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攔你,怎麼讓你死呢?”
莫明旭說著,手中運起法術。
為了提高練劍效果,在禦劍場內,修士是不能使用法力的。
為此,星洲門首任掌門,特地煉出一個陣法,一旦有人使用靈力,就會被結界識別並送出結界外。
戚玉的視線落在旁邊的曾棋騫身上。
曾棋騫是煉符大師,此時指尖正掐著幾張符咒,符紙上爬蟲一般彎彎曲曲的圖案正幽幽發著光,源源不斷的靈氣從符咒中湧出流向莫明旭身上。
曾棋騫注意到戚玉的視線,聳了聳肩,溫柔地笑道:“抱歉啊小玉。”
話音剛落,他又拿出幾張符咒。
莫明旭運起法訣,攻擊一道接著一道向戚玉而來。
戚玉控製著劍,每次都是與攻擊範圍擦邊而過。
由於莫明旭的一係列攻擊實在是太快,眾人皆是沒有料到,等眾人從莫明旭精湛的法術和戚玉流暢的躲避反應過來時,已經過去了有一會。
亭子裏的女弟子們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們連忙找到司空長纓,卻發現自己師尊已經禦著槍往莫明旭的方向飛去。
另一邊,呂偉誠搶到靈鼠。
陳鶴軒努力追趕他,就見任梟趕上來了。
“祁玉仙君呢?”陳鶴軒迴頭看沒有看到戚玉,轉頭向任梟問。
“師兄,你說什麼,風太大了我聽不到。”任梟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上前便堵住呂偉誠
陳鶴軒隻好追過去,堵在了呂偉誠後麵。
呂偉誠抱著飛鼠,看他二人一眼,視線在任梟身上頓了一會,便將飛鼠往上拋。
飛鼠的速度很快,越到生命危急時刻就會突破極限飛得更快,幾乎就是在他們眨眼之間,就已經飛到下一座山頭上了。
三人不約而同往前麵追去。
陳鶴軒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他沒有看見莫明旭和曾棋騫二人,又想到戚玉還落在後麵,難道是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陳鶴軒感覺到空氣中有靈力的波動,臉色立刻一沉,調轉劍身往反方向飛去。
“師兄你幹嘛?”任梟驚訝地問。
陳鶴軒沒有理會他,可就算他速度再快,迴去也要花上一定時間。
任梟和呂偉誠互相看了對方一眼。
“還打嗎?”
“再打下去有什麼意思?”
任梟鬆了口氣,道:“莫明旭和曾棋騫怎麼迴事,何必大動幹戈,都是師兄自願的,怪在戚玉頭上有什麼用?”
在他們幾人中,呂偉誠一向話少。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現了些惆悵,道:“莫明旭是真的一心為陳鶴軒著想,曾棋騫就不一定了。”
“哎偉誠哥你說,鶴軒到底恢複記憶沒有啊”,任梟問道,“明旭說他恢複了,我咋看著不像啊。”
呂偉誠皺眉道:“我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恢複記憶沒有,他現在看上去很奇怪。”
另一邊,戚玉很快察覺到莫明旭的攻擊雖然很快,餘威很強,但並不致命。
“明旭快點,鶴軒要來了。”曾棋騫臉上的笑意微微收斂。
“反擊啊戚玉,你怎麼不反擊?”莫明旭看著戚玉再一次匆匆躲過,臉上露出憤恨的眼神。
說完,他又火速掐了幾道訣,被戚玉匆匆躲過。
戚玉終於知道哪不對勁了,莫明旭是想要逼他使出法力。
戚玉已經徹底墮魔,隻能使出魔氣,一旦被眾人看到,就會重演百年前的事情。
就在戚玉想通這點時,莫明旭感覺到陳鶴軒已經穿過兩座山之間的縫隙出來。
他連忙動再掐出一道訣,這道訣十分複雜,手勢不斷變化,而自戚玉頭頂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烏雲,並以很快的速度不斷擴大。
曾棋騫皺眉怒道:“你瘋了,這可是你的本源力量。”
陳鶴軒過來時,烏雲已經擴散到他的頭上。
他看見莫明旭腳下古老繁密的陣法,心裏咯噔一跳,隻覺慌亂,連忙驅動腳下的劍向戚玉那邊飛去。
為了對付戚玉,莫明旭甚至使出了天字極別的法咒,這種法咒可以跨修為攻擊,哪怕戚玉已經合體期,如果戚玉不使用法力防禦,是真有可能會死。
陳鶴軒也猜到了莫明旭的主意,他想讓戚玉在這裏暴露魔族身份。
一想到這,陳鶴軒心裏越發覺得熟悉,好像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一般,無法言說的憤怒在陳鶴軒心裏不斷滋生。
好像他再一次經曆這種事情,卻又再一次無能為力。
“我可是天生魔種,除了我自己想死,沒有人能殺死我。”(注1)
“你是人,我是魔,一個魔的生死有那麼重要嗎?”(注1)
“師兄,我沒有殺人……別不要我。”(注2)
微弱的聲音從陳鶴軒的靈海中襲來,如潮水一般,一浪推著一浪,震耳欲聾地打在陳鶴軒空白的記憶沙灘上。
悲痛、後悔、憤怒、無奈……數不清的情緒混在一起。在烏雲的映襯下,陳鶴軒黑色的雙瞳隱隱發紅。
烏雲……又是烏雲。
忽的,許多畫麵從陳鶴軒眼前閃過,像是走馬觀花似的,徒留恐慌的情緒,卻什麼也沒記住。
最後,所有情緒都化為了——不能讓其他人發現戚玉是魔族。
然而,陳鶴軒清楚,無論他再怎麼快,也趕不到戚玉身邊。
他隻能使用靈力了,也隻有這一次機會,一旦使用靈力就會被禦劍場下的結界識破送出結界。
陳鶴軒的防禦法術並不算精湛,他不敢確定自己能否完好無損地保住戚玉。
內心發動著愛與友誼的無聲之戰,陳鶴軒終於還是選擇了前者,他的視線落在莫明旭身上,同時迅速掐起法訣。
眨眼間,烏雲變得更加濃密。
莫明旭眼睛發紅,怒吼道:“你施法啊,為什麼不施法?”
