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生物都是基於“平衡”才得以存在的。
神穀銀示這樣認為。
假如像玩遊戲一樣,刪除掉食肉動物這一物種,那些草食性動物就會啃掉所有能看到的食物,沒有天敵,它們的數量會愈發壯大,再重複進食、繁衍的過程。
植物在這種情況下也不會有生長的機會,直到可食用的食物短缺,食草動物的數量才會銳減,亦或是滅絕也有可能。
而讓食肉動物吃掉一部分的食草動物,就會形成基礎的平衡雛形,雖然不能完全讓這種生態鏈永遠地保持下去,卻能延緩這種一方會滅亡的速度。
這就是神穀銀示一直在做的事情。
正是因為他小心地維持著能量之間的平衡,才使得神穀銀示能擁有幹涉“咒力”這一存在的能力。
神穀銀示所有的馬甲擁有的術式強弱,都是嚴格按照“束縛”中一方支付的代價,而產生的絕對公平的交易。
絕對公平性的存在,使得馬甲的使用壽命會隨著能力強弱縮短,一旦從普通人轉換成咒術師,無形的沙漏就已經被翻轉過來,開始了計時。
強如“巴麻美”,她的綜合能力是神穀銀示的馬甲中最優秀的,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群體作戰,憑借術式的多變性跟幾乎是瞬發的能力,和誰對戰神穀銀示也自信於巴麻美不會落入下風。
但相應的,巴麻美的靈魂寶石在累積汙穢方麵、需要悲歎之種淨化的速度也是最為頻繁的,先是全力對戰數次才需要補充咒力,再到一次、到最後消耗會越來越多。
直到悲歎之種供應不上,咒力被消耗的一幹二淨,最後……
不過在那之前,神穀銀示會記得提前把能量迴收,不讓收集到的咒力白白浪費掉的。
“束縛”給予了巴麻美強大的實力,同時也壓縮了馬甲能夠使用的時限,這才符合能量上交換的平衡,達成基本的循環。
而像“美樹沙耶香”或是“鹿目圓”這樣各方麵水平都隻能算做平庸的馬甲,雖然靈魂被侵蝕的速度會很慢,就算不間斷的使用咒力,消耗也比不上其他馬甲的十分之一。
但這些都基於在她們的實力都不足以獲取悲歎之種上,即使用“束縛”換取了能切換成咒術師構造的體質,較巴麻美而言,她們也隻是單純的把沙漏裏的細沙的量增加了而已。
隻要是沙漏,裏麵的沙子都會有落完的那一天。
不管選擇哪種“束縛”的強度,最終在絕對公平的平衡下,都隻有一個損毀、無法使用的結局。
神穀銀示不在乎這一點。
雖然算不上像“丘比”那樣工業化量產的規模,神穀銀示目前所持有的數量也足夠他使用了。
最要緊的是,即便有伏黑甚爾那邊的情報網,還是佐倉杏子用靈魂寶石和周圍咒力引起共鳴隨機碰運氣,包括夏油傑樂於助人的友情提供。
神穀銀示手中持有的咒靈核心,距離能支撐給整個提供宇宙能量的進度相差的數量依舊讓人絕望。
按照現有的數據進行分析,就算神穀銀示把咒術界、禦三家、詛咒師以及世界上所有咒靈的咒力加在一起,也不夠供應給宇宙的消耗,這一點,在從他祓除掉第一個特級咒靈的時候起,神穀銀示就已經意識到了。
照理說經過反複的精密計算,計算結果不可能出現這麼嚴重的偏差。
得出咒力足夠維持宇宙運轉的結果是沒錯的,神穀銀示也對此深信不疑。
神穀銀示不相信經過人為幹預的宇宙依然注定會邁入毀滅的結局。
那樣的話,所有人的努力不都顯得像是被愚弄了一樣嗎?
結果不可能出錯,就隻能是方向錯了。
所以在那之後,神穀銀示從來沒有把收集到的能量傳迴宇宙的念頭。
他無比確信自己要朝著那個方向前進,直到抵達通往名為奇跡的道路上。
為了達成目的,他更要盡可能的收集咒力,即便不夠延緩宇宙崩解也沒關係。
現在的神穀銀示不止是要借著這次因為爭奪天內理子引發的事件,在混亂中對詛咒進行最後一次大範圍的剿滅和標記。
積累在靈魂寶石裏的“汙穢”同樣也是一種咒力,但和被夏油傑收服的咒靈一樣,它們都脫離了被祓除再誕生的循環裏,若非在戰鬥裏折損或是夏油傑死去,這份咒力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到的。
隻要馬甲還存活著,裏麵的咒力就仍然和本人屬於一體,處於不可分割的狀態,神穀銀示就沒辦法把其中的咒力轉化成能量。
但是經過頻繁祓除咒靈,不節製地使用咒力,加速了細沙從沙漏中央的細孔裏落下的速度。
因此,神穀銀示把靈魂寶石裏的汙穢稱為“死期存款”。
死期到了,存款就可以取出來了。
……
好像有哪裏不對。
夏油傑隱晦地看了眼五條悟,對方雖然沒有迴頭,但夏油傑知道,同期肯定也留意到了。
突然出現在高專裏的少女對他們的態度很不對勁。
闖入高專,卻沒有攻擊的意圖,對五條悟那番接近於挑釁的話也沒做出任何反應。
和很容易被悟幾句話給激怒的歌姬不同,從一開始就沒能感受到對方有明顯的情緒變化。
夏油傑注意到對方抿唇的力道增添了幾分,姑且當成她自己也清楚在這個時間出現,又說出那些話有多可疑好了。
可攔在他們麵前去路的身形卻沒有絲毫要避讓的意思。
五條悟活動了下雙手,讓它發出整齊的骨響,嘴邊的笑容愈發燦爛:“喂喂,既然人都在這裏了,就不要再擺出一副神神秘秘的姿態了。”
夏油傑和五條悟的站位不留痕跡地擋在了天內理子二人的身前,嚴防死守的架勢鐵壁一般,沒人能越過他們直接傷害到後麵的二人。
額前垂著一縷黑發的少年也在這時出聲:“會在這個時間出現,你是站哪一邊的呢?”
