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
周西東見顧仇滿麵不爽的樣子,忙說:“勝負還沒定,還得結合正確率來看呢!顧爺,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說著,他把顧仇桌上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卷子薅了過來,同時對潘超說:“超超,你閱習哥的卷。”
潘超拿過習憂的卷子,聲明:“大題的答題步驟涉及我倆知識盲區,步驟分這種就不算了,隻管最後結果是否正確,ok嗎?”
習憂:“沒問題。”
顧仇:“都行。”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三分鍾後,潘超閱完習憂的卷子,又和周西東手裏顧仇的卷子換了下,兩人進行交叉閱卷。
又過了三分鍾,兩方閱卷完成。
習憂83分,顧仇81分。
所用時長、正確率,雙殺。
潘超第一時間就宣布了習憂的分數,倒是周西東,在念顧仇分數之前,略略停頓了下,開口時,有點手抖聲顫,生怕顧仇一個惱羞成怒自己性命不保。
好在,想象中血腥的場麵並沒有發生。
顧仇隻是拿過自己的卷子,對著答案自我吸收學習去了。
周西東動了動唇,想問問賭注的事兒,看著顧仇側著腦袋,給他們這邊留下半個後腦勺誰也不想搭理的樣子,他還是識趣地選擇了閉嘴。
習憂的視線也在那半個烏黑的後腦勺上停留了一會兒,片刻後,目光微微一挪,落在顧仇一側的耳朵上。
那隻耳朵鮮紅欲滴,像一塊充了血的瑩潤白玉。
顧仇皮膚很白,偏冷,那一點紅綴在白皙的臉龐和漆黑的頭發之間,便顯得格外突出。
習憂盯著看了一陣,視線撤迴時,扯過桌上的卷子,開始看錯題。
顧大少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自閉了。
他用餘光在視野範圍內掃蕩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可供人鑽的洞,隻能竭力擯除雜念,讓自己沉浸在微積分的海洋中,仿佛這樣,就沒人知道他剛才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丟臉事實。
顧仇的這種鴕鳥狀態,一直持續到下課鈴響。
他放下筆,抬起頭,對上周西東打量的目光。
周西東小心翼翼地問:“顧爺,你……”
顧仇眼神帶著警告:“我怎麼?”
“……”
周西東其實想問的是“你什麼時候開始兌現賭注”,被顧仇這麼飽含威脅地盯著,他又不敢說話了。
顧仇站了起來,手裏還卷著剛才那張卷子,他兩步走到潘超旁邊:“換個座。”
“啊。”潘超一臉莫名,仰頭問,“為啥要換座?”
“我有題要問。”
“問習哥嗎?”
“不然?”
“行,沒問題,換多久?”
“一節課。”
潘超起身讓了座,顧仇一屁股坐了下去,問習憂:“卷子對完沒?”
習憂沒抬頭:“差不多了。”
顧仇:“錯的也都會了?”
習憂“嗯”了聲。
顧仇舌尖在口腔內頂了下,內心掙紮半晌,自暴自棄地說:“願賭服輸。”
說完又道:“你要在附中,那兒的第一也沒別人的份兒了。”
“嗯。”習憂很自然地接話,“所以?”
“什麼所以?”
習憂這才抬頭側看過來,偏淺的瞳仁這會兒瞧著黑漆漆的,他看著顧仇的眼睛,語氣輕淡地問:“賭注什麼時候開始兌現?”
“……”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22章了,然後我的存稿隻增加了5章。朋友們,我不配寫連載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