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兵手中旌旗連成一片，聖梵耶的章紋高懸在貴賓席的最上頭，帝都有觀星師侍奉的貴族們幾乎全員到齊。觀眾席上呈現(xiàn)出盛大節(jié)日才會有的熱鬧喧囂。
而當(dāng)從神樂之城遠(yuǎn)道而來的天使們掠過競技場上空。尚未見過世麵的小學(xué)員們，個個嘴巴張得大能放下個信鴿蛋。
庫洛亞湊到謝爾暘身邊：“這場麵也太大了吧，要不是我知道今天是新月日的統(tǒng)考，我會以為殿下準(zhǔn)備加冕。”
邵暘之整理自己的裝備，似乎是隨口反問：“你怎麼知道殿下不會在這裏加冕？”
“？！”
“我開玩笑的。”
這當(dāng)然不是開玩笑。
通過觀星師聯(lián)絡(luò)支持王室的貴族，聯(lián)絡(luò)精靈族取得集合魔力的秘法，甚至和神樂之城達(dá)成協(xié)議，說服圓桌議會沉默旁觀。艾一德.聖梵耶的確懷有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氣。
奈何他的敵人似乎完全沒有把小王子以及觀星塔蠢蠢欲動的挑戰(zhàn)放在眼裏。
就像現(xiàn)在，觀眾臺上，這場大劇的另一個主角察覺到邵暘之的視線，分外愉快的揮揮手，帶著不少有心人的目光也跟著飄了過來。
那頭金發(fā)在陽光下簡直閃閃發(fā)光，即使拋棄劍聖的身份，也足夠令人心折。
庫洛亞家小少爺抿抿嘴：“哎，謝爾暘。你要集中精力。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嗯，反正你也走不過十招的。所以最好下臺就跑，不要被家長揪到。”
“……喂！謝爾暘！”
在恰當(dāng)?shù)臅r機，恰當(dāng)?shù)膱龊希プ鲆患履愦_實會，並且比其他人做得好的事情，那顯然比教授故意找茬的魔法史論文輕鬆的多。
當(dāng)邵暘之十招揍翻庫洛亞小少爺。庫洛亞家主陰雲(yún)罩頂，一副沒臉見人恨不得沒生過自家崽子的表情。庫洛亞在臺下躺了三秒，特別從心的決定聽從建議拔腿就跑。
可等著剩下幾個人在謝爾暘的手底下沒走過三招。風(fēng)向就變了。
“此子有聖域之資。”
“不愧是多拉科爾家的後代。”
“難怪能成為雷迪亞斯大公的侍從。”
“您的兒子也不錯，剛才和多拉科爾家這孩子打的有來有往，要不是一時失誤，估計結(jié)局未定啊。”
“嗬嗬，哪裏哪裏。”
如果事情到這裏結(jié)束，那今天過後謝爾暘.多拉科爾無疑聲名鵲起，再有劍聖世家的支持，日後攀上聖王朝的權(quán)利中心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
但是恢複先祖的榮光什麼的，又不是邵暘之目的。
屬於騎士族的比賽結(jié)束，他根本沒有給法師學(xué)員們騰地方的意思，反而看向最高處的觀眾席。
兩個人隔著並不算遙遠(yuǎn)的距離對視。
就在人們以為這不知好歹的小貴族惹得劍聖不悅，雷迪亞斯踩住看臺的邊緣跳下去。
他落在邵暘之麵前，解開佩劍丟過去。
傳說中的龍劍在空中打了幾個轉(zhuǎn)，落到邵暘之手裏。
競技場在瞬間的安靜後，爆發(fā)般的喧囂起來。
“那不是代表劍聖傳承的聖劍嘛？”
“怎麼可能？大公是什麼意思？”
對於別有用心的人來說，雷迪亞斯此舉簡直是正中下懷。小王子甚至激動到站了起來。
“不過是一把劍而已。”雷迪亞斯並不在乎自己行為在貴族間引起的軒然大波，他向邵暘之伸手：“劍是你的了，迴去吧。”
不過是一把劍而已？
把傷害過自己，並如今仍然能傷害到自己的武器，輕而易舉的送到前科犯手裏。
[001，他是不是有點……]