有尋常少年該有的意氣,又會在他們身上偶爾看見不可直視的銳利氣勢。
“最強”之名倒也所言不虛,假如沒遇到過之後的五條悟,也許真的會被他們給鎮住。
五條悟抬眼,圓形墨鏡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渾身外泄的戰意卻隨著他的心意而彰顯著存在感。
“是敵人的話,也好讓我直接打飛你啊。”
幾天的高強度開啟無下限,早就讓五條悟處於不耐煩的臨界點,隨時都可能爆發。
麵對隱含著濃烈威脅意味的話,有著鴉色長發的少女隻平靜地說:“我是理智之人的同伴,是主動挑起紛爭的笨蛋的敵人。”
她又說:
“我的敵人不是你們,我的戰場也不在這裏。”
被咒物吸引的咒靈還沒到,曉美焰的主戰場怎麼會出現呢。
不是敵人……嗎?
“嗯?不對吧~”比起夏油傑對曉美焰立場的難以分辨感到的遲疑,五條悟卻直接看穿了關鍵。
“那在你身後躲著的家夥又是誰呢?”
五條悟笑著指了下曉美焰的後方,語氣裏卻聽不出什麼友好。
“總不會……是你請來參觀高專的旅客吧?誒誒,我可不記得夜蛾有同意過開放高專的觀光權啊。”五條悟故作不解地問。
對方微微一頓,轉身去查看後麵是否真的像五條悟所說的那樣有人跟著,六眼的視角即使曉美焰背對著他,也能讓五條悟看清楚對方臉上的神色。
臉上沒有出現過意外,果然是敵人?
那起碼也應該先打聽一些關於他的情報才對吧。
沒有六眼的夏油傑顯然不能靠微表情分析就可以別人的心理。
從對方表現出來的態度來看,他更傾向於曉美焰是不知道有人跟在她的身後的。
夏油傑一直警惕著麵前陌生的少女,對周圍的觀察不免放鬆下來,但是悟注意到了,這不能成為他懈怠的借口。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事,來人究竟是……
被五條悟指出藏身之地,那人也不再躲藏。
無視有些危險的高度,直接從圍牆上利落地跳下來,緋紅色的發尾也隨著動作飄揚。
單手拿著長槍,張開嘴把叼著的薯片嚼碎,咽幹淨以後,對方才開口:“終於有人發現我在那裏了啊,本來還想著要不要主動出來,畢竟要我對著一群菜鳥的話,實在提不起什麼逗弄的心情。”
“佐倉杏子?”夏油傑叫出了對方的姓名。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佐倉杏子把武器倚在她的肩膀上,拿起一片薯片的手指了下曉美焰:“我是來找那家夥的。”
兩人似乎相識,但是關係絕對算不上熱切,完全看不出有朋友之間的親近。
“真是的,這個讓人心煩的警報聲到底什麼時候會關掉啊。”觸發了警報的人還在這不滿地抱怨著。
對於五感敏銳的咒術師來說,循環的刺耳警報確實是種折磨。
夏油傑還沒好說話到會向兩個來路不明的詛咒師表達善意的程度,因此他無視了佐倉杏子的聲音。
“悟?”夏油傑詢問摯友的意見,是直接動手還是先和她們聊聊。
“……”
嗤、
刀刃穿透血肉的細響,和沒得到五條悟迴應的不妙預感同時傳遞給了夏油傑。
“果然還是刀要更順手一點。”一道陌生的低沉男音突然出現,距離近到仿佛就在他的身後一般。
什麼、時候……
沒有感受到絲毫的氣息,也沒察覺到對方的接近!
“也更鋒利。”他輕鬆地說。
從身後刺穿了五條悟胸膛的刀尖上閃著冷芒,殷紅的血液順著傷口瞬間浸濕了布料,把深色的製服染得更深。
悟難道也沒有看到敵人嗎?
曉美焰眼中也不□□露出意外的神色來。
倒不是對伏黑甚爾會對五條悟出手毫無預想,隻是在咒術師的視角中,很難留意到伏黑甚爾的蹤跡,包括“曉美焰”也一樣。
現在的五條悟應該也什麼精力注意到這邊,但就算六眼來看,曉美焰流露的意外依然是真實的。
“啊啊,被人破壞了計劃,原本不應該出來的才對。”
“但是,幸運女神在唿喚我。”在夏油傑驚愕的目光中,那個體型健碩的陌生男人又把刀往深處捅進幾分。
“會在海麵上出現的風無非就兩種,不是順風,就是逆風。”
伏黑甚爾繼續說著難以理解的話,嘴邊一道豎著的疤痕扯動,浮現出一個野性的笑來。
“風向沒有選擇吹向六眼小鬼那一邊,那麼很明顯,是來到了我這一邊啊。”
經常在賭馬場輸個精光的倒黴男人,終於在今天得到了好運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