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腳散著許時延被褪下的衛衣,純棉柔軟的料子堆的層層疊疊和此刻他的主人一樣乖順。衣服周圍散落著幾個裝滿液體的避孕套,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情欲味道,露臺的簾子一夜未拉。
聞柏意醒來的時候,許時延縮在床上,睡在離他最遠的那一角,睡夢中身體本能的趨吉避兇,讓他滾到幾乎要掉下床沿的邊角窩著。聞柏意對於同在一張床上,兩個人卻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有些不爽,加上晨間的欲望,讓他想再來一次,狠狠地教育許時延。
他繞下床想把許時延抱起來丟在沙發上,那張沙發的大小,隻允許兩個人交疊的身體臥壓。手指剛觸到這具身體,就仿佛被灼燒,他低下頭湊近了才聽到許時延燒的迷迷糊糊的胡話。
“不要。”
“不要了。”
聞柏意一瞬間的暴怒又被點燃,但即刻又深唿吸一口氣,讓意識保持清明。
等待醫生到來的時候,聞柏意把許時延抱到浴室清理身體,才發現昨夜做的太狠,甬道裏現在還留有血絲。這麼一來,聞柏意的心終於軟了下來,迴到床上的時候把人放在懷裏摟著,半倚半躺的當著人形靠墊。
許時延覺得熱,被抱著的感覺一點都不舒服。溫度攀升之後,他甚至還不如昨夜清醒。這點在聞柏意心裏的恩賜,對一個發燒的人來說,反而是一種變相的酷刑。
原來比昨夜更難受的是,是施舍一份他不敢要的溫柔。
幸而,也就幾分鍾之後,門鈴響了。那座燃燒著他的火山,離開了他的身後,許時延軟軟的滑了下去,模糊間好像有人替他蓋了一層薄薄的毯子。
晏陳行和醫生一起站在了門口,聞柏意攔著不打算放他進去。晏陳行知情識趣地倚在門口,打趣地說道:“不是吧,久別重逢玩這麼狠?”
聞柏意沒理他,屋裏的醫生檢查之後,走到門口向兩人匯報:“39.5度,需要輸液。”
興許是床上躺著的孩子臉龐過於顯小,看著太惹人憐愛,醫生沒忍住,在門口就訓起了人,絮絮叨叨的科普年輕人如何進行和諧性事,聲音也越來越大,吵吵嚷嚷的在樓道裏說了半天。
隔壁房門打開,走出來一個人,麵色陰鬱的望著這三個人。
晏陳行本來聽醫生把聞柏意訓得跟孫子似的,內心狂笑,看到關觀從隔壁走出來,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關觀?”晏陳行看了一眼關觀,又看了一眼虛掩的房門。“你不在這屋?”
關觀笑了,那笑容看著竟然有幾分淒楚,隔得遠遠的望著聞柏意,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就轉身迴了房間。
“做了三小時二十一分鍾,能不發燒嗎?”
晏陳行沒有理清楚,這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為了幫聞柏意和關觀複合,在緊鑼密鼓籌備表白的日子裏還不忘牽線搭橋。
他突然很想看看,裏麵躺著的人是誰。
聞柏意還在愣神之際,晏陳行已經衝進了房間。
許時延燒的迷糊,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到房間裏響起激烈的吵嚷聲,和砸東西的聲音。可是這些聲音都仿佛離他太遠,他像是一個飛進雲朵裏的風箏,隻想拚命把那根風箏線攪斷。
那日之後,晏陳行和聞柏意打了一架,把整個別墅都砸了的事在圈子裏流傳甚廣。這事鬧的極大,聞柏意顧忌名聲,也不得不承認許時延是自己的男朋友。但許時延知道,是隻做不愛的男朋友。
晏陳行答應去部隊之前,約許時延在圖書館門口,說看在也許是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麵的份上,有些話讓他一定來聽聽。
於是,許時延在晏陳行的微信裏,聽到了他們幾個人在的小群,聽到了一條條關觀和聞柏意過往的甜蜜語音。
朋友打趣的說,七夕虐狗,天理難容。
“你們自己不定下來,怪誰呀。那我得再惡心惡心你們。”關觀的聲音很甜,後麵這段語音,晏陳行放了兩遍。
“意哥,我喜歡你。”
“嗯,我也喜歡你。”聞柏意的聲音,響了兩遍。
原來,他是會說喜歡你的,隻是不會對許時延說。
晏陳行又點開關觀的朋友圈,找到兩年前他和聞柏意一起去衝繩的照片,兩個人牽著手的背影看的刺眼。
晏陳行說:“你看這個背影,是不是和你很像。”
“那天晚上,關觀就住在你們隔壁。”
原來一盞燈火,不用風吹,也可以滅掉。
雲南,古裏。
許時延站在樓梯上,看著晏陳行生氣成那樣兒,有些莫名其妙。那些七年前和晏陳行有關的迴憶隻有這麼一點點,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晏陳行邀請他去生日宴的時候。
他是去了,可是好像沒看到生日宴的主人,也不知道算不算去了。
晏陳行氣的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要不是沒帶人來,他可以下一秒就拆了這個樓梯,讓許時延不許站的比他高。
“誰幫聞柏意來的,他算個什麼東西。”晏陳行深唿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發出柔和又委屈的聲音。“你剛剛是假裝不認識我了?”
