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項目進(jìn)入上市前的第三輪臨床實驗，試藥誌願者的名單都是許時延一一審過的。他在單位熬了好幾個大夜，聞柏意最後到實驗所門口給金博士打了個電話，才把胡子拉碴的許時延給揪迴了家。


    出於安全考慮，他們搬迴聞柏意的房子，還專門騰出一個房間給雪團，隻是聞柏意還是不習(xí)慣狗狗的親近，頂多一人一狗做到互不打擾。


    許時延洗澡的間隙，雪團又在屋子裏折騰，聞柏意冷眉怒目地嗬斥讓它安分點，偏偏雪團仗著靠山迴來了，上躥下跳蹦得更加歡騰。又因為收不住一個猛子撲上來，把聞柏意撞翻在沙發(fā)上，百來斤的重量壓在他身上，伸出猩紅的舌頭在他的臉上舔了一口。


    聞柏意瞬間全身僵直，動彈不得地被雪團壓製著，雪團沒有察覺主人的異樣，反倒更歡實地用頭拱著聞柏意的脖子，趴在他身上鼻腔唿哧著熱氣。


    許時延走出浴室的時候，邊擦頭邊喊：“浴室裏的洗發(fā)露用完了，等會我們?nèi)ピ儋I兩套吧。還有你上次買的剃須泡沫，也見底了…”


    聞柏意沒有迴應(yīng)，連轉(zhuǎn)過頭的力氣都被抽走，他的耳邊伴著長時間的耳鳴，甚至在許時延衝過來拽走雪團後，還維持著仰麵平躺，唿吸急促的姿勢。


    許時延看著他蒼白的麵色，手撫著他的臉龐，柔聲寬慰：“沒事了，沒事。雪團我關(guān)在房裏了，深唿吸，唿氣…吐氣…”


    聞柏意緩了許久，發(fā)白的唇瓣長舒一口氣，終於找迴了神誌，但依舊眼神直直地不肯說話，許時延也不迫他，隻是半蹲在沙發(fā)邊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這個插曲的影響力遠(yuǎn)比許時延以為的更大，到了夜裏聞柏意從噩夢中驚醒，身上全是冷汗，連床單都打濕了大半。許時延給他倒了一杯水，看他驚魂未定的神態(tài)，終於忍不住詢問，“你為什麼怕狗？”


    聞柏意接過水杯捧在手裏，霧氣氤氳了眼眸，幾次嚐試動了動嘴唇，卻都發(fā)不出聲音。許時延順著撫摸他的後背，留了足夠的時間讓他整理情緒。


    聞柏意低頭，把那杯水一飲而盡，杯子仍然緊緊地拽在手裏，艱難開口說道：“我剛剛，夢到瀾葉了。”


    許時延有過猜想，這件事一定與聞瀾葉被綁架的事情有關(guān)，他的手搭在聞柏意的肩膀上，貼著他的耳邊溫柔誘導(dǎo)，“然後呢？”


    “我們被抓的時候，瀾葉才六歲，劫匪商量著放誰迴去拿贖金的時候，他拽著我的衣袖說哥哥比他大，跑得快，能快點迴來救他。我提出讓我留下，但那群人說瀾葉才是最受寵的孩子，他的命更值錢些。”


    “你當(dāng)時也是個孩子，綁匪留下誰，這件事你左右不了，不要過於自責(zé)。”許時延安撫著他的情緒，繼續(xù)耐心聽著。


    “我跑出去之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偷偷折返了迴去，想趁他們鬆懈之時找機會時把瀾葉救出來。”聞柏意忽然喘了一口氣，雙手捏住喉嚨，眼神驚恐地看著窗外。


    許時延趕緊抓著他的手，把手指一根根掰開，“如果你不想說，別逼自己。”


    聞柏意緩緩轉(zhuǎn)頭，聲音嘶啞地說：“他們關(guān)著我們的門口，有兩隻惡犬，平時都關(guān)在籠子裏。那天放跑我之後，他們嫌瀾葉哭鬧厭惡，把他塞進(jìn)了籠子裏。”


    許時延震住，“那隻是個孩子啊！”


    “他們原本應(yīng)該也隻是想嚇唬嚇唬瀾葉，沒想到那兩隻惡犬突然發(fā)了瘋撲向他，沒人敢進(jìn)去阻止…我親眼…親眼看著我弟弟被拆骨入腹，連個全屍都沒落著。”聞柏意胸膛起伏，雙手緊握成拳，猩紅的眼眸裏添滿了恨意。“我看著他死在我麵前，可不管是警察還是我父母，沒人相信我的話，他們隻按照失蹤處理，因為那群慣犯帶走了那個籠子，現(xiàn)場沒有任何的血跡和dna殘留。”


    “那群人抓到了嗎？”許時延也覺得通體發(fā)寒，顫聲問道。


    “抓到了幾個，他們一口咬定把肉票賣到了雲(yún)南，所以我母親才堅定地覺得聞瀾葉還活著。”聞柏意感受到許時延懷抱傳遞的溫暖，慢慢放鬆了情緒說道：“聞瀾葉早就死了，洛城不可能是我的弟弟。”


