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顧左右而言他:“我會全力配合雲浮島打擊允天的計劃。”
隱懷眼中爆出一絲森冷的精芒,江辰從容迎上他的目光。想讓江辰對雲浮島惟命是從決無可能,但他會盡量與雲浮島合作。
“嗬嗬。”石洞內迴響起隱壞低沉的幹笑聲:“江辰小友,這可是你難得的機會。雲界眾生,能令雲浮島瞧得上眼的又有幾個?難道說,北洲名門掌教的位置也滿足不了你?以你的才智,將北洲揚光大指日可待,未來北洲以及中州第一人的寶座多半逃不出你的手心。”
江辰一再推托:“中州以及北洲第一人?我是高攀不上的。”
隱懷默不做聲,目光有些陰冷。江辰語氣謙和:“我不在乎什麼虛名權位,隻想為雲浮島對付允天盡一點微薄之力。”與雲浮島周旋,既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軟,拿捏分寸至關重要。
隱壞嘴角牽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話未免太假惺惺了。”
江辰笑了笑,試探著道:“還望隱長老替我在雲浮島多擔待一些。”
沉吟許久。隱懷歎道:“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江辰心中一喜,聞弦知雅意,隱懷這句“為難”透露了他的心思。如果他是雲浮島一條愚忠的走狗,自然會把江辰的態度如實稟告天刑宮,不會和他再做糾纏。但人總有私心,江辰的利益已經和隱懷掛鉤,他想在雲浮島爬得更高,就離不開江辰地幫助。特別是江辰這次在北極聖地的出色表現,令江辰的價值水漲船高。
明年臘月,江辰就要遠上紫禁之巔的雲虛宮赴允天之約。生死難料。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這一年裏,他必須絞盡腦汁,抓住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沉思良久,江辰大膽拋出了誘餌。
“隱長老,一個人可以站得多高呢?”江辰靜靜地道。“座長老的第一執事,形同傀儡的影流掌教,真的可以讓你滿足嗎?”
隱懷瞳孔微微收縮:“江辰。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有話直說無妨。”
“一旦雲界安定,你我便再也沒有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機會。一旦雲浮島重新掌控了天下大勢,你我還能繼續往上爬嗎?沒有了紛爭,刀劍便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這幾句話近乎**裸。江辰留神觀察隱懷地眼神變化,隻要他有野心。就會接下江辰的話茬。
“你到底想說什麼?想得很長遠,但也想得太多了。”
江辰暗罵一句老狐貍,循循善誘:“要好好把握雲界戰亂帶給你我的好處。天刑宮座長老的位置,隱長老就沒有一點動心?”
隱懷斷然搖頭:“你說笑了,隱某還有幾分自知之明,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江辰胸有成竹地道:“以雲浮島強大的實力,擊敗北極聖地或許不難,但要想殺了允天以絕後患。根本不可能,允天的羽道術出神入化,逃跑輕而易舉。想要除掉他,雲浮島不但要出動長老級別地高手,還需要一個絕頂高手作為主力牽製允天。屆時,天刑宮座長老恐怕不得不親自出馬,帶領眾長老圍殺允天,雙方勢必兩敗俱傷,死傷在所難免,空缺出來的位置隱長老當然會有機會。”
饒是隱懷隱忍深沉。也被江辰的言外之意嚇了一跳:“你難道要?”
“不錯,我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將他們一網打盡。無論是允天還是天刑宮長老,誰也休想活著迴去。”江辰冷冷一笑,無論是否能登上雲界之主之位,江辰遲早都要擺脫雲浮島的控製,讓他們和允天雙雙敗亡是最完美的結果。
過了好半天,隱懷才澀聲道:“你瘋了,隱某怎能做這種毫無希望的蠢事?”
他拒絕地言辭別有一番深意,讓江辰不驚反喜。如果他沒有一點野心,當會直接指責叛逆,而不是用“蠢事”這兩個字。
“若是有希望呢?若是妖界的高層也願意聽從我的安排呢?”江辰緊緊盯著隱懷,“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別忘了,東洲不會錯失這樣地良機。隻要你事先將雲浮島圍殺允天的詳細計劃泄漏給東洲,他們一定會心甘情願地當一隻黃雀,而你我則是最後得利的獵人。”
靜寂的石洞內,隱壞微微喘氣的聲音清晰可聞:“你可以令三大妖王背棄允天?”