戚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視線隔著莫明旭看到了陳鶴軒。
他看著陳鶴軒掐的法訣,逐漸與門中長老曾教他們的攻擊法訣重合。雖然是普通的攻擊法訣,但是陳鶴軒修為精湛,若是真在莫明旭施法時攻擊莫明旭……
就在莫明旭即將結束最後一個手勢的時候,戚玉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捏出一個法訣。
陳鶴軒看到這一幕,隻覺得目眥盡裂。
一陣悲痛的鴆毒戕害了他的□□和心靈,憤怒和沉痛在他的胸中生成、存在、怒現。
他還是沒有護住他的所愛……
隨著法訣的逐漸疊加,花萼綻裂,溫柔地將烏雲逐漸瓦解,花瓣密密層層伸展鋪開,數萬朵金色花紋從戚玉腳下綻開。
是聖潔的、不可侵犯的、神的旨意的。
就在這一刻,雪融了,草木萌生,萬物複蘇,百獸爭鳴,靈脈震蕩。
尚不知情的眾人都震驚了。
這真的是人嗎,或者說……是神吧。
莫明旭和曾棋騫愣住了,一切出乎他們的意料。
戚玉不應該是魔嗎,怎麼會用靈氣,並且產生如此奇怪的現象。
遠處的呂偉誠和任梟看著空中浮起的巨大的金色花紋,不由得也愣住了。
陳鶴軒更是愣住了。
見戚玉沒有用魔氣,也就沒有暴露身份,陳鶴軒先是鬆口氣。
可等他的視線落在那些金色花紋上時,隻覺得像是在哪見過(注3)。
花紋……金色花紋……戚玉的金色花紋……
眼前似乎出現了一汪冰池,一具瘦弱白皙卻又布滿各種痕跡的身體脆弱地伏在岸邊,肩上還浮著碎冰。
兩股來源截然不同的靈力在那具纖細的身體裏碰撞、廝殺,又同時融合、共存,最後,大片大片金色的花紋浮現在那具身體上,一閃一閃地發出金色的聖潔的光。
那個人究竟是誰……那個金色花紋到底代表了什麼?
數不清的疑惑在陳鶴軒混亂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金色花紋逐漸蔓延到莫明旭、曾棋騫二人腳下,莫明旭突然感覺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被消耗殆盡的本源力量遇上戚玉的力量,就如同汲取甘露一般,迅速補充填滿。
然而任憑莫明旭怎麼阻止,也無法停下靈力的補充,他的筋脈也像是被洗滌了一般,更加順暢。
顯然不止他這樣,曾棋騫也疑惑地看向他,神情有些複雜地道:“好奇怪,我的靈脈好像更牢固了。”
看臺上的弟子們雖然隔得遠,但也感受得到充滿雜質的靈脈似乎被一汪春水溫柔地衝洗著,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靈氣的存在。
女弟子們意識到不能浪費這百年難得一遇的機會,紛紛坐下,切實地去感悟體會這一切。
司空長纓離得近,自然比弟子們感受得更為貼切。
她立即拿出掌門令牌,運起裏麵的封印陣法,封閉了整個禦劍場。
若是這件事傳出去,星洲門和戚玉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然而,還是太遲了。
在距離星洲門萬裏的一座小島上,神使躺在樹枝上,頗有閑情地翹著腿,闔上眼睛咬著狗尾巴草,笑道:“嘖嘖,還真是不小心……”
與此同時,在距離小島萬裏的一座山上。
書閣裏的俊美男子正捧著書,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望向無雲的天空。
他輕輕闔上書,溫柔繾綣的眼睛微微彎著,輕聲笑道:“真好……”
修仙界和魔界的若幹個洞天福地裏,閉關了百年的修士/高等魔族,睜開了眼睛,不由得笑了。
密境裏,剛過合體中期的年輕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皺眉吶吶道:“這是……小玉的氣息?”
想到這,女子烏黑明亮的眼睛裏立即湧起一股笑意。
東臨陳家,剛會見完家臣的家主忽然停在了長廊上,悠然自得地倚著欄桿,撥弄著耳邊的墨發,粉唇輕啟:“嘖,又要亂了。”
說完,掌權多年的女家主哈哈大笑了起來:“亂吧亂吧,越亂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