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之外。
港口黑手黨遊擊部隊肅然而立,在他們的麵前,是握著手機沉思的太宰。秉持對強者得信賴,他們的神情都不算凝重,直到太宰臉色一變,驟然闔上手機。
就在剛剛檀真晝找到安吾開口說話的頃刻,信號消失了。
連同他早上醒來習慣性放在檀真晝身上的竊聽器也變成被屏蔽後的忙音。
太宰的第一個反應是朝著隧道的入口奔去,但隻走了兩步,高速運轉的大腦就迫使他冷靜下來,他必須冷靜下來。
信號是在檀真晝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被掐斷了,也就是說,隧道內部的情況是一片迷霧,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缺乏信息的情況下,所有的情況都隻能推測。
“即刻——”勉力止住腳步的太宰轉身喝令,“讓所有人手準備挖掘工作!”
不明所以的遊擊部隊隻覺得汗毛豎起,他們在領導人廣津柳浪的帶領下恭敬的行禮,並頃刻調動了自己所有的職業素養,因為此刻,在月光下,他們的最年輕的幹部大人那暗沉無光的鳶眸仿佛裝著整個修羅地獄。
……
隧道內,仿佛死神的倒計時依然跳動著。
30秒。
時間太短了。
這麼短的時間,除了禱告已經做不了什麼了,安吾都做好了在醫院躺一個月的準備了,但檀真晝不同,他拿著手機立在旁邊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等倒計時跳到他喜歡的字數。
安吾忍不住了,問:“你在想什麼?”
檀真晝唔了一聲,將被屏蔽信號的手機展示出來,如實迴答:“本來想聯係阿治的,被屏蔽了,然後覺得幸好阿治沒進來呢。”
安吾:“……”
20秒。
檀真晝指著那顆生怕他們死不了的炸彈,說:“看這個炸彈的體量,唔,比以前把我炸進醫院的那個大了三倍不止,所以,這個山是一定會塌的。”
他的話像是在說這裏的人都是會死的一樣,安吾沉默下來,他知道此時情況危機,檀真晝是超越者不是救世主,而且這樣的情況下,他能保證他和自己的存活已經很厲害了,畢竟是在這樣一個空氣近乎停滯的封閉空間裏,檀真晝的能力受到極大程度的限製。
“而且,”檀真晝指著炸彈背後的,聯接受害人玻璃櫃兩端的毒氣閥門,“那裏連著毒氣罐吧?”
安吾猛地一頓,眼睛都瞪大了。因為檀真晝的到來,他沒能及時發現被埋藏在地下的毒氣罐。
10秒。
“也就是說,就算竭盡全力將我們和兩個玻璃櫃圍住消減炸彈爆發時誘發的衝擊波,玻璃櫃裏的人也會因為毒氣閥門的打開而被毒死——”
檀真晝停了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出給他的選擇題。
隧道裏的空氣流通性太弱了,在需要他極力調動的情況下,他無法再這樣大威力的炸彈下保住每一個人,也就是說,他得在安吾和這群代表著織田作的人裏選一個。
5秒。
這樣的事情,安吾也想到了。
這一刻,這個炸彈的倒計時仿佛在他心頭上跳著。
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意味著什麼。
但是——
還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那就是……直接放棄這些人。
4秒。
安吾和織田作嘛……
這個選項簡直是踩在會讓太宰爆雷的底線上啊。
檀真晝眉頭一擰,驟然顯出幾分戾氣來。
3秒。
滯澀感粘著喉嚨,安吾說不出話。
一旦這些證據被埋沒,罪名無法洗脫,織田作就算相信他們的說法解除對自我的桎梏,也一定無法在偵探社生活下去了……
被拷在玻璃櫃裏的人陸續醒過來,驚恐蔓延,他們哭喊著,大聲的尖叫穿過玻璃震動耳膜,但作為一個公職人員,安吾無比清楚這裏的所有人,甚至加上他,所有人堆在一起都沒有檀真晝重要……
2秒。
“放……”
放棄他們。
最後一個話還沒說出口,安吾眼睛一錯,就看到因聲帶震動引發的微弱氣流在異能的作用下,流動了起來。
一開始隻是微風,然後是大風。
整個隧道裏的所有氣體都朝著他們湧來,劇烈湧動的氣流就像這個狹窄的隧道裏驟然興起的,能將一切都摧毀的颶風,在這樣的風裏,安吾幾乎無法睜開眼睛,但他還是看到檀真晝順著風流踏了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跑動也不會縮短倒計時了。
因為,倒計時上隻剩下一個數字了。
1秒。
距離炸彈爆炸隻有一瞬間,隧道裏的氣體滾雪球一樣被檀真晝指引著。
玻璃櫃被風刃切開,每個人身前都浮起了無形的氣流,倒計時閃爍到最後的數字變換。
0秒。
炸彈炸開。
因炸彈產生的衝擊波一瞬間蔓延開來,疼痛幾乎同時在五髒六腑裏升起,安吾喉頭一甜,吐著血倒下。
倒下前的最後一眼,是山體崩解,無數的石塊和塵土垂落下來,包括半空中的檀真晝。
……
轟——地一聲巨響。
就在太宰的麵前,整個隧道的山體倒塌下去,樹幹倒伏,揚起的塵土一圈圈的朝外蔓延著,太宰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站在身後的廣津柳浪即刻指揮著手下,有序地展開救援挖掘工作!
