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
伏黑甚爾低沉的嗓音裏帶著某種勢在必得的篤定,負責發力的小臂上肌肉隆起,握著刀柄的手沒有任何鬆懈。
剛剛解除了五條悟無下限的那隻手抓著天逆鉾的穗子甩了甩,囂張的姿態盡顯。
“可是正站在代表著幸運的風上啊。”
不肯前進,也不撤退的男人,這次沒讓機會從指尖溜走。
他抓住了隻出現了片刻的破綻,並且順著那條垂下來的絲線爬了上來。
“如果像個膽小鬼一樣,運勢到了麵前都不敢伸手抓住機會,幸運女神可是馬上會離你遠去的啊。”
他嗤笑一聲:“幹脆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好了。”
伏黑甚爾手臂一抽,貫穿了五條悟胸膛的刀刃尖端上便甩出一道血線,對方因伏黑甚爾抽離的力道踉蹌一下,最終強撐著勉強站穩。
一切隻發生在瞬息間,在場的幾人都對仿佛處於所有人視線盲區,悄無聲息接近的伏黑甚爾毫無防備。
甚至直到五條悟被人從身後偷襲成功,空氣凝滯了兩秒,才能聽見天內理子從喉嚨裏發出難以置信的虛弱氣音。
“……哇噢。”佐倉杏子挑眉,聽不出情緒的感歎一聲。
緋發少女的態度也不像之前那樣散漫,佐倉杏子把手上的薯片碎屑拍幹淨,拎起武器那柄超過她本人身高的長槍。
赤紅的雙眼中,看不到能被稱為懼色的神態,落在伏黑甚爾身上的視線,有的隻是隱含忌憚的警醒罷了。
伏黑甚爾對佐倉杏子的防備沒有任何表示,他瞥了眼被夏油傑擋在身後的天內理子,想到了盤星教提前支付的報酬,咂了下嘴。
抬抬手指就能拿到的錢,如果有人能做到就這麼輕飄飄地放過,而選擇和錢過不去……
簡直是失心瘋了。
“悟!”
夏油傑迅速從不可置信中反應過來。
顧不得其他,他立刻喚出一隻外形形似蟾蜍的咒靈,將意欲再向五條悟發動進攻的伏黑甚爾吞入口中。
將伏黑甚爾困住的這隻咒靈,它的□□含有毒性,胃裏更是積存著大量酸液,也是夏油傑放出它來應對的原因。
就是因為情勢危急,他更能冷靜地思考對策,從收集到的咒靈裏果斷派出目前最合適放出的咒靈類型。
夏油傑向前兩步,想進一步確認五條悟現在的情況,卻感到了收服的咒靈向他反饋迴來的悚然危機感。
夏油傑突然意識到,依照對方敏捷的身手,真的會躲不過蟾蜍咒靈的速度嗎?
等他再仔細迴憶,覺得伏黑甚爾更像是……故意不躲不避站在原地一樣。
隨後,一陣類似皮革被刀子流暢的一割到底的聲音響起。
夏油傑感應到,蟾蜍咒靈徹底地和他斷開了聯係。
矯健地和紫色的血液一起從被破開的腹部跳出來,伏黑甚爾麵色如常,看不見有一絲中毒的跡象。
他袒露在外的胳膊看上去也沒受到任何傷害,隻有順直的發尾上有少許被胃酸灼過的痕跡,顯出幾分毛躁幹枯。
居然連一丁點的傷害都沒對他造成嗎?
不對。
那些連骨頭都能溶解的酸液融掉了伏黑甚爾身上部分的布料,隻不過皮膚上卻沒有見到絲毫被腐蝕的印記。
並且,夏油傑好像在對方身上看到了有抹明黃一閃而過。
夏油傑放出大量的咒靈阻攔對方的腳步,可伏黑甚爾動作更快,幾刀下去,利落斬斷受他驅使的詛咒。
配上伏黑甚爾在咒術師眼中幾乎隱形的存在感,輕易繞開了夏油傑,鬼魅般的無聲接近,瞬息間貼近五條悟的身側,他揚手,又在傷處重重地補了一刀。
血肉被穿透的聲響和壓抑的悶哼一起浮現。
五條悟除了在最初時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在短暫的空隙裏他冷靜分析著自己和對方之間的差距。
確定了眼前的男人的難纏程度,那具從戰鬥裏不斷淬煉出的身體簡直就是無往不利的武器。
按照對方的節奏隻會陷入被動,那麼就主動吸引他接近好了。
誘餌,不就在這裏嗎?
