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開始重新研習那軒轅神殿所學的上古典籍。潛心琢磨。隻有解開“它”留下地詛咒，他們才有希望逃出去。時間一點點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江辰依然毫無所獲，隻知道自己睡了練，練了睡，差不多有兩天了。


    允天一直凝神不言，似也在苦思這蒙界的奧妙。這實在是一種煎熬，看不見白天黑夜，看不見任何新鮮地景物，周圍的世界永遠一成不變。時間顯得特別冗長而枯燥，令人空虛得要瘋。


    也不知那群人現在怎麼樣了？雖然服下玉葩，但已過去兩天，恐怕那楚若玄又會受到蒙界的影響。他機械地默念那些典籍的心法，愈心事重重。


    離笙柔聲道：“不用太著急，慢慢來。”


    江辰歎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早知如此，我平時就該多花點心思修煉這些法術。”


    “你要相信自己。”離笙鄭重地道，“這幾天，我反複思索仲罰的日誌，覺得蒙界最怪異的地方在於——它會讓我們對一切產生懷疑，懷疑所見所聞的真假，懷疑身邊的人，懷疑自己，直到懷疑所有的一切，精神漸漸垮掉。”


    “你說得沒錯。”江辰心中一震，即使離笙和他，也曾相互疑神疑鬼。“所以仲罰到了最後，已經完全失去信心，連自己究竟在哪裏都無法確定。”


    想了想，江辰靈機一動：“笙兒，你也連連這些法術，說不定你冰雪聰明，一下子就練成了。”將部分的法術逐句念給她聽。


    “術藏七竅，咒生心府。”離笙依法默念數句，臉上忽然露出痛楚的神色，手撫胸口，抖個不停。


    “哪裏不對勁？”江辰急切地抓住離笙地手，玉手滾燙，脈搏跳動得飛快。


    離笙顫聲道：“法訣運轉到‘推心調諧’時，心痛得好厲害。”


    江辰迷惑不解：“這是《逆轉心壇》之中的，這一句我練起來沒有任何問題，是不是你運岔氣了？”脈搏內透出一絲熱流，傳入江辰的手心，緊接著，他的脈搏也開始加快。像有一道無形的鎖鏈，將江辰和她的脈搏相連。


    “怦——怦——”，江辰和離笙的心跳也變得完全一致，如同兩個人在共享心髒，彼此地心脈經絡絲絲相扣，貫聯一體，同時運她心脈的每一次律動，都推動著江辰的心脈，他再反過來推動離笙，仿佛爭相追逐地浪頭。


    在江辰和離笙合力下。《逆轉心壇》中晦澀難眀之處像被浪頭衝垮，變得一馬平川，暢通無阻。“剛施而退，柔化以滋。”他們一路勢如破繡，心脈隨著咒訣忽快忽慢地跳動。原本修煉到半途時，往往心髒狂跳，難以負荷繼續。現在則變成兩顆心一起消化壓力，彼此分擔。


    這《逆轉心壇》便是洞曉先機，窺得一切真識，破解任何幻法咒語。


    一根根亮晶晶的咒絲憑空出現，在他們身遭閃濺，宛如煙花盛放。從對方地眸子裏，可以看見彼此眼中閃耀的光芒。等逆轉心壇運轉到“雄不獨處，雌不孤居。”這句要訣時。江辰恍然大悟，難怪上麵記載軒轅黃帝已至成年才修煉成。逆轉心壇需要男女合修，陰陽相濟！


    夢幻般的晶絲迸濺閃爍，像沐浴在美麗的光雨中。千萬根咒絲最終化作兩根，相互纏繞，打了一個同心結，嫋嫋消散。


    “成了！”江辰興奮地大叫，他和離笙同時修煉成了逆轉心壇。原來，逆轉心壇的真正境界並非在於解，而是結。以心脈之力化作同心結。兩人同心，其利斷金。才是破除一切詛咒地力量！


    允天仿佛歎息了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惘然。


    “笙兒，你歇歇，讓我來破咒。”咒術初成，江辰意氣風，默運逆轉心壇，體內閃出一個晶瑩光絲打成的同心結，向外擴散。


    同心結過處，空氣像水一般扭曲。開始劇烈震蕩，整個空間瘋似地抖動。裂開密密麻麻的洞孔。一隻隻怪眼從洞孔裏掉出來，眼內流出腐爛臭的血水。在這一刻，江辰的神識清晰“看”到了“它”凝視自己的眼神，充滿了無窮無盡的怨毒和絕望，和濃得無法化開地數千年年的悲傷。


    四周響起鬼哭狼嚎般的泣唿聲，虛無的世界崩潰了，怪眼紛紛碎裂，血汁膿水到處流淌漫延，漸漸地，竟然化成了碧藍的海水，呈現出廣漠起伏的海床，粗糙崢嶸地礁巖，以及海溝深處的蒙界。