雖然是非法……哦,不對,他們已經有異能開業許可證了,他們現在是合法武裝組織,雖然是合法的非法組織,但因為很擅長挖坑埋人,所以此刻挖山救人也勉強算專業對口。
於是,在市警帶著專業救援隊到來之前,力大磚飛的他們成功挖開了一小段坍塌地段,成功把失蹤的異能特務科理事官阪口安吾挖了出來。
被挖出來的安吾受了重傷躺在擔架上,靠著急救短暫的清醒過來,他頂著碎裂的眼鏡握住因為參與救援而渾身沾滿泥土的太宰的手。
“真晝在……”
太宰猛地握緊他的手。
血從安吾的手臂上流淌下來。
“在、在那個方向……”
太宰即刻轉身,跌跌撞撞地朝著那個方向跑去,途中還從一個休息的下屬手中搶過一把工鏟。
淅淅瀝瀝的雨從空中落下來。
尖銳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市警到了。
越來越多的受害人被救了出來,他們因急救蘇醒躺在擔架上唉聲哭喊著,路過的警員是一位剛入職的警校生,因為第一次看到港口黑手黨奔波在救援第一線,震驚地小聲跟同伴嘀咕:“這麼大的山體塌方,居然連一個死亡的人員都沒有!”
他的同伴也很驚奇,剛要說話,就看到他們的市警的老熟人武裝偵探社的支柱——江戶川亂步先生急衝衝地跑進圍帶內,身後還跟著他們的專屬醫生與謝野晶子。
“太宰——”
四周的鳴笛聲不斷。
遠處的應急燈散發著光輝,太宰從挖掘的深坑裏抬起頭,看向亂步。
亂步已經越過護欄,順著滑坡滑了下來,濕潤的泥土粘在他的衣服上,偵探帽也掉了下來。
他奔跑到太宰身邊。
“找到真晝了嗎?”
太宰攤開了手。
掌心裏躺著的是一枚沾著泥土的完好的竊聽器。
碧綠的眼睛睜開,亂步驟然看向太宰。
那雙鳶色的眼眸裏淤積著的是令人恐懼的幽深的黑泥。
這一刻,風雨俱寂。
……
…………
不知道是什麼時間。
溫暖的日光穿過陽臺,簷廊外的鳥叫聲嘰嘰喳喳地吵得人睡不著覺。
檀真晝煩躁地嘀咕了一聲,剛想坐起來,但迴籠的意識帶著無處不在的疼痛穿過腦海,成功擊碎他所有的動作。
“嘶——”
他疼痛地抽著氣,同時睜開眼睛。
白色。
四周都是白色。
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看起來像醫院,但又不是正規的醫院,而且……他是誰?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又是為什麼受了傷?
什麼傷能讓他從上到下,從腦袋到腳指頭每一個地方都感到疼痛?!
啊,好難——
為什麼都這麼疼了,他卻還活著?
算了,還是死了算了。
檀真晝抬頭看了看床邊的櫃臺,那裏有個水果籃,籃子裏有把水果刀,隻要把水果刀拿到手捅進心髒,會很快就能死掉吧,他掙紮著爬起來,然後,冷不防被打著石膏的身體絆了一跤,猛地摔到地上。
因為摔落的動靜,禁閉的房門被推開了。
醫生大步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三個人,這三個人乍一眼看去不認得,但越看越熟,好像是……他的朋友?!
檀真晝被腦海裏冒出的想法震驚了。
三個人中,紮著小辮子的白發金瞳的穿著小醜裝的果戈裏閃瞬間越過所有人出現在他麵前。
帶起的風流有一種絕妙的親和感,檀真晝藏在被子裏的手指抽動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對著麵前的幾個“朋友”,他的心頭卻湧現出無盡的殺氣呢。
“醒了嗎醒了嗎?那麼——提問!你知道你是誰嗎?”
檀真晝:“……”
檀真晝:“…………”
問得好,下次別問了。
被重新搬到床上的檀真晝麵無表情地想。
是誰很重要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檀真晝(表情猙獰):是那個要拆我給宰安上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