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聞家將會在晶藍酒店設宴,邀請北城各界名流赴會。
因著宋老爺子也會出席,眾人對此議論紛紛,有小道消息流出來說是聞家尋迴了小兒子聞瀾葉,要在這次宴會上隆重介紹給北城權貴。
晏家自然也收到了請帖,因為寫得邀請晏家兄弟兩人,晏老爺子問了幾句晏陳書的情況。晏陳行隻得瞞著說人在美國待得好好的,聽話懂事了不少讓老爺子寬心。
晏陳行怕聞柏意泄露弟弟的行蹤,專程跑到他家來囑咐幾句,恰好遇到買菜迴來的許時延,看到兩人和好露出恨鐵不成鋼的惋惜眼神。
許時延留他吃飯,晏陳行剛想邁進去腳,聞柏意卻說人多熱鬧,不然把譚森也喊來。晏陳行就像火燎屁股一樣的轉頭就退了出來,皺著眉說迴公司加班就跑了。
許時延刮了聞柏意一眼,剛想數落他幾句小氣,就聽到兩人的電話同時響了。
聞利森給聞柏意通話的時候,許時延也接到了金博士的電話,金博士渾然不知這背後的深淺,隻是欣喜於案子了結,洛城洗清嫌疑,連帶著許時延失職的帽子也被摘掉了。
掛了電話之後,許時延看聞柏意麵色不虞,衝著他晃了晃手機問:“你爸那邊說了什麼?”
“說如果我不去,就當眾宣布他的遺產都由小兒子繼承。”聞柏意嗤笑一聲,眼底的不屑情緒難藏。“真是奇怪,這點父子之情沒用在我的身上,倒和一個冒牌貨上演父慈子孝。”
“威逼和利誘雙管齊下,這人的城府好深。”許時延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撐起下巴,隻露出一雙黝黑的眼睛。“譚森那邊一定是查出什麼讓他忌憚的東西,才讓洛城迫不及待地亮出底牌。”
“王雙被我們扣住了,這人都快要死了還那麼貪財。從王雙身上挖出了一個試藥群體,差不多有三百多人,譚森已經在挨個收集資料了。”聞柏意坐到他身邊,喂了他一顆剝好皮的葡萄。
“洛城可以把這些都推給魏先則,畢竟有安和集團這個擋箭牌在前麵,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一定還有什麼我們漏掉的點,是讓他所忌憚的……”葡萄的汁水很甜,許時延弓腰想要自己拿,被聞柏意壓著手又喂了一顆。
“那這場荒誕的認親宴,我們去嗎?”聞柏意的手指很好看,骨節分明之餘,手背上還有青色筋脈的紋路。他低頭為許時延剝著葡萄,又扯過抱枕墊在他的背後,把人半抱在懷中一顆顆地喂著。
許時延往後仰身窩在溫暖的懷抱裏,半瞇著眼思忖數秒後說:“去唄。他這麼想讓我們去,肯定是有一出好戲要演給我們看。不過我們在這一天到來之前,要做好完全的準備,再赴他這場鴻門宴!”
許時延意氣風發姿態實在迷人,聞柏意因著那通電話失落的心情被撫慰大半,頭枕在他的肩上,低沉地說:“嗯,我們一起。”
短短四個字,卻像是訴說千言萬語,那些糾葛七年的是是非非,落到最後不過就是一句,未來兩人砥礪前行。
許時延去見了王雙,時隔多年他早就不記得眼前這人和他有過數麵之緣。王雙枯瘦的模樣和自己的父親十分相像,臥在病床上咧著幹癟的嘴唇,冷笑地對他說:“我可是擔著沒命的風險在幫你們辦事,你們就給我住這種普通病房?”
譚森叉著腰在旁邊站著,手裏轉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比劃了幾下說:“怎麼得,你還想住總統套啊?你這醫藥費就是個無底洞,現在有人給你擔著就不錯了,別對金主爸爸挑挑揀揀的。”
王雙這些天沒少被這個大個子唿喝,看著譚森捏緊了拳頭就開始目光閃躲,偏偏梗著脖子衝著許時延嚷著,“你不是想讓我站出來揭露他們非法鏈條交易嗎?我手裏還捏著一個秘密,你們給我五十萬,我就把這個證據透給你們。”
“讓我猜猜,你手裏還有什麼?”許時延走到床側,耐著性子地和他交談,“當年王良一老人試藥失敗,你在下葬之前申請了屍檢。屍檢報告能夠證明老人家的死,完全是因為安和集團將未完善藥品投入臨床,藥物服用不當造成的。”
“你……你怎麼知道……”王雙唇瓣顫抖,捏緊了被角啞聲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爸的名字?”
