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時延把箱子拖進房間,洛城跟了進來,問:“需要幫忙嗎?”
許時延搖搖頭,說:“不用,我自己收拾吧。”
洛城沒動,站在他背後看他把笨重的箱子放倒在地上,裏麵拿出來的都是些舊衣服和生活用品,問:“許哥這前男友挺貼心的啊,還知道幫你打包行李。”
許時延把衣服拿出來,分門別類地放進衣櫃裏,漫不經(jīng)心地說:“東西還了就斷幹淨了,各走各路挺好的。”
這話他下午才對晏陳行說過,沒曾想晚上聞柏意就送來這樣一份禮物。箱子的另一側(cè)是他留在家裏的一些書和筆記本,裏麵有零碎的工作記錄和一些矯情的文字。他拿出來隨手翻了翻,卻發(fā)現(xiàn)最後一頁多了一排字。
“阿延,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聞柏意的字剛勁有力,筆鋒和他的人一樣張揚肆意。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和許時延對話,文字卻無形地變成了聲音,穿透許時延的耳膜。
許時延合上筆記本,又翻到他最喜歡的那件睡衣,他從巷子裏拿出來抖了抖料子,忽然發(fā)現(xiàn)這件是聞柏意的型號。
衣服是許時延買的,情侶款,卻從來沒見聞柏意穿過,他的那件已經(jīng)洗到皺皺巴巴,這件卻還是像新的一樣。
許時延唯一疑惑的是,衣服的吊牌居然被摘下來了,他揉了揉眉心,總覺得是記憶開始出錯。明明是一件新衣,卻好像沾著聞柏意身上的鬆木香氣,讓他拿來手上取舍半天。
許時延想扔掉,終究又因為節(jié)儉的天性留了下來,反正聞柏意也沒穿過,權(quán)當是一件買錯型號的新衣服。
洛城站在他身後看著,見他把一件衣服拿起又放下,心下了然地說道:“許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許時延起身,把那件睡衣塞到櫃子裏,合上衣櫃轉(zhuǎn)身走出來,“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介紹你進景逸的事,去客廳說吧。”
洛城收斂了目光,羽睫微顫,唇瓣上揚勾出一抹淺笑,“好啊許哥!”
兩人迴到客廳,許時延又詳細的問了洛城在學(xué)科上的一些問題,洛城都可以對答如流。談至興奮處,許時延絲毫沒有察覺,洛城幾乎是毫不避嫌的貼著許時延的身子湊近說話。
時針走過十一點三十分,許時延設(shè)置的最晚睡覺鬧鈴響了,他才驚覺地挪了位置,收了桌上的筆記本,起身說:"太晚了,早點睡吧。你的專業(yè)知識很紮實,景逸現(xiàn)在有了政府的注資,薪酬待遇方麵都不比國外差。明天早點起床,我?guī)闳ニY麵試。"
洛城看著許時延刻意拉開的距離,往後一仰陷進沙發(fā)裏,微瞇著眼慵懶地迴道:“行啊!許哥,你對每個人都這麼好的嗎?”
許時延沒聽出他話裏的曖昧,藥物抑製了他對於情緒的感知,隻能迴答洛城字麵上的意思。“都差不多吧,趕緊去洗漱了,必須在十二點前睡覺。”
洛城看著許時延走到桌邊,從櫃子裏取下藥瓶倒了幾顆藥吞了下去,又問:“是治失眠的藥?”
許時延想起心理醫(yī)生和他聊起洛城,轉(zhuǎn)身看了他一眼,說:“你既然去治療了,就該相信醫(yī)生。”
“我不相信任何人。”洛城不以為意的說到,眼裏閃過一絲銳光,被他低垂下眼瞼藏於眼底。“所有的天才都是孤獨的,他們都習慣了在黑夜?jié)撔小!?br />
許時延進屋之後,洛城還保持盤腿坐在沙發(fā)裏的動作,他額間的長發(fā)落下來遮住了眼睛,盯著電腦屏幕上手指停在迴車鍵上摩挲半晌後,敲擊了發(fā)送鍵。
晏陳行的辦公室迎來了一位不受歡迎的客人。
聞柏意慵懶地坐在沙發(fā)裏,絲毫沒有外界以為的落魄神態(tài),晏陳行看他這幅掌握全局的王者氣質(zhì),忍不住出言譏諷道:“你這都被聞氏給除名了,還到我這個死對頭這擺譜,會不會太自信了點。”
聞柏意眼神一掃,拿出談判的氣勢,傾身靠近晏陳行,曲著兩根手指勾了勾,對他說:“你乘舟的項目卡在版權(quán)收購上卡了半年,那兩個老教授無論你出什麼價都不肯賣給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晏陳行收斂玩笑之色,沉著臉問:“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聞柏意聳聳肩,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袖扣,慵懶語氣帶著一點沙啞。“還有年初你參與的遴選自然科學(xué)和工程技術(shù)類“中原青年拔尖人才”計劃,原本簽好的人才卻突然毀約跳槽了,知道是為什麼嗎?”
晏陳行的耐心不多,聽著聞柏意這樣說,已經(jīng)壓不住火地低罵了一句:“你他媽的有屁就放!”
