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青是雲界最高靈性的樹,它會誰凋謝,誰便是蒼生之主,這是千萬年的傳說,江辰也是第一次見到青。
幸好,江辰早先逼得允天定下不為難他們三個的承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暫時斂去雜念,他施展八象術地“刺”字訣,向天空衝去,試圖強行破開幻境。眼角餘光掃過。允天兀自立在原地,如一尊沉默的孤獨石像。
蒙界地外力衝入神識。這一次,外力比過去龐大強悍了無數倍,差點把江辰的神識在一瞬間拽出去。
江辰腦袋仿佛膨脹得要炸開,神識內,千萬個漩渦旋轉,體內的魔胎的含雜魔之力,雙方合力,苦苦抗爭。
恐怖的怪眼幽靈般出現在神識內,霎時,腦海一片空空蕩蕩,神識潮水般*,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江辰隻覺到天昏地暗,冥冥渺渺,一點微弱的神智如同殘餘的火星,在極為遙遠的地方閃爍。在那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到處奔騰著黑氣繚繞的洶洶河流。
無論蒙界的外力怎樣瘋狂暴漲,一點神智地火星始終不滅。江辰真切地感覺到了,這點火星不僅僅屬於我,也屬於那個遙遠的異域,屬於另一個共同唿吸的靈魂。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我合一的力量,魔的力量!”江辰仿佛聽到魔在狂笑,“這是魔的力量!是顛覆生死的力量!是生靈們夢寐以求的對抗天地法則,對抗道的力量!”
微弱的火星慢慢漲大,一念化百念,百念化萬念,如同黑暗中亮起漫山遍野地火把。腦海中“轟”的一聲,神識倒卷而迴。
“砰”,江辰地身體不由自主地翻滾,撞入一個軟綿綿的香軀。離笙緊緊抓住他,他們正在一個奇異的世界裏漂流。
“終於迴來了!”江辰如釋重負地道。他依舊還沒有迴過神來,四周像是充滿了無形的波浪,時而柔緩起伏,時而猛烈震蕩。他和離笙隨波跌宕,允天就在身後,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你也逃出來了。”江辰說不上是應該慶幸,還是自認倒黴。雖然允天脫困,增大了他們逃出蒙界的希望,但從今以後,允天怕是不會放過他了。仔細想想,江辰又覺得不對勁,這幾年,允天怎麼變成這樣?還有他如何知道《界?天衍》?而如果自己沒有逃出剛才的時空,是否會在那裏成為蒼生擁護的雲界之主?又如果剛才的一幕在未來真實生,那麼,自己是否早已注定了能夠脫困,能夠逃出蒙界?預見了未來的命運,又是否意味著真的可以從容選擇,可以高枕無憂?
一連串的疑竇弄得江辰有些糊塗了,或許如允天所說,剛才隻是時間的無限可能性之一麼?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彪x笙忽然道,他們在無止境地漂流,一點望不到出路。
“大師兄,你的法術揣摩得怎麼樣了?如果‘它’真的死了,那江辰他們隻是困在了‘它’的詛咒裏。”江辰大大咧咧地道,意圖緩和他和允天變得有些僵硬的關係,然而這一聲“大師兄”,叫得他自己都覺得十分勉強。
允天微微搖頭:“法術繁多,豈能一蹴而就?”長嘯一聲,喝道,“獵空!”
一輪金黃色的滿月浮出,清輝流溢,光影斑駁,變幻陰晴圓缺。在滿月完全變成黑色月輪的瞬間,整個空間仿佛被黑月一口氣吸入。
黑月消失了,“嘩啦”一聲,空氣中仿佛裂開了一個洞,滾出來一隻殘破的怪眼,頃刻碎裂。江辰駭然現,他們正站在一個幽深的洞底,立腳處,是一大團的隆起,兩頭尖中間橢圓,仿佛一隻緊閉的巨大眼睛。
一切仿佛重新返迴了起點,眼睜開,再次將他們吞入。
他們依然在無形的波浪中,無休無止地漂流。
允天陡然變色:“獵空分明已破怪眼,為何我們還會被困這裏?”
沒有人迴答他,隻聽到三個人強自壓抑的唿吸聲。江辰想允天也清楚,隻是無法相信:他們陷入了一個重複的怪圈,就像在錯綜複雜的時間迷宮裏繞來繞去,從一條岔路走出,又從另一條岔路拐迴去。
“‘它’到底死了沒有?”江辰澀聲道,“為什麼仲罰的日誌裏說,感覺‘它’還活著?”