“我再猜猜看,這份證據你肯定也拿到了魏先則的麵前,但比起給你錢,他們覺得殺了你才是最省事的辦法。所以譚森把你救下來,你才迫不及待地想尋求我們的庇護。”許時延合上眼,想著老人當年的音容笑貌,不經惋惜地搖了搖頭,說:“王雙,你沒得選。如果我的項目研發成功,你的病也不是不能治的……”
王雙撐起身子撲向許時延,拽著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想活……我什麼都說……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們……”
譚森站到王雙的背後,對著許時延比了個大拇指,露出讚許的目光。
王雙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u盤,遞到許時延的麵前,裏麵詳細記錄了和王良一的對接人信息,以及每次匯款的賬戶信息。
在王良一死後,安和還派了人來跟王雙談封口費,王雙存了心眼偷拍了幾張照片,許時延反複放大看了之後,發現了一個疑點。
照片中出現了一個白大褂的少年,麵容清秀的站在幾個彪形大漢後麵,手上的白手套上拿著一個病案本。許時延指著這人問王雙,“他來這裏幹什麼?”
“他好像是個什麼什麼專家,來問我我爸死之前的排異反應,拿著筆一直在那低頭記,看起來像是個搞學術的。”王雙蜷成一團,努力的迴憶著七年前的場景。
許時延一張張地往下翻,終於看到他的正臉,這人就是泉水廠裏給他注射母狼發情素的少年。腦海中關於七年前的記憶開始翻湧,但這人明明長得和洛城是完全不一樣的臉。
聞柏意一直懷疑洛城就是泉水廠走私犯的其中一個,可許時延對人的麵容過目不忘,如果兩個人就是一個,他當初也不會冒險收留洛城住進自己的家裏。
“這些夠了吧?你們一定要保護好我啊,那群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你們要不要找十幾個警察守在我病房門口啊!”王雙幾乎半個身子重量都掛在了許時延的胳膊上,譚森上前輕輕推了一把,王雙就像一片葉子一樣落在床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掐著自己的喉嚨試圖調整唿吸,許時延冷冷地瞥他一眼,按下唿叫鈴後退出了病房。
譚森隨時跟了出來,跟著許時延走到醫院的小花園,見四下無人才說:“王雙這種人是最信不過的,就算到了法庭上,隻要有人肯給他錢,他也能幹出當堂翻供的事。”
“我知道。但像王良一這樣的例子一定有千千萬萬,這裏麵總有幾個有良知的人會站出來。”
“許博士,你也別太樂觀。他們背後的組織窮兇極惡,不光是你的安危,你的家人朋友都得小心些。”譚森留著一頭青皮寸頭,皺著眉的時候麵相極兇,插著口袋站在許時延麵前就像一堵豎牆擋住了大半的光。“聞總讓我派了些人去你老家,你記得跟老爺子打聲招唿。”
“謝謝提醒。”許時延準備往外走,卻看到譚森停在原地,看著一輛唿嘯的救護車停在院門口,行色匆匆的醫護人員從車上跳下來,推著擔架和吊瓶架往急診科跑。
譚森疑惑開口:“你說,有人治病救人,有人草菅人命。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許時延逆著光,一身棉麻材質的襯衫被束在褲子裏,身上帶著陽光的輪廓柔和地說:“佛陀百相,自有天地,不過是造化不同罷了。”
譚森半張著嘴,咧嘴笑出了聲,說:“聽球不懂。”
許時延頓了一下,“你跟晏陳行……”
譚森收了笑,深情嚴肅地挑了挑眉,“怎麼了?又讓我別扭這生瓜蛋子?”
“不,挺般配的。”許時延說完轉身下臺階,聽著譚森在身後傳來爽朗的笑意。
從醫院出來,許時延先去了一趟研究所,洛城給他的u盤裏真的拷貝了之前被盜走的所有資料,許時延反複檢查了幾遍,都沒查出裏麵是否暗藏著病毒和木馬程序。
老胡湊過來看了半天,摸不著頭腦地說:“難道真誤會他了,我瞧著這小子毛都還沒長齊,應該幹不出這麼大的事吧?”
“王未那邊怎麼樣了?”許時延拔出u盤,扔進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裏。
“賭博,欠了八十多萬的高利貸,平時看著蔫吧的一個人,悶不吭聲犯這麼大的事。”老胡長歎一聲,繼續說道:“在警察局都交代了,說是賣給境外組織,還沒出手就被發現了。”
“之前在你組裏的時候,他倆熟嗎?”
“沒見過他倆說話,洛城那性子不怎麼瞧得上別人,就隻對你不一樣。”老胡有些納悶,探過身子擠眉弄眼地問:“我聽說,洛城是聞總的弟弟,真的假的啊?”
“假的。”許時延斬釘截鐵地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