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璽:
真懷念。
有時候我會很懷念以前,我跟唐嶼庭,有過特別特別好的時候。
我大學的寢室群,因為一條視頻炸了鍋,我手機一直靜音,洗完澡才看到我們宿舍的群消息。
“@老唐家的小璽,老幺,出來出來,我剛剛翻以前的東西,找著這個視頻了。”我們宿舍老大@我,下麵緊跟著一條五六分鍾的視頻。
“哈哈哈哈哈哈。”老三發了一連串哈哈哈哈哈的魔性表情包。
老三又發:“老大你可以,老幺當初為了買你這個視頻,可是下了血本的,請我們全宿舍的人下了一個月館子,視頻你不是刪除了嗎?”
老大迴:“我是刪除了,可是有備份啊。”
下麵又是一陣哈哈哈哈。
老二又@了我一遍,“老幺,快看,老唐以前的黑曆史,高清的。”
視頻是我們寢室老大拍的,我不用點那個視頻就知道是什麼了,但我還是點開看了一遍。
視頻裏是夏天,六月十三號,一個下雨天。
鏡頭一開始有點晃動,一開始對著宿舍的窗臺,一點點晃到宿舍樓底,然後又拉近了一點。
畫麵裏嘩啦啦的雨點聲,夾雜著我們宿舍老二老三的魔幻笑聲,還有老大的旁白解讀——
“快看快看,是老唐,老唐在我們樓底下呢,他還抱著把吉他,旁邊那男的誰啊,給他撐傘呢。”
老二聲音也湊近了,“來哄人了?我就說,肯定超不過三天,今天正好是第三天,哎?老幺,你不起來看看?”
我躺在宿舍床上,聽到老二叫我,還把被子往頭頂蒙了蒙。
視頻的前因後果我還記得一清二楚,我跟唐嶼庭大學都是在北京上的,還是校友,那時候我跟唐嶼庭在一起一年多了,那次是我倆吵了一場有史以來最兇的架,我三天沒見他。
唐嶼庭是個醋精,丫的可能就是在醋罐子裏泡大的,當時我們係一個學長追我,從我入學開始就追,追了我快兩年。
有一次我們舉辦了一場活動,我跟那個學長正好分在一組,我覺得沒必要避開,而且活動就一個下午,幾個小時就結束了。
唐嶼庭那天約我晚上去看電影,當時新出的一個大片兒,他一直想去看,我一直沒時間,一直拖到那天。
我沒想到唐嶼庭會來找我,當時活動一結束,我跟學長一起退場,結果一出門,就看到唐嶼庭兩隻手揣在褲兜裏,直挺挺站在路中間,臉拉得老長。
我一直以為唐嶼庭不知道那個學長在追我,我給唐嶼庭介紹了一下。
據唐嶼庭後來說,那個場麵就是我心虛了,欲蓋彌彰,說話都結巴了。
我發誓我說話肯定是正常的,沒結巴,我又沒幹什麼,我結巴什麼啊?
反正那天晚上的電影我倆沒看成,一直在爭論我到底結沒結巴的問題。
唐嶼庭說:“你跟我吵架怎麼就巴巴巴巴巴地這麼利索呢?有本事你剛剛別心虛啊?”