    他們看到了“它”！“它”從蒙界裏輕輕躍出，在海底遊動，方圓萬裏，魚蟲絕跡，藻草不生！


    “它”渾身金光耀眼，像一個光芒萬丈地太陽，照亮了這片荒涼的海底，令人無法直視。無數隻明亮的眼睛鑲嵌在渾圓的身軀上，像無數顆眨眼的星星。“它”或許可以稱作“它們”，因為這些眼睛時而會跳出來，在海水中遊蕩，穿入蒙界，又魚貫而出，宛如一群流星劃過湛藍的天空。


    “這是‘它’！原來它這麼‘美’！”離笙輕唿道，他們屏息靜氣，全神貫注地望著“它”。這是一個美麗得近乎輝煌的生物，像一座眩目的宮殿，令荒蕪的四周生出璀璨地光輝。


    “‘它’死了。”允天冷靜地道，“這是數千年前的情景。”


    “逆轉心壇理應破除了‘它’的詛咒。”江辰沉吟道，試探著走近“它”，慢慢伸出手。手掌像穿過空氣一樣穿過“它”，燦爛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溫暖。


    這的確是數千年前的“它”。


    離笙奇道：“以我微弱的神識，怎能和你們一樣，來到數千年前的金烏海？”


    江辰和允天微微一愕，她說得沒錯，離笙應該看不到數千年前的時光。這到底是怎麼迴事？難道詛咒並未解除，他們又陷入了一個新的幻境？


    碧波流動，視野地盡頭，出現了一個五彩衣裳的女子，正朝他們地方向緩緩遊來。她不敢靠近，隻是站在遠處，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它”。


    江辰眼睛立刻直，連允天也看傻了。這個女子，實在太美了。即使是最華麗多彩的詞藻，也無法描繪出她的姿容於萬一。


    離笙、洛煙都算得上是絕色佳人。但和她一比，簡直就像是鳳凰邊上的麻雀。她的肌膚比象牙更白膩，她地長比陽光更流爍，她的眼睛比海水更藍澈，她的嘴唇勝過了世上最嬌豔的花瓣，她的聲音讓最美妙的琴弦也啞然失聲。


    她站在藍寶石般的海波中，像一個最深最美的夢境，足以打動任何桀驁不馴的靈魂。


    “她是誰？”


    “她一定是仲罰。”隔了好久，離笙道。


    “仲罰是女的？”江辰不由吃驚道。就連允天都側目望了一眼離笙，皺了皺眉。


    離笙：“數千年前，仲罰身具三個第一的桂冠。雲界第一高手。雲界第一玄師，以及雲界第一美女。”


    “就算是數千年年後，也是雲界第一美女啊。”江辰咂咂嘴，不禁心馳神往。遙想仲罰當年，豐神絕世，才色無雙，不知多少男兒拜倒在她腳下。為了這樣地女人。想必有不少英雄豪傑甘願為她赴湯蹈火，寧死不辭吧。


    一念及此，江辰的神識猛然被外力拉拽，詭秘的怪眼出現在神識中。剎那間，仿佛無數道電流衝入體內，他渾身麻。腦海裏嗡地一聲巨震，意識竟然與“它”重疊在了一起。


    無數畫麵在腦海中走馬燈般地閃過。江辰似乎變成了“它”，擁有“它”的記憶，“它”的感受，重新經曆數千年前生的一切，就像邁入了一條光陰的河流。


    這是“它”最後地告白，數千年前的秘密像一扇生鏽的鐵門，向江辰轟然開啟。


    誕生於蒙界，“它”可以預見未來，可以隨意進出不同的時光河流。“它”是上蒼的寵兒。因為“它”擁有真正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力。


    然而，這永遠空空蕩蕩的水波。沒有任何生靈可以接近“它”，燦爛地光芒美麗而致命。無論選擇哪一條光陰的河流卻如此蒼白。


    冗長神奇的生命，原來隻是一座寂寞的廣寒宮。


    每一天的清晨，“它”總是跳出蒙界，呆呆地仰望海上的世界。一天又一天，聽海潮重複的聲音。一天比一天沉默。


    直到遇見風姿絕豔的仲罰。美麗的女子立在海波中，遠遠地望著“它”，忽而微笑。


    笑靨如花。


    從此，寂寞地宮殿不再是一個人。


    “它”竟然愛上了她！一個異物，奇跡般地愛上了妖族。“它”毀去了自身強大的靈力，變得黯淡無光，數萬隻星星般的眼睛在這一刻，全瞎了。不再有燦爛的光芒，生命卻從此煥出了最耀眼的光彩。她可以靠近了，可以靠在她的身邊，聽她說話，讓她的手溫柔觸摸。哪怕明眀預見到未來“它”死在她手中的一幕，卻還是固執地選擇了相信。


    相信她，比相信自己更相信她，相信時光的河流不應該是蒼白而孤獨的。


    從此，海底多出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海之殿。從此，“它”不再寂寞，億萬年的生命不再是寂寞地，因為有她陪伴，耳鬢廝磨，親昵嬉戲。不需要再選擇，因為那已是一條最美的光陰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