江辰正色道:“如果不能,那就讓他們死吧!”
“還真了得。”隱壞和江辰對視片刻,坦言道:“我們的人,連座長老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護法會站在你這一邊。這也是吉祥天對你刮目相看的原因之一。”頓了頓,道:“豬哥亮是天刑宮最年輕地長老,潛伏北極聖地多年。和他打交道,你要多留個心眼。”
江辰心頭一震,終於確定豬哥亮並沒有泄漏預言雲界之主的秘密,同時聽出了隱懷刻意表露的善意。雖然他表麵上是位高權重的北洲封禪頂名門掌教,但充其量是個傀儡,隱懷又怎能甘心?隻是他老奸巨猾,不會輕易冒這種叛逆的風險。“隱長老。你終其一生,也不見得再有如此良機了。事成之後,你可以權掌雲浮島,堪稱雲界風光無限的第一人。”
“那你能得到什麼呢?難道是整個雲界的擁護?”隱懷想了想,搖搖頭,“除非是青樹預言中地雲界之主,否則就算你收服四大妖王,也沒有多少用處。難道你想借助妖怪一統北極聖地?雖然你對各大名門有救命之恩,但即使雲浮島不幹涉,以你的資曆仍然難以服眾。”
他瞇起眼。似是想看穿江辰的心思:“為什麼要冒這樣大地風險?你得不到太大的好處。”
“你我想要地都是同樣的東西。”江辰笑而不答:“我們都希望站得高一些。”
“嘿嘿,高處不勝寒啊。”隱懷沉吟了一會,問道,“你已邁入歸墟之境了吧?”
“如果我全力放手一搏,不會比其他歸墟高手差多少。”魔胎的威力,讓江辰充滿自信。那種充滿幽冥死氣的力量,連允天也深深忌憚。
“你好像很有把握。”
江辰灑然一笑:“有了你地合作。我才有把握。”
隱懷眼神變幻不定,久久才道:“路要一步一步走。何況,有一句老話叫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我會讓你看到的。”江辰淡淡地道,他顯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色,要想徹底吊起他的野心。江辰必須做出一些證明。
彼此深深對視,會心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江辰心中雪亮,隻要利益所在,他們既會成為互助的盟友,也會毫不猶豫地出賣對方。
“江辰小友,你初來雲浮島,我帶你四處逛逛。”隱懷親熱地攜住江辰的手,緩步走出石洞,忽而道:“托你的福,我已升任天刑宮地外事長老。手上的實權比普通長老要強一些。”
江辰眼神一亮,隱懷的地位越高,他就越想往上爬。如果隻是區區執事,座長老的位置當然對他遙不可及。
仰望雲霄,隱懷笑得意味深長。探手一招,空中響起脆生生的清鳴,氣浪顫動,浮出一隻水波般晶瑩剔透的大鳥,展開銀光閃閃地雙翼,緩緩飛落到他們跟前。
隱懷躍上鳥背。道:“這是雲浮島特有的月空雁,隻要向虛空催運內息。便可召喚而來,供蓮華會地貴賓們驅策。”
江辰試著運轉氣息,向空中虛招,一頭月空雁浮出虛空,翩然而至,比隱懷召喚的個頭幾乎大了一倍,十丈寬的翅膀宛如彌漫的月光,皎潔生輝。
隱懷語帶羨慕:“境界越高,召喚出來的月空雁就越大,菩提院和天刑宮的兩位大長老召出的月空雁堪比北極聖地的巨鳥鯤鵬。”
江辰跨上月空雁,會心一笑。隱懷這樣的人決不會說廢話,他無疑是在暗示江辰,雲浮島法、力兩部地座長老可能都有歸墟末期的境界。
月空雁的飛行十分奇異,看似度不快,下方千姿百態、雄奇秀麗的石林卻在飛倒退,猶如跳躍一般。雲浮島清奇悠古的地貌猶如旋轉的萬花筒,絢麗紛呈,目不暇接。
“剛才是八百萬裏環繞的蓮花池,一直通向東方的翡羽江,北麵是三千萬裏的藥圃,遍植奇花異草,靈芝妙果,由法部隸屬下的藥係掌管。參加蓮華會地貴賓可以前去采摘、服食。”隱懷指著一片花花綠綠的北方,笑道:“其中許多珍稀藥草堪稱絕品孤種,天材地寶,連蓬萊、東洲都找不出來。”
“三千萬裏地藥圃?我也能去采幾株麼?”江辰俯視廣闊無垠的藥圃,在雲界,藥材是戰爭最強有力的支援,比金銀珠寶貴重多了。
“任何貴賓都可以,哪怕是允天。”隱懷語聲忍不住透出一絲驕傲。“這就是權掌雲界的雲浮島的氣魄。”
江辰搖搖頭:“允天是不會要的,他太講究風範。”
隱懷嗤之以鼻:“做大事的人,怎麼能死要麵子呢?”