我也來了火,“我心虛你個大爺,你就他媽當我心虛得了……”
然後我扭頭就迴了宿舍,宿舍裏的人都有約會,晚上下雨,我沒關窗戶,吹了一夜冷風,第二天就感冒了,發燒咳嗽,頭疼腦脹的,心裏還有氣。
生病的時候特別容易多想,心理容易脆弱,我也是,我以為唐嶼庭會哄我,可他一整天都沒搭理我,第二天晚上才給我發了個消息。
我正在拿著衛生紙擤鼻涕呢,渾身不得勁兒,老大給我買了藥,老三給我倒熱水,我一看這,就更來氣了。
第三天我好一點了,但我還沒搭理他,我其實不生氣了,我就是躺在床上不想動彈,所以又拒絕了他兩次。
那廝不知道從哪學的,下雨天呢,抱著個吉他就來我宿舍樓下了。
我後來才知道,是葉三兒給他出的餿主意,站在唐嶼庭旁邊給他撐傘的人就是葉三兒。
我們宿舍就在二樓,所以視頻是拍得一清二楚。
時間是中午,唐嶼庭站在我宿舍樓底下喊我名字。
其他宿舍人起哄呢還:“我草我草,是個男的,我們這是男宿舍啊,操操操,同性戀啊,真他媽有種,公開出櫃啊……”
然後是一片一聲高過一聲的唿喊聲,有人喊“樓下哥們兒加油”,有人喊“樓下哥們兒有種”,更有甚者喊“樓下帥哥我是零,活兒好,考不考慮換個對象啊?”
我活兒也不差,我在心裏說。
想完了又想,唐嶼庭指定是瘋了,就算現在對同性戀群體比之前包容了,也不至於他這樣明目張膽吧。
我跟唐嶼庭的事兒我們宿舍人一開始就知道,我大學剛一進宿舍就跟他們說了我的性取向,當時想的是,以免後麵相處出現矛盾,我跟他們說,如果有人介意,我可以申請換個宿舍住。
其他三人都覺得我大驚小怪,我們宿舍四個人一直相處得很好,唐嶼庭跟我在一起三個月之後跟他們就熟了,熟的過程簡單粗暴,我們宿舍是按照年齡排行,我年齡最小排行老末,他們喊我老幺,結果全宿舍老幺先有了對象。
唐嶼庭就直接給他們介紹對象,連著兩個月,微信帶照片,外加真人見麵會,兩個月內就解決了他們仨的個人問題。
我們宿舍的老大跟老三,已經跟當初唐嶼庭介紹的姑娘結婚了,老大還有了孩子,聽說老三媳婦兒也懷孕了。
唐嶼庭說,隻要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就不會嫉妒我們倆這個飽漢子了。
嗯,我倆算是飽漢子……
再說迴視頻,我躺在床上不想下去,就聽著他們在外麵嚎。
後來突然安靜了,然後老大“噓”了一聲,“小聲點小聲點兒,老唐要開始了……”
說實話,我心裏其實挺美的,認識那麼長時間,我還沒聽唐嶼庭唱過歌,我還以為他會給我唱首情歌,就算不是情歌,唱幾句我喜歡的樸樹跟許巍也挺好的是不是?viavia,或者是“和你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呢。
事實表明,我是想多了,唐嶼庭竟然唱的是《感恩的心》。
聲音從老大的手機裏傳過來,唐嶼庭一句句唱——
“我來自偶然。”
“像一顆塵土。”
……
“感恩的心。”
“感謝有你。”
“伴我一生,讓我有勇氣做我自己……”
我聽出老大老二老三在憋笑呢,憋得吭哧吭哧的,然後老二突然說了一句:“老幺,你快起來,旁邊那撐傘的,還在比劃手語呢,比劃了半拉心,正抬手往我們宿舍樓上送呢……”
然後老大跟老三實在憋不住了,後來拍的視頻一直顫抖到結束。
當時我從床上掀開被子,找了個帽子戴頭上,隨便抽了一把傘,出了宿舍門就把傘打開了,把臉擋得嚴嚴實實跑下樓,連拖帶拽把唐嶼庭跟葉三兒給拉走了。
唐嶼庭還在那掃弦呢,“媳婦兒,你不生我氣了?”