許時延一偏頭,想想怎麼迴答會比較委婉,但是這七年不見,他在處理這些事情的情商上,並沒有什麼進步。
他說:“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周圍看熱鬧的人沒忍住,笑出了聲,許時延一看是替洛城搬花泥的小工。許時延不看電視劇,實在是不知道,這樣的渣男語錄在圍觀群眾心中有多耳熟。
晏陳行辦入住的時候,老板娘叼著水煙在雲裏霧裏吞吐,慢悠悠地說,民宿沒有空的房間了。
晏陳行抬頭,看老板娘身後掛的滿房牌子上寫著空房七八間,卻騙他說沒了。他懶得和女人吵架,轉身敲開了許時延隔壁房的門,給裏麵的小情侶一筆錢就住了進去。
他其實也沒想好,找到了許時延以後該幹什麼,全憑著一股子憋了七年的火站到了許時延的麵前。
有種近鄉情怯的思緒,惱得他此刻不敢出門。
許時延迴屋開了電腦,又收到了實驗室的郵件,裏麵有些專業問題的探討需要查證一些外網的英文資料。等他把材料翻譯好,剛點完發送的時候,金博士的電話卻等不及打了過來。
“你迴的郵件我收到了,等會再看。你怎麼跑到了雲南去了?”許時延知道博士和軍方關係斐然,讓他們幫忙查一封郵件的ip地址定位,簡直是輕而易舉。
其實想找他,誰都可以找到,比如金博士,比如晏陳行。
那麼,聞柏意呢?
“這邊的空氣挺好的,天也很藍。”許時延捏著電話,關了電腦走到了窗邊。
“剛好,你在那邊幫我處理個事。733部隊前些天繳獲了一批走私的珍稀動物標本,他們申請專家配合的函派到了我們院,院裏得派人去幫忙分類,協助檢察院起訴量刑。我已經把你的聯係方式留給他們了。”
許時延想拒絕,金博士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電話那邊已經是掛斷後的忙音。
其實也沒法拒絕,他知道這是屬於金博士特別的關愛。搞科研的老頭子和他一樣不善言辭,關心人的方式不過就是給他找個事,讓他不至於閑的胡思亂想。
許時延下樓準備去吃飯的時候,就看到站在隔壁房門口的晏陳行,和一樓院裏的人吵了起來。
今晚好像是有對小情侶要表白,男孩找老板娘訂了幾百塊的煙花,堆在一樓天井就等著天黑的時候放。
晏陳行不知道抽了哪門子的風,從屋裏出來端了一大盆子的水,從二樓倒下去把煙花淋的滿滿當當。
這已經不是給錢能解決的事了,男孩衝上樓抬手就要揍晏陳行,可一個大學生哪裏是當過兵的人的對手。許時延看他輕易的提著別人衣領,作勢要把人從二樓扔下去的暴力樣子,忽然意識到他沒法再置之不理。
“晏陳行。”他其實沒當麵喊過晏陳行的名字,這還是第一次喊出口。“放開他。”
晏陳行把人推開,有些懊惱怎麼恰好被許時延看到他動手了,那盆水應該早點澆下去的。
大學生罵罵咧咧的下樓要去找警察幫忙,許時延覺得把晏陳行留在這裏也不是個事兒,說:“趕緊走吧。”
晏陳行跟在他後麵,走出客棧的時候,掏了一疊鈔票遞給了前臺小妹。
雲南有一道名菜叫汽鍋雞,利用蒸汽高溫加熱,逼出雞肉的油脂和水分。湯汁要比一般的雞湯更濃鬱,顏色深沉。這家老店還愛在配料裏加很多胡蘿卜,偏甜的口味很討許時延的喜歡。
晏陳行透著霧氣仔仔細細的看許時延的骨相,七年前青澀的少年卻依舊沒怎麼長開,甚至還可以把可愛乖巧這個詞用在他身上。
其實晏陳行也時常問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許時延。
大抵,是看到那個從小流氓身上跳下來的那瞬間,武林高手卻露出稚子般可愛笑容。就那一刻,迷得晏陳行睜不開眼。
“我生日那天,後院全堆滿了煙花。”晏陳行沒忍住,想起那一夜就像往自己的心口紮刀子,可是這個問題纏繞了他七年。“是為你放的,你當時聽見了嗎?”
許時延愣住了,不知道該不該迴答。但是也想起了煙花燃到最美的一刻,最後的那四個字“我喜歡你。”
遲到七年的表白,顯得特別可憐——
劇情第一個小高潮點,四人修羅場。
三殺晏陳行、許時延、關觀。
隻有聞狗子得意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