江辰欣然稱是:“能忍辱才能負重。允天這樣的性子,根本不配做北極聖地的領袖。”
“不錯,上位者必須有一顆百無禁忌的心。”隱懷連連點頭,一路指點江山:“再向北,是方圓九十萬裏的冰火石窟群,由地下的一條赤陽火龍脈和一條寒魄冰髓脈交匯形成。是雲浮島煉丹造器地場所。石窟群旁是龐大的精礦山脈,蘊藏了數以億計的珍稀礦石,提煉出來的兵器比昆吾石更堅硬鋒利,還能打造各種法器。西麵是占地三百萬畝的聚寶盆地,每一百年,都會自動生出千萬顆昂貴華美的寶石珠鑽。”
江辰暗暗咂舌,以雲浮島如此雄厚的底蘊,一旦出兵與北極聖地久戰,必然會成為最後的贏家。
“我們是不能輕舉妄動的。”似是猜出了我的想法,隱壞歎了口氣。“雲浮島地宗旨是操控,而非破滅。菩提院的大長老曾言,萬物成住壞空,雲界的氣數同樣有自身的平衡。任何滅亡,都有可能造成整個雲界的連鎖潰滅。像允天這麼搞下去,最壞的結果是大家一起完蛋。”
江辰吃了一驚:“還有這麼玄乎的事?”
隱懷苦笑道:“說實話,我也不太懂。不過法部地玄係擅長命理占卜。天數推算。他們力主平衡雲界,避免生靈塗炭。所以法部一直要求我們力部盡量以暗殺的方式對付允天,而不是直接出兵北極聖地。唉,暗殺一個歸墟高手談何容易。允天又沒有親人可以要脅,隨時可以一逃了之。”
江辰的心忍不住一跳,以幹笑掩飾:“允天孤家寡人。的確無從下手。”就算他們知道那小狐妖的存在,也很難在茫茫大海中找到她。
月空雁飛過一片巍峨群峰。山勢崢嶸偉岸,高聳入雲,巖石瑩澤如玉,光潤細膩,上麵刻滿密密麻麻地字跡。
“這是雲浮島最著名的書山,綿延一千五百萬裏,數以億計地雲界典籍、秘法、掌故被刻在山峰上,隸屬於法部下的:“有些山上還刻著不少長老的修煉心得,天道感悟。”
江辰饒有興趣地催動月空雁。向書山飛落。還未近身,磅礴而又混亂的氣息狂濤駭浪般衝來,他幾乎立足不穩,要從雁背上摔下來。
仿佛陷入了無數高手的包圍,各種各樣淩厲、沉渾、靈動、詭異的氣勁從書山四麵八方撲至,山石上刻的字隱隱跳動,透出龐大驚人的壓力。霎時,江辰臻至歸墟的境界,整個人恍若虛無空冥,任由氣勁壓身。
可怖地氣息頃刻消失。四周一片平靜,再也感受不到絲毫壓力。山石上的字跡也停止了跳動。
隱壞落到我身邊,道:“雲浮島的曆代高手在書山上刻書時,暗蘊各自的精氣內息,一旦入山,如同麵對這些高手殘留的氣勢威壓。除非佩戴雲浮島煉製的玉符,否則隻有邁入歸墟的境界,才能在書山來去自如。”
江辰微微一哂,隱懷無非是想測試他是否真的邁入了歸墟。老家夥小心謹慎,的確是個很好地合作夥伴。“未必要動用歸墟。”江辰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氣,撤去了歸墟的境界。
剎那間,山洪般地氣息滾滾撲來,衝撞得他氣血翻湧,胸悶心燥。江辰腳步閃動,身影飄逸,以平衡之法邁步,卸去壓力,巧借外勢,猶如一葉扁舟在怒海中顛簸。