在伏黑甚爾近身,再度加重了他前胸傷勢的同時,確認了對方沒辦法立刻抽身,五條悟抬手,一發“蒼”朝著伏黑甚爾麵門而去。
暴虐的磅礴咒力向著伏黑甚爾而來,這麼近的距離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全數躲過的,伏黑甚爾扭曲著上半身,以一種及其考驗韌性的姿勢讓攻擊擦著他的右肩而過。
即使能把主要的攻擊避開,在二人那麼近的距離下,直麵了“蒼”的伏黑甚爾最少也會被餘下的威力給轟掉半張臉才對。
這次所有人都看清了,在咒力即將擦過男人的臉側,有幾條明亮鮮豔的黃色絲帶瞬間護住了男人的麵部,替他擋下了兇險的一擊。
“蒼”夷平了伏黑甚爾身後的一片建築,就站在那個方向的佐倉杏子敏捷躲開,對遭受了無妄之災這件事,佐倉杏子顯得很是惱火,不留情地嘲諷道:“哈,準頭真的有夠差勁的。”
“我可不是那種會因為別人神誌不清,就會善解人意的對差點傷到我的家夥選擇原諒、不去追究的聖人啊。”
“不過……”佐倉杏子扛著武器,向著伏黑甚爾歪了下頭,“喂,我說啊,纏在你身上的……是麻美的術式嗎。”
雖是問句,卻聽不出佐倉杏子有留出給人迴答的空隙。
“那麼明顯的絲帶,除了她也沒有別人了吧。”
在空氣幾乎都凝結住的現在,佐倉杏子表現的一派輕鬆,她哼笑兩聲,無所謂地聳聳肩。
“雖然不知道麻美那家夥怎麼會和你這種人混在一起,不過,也不關我的事。”
“惹一身腥對我沒什麼好處,我隻是為了那家夥而來的。”
佐倉杏子笑容不變,語調很輕,仿佛琴鍵般流暢,念出了她的姓名:“……曉美、焰。”
這是第二次聽到佐倉杏子重複她的目的。
曉美焰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她的眼神落在五條悟胸前的傷口處,沉默著注視一會兒就又移開。
對於五條悟來說,還不致命。
還沒達到能讓他領悟到“最強”境界的程度。
佐倉杏子話裏的可信度很高,從她沒有趁著伏黑甚爾重傷五條悟的時機,對五條悟出手就能看出,她和伏黑甚爾的目的並不相同。
聽到佐倉杏子的表態,不管夏油傑那邊怎麼想,伏黑甚爾卻是覺得少了個潛在的麻煩。
對方認識巴麻美,如果對同盟的朋友動手,起了摩擦到底會影響到兩人之間的合作。
巴麻美的朋友,不代表是他的朋友。
不幫他也沒關係,隻要也不站在六眼小鬼那邊就無所謂。
佐倉杏子笑著,豎起一根手指問曉美焰:“好歹也算是‘同類’,還把我牽扯到這種麻煩事裏來,難道到現在,都不想解釋一下嗎?”
曉美焰:“……”
“我可是受你的牽連,耽誤了很多非常寶貴的時間啊,”上一秒還如同是鄰家女孩那樣,拖長語調抱怨著,下一秒她就將鋒利的槍尖對準了曉美焰,“不管你想要做些什麼我都無所謂,但是在你不給出一個我滿意的答複前,就不會讓你如願的。”
內鬥了?
伏黑甚爾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背在身後拿著武器的手,靈活掏出電話,手指盲打,發送了一條訊息。
做完這些,伏黑甚爾主動和幾人退開一段距離。
五條悟沒有倒下,除了唿吸有些粗重以外,根本看不出他剛剛被人捅了兩刀,還都是在要害處。
伏黑甚爾故作漫不經心地指了指五條悟,然而他的幸災樂禍直接表現在臉上:“現在去找那個會反轉術式的小鬼,叫什麼來著……唔、家入?說不定還有救。”
他坦然地說:“我對‘星漿體’沒興趣,不追上來的話,之後就饒你們一條命。”
至於這番說辭信不信都隨他們好了,他沒有和男人詳細解釋的耐心。
動手也是覺得那兩個小鬼會影響到他,和一點說不清的情緒,順手教訓了下而已。
暫時廢掉了六眼小鬼的戰鬥力,那個咒靈操使構不成什麼威脅,另外兩個術師都是中立……
這麼看來,在場的人裏沒一個是他的對手。
現在的情況簡直在向他一邊倒的有利,伏黑甚爾也有信心從五條悟和夏油傑手下殺了星漿體和盤星教交差。
不過伏黑甚爾什麼也沒做,他用指腹摩挲了下硌手的刀柄。
最後隻是又深深地瞥了眼天內理子,伏黑甚爾耷拉下眼皮,斂住其中的神態,他轉身幾步,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真是瘋了。
在離開前,伏黑甚爾留下一句說不清是嘲諷還是提醒的話。
“如果還有精力想追上來報仇的話,隨時歡迎。”
聽著和嘲諷無異的話,卻因為忽然寂靜下來的環境下,讓人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意味來。
高專的警報聲,停了。
外來咒術師的咒力沒被收錄,警報怎麼會突然消失。
倘若是夜蛾關掉的,聽見警報後他也會先出來確認高專的情況才對。
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
高專的防禦,被人破壞掉了。
早在五條悟被伏黑甚爾偷襲時就從手裏脫落,掉在地上的手機聽不見迴應,仍然堅持重複:
“暗網上有人惡意發布了對於高專不利的信息,請在校人員檢查好結界是否完好……”
“也請務必不要離開高專結界,以免遭遇詛咒師的襲擊……”
五條悟迴想起之前伏黑甚爾的動作,有些黯淡的蒼天之瞳漠然地注視著來到他們麵前的詛咒師們。
“被算計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