“你要的人和版權(quán)在四年前就都簽在了我的公司,我名下有三家知識產(chǎn)權(quán)管理公司,還有覆蓋八大領(lǐng)域的人才儲備庫。北城很多項目必須拿到的知識版權(quán)和人才資源,都繞不開我。”
晏陳行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這些資源都在聞氏?四年前……你竟然這麼早就開始布局……”
“不在聞氏。”聞柏意氣定神閑的說:“簽在了我海外的公司,這些年來一直獨立於聞氏企業(yè)運營,是獨屬於我的公司。”
“所以你一直做好了離開聞氏的準備。”晏陳行倒吸了一口氣,對聞柏意另眼相看。
“不是我需要聞氏,是聞氏需要我。這些年來,我?guī)吐勈腺嵙硕嗌馘X,我的商業(yè)價值業(yè)界早就有評判。”聞柏意雙手交叉疊在胸前,靠坐在沙發(fā)上,雙腿交疊。“因為取消聯(lián)姻被逐出董事會,隻是我父親需要的一個體麵說法。實際上,是我主動離開聞氏企業(yè)的。”
“你自己走的?”晏陳行驚詫不已。
“聞氏企業(yè)從傳統(tǒng)家族企業(yè)轉(zhuǎn)換而來,組織機構(gòu)繁雜,我父親掣肘於人情與利益,不肯大刀闊斧的做變革。表麵看著風光,實際上內(nèi)部運轉(zhuǎn)早就出現(xiàn)問題,才會選擇和白家聯(lián)姻借殼上市來套股民的錢自救。”
“早在三年前,我就說了自立門戶的意願。我父母拿著許時延的身份威脅我,讓我踏踏實實的留在聞氏。”
聞柏意提到許時延,眸底略過一絲悲涼,“如今時延和我拚個魚死網(wǎng)破,在那樣的場合公布自己的身份,我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你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晏陳行揚聲問道。
“那條禁止令,你想辦法幫我撤掉。你要的這些資源,我都可以給你。”聞柏意正色說道。
“禁止令不過三個月,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一個月,你連兩個月都等不了?”
“我等不了。”聞柏意從衣服裏掏出一疊照片,是拍的許時延和洛城一起逛超市迴家的場景。
晏陳行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氣又笑地說:“這誰啊,時延這才和你分手不到一個月,就有新對象了?看著瘦瘦巴巴的,選這人不如選我啊!”
聞柏意瞥了他,冷冷地說:“許時延的一個親戚,借住在你給他買的那套房子裏。”
晏陳行被這句話噎到,又看了一遍照片,低罵了一句:“聞柏意你行不行啊,輸給你也就罷了,怎麼能讓小爺輸給這麼一個小白臉。你到底能不能追,追不迴來趕緊讓開,我還可以再試試的。”
“你對這個人沒印象?你們之前可是見過的。”聞柏意曲著手指敲了敲照片,提醒晏陳行。
晏陳行又拿起來仔細端詳,照片因為是偷拍的,像素有些模糊,但大概的樣貌輪廓還是勾起了他的迴憶。他皺眉問道:“這人還真有點眼熟……是在哪兒見過來著……”
“雲(yún)南,許時延住的那家民宿。”聞柏意提醒道。
“靠,我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客棧老板的弟弟嗎?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許時延家的親戚了。你沒好好查查?”
“查了,身份信息都對得上。”聞柏意麵色冷峻的迴答,“正因為這樣,才覺得有問題。”
“靠,就是這小子掀了我房頂?shù)耐咂瑑隽死献右凰蕖K敢到北城的地盤來,是不知道北城半邊天都姓晏是吧?”晏陳行越想越氣,從桌上抓了一隻油漆筆,把洛城的臉塗得一團亂。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酒店遇到埋伏的事情,那夥人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抓到。”聞柏意拿出手機翻出資料,推到晏陳行的麵前。“我和許時延認識是因為那次夏令營,你還記得吧?當時因為許時延幫助警方破獲了一個走私團夥,在這七年裏,這個組織的人一直在盯著許時延。”
“你是說,雲(yún)南那次也是針對許時延?”晏陳行神情嚴肅的翻著資料,“你居然跟了七年,這件事許時延知道嗎?”
聞柏意有些失意,沉默片刻後說:“現(xiàn)在知道了。”
“你們倆還真是……”晏陳行不知該如何評述,話題一轉(zhuǎn)說:“你是懷疑這個洛城的身份?不是都已經(jīng)查過了嗎?”
“正是因為查不出問題,所以才全是問題。”聞柏意把照片撕碎,丟進垃圾桶裏,說:“你可以估算一下和我合作的既得利益,再迴答我。但我的時間有限,隻能等你三天。這個忙如果你幫了,未來五年來,我還可以給你提供源源不斷的技術(shù)和人才支持。”
“聞柏意,你這囂張的態(tài)度可一點都不像是來求我?guī)兔Φ摹D阒牢疫@人的脾氣,咱們倆鬥了這麼多年,說到底不過就是為了許時延。”晏陳行抬眼看他,氣勢囂張地迴懟著說。“資源和利益的東西對我沒什麼誘惑力,但如果你今日要肯像我低這個頭,過去的事情就都翻篇,我可以幫你。”
聞柏意幾乎沒有絲毫的猶疑,起身轉(zhuǎn)到茶幾桌旁,倒了一杯茶端過來,雙手遞到晏陳行麵前,低聲說:“以茶代酒,聊表歉意。”
晏陳行被反將一軍,沒想到聞柏意竟能為了許時延受這份折辱,心下一驚趕緊接過茶,尷尬地說道:“我?guī)湍憔褪橇耍伪剡@麼鄭重。”——
有點心疼聞柏意。
不,不能心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