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油傑似乎是被丘比的話惹得忍不住發笑,繃直的嘴角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
“丘比”對夏油傑夾雜著莫名情緒的嘲意冷笑沒有做出反應,任由他低著頭又從喉嚨裏發出幾聲感到荒唐的氣音。
丘比看不見眼白的眼睛配上永遠上揚著的三瓣嘴,能讓人聯想到櫥窗裏任何一隻可愛的玩偶,和“無害”的物品關聯到一起,會弱化它本身的奇異特征。
一旦這層印象被打破,去掉激動的情緒對判斷的影響,能稍微冷靜下來仔細觀察對方。
就能輕易地發覺丘比仿佛被焊在臉上的笑容,隻不過是嘴巴上揚的弧度給人一種正在微笑的錯覺。
從始至終對方都隻是同一副表情,像一尊被雕刻好的石像,永遠維持著固定的神態,居高臨下地冷眼旁觀事態的發展。
神穀銀示不好奇丘比在夏油傑的印象究竟差到怎樣的地步,夏油傑會感到憤怒是必然的,即使丘比的行為沒有損害到他的利益。
事關美樹沙耶香,夏油傑不可能會不顧友人,以及避免未來還會有人被丘比蒙騙,選擇深究才符合神穀銀示對夏油傑的性格側寫。
就是時刻被這樣的正義感牽製,又始終不能平衡人性的惡,處在夾縫中的夏油傑才會一直糾結、痛苦。
到最後走上了那條看不見希望的道路。
類似紅寶石的透徹雙眼中沒有溫度,映出的身影仿佛處於一片透著不詳氣息的暗紅血霧之中。
夏油傑是詛咒師,或是咒術師,無論哪種身份立場都不會影響到神穀銀示後續的計劃。
不過,夏油傑還是作為正義的一方繼續下去比較好。
屠殺普通人這樣的景象什麼的……
最好不要上演。
普通人死了,就缺失了一部分能夠被收集到的咒力啊。
咒術師的負麵情緒又不會溢散出來形成詛咒。
在神穀銀示的心中,咒術師的價值相較普通人要低的多。
咒術師的存在不僅妨礙到他不能按照最快捷的方式去行動,還需要費心力地編造出謊言去掩蓋真實目的。
神穀銀示覺得會為進度緩慢感到煩躁是很正常的情況,他不會任由情緒支配自己的行為。
隻是在平複下心情以後,神穀銀示不忘反複提醒自己:人一旦想走捷徑,反而容易走上歧路,最終連自己原本想要抵達的終點也會變得模糊不清。
宇宙是不會在一瞬間毀滅的,就算他自然老死,也不一定會見到那一天。
還有足夠的時間。
現在的進展也正朝著神穀銀示預想的路線上發展。
最開始讓“丘比”在高專眾人麵前表現出它不會說謊的設定,並且在之後用各種細節不斷加深這個印象。
就是為了方便混淆視聽,在關鍵時刻發揮出作用。
維持“平衡”的說法,很輕易的就被夏油傑接受了。
神穀銀示稍微迴憶了一下,丘比有明確表示過它的“目的”就是如此嗎?
似乎沒有呢。
夏油傑問出的是許願丘比能從中獲得什麼好處,神穀銀示讓丘比的迴答則是這麼做的其中一部分原因。
嚴格來說,這不能被算作是種明確的迴答,兩人關注的內容根本不是同一個。
不過,誰讓夏油傑沒有發覺這一點呢。
神穀銀示沒有什麼惡意的想著。
夏油傑一直沒放下對丘比的警惕,帶著銳利鋒芒的眼神在對方麵具一樣的固定表情上掃視一圈,厚重到唿吸困難的氣勢下,得到的仍是丘比一如既往的微笑,連嘴角上揚的弧度也沒有改變。
即使沒從丘比的話中找到漏洞,夏油傑也知道,絕對不能讓丘比掌控主動權。
否則會在沒注意到的時候,就不知不覺間落入到對方的節奏裏。
陷入被動的境地,是夏油傑不能容忍的。
“你想要控製咒術師的數量,那巴麻美的死也是維持平衡的一環嗎?”
按照丘比的說法,維持咒靈和咒術師雙方實力的平衡,咒靈一方過於強盛,和它簽訂契約的少女們就會填補上咒術師人數不足的缺口。
假如咒術師一方的實力超出了咒靈,讓部分咒術師死去來恢複原先的平衡,夏油傑相信丘比也是做的出這樣的事情的。
隻是……
為什麼要以這種會暴露它背後目的的方式?