    “如果能夠拿到他的生物樣本，和你做一個dna比對，這個謊言很容易就不攻自破。”許時延提議。“也許我可以…”


    “不可以。”聞柏意沉下聲，反握許時延的手十指緊扣，“你想都別想。”


    許時延還想再辯駁幾句，被聞柏意深沉的眼神震住，那絲情緒之中夾雜的惶恐和懼怕，像是又看到了當(dāng)年無力保護弟弟時脆弱的自己。


    許時延湊上去，頭埋在他胸前，低聲哄著，“好，我不會亂來的。”


    這一夜兩人都幾乎沒睡，隻是兩隻手緊緊地拽在一起，許時延開始理解聞柏意這七年對他的過度保護，更理解了他深藏不敢表露的澎湃愛意。


    許時延答應(yīng)不去找洛城，卻沒想到洛城明晃晃地進(jìn)了景逸研究所。他晃著胸口的工作牌，朝著許時延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許哥怎麼這個眼神看我，你來上班，我也是迴來上班的呀。”


    老胡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氣得衝上來想轟人，被許時延伸手一攔，神態(tài)淡定地說：“9點28了，再不打卡就要遲到了。”


    等進(jìn)了實驗室，老胡忿忿不平地問：“你還敢留這小子在景逸啊，之前的虧還沒吃夠嗎？”


    “你之前不還是說，他毛都沒長齊，幹不成壞事嗎？”


    “害！雪珍跟我說了，越是不會叫的狗越咬人。我覺得她說的挺對的，”老胡往外看了一眼，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再說了他既然不是聞柏意的弟弟，非得去冒名頂替，那一定是別有用心，這種人留不得的。”


    “沒想留他。隻是他自己送上門來，剛好方便我們采集他的dna樣本。你讓行政部留意下，他喝過的水杯，辦公室裏的垃圾桶都可以翻翻。”


    “你啥時候見過他在研究所裏吃東西，整天帶著個白手套，連個指紋都留不下。這人戒備心重著呢，他敢迴來肯定就準(zhǔn)備了後招。”老胡接過許時延遞過來的細(xì)胞切片，放到顯微鏡下調(diào)試後報出一組新的數(shù)據(jù)。


    “他待不了多久，離聞家的宴會隻剩一周了。”許時延低頭記錄，鼻尖上的汗滴落在稿紙上，暈開淺淺的淡色。


    等到下班時間，洛城提著一個紙袋子站在許時延辦公室門口，趁著走廊無人毫不避諱地喊了一聲，“嫂子，我有個見麵禮想送給你。”


    許時延瞪了他一眼，為了那句冒昧的嫂子。


    洛城卻徑直走進(jìn)屋子，從紙袋裏掏出一個黑色標(biāo)本框，裏麵是一隻並不算起眼的枯葉蝶，被四顆標(biāo)本釘展平了褐色的羽翼。


    “我聽說你很喜歡蝴蝶標(biāo)本，這是我去日本的時候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洛城把許時延厭惡的眼神收在眼底，立刻裝出一副委屈的麵孔。“許哥，我以為你會喜歡我那麼叫你。”


    許時延起身褪了白色大褂，露出纖細(xì)的腰肢和修長的腿，視若無睹地從洛城身邊走過去，連一眼都沒給到桌上的那個漂亮標(biāo)本。


    洛城忽然迅捷地抓著許時延的手腕，另一隻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人推到沙發(fā)上。許時延一時不察被他鉗製，半個身子凹進(jìn)沙發(fā)裏，身子被洛城死死地壓住。


    “放開！”許時延厲聲道，“不裝了嗎？”


    洛城勾唇一笑，“嫂嫂不喜歡乖小孩啊？也對，嫂嫂喜歡的是哥哥。可是這樣不就……更刺激了嗎……”


    許時延眉心緊凝，手卻悄無聲息地攀上來，想在拉扯幾間扯幾個發(fā)絲。洛城卻忽然更貼進(jìn)他的臉頰，用氣聲在他耳邊蠱惑說道：“嫂嫂想要我的dna樣本，頭發(fā)算什麼。如果我們接吻的話，你的口腔裏就都是我的東西了哦！”


    許時延被徹底激怒，一招太極的“懶紮衣”以順時針方向裹纏走化，以兩掌合力推洛城右臂，將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原本還想上前將人製住，卻不想剛好看到下班的點，紛雜的腳步聲由遠(yuǎn)至近而來，讓他止住了動作。


    許時延收了收胸口淩亂的領(lǐng)帶，冷冷地瞥了一樣被撞在沙發(fā)上倒吸氣的洛城，“無聊。”


    洛城站起身，眼神陰翳地看著許時延，“許哥，我們玩?zhèn)�遊戲吧。贏了的話，我就告訴你我是誰。如果你輸了……”


    許時延冷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不玩。”


    洛城沒想到他會拒絕的這麼幹脆，等許時延真的走出辦公室，他揉著被狀撞疼的胸口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


    “許時延，你可真招人喜歡。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和你們好好玩玩。”——


    洛城真瘋啊，我好喜歡瘋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