隱壞驚異地瞪大了眼,江辰的身形越來越靈動,初始還有些滯澀,後來已是行雲流水,舉重若輕,完全掌控了各種氣息的節奏。
仰天清嘯,精、氣、神在某一刻忽然攀升至頂點,江辰這葉扁舟反客為主,主宰沉浮,駕馭起氣海的驚濤駭浪。
“衡!”江辰仿佛立於天地的深淵盡處,悠悠拍出一掌。以神識為基,平衡節奏為主,時間快慢為輔。一掌劃出,至柔至微,不露一絲鋒芒,仿佛在不同的時光中穿越,飄渺不定。
這一招突悟的“衡”,它不再是剛猛的毀滅攻擊,而是平衡禦守,取自天地未開,宇宙混沌時的天象。
神識八象術終於有了第九式。
“有人斷言你三年內必將突破歸墟,看來所言非虛。”隱壞長歎一聲,“你真是天縱奇才。”
江辰心中泛起複雜的感受,平衡之法得自軒轅黃帝,將各門法術融會一爐創出屬於自己的法術。也同樣受了軒轅黃帝的影響。然而,上蒼卻注定了雙方敵對的宿命。
“或許在天地的棋盤中,我和他都隻是被擺布地可憐棋子。可悲的是,明知如此,我們還不得不拚個你死我活。“
“因為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我們都沒有退路,抑或是我們都不願意選擇退路。這究竟是本心的抗爭,還是本心的扭曲?我已經無從辨別。“
狂風暴雨般的氣息一浪高過一浪,江辰心念一動,雙掌變得瑩白如玉,施展胎化*。毫不客氣地吸取四周龐大的氣息。自從江辰法力精進後,胎化*吸取精氣的作用越來越薄弱,儼然達到了瓶頸。但此刻置身書山,等於無數高手硬把精氣朝江辰的體內塞,稍一運轉胎化長生*,精氣便滾滾入體,毫不費力。
江辰心中大喜。體內氣息不斷膨脹,渾身精力彌漫,經脈如同充氣的皮球急暴漲。直到像要炸開來,他才停止吸取這份厚禮。一絲奇妙地感覺湧上心頭,魂魄仿佛要透體衝出,飛升向茫茫虛空。我清晰覺察到。三十日內,他必將進入歸墟後期境界再次飛升。
隱懷駭然望著江辰:“你似乎和剛才有些不同。”
長笑一聲。江辰這才留心觀看書山上的典籍。上麵的內容幾乎包羅萬象,從琴棋書畫到醫卜星相,洋洋灑灑的各種法術秘芨、雲界曆史典故、秘聞使人目不暇接,許多法術雖然殘缺不全,但其中幾句片羽鱗光,往往令江辰霍然感悟。江辰一時心醉神迷,渾然忘卻了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明轉為半邊昏暗,再到逐漸盡墨。又光亮滿天,猶晴圓缺。當江辰攀過重重書山,來到一座陡峭高險的山峰前,覺峰前已有一人獨立,對著石壁怔怔出神。
“梟哭?”江辰輕唿道,想不到這個一直潛藏不出的新的妖王也到了歸墟的境界。哭雙目直,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他們,兀自望著山峰愣,一副渾渾噩噩地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