夏油傑始終想不通。
按照丘比能瞞天過海的算計來分析,要是它想的話,本該可以讓所有人繼續蒙在鼓裏,根本不需要像現在這樣被眾人仇視。
而且。
夏油傑目光一滯,冷靜抬眼:“那時候可沒有聽見咒靈跡象減少的消息。”
“星漿體”事件正好和夏季的時間段重合,之後詛咒頻生,兩所高專也像今年一樣全員出動,可見咒靈數量的密集。
就算是為了維護平衡,在明知道正值夏季咒靈必定會井噴式爆發,也不應該故意在巴麻美麵前揭露真相,間接促使對方的死亡。
丘比卻沒有隨夏油傑的心意迴答出肯定的答案。
“我是不被允許幹預大家的行動的。”它這麼說道。
丘比不是第一次提到這一點,在本身就對它抱有懷疑的情緒下,任何說辭都會出現漏洞。
夏油傑不想再和丘比進行無意義的周旋,打斷道:“指引、誘導……或者怎麼說都好,你絕對有參與吧。”
他的語氣肯定,不會因為丘比的否認而動搖內心。
丘比沒有承認,隻說:“一切都是處於大家自發的行為導致的結果呢。”
“不過巴麻美的死,並不是沒有意義的,相反應該說她幫了大忙才對!”
哪怕認準了對方的所有行動都是被設定好的,夏油傑仍然在丘比有規律搖晃的尾巴上看出了惡意的愉悅。
雖說丘比沒有親口承認,夏油傑已經能確定,其中一定有著對方的手筆。
同時他還注意到一個對於現在或許無關緊要的細節。
在之前,丘比從來不會用全名直接去稱唿別人。
丘比:“雖然沒來得及知道曉美焰術式的具體能力,不過這些也已經足夠了。”
曉美焰?
夏油傑暗自在心裏重複一遍。
這時候為什麼會突然提到她?
丘比的下一句話像是能看穿他心中所想一樣,為夏油傑解釋了原因。
“那孩子,可是擁有了不得的才能呢!”
會被丘比用這樣的口吻重點提到,可夏油傑看到的曉美焰則沒有表現出能讓人覺得眼前一亮的水平。
麵對勢頭強盛的巴麻美,對方明顯也感到了吃力,對巴麻美的反擊也很疲軟。
就像曉美焰本人說的那樣,她的術式不適合戰鬥。
難道說,才能不止是按照實力去評判的嗎?
“傑看不出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丘比很理解的說到,隨後又自然地補充一句。
“如果是悟的話,一定能理解的。”
丘比沒有說全的話,夏油傑在心裏下意識地填補完整。
因為五條悟,已經不再和其他咒術師處於同一個層麵上了。
沒人能追趕上五條悟的進步速度,也不會再有人把五條悟和旁人放在一起提及。
現在的五條悟,是最強。
獨一無二的最強。
……
“欸,還吃涼麵嗎?”
美樹沙耶香的哀怨很大一部分出自神穀銀示的真心,她試圖動搖友人的選擇。
“雖然在夏天吃著很清爽就是了,但傑難道不覺得太單一了嗎?”
“會覺得膩嗎?”夏油傑沒有直麵迴答,隻是示意美樹沙耶香可以不用陪他吃同一種主食,“如果膩了的話,下次我叫悟一起也是可以的。”
“欸……那種事情還是不要吧。”
美樹沙耶香擺手拒絕,表示吃涼麵也可以,單手用筷子把麵前的食物攪動拌開,一邊忍不住說:“而且啊,他行事是不是越來越囂張了?”
“雖然最近沒有碰過麵,但是從輔助監督們那裏可是聽到了不少關於他做出的事就是了。”
隨著成為最強,五條悟行事比以前更為肆無忌憚,高層也拿他沒什麼辦法,再難纏的咒靈在五條悟手下也撐不過幾個來迴。
“我和他完全合不來……所以!”
美樹沙耶香說到這裏,放下筷子。
“為了防止見麵吵起來,不如一開始就從源頭杜絕掉!”
她把雙手在身前交疊,比了個強烈拒絕的動作,對五條悟加入到他們兩個人偶爾會聚在一起的午飯小組表示抗議。
夏油傑也不執著這點,按他對摯友的了解,五條悟估計也不會在意能不能一起吃飯這種事。
隻是不想讓朋友遷就他的喜好。
既然美樹沙耶香都這麼說了,就沒必要再提起。
而且。
夏油傑向下斂著眼,往嘴裏送著爽口的涼麵,表情裏看不出他對食物的喜愛。
沙耶香的狀態,要比他想象的好很多。
美樹沙耶香主動替夏油傑分擔了一部分簡單的任務。
這很難不讓夏油傑聯想到沙耶香是在用忙碌來麻痹自己。
又在對方很有朝氣的活力中否定這個想法。
夏油傑原本打算去開導美樹沙耶香走出來,但因為咒靈頻現的原因,一直被諸多任務拖住了腳步。
連和對方每次見麵的時間都很短暫,像現在這樣能在一起吃飯非常難得,大多數時間他們都是隻來得及打個招唿就匆匆趕往下一個咒靈出現的地點。
……
神穀銀示讓美樹沙耶香頻繁接取下達的任務,主要原因是讓馬甲有合理借口不和五條悟出現在同一場景下。
等到今年的夏天過去,咒靈的數量恢複到以前,高專不再會處於全員忙碌的情況,“美樹沙耶香”也會失去避開五條悟的理由。
夏天嗎?
真是個不錯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