[是的，宿主。你要是覺得良心不安就別欺負(fù)人了。咱們好好的破鏡重圓不好嗎？]
[不好的。]
邵暘之拔出劍。
“誅龍劍”這個名字在聖王朝人盡皆知，可事實上，並沒有幾個人親眼見過。這把傳說中的聖劍通體漆黑，劍身纏繞著一抹妖異的紫色，隻要看著便生出不祥之感。
艾一德.聖梵耶衝到護欄邊緣俯身大喊：“你還在等什麼？！”
龍劍割裂掌心，帶著多拉科爾家的鮮血刺入地麵。
在那一瞬間邵暘之抬頭——很難用簡單的詞匯描繪過於複雜的感情——那大概是再次遭到背叛的失望，混合著意料之中的嘲諷，最後演化成恨意，在紫色的眼瞳中燃燒。
————
以石臺為中心，亮起的魔法陣遍布地麵又沿著四周牆壁蔓延上觀眾席。觀眾們還沒來得及發(fā)出驚唿，觀星師們就紛紛舉起魔杖，將整座高臺變成魔法陣的一部分。魔力從人體中流逝匯入陣法，最後競技場上空交織成一個倒扣的圓蓋。
“大膽，你們瘋了嗎？”
貴族們往日的威嚴(yán)並不能阻止來自神樂之城的天使們飛向半空，祂們的歌聲與觀星師的祈禱聲中，屬於夜晚的顏色浸染原本的天空——西方的群星之境降臨在聖王朝上空，每一顆星星都是一位神祗的神國。
凡人不可直視的存在從星星上投落目光，不可避免的而波及到聖王朝更多的普通民眾。
神祗的降臨並不在艾一德的預(yù)料之內(nèi)，小王子變了臉色，：“老師…”
“陛下！”不是殿下，而是陛下。占星師冕下轉(zhuǎn)過頭，仿佛蒼老了十歲：“陛下，這是可以挽迴的犧牲！”
他舉起手中的法杖重重一揮，整個魔法陣隨他所指往魔法陣中金色的身影擠壓而去。
由多拉科爾大公的束縛巨龍的魔法陣為引，正統(tǒng)血脈的加持，集合帝都大半貴族的魔力，甚至有神靈親至作為加持。這本該是驚天動地的一擊，落在雷迪亞斯身上，除了勉強禁錮他的動作外什麼都沒發(fā)生。
“不！怎麼可能？”占星師揮舞手中的魔杖，聲勢浩大的攻擊又一次消散於無形。
他不可置信的嚐試一次又一次，卻沒有注意離他們不遠(yuǎn)處一個的貴族突然停下對魔法陣的抵抗和掙紮。如同提線木偶一樣靜止原地，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裏醒來，不受控製占據(jù)他的思維，他的雙目變成獸瞳，從胸腔深出爆出出一聲最虔誠的讚美。
“侍奉主。”
這一聲禱告被淹沒在天使的讚歌裏，本應(yīng)察覺不到。不知道怎麼就傳進(jìn)的耳朵。又一個人的眼睛化為豎瞳，四肢依然保持掙紮扭曲的樣子，可他卻不在意，隻是從喉嚨中發(fā)出低沉的嘶吼：“侍奉主…”
“侍奉主，主曾侵吞世界，世界崩碎…”
“主將征伐辰海，主宰潮汐…”
“主的命令即是意誌。”
就像開啟了什麼奇怪的開關(guān)，一道連著一道的聲音傳播開來。從他們身體中抽取的力量，如同一滴水匯成水流，水流匯成海洋。
天使們無力的揮動翅膀，諸神在這場角力中陷入沉默。
————
[是龍血。]
貪圖龍血帶來的力量，淪為力量的傀儡。邵暘之默默的觀察了一會戰(zhàn)局，得出結(jié)論。
[看來關(guān)不住他多久的，他比四百年前要強不少。]
[宿宿、宿主？！]意識海裏小光球把自己扭曲成一幅抽象畫。
[嗯？怎麼了？你不是知道這個世界沒有‘劇本’嗎？]
“劇本”是溝通世界法則得出的固有命運線，在得不到劇本的情況下，001一開始就得出任務(wù)目標(biāo)對這個世界侵蝕過多的結(jié)論。
但知道侵蝕過多和親眼目睹好似恐怖片的畫麵還是不一樣的。琇書網(wǎng)
[宿主，任務(wù)目標(biāo)脫困了不會打我們吧。]
[他憑什麼打我？]
[？！]因為這啟動陣法的兵器在你手裏握著，用的還是你的血。
也許001說得有道理吧，但這一切都並不妨礙邵暘之提起龍劍，開始尋找魔法陣可以修改的地方。
