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溫暖淡黃的日光穿過窗戶淺淺地照了進來,地上的毯子又白又軟,鋪滿了整個宮殿,地毯的盡頭放著一張床。
說來奇怪,除了床以外,整個內殿就再沒有什麼別的大家具了。
陳鶴軒坐在床邊,深深地望著躺在床上昏迷的人。
戚玉是那種缺乏血色的白,五官清麗,睫毛又密又翹,臉也是小小的一張,比陳鶴軒的手還小。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唇是淡粉的,有點幹燥,或許是跑的時候太劇烈了,衣衫略微淩亂,露出精致的鎖骨和纖長的脖頸。
好喜歡……
陳鶴軒卷起舌頭,頂在上顎,將分泌的唾液咽下去。
若是撤去內殿的地毯,說不定陳鶴軒低頭一瞥地磚,就能看到自己的樣子有多可怕,像是幾天沒吃過東西的豺狼。
真的不可以吃掉寶寶嗎?
就在這時,兩隻手背上的符紋突然亮了起來,電流順著手臂蔓延至全身,心跳節律紊亂,肌肉又疼又軟。
陳鶴軒咬牙“嘶”了一聲,忍受著劇痛,匍匐在戚玉身側,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
他抓住戚玉的一隻手,十指相扣緊緊地纏在一起,好似這樣就能緩解因食欲而產生的疼痛。
寶寶,快醒過來吧,再不醒來,我真的要瘋了。
陳鶴軒額頭上冒著冷汗,埋在戚玉的頸側,用嘴唇親吻他的鎖骨。
忍受疼痛的時候,陳鶴軒也在想,若是寶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關起來了,會是什麼表情。
會傷心嗎,會哭嗎,一邊哭著說愛他,一邊讓他放手。
會生氣嗎,那雙碧綠的眼睛裏會浮起怒意嗎,會罵他嗎?
說起來,寶寶好像從來沒有生氣過。
哪怕有時候他折騰得太過,或是太黏著寶寶了,寶寶最多是蹙著眉心,輕聲細語地說一兩句阻止他的話,雖然在陳鶴軒看來,這麼說就像是撒嬌一樣。
寶寶生起氣來會是什麼樣子?
蹙起眉心,眼眶發紅,小臉皺巴巴的,那張向來隻會撒嬌的嘴裏說出一些咒罵的話?
寶寶的四肢都被綁住了,但是腳鏈稍長一點,所以生起氣來會用腳踹他嗎?
戚玉的情緒一向很穩定,波動不大,故陳鶴軒從來沒有見過那樣情緒激動的戚玉,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鮮活的樣子。
想到這,陳鶴軒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他受不了戚玉的淚,見不得戚玉傷心,戚玉是他最珍貴的摯愛。
可開弓沒有迴頭箭,陳鶴軒絕對不可能再放手。
忽的,戚玉的睫毛忽然動了動,像是掛在枝頭被吹動的楓葉。
陳鶴軒的心撲通撲通直跳,他已經弄不清楚是符紋的原因,還是寶寶即將醒來的原因。
沉睡已久的青年欣欣然張開了眼,暫時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自由。
戚玉先是眨了眨眼,下意識喚道:“師兄。”
他的聲音很輕,尾音還是習慣拖著。
陳鶴軒觀察過戚玉和別人說話,他總是習慣著拖尾音,鼻音也較濃,聽上去與撒嬌無疑,這讓陳鶴軒很難不無差別地男疾男戶每一個和戚玉說話的人。
“我在。”陳鶴軒柔聲道。
戚玉的每一次眨眼都落在了他的心頭,看得他越發心軟。
記憶漸漸浮上心頭,戚玉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危機感也悄然而至。
他連忙想坐起來,剛剛撐起手臂,卻發現似乎有什麼東西纏在自己手上。
白皙的手腕上是一個金色的精致手環,內部包著好幾層柔軟的布,不沉,卻連著一條金鏈,金鏈的盡頭嵌在床頭的柱子上。
“這是什麼?”戚玉隻覺血液驟涼,用力想將手從手環裏扯出來。
扯了幾下,不僅沒扯出來,戚玉能感覺到手環變得越來越緊,直至貼在他的皮膚上,不變了。
“寶寶,不要浪費力氣了,這是我為你特製的,沒有我施法,就算是扶穀風來了也沒辦法。”陳鶴軒嘴角含笑,溫柔地注視著戚玉,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到戚玉手腕上的紅痕時,眼神霎時就慌了,連忙握住戚玉的那隻手腕,道:“怎麼紅了?”
說完,手中立即出現一個玉瓶,陳鶴軒把藥膏倒在手上,細細地給戚玉擦塗藥膏。
大可不必如此大驚小怪,戚玉低頭看一眼,隻是很淡的一層紅,接近粉色,他甚至懷疑那塊皮膚就是這個色。
然而再多的想法,說出口時隻化成了一句質問:“你要對我做什麼?”