“唐嶼庭我不生你氣了,你跟我趕緊走,”我拖著唐嶼庭,也沒管葉三兒在後麵舉著傘在追,“我不光不生你氣了,唐嶼庭我真是謝謝你了。”
視頻最後,群裏老大他們還在哈哈哈呢。
我躺在床上,一遍遍看那段視頻,看著看著就笑了,後來笑著笑著就哭了……——
都說緣分天注定,再說說我跟唐嶼庭的相遇吧,邂逅這個詞本身就帶著偶然跟奇妙,有時候我就在想,茫茫人海啊,人海茫茫,遇見那個人,還在一起了,得多幸運啊。
阿南對佛祖說: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那少女從橋上走過。
隻為看她一眼。
那我跟唐嶼庭呢?我倆不僅在橋上遇見了,看了他一眼,我倆還在一起了。
我經常開玩笑,唐嶼庭是我刮獎刮出來的。
其實這事兒是真的。
那年我十九,大一下學期,雖然我跟唐嶼庭是同校,但我倆卻不是在學校裏認識的。
我喜歡拍照,也喜歡自己出去旅遊,一邊看風景一邊拍照,拍了照片還能賣不少錢。
我跟唐嶼庭是在青島認識的,五一我一個人去青島,我跟他就是在海邊一個彩票小亭子裏認識的。
我當時坐出租車到棧橋,後來下車急匆匆的,包就落在出租車上了。
我脖子上就掛著一個相機,在海邊拍了半天棧橋,又順著沙灘一直走一直拍,最後都下午了,我才想起來包沒拿。
去青島旅遊的人那麼多,我知道包肯定找不迴來了,我兜裏就一張身份證跟五塊錢。
唐嶼庭呢,他是出來散心的,錢包跟手機是在觀光車上被偷的,他兜裏也剩五塊錢,跟我一樣,瞄準了那個彩票亭。
那是我第一次玩兒,雙色球不是現場出獎,現場出獎的就是刮刮樂,一個小窗口,外麵圍了不少人。
唐嶼庭就站在我前麵,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衣,白色的運動鞋,他個子很高,五官深邃,人群裏就他最顯眼。
輪到他了,他瞅了半天不知道買哪種好,裏麵的人給他推薦了一種,但是十塊錢一張,他捏著五塊錢,擺擺手說錢不夠算了,轉身想走。
我直接拽住了他胳膊,“哎哎,等一下,哥們兒,咱倆aa吧?”
我猜唐嶼庭當時肯定覺得我有病,因為他看我的眼神裏明晃晃掛著呢。
我不死心,掏出兜裏的五塊錢,“你五塊,我五塊,咱倆湊一塊兒正好十塊錢,兩個人的運氣總比一個人要好一點,買一個,一起刮,刮出獎來之後我們平分。”
他說:“要是刮不出來呢?”
“刮不出來算我的,算我運氣太差了。”我說。
唐嶼庭盯著我看了有十秒鍾,最後點點頭,把五塊錢遞給我,我去窗口買了一張。
為了刮那個獎,我倆還用他僅剩的半瓶礦泉水洗了洗手,等手上的水珠幹了之後才去刮。
當時他不想洗,我說:“這樣虔誠,中獎率會高。”
最後他還是用瓶底兒的水洗了洗手,我倆一人刮一個,一排三個數,三個數都對上了就是中獎了,後麵是中獎金額。
他刮一個,我刮一個,最後一個是我刮,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刮,前兩個都中了,02跟23,還剩最後一個,我心髒砰砰砰直跳。
唐嶼庭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別緊張,你開,開不出來算我的。”
我問他:“怎麼又算你的?”
唐嶼庭說:“是我運氣太差。”
我當時心裏就輕鬆了,用指甲刮了最後一個,08,再一對,也是08,他媽的,真中了。
三千。
唐嶼庭也是沒想到會中獎,直接激動地抱了我一下,我還在他胳膊上用力拍了幾下,“三千啊三千啊,哥們兒,你運氣不差。”
“你刮出來的,是你運氣好。”他看著我笑了一下,眼睛裏亮晶晶的。
後來我問唐嶼庭,你那時候怎麼就同意跟我一起買一張呢?
唐嶼庭親我一下,說了一句特肉麻的話:“還能因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太好看了。”
唐嶼庭每次跟他朋友吹牛逼,提起我倆那段特神奇的相遇,總會在後麵再加一句——
我們合在一起,叫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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