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江辰立刻平心靜氣,運轉神識。神識內無數漩渦轉動。向內收縮,感覺到空氣中無形的振蕩波動。頃刻間,離笙又和他齊肩並立,腳下一片平坦,哪來什麼拱出的頭顱?
“它們真的是頭!”離笙麵色微變,月影劍嗆然出鞘。斬斷身前的幾根海藻。海藻斷折處,出淒厲的尖叫。
江辰楞了一下。如果真是頭,那麼剛才拱出地巨碩頭顱也是真實的景象?離笙之所以沒有覺察,是因為她早已沉淪蒙界,渾渾噩噩的緣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幻?
江辰體內的魔同樣沉默無語,在苦苦思索。蒙界的神秘力量遠遠出他們所了解的領域,一切隻能憑借摸索,跨越人世的魔也無能為力。
離笙微微蹙眉:“頭怎會如此粗大?莫非我們變小了?”
“別理這些東西。我們繼續走!苯匠谅暤,有時想得太多,反會徒亂心誌。柔軟地海藻拂過肩膀,像一條條伸出來的詭異手臂。它們會突然倒下,纏繞腳,又倏然鬆開,恢複原樣,讓他無法區別這是否虛幻還是真實。
藻林盡頭,地勢陡然爬高。一根雙手難以合抱的巨大彩柱異峰突起,擋住去路。細看。彩柱是由無數根大小不一的東西拚接而成。它們大多數呈兩頭渾圓,中間細長的形狀。非金非石,色彩鮮豔,表麵光滑如玉。
是什麼人在這裏搭建了彩柱?目地又是什麼?要將億萬根形狀不同的玩意拚砌成高聳入雲地圓柱,需要耗費多少心神人力?江辰久久凝神仰視,望舒突然從他腰間飛出,迅速幻化成神劍,對著彩柱出暴戾的旋繞。
望舒黑氣滾滾,纏繞旋舞,仿佛要迸濺出來似的。再看彩柱,無數根拚接物似在窣窣抖晃、跳躍,流出粘稠的血水。
江辰心神劇震,這分明是一根根骸骨!這根宏偉無匹的彩柱,竟然是無數骨頭堆積出來的!
難怪望舒會表現異常,如今望舒戾氣十足,自然對充滿戾氣地骸骨生出強烈的感應。
紫紅色的血水溢滿彩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用力擠壓浸滿水的海綿,不斷汨汨流溢。但偏偏沒有一滴血從彩柱上掉落,似是緊緊貼附在了上麵。血水蜿蜒爬過柱麵,色澤變得紫黑,漸漸地,流成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蒙”字。
“原來這裏才是蒙界!苯酱舸舻赝懊伞弊,剛才走過的僅僅是通向蒙界的路徑,應該是比鄰蒙界的海底溝壑。
“你怎知道?”離笙迷惑不解地望著江辰。
“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一根流光溢彩的柱子!彼t疑了一下,不安地問道:“辰,你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靜心守神,幻境自滅。”
江辰哭笑不得,大步走過彩柱時,不禁平添一絲感悟。再尋常地東西,由不同的人看來,也會得到不同地感受。但誰又是真正看透了的呢?
轟然一聲,彩柱坍塌,又迅自動拚接。一根根骸骨“嘎吱嘎吱”地響動,猶如浸透怨怒而狠狠咀嚼仇敵的牙齒。江辰已經見怪不怪,離笙真則是無知無覺。
前方是一片廣漠荒寂的野地。時不時,可以見到白慘慘的屍骨,甚至一、兩件閃閃光的神兵利器。屍骨早已腐朽,輕輕一碰,就如散沙流瀉,可見有了不少年頭。
“這裏好生奇怪!蹦С谅暤。
江辰暗暗搖頭,真要做得像魔所說保持一顆平常心,談何容易?除非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頭人。
“都是一些進入蒙界後喪命的人。”離笙撿起地上一柄沉甸甸的紫銅,仔細察看,“這是產自南悠派瀾滄山的紫晶銅,比普通的紫銅多出了弧形暗紋。幾百年前,南悠派還是羅雲界十大門派,隨著當時掌門的離奇失蹤,南悠派也逐漸沒落。這柄紫銅槊,定然是南悠派掌門帶入怨淵的。”將紫銅放迴原地。
“要進入蒙界,必須得到海之殿的首肯。海之殿放這些人進來,擺明是把他們當作炮灰,試探虛實。”江辰踢開腳邊的一具骷髏,被壓在骷髏下的一根金釵滾落出來。
“你作什麼?”離笙忽然衝江辰不滿地道,旋即驚訝地瞪大眼睛,盯著骨骸。
江辰一頭霧水,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離笙失聲道:“你明明踢開的是一具人族的屍體,怎麼突然變成了白骨?”