陳鶴軒的手一僵,狼狽地抬起眼,嘴唇很幹,僵硬地道:“對不起寶寶,我盡力了,可我真的做不到放你走,我會瘋的。”
戚玉用力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的腳上似乎也被什麼東西拴住了。
他盯著陳鶴軒,問:“所以你就要把我關起來?”
不是會瘋,師兄這是已經瘋了。
“是。”陳鶴軒倉惶地給戚玉擦著藥,一邊道:“寶寶,我也沒有辦法,不這樣做,你遲早都會離開我的,像這一次、上一次,還有上上次那樣。
“我真的無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不信你摸摸,我的心都快碎掉了。”
說著,陳鶴軒單手解開領口係好的扣子,將衣服扯開,露出一身遒勁結實的肌肉,將戚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相較於戚玉,陳鶴軒的體溫一向很高。
戚玉的手一碰上去,隻覺得好燙,熱度從手掌下的心髒跳動處蔓延開來,指尖好似在被那滾燙的皮膚灼燒。
陳鶴軒低頭,隻見那隻白皙纖細的手被自己的大手按在自己蜜色的肌肉上,顯得格外澀情。
他咽了一口唾沫,換了個坐姿掩藏起腿間的痕跡,苦笑道:“寶寶,你感受到了嗎,我的心一直在為你跳,如果離開你,它真的會立刻碎掉的。”
戚玉為他的眼神所震懾到了,感覺到極度危險,喏喏道:“師兄,你清醒點,不要這麼做。”
他蜷縮著指尖,不自覺地想往後退,卻被陳鶴軒緊緊抓住手不放。
陳鶴軒扯了下嘴角,眼神濃稠地落在戚玉身上,柔聲道:“清醒,我已經很清醒了。”
是的,若不是手背上的符紋還在發作,蔓延至全身的疼痛提醒他不能傷害寶寶,陳鶴軒早就在戚玉醒來的那一刻,在愛欲和食欲的雙重驅動下,壓著他啃咬舔吻了。
“你不是最恨我把你關起來嗎,為什麼現在要這樣做,這不是你最不恥的手段嗎?”戚玉咬了一下嘴唇,迷茫地問。
他不知道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向來正直善良的師兄,就算再愛他,也不應該做出這種事。
什麼時候起,師兄就變了樣。
可在戚玉麵前,道德倫理化成灰燼,陳鶴軒的底線和原則也早已瓦解掉了。
那些東西對曾經的陳鶴軒來說,必不可少,很多是支撐著他這個人存在的內核。
陳鶴軒垂下眼睛,溫柔地望著戚玉,低頭親吻他的指尖,似乎怕它被燙傷了,柔聲道:“再怎麼不恥,隻要能把你留下來就行,仁義禮智有什麼用,我之前那樣萬般懇求你,希望你動容,你不也還是要離開我嗎?”
一股寒氣從脊柱開始蔓延,明明陳鶴軒的眼睛裏盡是愛意,語氣也很溫柔,每一個親吻都小心翼翼帶著虔誠,戚玉卻還是感到害怕。
他似乎被什麼野獸盯上了,關進籠子裏,再也出不去了。
戚玉碧綠的眼睛忽然一眨,像是撿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道:“可你這麼做,師尊他們一定會很失望吧,他們肯定不希望你變成這樣的人。”
陳鶴軒輕笑了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麼笑話,聲音繾綣地道:“寶寶,你忘了嗎,我三十多年前就已經退出星洲門了。”
戚玉忽然想起了這件事,晏黎把他救出來的時候,曾提過一嘴。
陳鶴軒慢條斯理地抬起眼道:“至於師尊……他老人家渡劫失敗了,死於天劫下。”
戚玉覺得詭異,尤其是陳鶴軒用平靜的語氣提起濮雪峰死去這件事,他記得師兄一向是很尊敬師尊的。
這麼想著,他還是說了一聲:“抱歉。”
見戚玉道歉,陳鶴軒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哪怕被濮雪峰利用至此,寶寶不僅沒想過報複,甚至還會為此沮喪,這哪是什麼不通感情,明明就是太重感情了。
天下再蠢笨的人也知道自己的生命最重要,除了寶寶這個蠢人,還有誰會義無反顧地替人擋劫。
這麼想著,陳鶴軒冷笑一聲,道:
“你道什麼歉,其實他老人家就這麼去了也挺好的,不然我總會想到他是如何利用你,欺騙我,踩在你的血淚上求所謂的什麼大道。”
戚玉不太在乎這些人和事,可看到此時的陳鶴軒,還是不由得恍惚,原來那個尊師重道、仁愛無私的師兄去哪了,是被他毀了嗎?
陳鶴軒的貪欲更甚,根本受不了戚玉在他麵前走神想著別人。
他不滿地咬了一口戚玉的指節,看到上麵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才滿意,含笑道:“寶寶,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快問吧,不然他就要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