他走的方向剛好離雷迪亞斯越來越遠(yuǎn)。雷迪亞斯?jié)u漸維持不住臉上的冷笑和偽裝出來的淡定。
“謝爾暘！”
邵暘之等著看他會說什麼。
暫時和諸神拉扯離不開高臺的巨龍陰森森的威脅：“你最好不要動，別忘了契約，你現(xiàn)在到哪裏，我都能找到你。”
這可真是個沒創(chuàng)意的威脅。
邵暘之非常利索的割開自己手腕，把龍劍精準(zhǔn)無誤插進(jìn)陣法的縫隙。
謝爾暘.多拉科爾是個騎士，但另一個謝爾暘.多拉科爾是踏足聖域的法師。
取得大陣控製權(quán)沒什麼難的。本就是他設(shè)計的陣法，他打造的武器，魔法陣當(dāng)初用龍血驅(qū)動，如今自然可以用他的。
大量失血，邵暘之靠著劍柄穩(wěn)了一會兒才看向雷迪亞斯。
說實話，劍聖大人此時此刻的表情實在有些呆，但很快就變得比他剛剛“慘遭背叛”時還要精彩。
“你記得，你在騙我！”雷迪亞斯憤怒到眼角額頭甚至都隱隱浮現(xiàn)龍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那有什麼用？他甚至不敢用力反抗，因為魔法陣現(xiàn)在不止消耗帝都貴族的魔力還要再搭上邵暘之的血。
可人類不同巨龍，沒有那麼多血可流。
“所以你騙我，做了這麼多。現(xiàn)在就為了艾一德.聖梵耶寧願去死？”
“我騙您什麼了？劍聖大人。”
“……”哪怕是活了四百年的巨龍，也氣得快要裂開了。
“好吧，我是騙您一些事。但我的確喜歡您，你老要把我和伊迪的孫子聯(lián)係在一起，這樣讓我真的很擔(dān)心自己小夥伴會從墓地裏跳出來。”
“嗬，喜歡？這就是你說的喜歡。”雷迪亞斯往前一步，踩到魔法陣的地方當(dāng)即冒出電光火花。
“對，這就是我的喜歡，否則，現(xiàn)在我為什麼還要站在這裏，浪費著我的血跟您廢話？”
“你是不是當(dāng)我傻？你親口和我說得，你親口和我說，你來看看我死沒死。”
“是啊，我還不夠喜歡您嗎？如果不喜歡您，我為什麼要自己去看你，我是嫌自己的衣服太幹淨(jìng)了嘛？”邵暘之理直氣壯的辯論完，一聲冷笑，總結(jié)陳詞：“從人類的角度看，您的確不怎麼聰明。”
雷迪亞斯驚呆了，更讓他震驚的是，謝爾暘這麼說完，他居然覺得謝爾暘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那你現(xiàn)在是為什麼”
“因為你把這個國家當(dāng)成你的所有物了，雷迪亞斯。”
而侵蝕的後果已經(jīng)擺在眼前了。
“你是覺得這個國家沒有就會我更好？你以為我在乎一個人類的王國？”
“沒有。”但無論好壞，都該是一個人類王朝自己的意誌：“你現(xiàn)在就可以選。是恨我恨到今天一起死在這裏，或者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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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龍帶起狂風(fēng)，雙翼投下的陰影遮蔽整座城市。
邵暘之放棄了“翻山越嶺”再去遠(yuǎn)眺一下帝都的想法，選了塊相對而言好像不那麼晃眼的地方躺下。
破鏡重圓的任務(wù)，再算上世界線重新拉迴來的獎勵，這應(yīng)該是一筆不小的積分。
是不是得讓001多下點遊戲和電影？畢竟哪怕按照人類的年紀(jì)來算，他也要在這個世界生活兩百年。
這可不算短暫的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