“‘它’不可能還活著!此時此地,你我若再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恐怕真會像仲罰那樣疑神疑鬼,最終徹底崩潰!痹侍焐坏溃瘘S色的圓月又一次浮出,變幻陰晴圓缺。月法之下,整個空間被吸入。
一切再次重複,黑月消失,怪眼滾出碎裂,他們重新迴到洞底,立腳處隆起的怪眼睜開,將我們吞入。無窮無盡,循環往返,無論允天施展了多少次獵空,結果千篇一律,永遠返迴到虛無的波浪中漂流。
在望舒斬出了數千次後,江辰也放棄了。很長的時間裏,三個人都沉默無語,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否活下去。
“笙兒,你不怪我吧?”江辰低聲問道,“也許,你不該相信我的。要不是跟著我,你根本不會被困在這裏!
她凝視著江辰,目光溫柔而明亮。許久,她緩緩地道:“我不會被困在這裏。”
“因為我相信你會帶著我出去,我相信你會保護我離開蒙界。”
“因為你從來都不會放棄!
四周靜寂無聲,江辰愣愣地看著離笙。
從不放棄麼?哪怕饑寒交迫,哪怕頭破血流,哪怕曾經是一個弱小的人。江辰閉上眼,聽自己血脈流動的聲音,如冰層裏艱難穿行的河流。
魔之力、望舒、八象術,江辰全嚐試過了。這裏是蒙界最強大的核心,麵對一個越想象的恐怖存在,他使盡了渾身解數,如今已是無技可施。
“笙兒,我盡力了。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苯洁氐馈i]著眼睛,黑暗將我包圍,有一種釋然後的疲憊。連允天都無法做到的事,他更加無能為力。
離笙輕輕握住江辰的手,握得很輕,像柔軟溫暖的羽毛。
“笙兒,我想聽你唱歌。就是在軒轅神殿那會,你哼的歌!苯綁魢野愕氐溃昂軠嘏,很安靜的歌聲,想再聽一遍!
“原來那會,你沒有睡著!
“現在我卻想睡了。這些天,實在太累了。這一輩子,我活得太累了;钪拖翊蛘桃粯,沒有喘息的時候!
沉默了一會,離笙輕聲道:“那是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歌。被家父遺棄以後,她常常哼唱那歌。對著茅屋淒敗的窗口,對著枯荒的草木,對著深夜幽暗冰涼的湖水,抱著我,她一遍遍哼那歌。
“於是,窗欄的灰塵亮了,露珠在草葉尖上閃光,湖麵陰濕的水霧是仙女們美妙舞動的紗衣。快樂的,滿足的歌聲,聽不出一點點悲傷,沒有彷徨,隻有不息的力量。有時我在想,你們真的很像,哪怕再苦、再艱難。你們都不會倒下去!
她慢慢地說道,聲音柔和而有力:“有一種人,是永遠不會倒下地。因為他們的眼睛,即使在最黑暗的夜晚,都能夠望見星光。”
“你總是那樣不服氣,那樣不肯認輸。在麵對霄悠是這樣,在軒轅神殿是這樣,在對麵那歸墟境的鳳凰也是這樣。我常常在想,一個法術低微的人,怎麼可以做到那麼多困難的事呢?一個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人。怎麼可以去保護別人呢?”
“你卻偏偏可以。就算你毫無什麼法力,你也可以。因為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你都會大口地唿吸,用力地,拚盡全力地唿吸。”她的手熱得燙,熱力仿佛緩緩滲透江辰地血脈。
“就像那些荒漠的沙石壁裏,冰雪掩埋的深處。頑強生長出來的綠色。即使冰層再厚,巖石再重,生命的種子都會竭盡全力地向上拱。不會停止,不會放棄,不會絕望!”
“所以,我不會唱給你聽。因為那歌。你早已在唱了。”
她忽然用力握住江辰的手,緊緊地。握得他生疼:“睜開眼!江辰,不要軟弱地閉上眼睛!江辰從來不會這樣!”
“睜開你的眼睛!”
江辰睜開眼,眼裏恍惚有水光迷蒙了她地臉。
“在那裏!彼钢摕o的遠方,“那裏有希望,你會帶著我們看到它。”
江辰蠕動嘴唇,顫栗著,他凝視了她很久,有鹹鹹的**沾濕唇角。
“告訴我,你大聲地告訴我;钪陀邢M!鼻妍惓鰤m的仙子像個小獅子一樣吼叫,笑中含淚,“這是你告訴我的,現在我要你再告訴我一次!”
忽然間,江辰覺得很幸福,很滿足。雖然她沒有哼唱,但他聽到了那歌。
“活著就會有希望!苯铰氐。
“活著就會有希望!
“活著就會有希望。”江辰反握緊她的手,一字一頓地道,“我不會放棄,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我相信。”
“活著,活著!”江辰在生死邊際突然隱隱意識到原來對自己威脅最大的,不是允天要統一雲界,不是羽為了神秘的目的要抓自己,而是那要執行六道輪轉計劃的神秘人,而他要將這世界所有的人都進入一個虛幻的世界,一個不存在的世界,等於抹殺了這世間所有的人!
而他,和自己訂下了突破歸墟境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