江辰微微一愕:“屍體?本來就是一具白骨!彪y怪她剛才會這麼問,莫非離笙也出現了幻覺?隻是這具屍骸體形普通非異,倒有點像人族。
離笙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我和你見到的不一樣。最開始時,她是一具血肉豐滿的女性人族屍體。你看!”撿起金釵,凝氣運息,耀眼的金芒閃過,金釵化作一具光燦燦的黃金盔甲。
“這是海之殿新月派的盔甲!”江辰心頭一震。
“在你踢開她以後,她渾身的血肉都消失了,就像被什麼東西突然吞噬幹淨!彪x笙茫然道:“為什麼血肉會立即消失?”
“嘿嘿,血肉自然被蒙界吃掉了!比f籟俱寂中,江辰的幹笑聲顯得如此詭異刺耳;秀遍g,他好像看到空中浮出了一張張重重疊疊的奇詭笑臉,閃了一下,又不見了。
離笙蹲下身,纖纖十指反複摸捏骨骸周身上下。江辰苦笑不已,在這麼一個死寂幽暗的荒野中,一個黃衫美女低頭細細撫摸骷髏,怎不讓人心驚肉跳?
半晌,離笙抬起頭道:“骨頭沒有一點風化腐朽的痕跡,多半是最近的!
江辰肅然道:“如果這一切並非幻象,那麼她就是前幾日,跟隨眾人進入蒙界的之人的其中一個。”
“如果是幻象呢?為什麼我們見到的會迥然不同?她全身骨頭沒有一處傷痕,她是怎麼死的?”離笙的聲音微微顫,目光掠向茫茫遠方,“蒙界裏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江辰心中一動:“笙兒,不如我們換一個視角試試。”拉起離笙,躍上望舒,向空中飛去。
“轟”,天空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向下俯視,赫然是一片洶湧咆哮,無邊無際的汪洋。漆黑如墨的海水瘋狂暴漲,霎時淹沒天空,滾滾波濤此起彼伏,幾丈高的巨大水浪猛烈地打在身上,冰冷刺骨。
不是在天上,而是在海中!
“江辰!”江辰隱隱聽見離笙的唿喊,喊聲被雷鳴雨打吞沒。不知何時,玉人已了無蹤影。
大浪排空,驚濤拍巖,江辰渾身濕透,心悸神搖。望舒向上疾飛。但他飛了多高,海水就上漲多高,迅猛的浪頭像千萬頭奔騰的狂獸,無休止地衝來,風雨的唿嘯淒厲如亡魂,哭天喊地,充斥耳膜。
“怪了,明明是向天上飛的!難不成海反倒在天上麵?一定是幻覺!金烏海的海水不是黑色的!”魔道。
江辰道:“你生為魔,怎會有幻覺?”
魔不假思索地迴道:“當然是蒙界在搞鬼!
江辰急忙運轉神識,驀地,腦袋感到一陣劇痛,仿佛魂飛魄散,似有一股龐大無匹的外力在撕扯神識,將它向外狠拽。與此同時,神識內千萬個漩渦急轉動,向內迴拉,腦海裏“嗡”的一聲,幾乎空白,緊接著,那股龐大到近乎恐怖的外力倏然退去了。
江辰嚇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輕易嚐試神識運轉,以免遭到蒙界強烈的反噬。轟然巨響,一連串炸開的海浪將他高高拋起,又急墜下。
茫茫暴雨深處,倏然出現了一襲黑白相間的飄飄的身影,又被浪濤遮掩。江辰趕緊催動望舒,向那人的方向接近。
滾滾波濤中,他的身影時隱時現,正負手立在一葉扁舟上,隨波跌。氣度悠然從容,瀟灑之極。
江辰目瞪口呆,難道是允天?一個巨浪旋轉著砸過,恰好打得扁舟掉了個頭,那人深邃清澈的目光與他不期而遇。允天!真的是他!江辰的心一陣狂跳,他還活著!
饒是他和允天目前勢如水火,但此刻在蒙界這樣窮兇極惡的環境裏。還是情不自禁地生出同舟共濟的念頭。江辰向他唿叫,允天聞所未聞,目光淡定掠過,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一樣。
江辰頗感意外,蓄滿真氣的喊聲,允天不可能聽不見,更何況雙方目光碰觸。深處險地,以允天地冷靜,理應和他同仇敵愾,再不濟也會說上幾句。
除非他真的看不見江辰。
或者在他眼中。江辰隻是一個幻象?又或者眼前的允天隻是一個幻象?一時間,他心緒紛亂,疑雲重重,隻能催動望舒不斷向他靠近。
天空猛然炸開震耳欲聾的驚雷,一道藍色的閃電劈過海麵,照得四周亮如白晝。允天的舟尖在白光中閃耀,輕悠滑過高聳的浪峰。直掠而來,與他迎麵相撞。
江辰呆若木雞,眼睜睜地盯著扁舟穿過他的身軀,宛如一縷虛無青煙,向後駛去。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夢魘,動彈不得。
魔笑道:“幻象。果然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