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江辰隻能勉強壓住勢頭,扭身迴落。石心蛹剛好在這一刻破開湖麵,迎麵撲來。
“砰!”江辰的拳頭打在石心蛹的利爪上,被劃開幾道血淋淋的口子。借助反震之力,江辰向旁橫移,避開籠罩在湖麵上空的幾處裂縫,連翻幾個筋鬥跳向湖畔。
石心蛹也被江辰拳勁震落黃澄澄的眼睛惡狠狠地瞪了江辰一下,旋即沒入湖中,消失無影。江辰不由心中一動,石心蛹的眼珠澄澈清冽,水光盈盈和湖水如出一轍,極像是吸收了湖水的精華。
甫一落到湖邊,十多條陰穢腐臭的臂爪就向江辰抓來。穢祟顯然對江辰頗為忌憚,不敢再放出邪物,隻是憑借長如遊蛇的臂爪,拉開距離對江辰襲擊。
這也正合江辰意。眼下江辰沒什麼心思對付穢祟這頭難以理喻的邪靈隻是一味騰挪躲閃,施展小巧身法和他纏遊,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湖中的石心蛹上。
空城衰敗源自湖水湖水衰竭難道源自石心蛹?是因為它在汲取空城的精華?空城引我們進來,就是想要我們除掉石心蛹?
江辰瞥見手背上深嵌入肉的小爪痕霍然明白過來,這才是挖開望舒胸膛的利爪。也隻有石心蛹這樣的寶物,才能令望舒毫不設防。
對望舒而言,比芝麻和江辰更親密的,當然隻有奇珍異寶了。石心蛹必然是裝作靈智未開的樣子“湊巧”被望舒偷到手。
當望舒將它揣進懷裏時,石心蛹突然施襲,重傷了望舒,隨後一路追殺遇到了江辰。
石心蛹就是石勇!他已經通靈化形,生出成熟的靈智!所以他既能變迴石心蛹的原形,又可化身成人。他是導致空城衰敗的罪魁禍首,是天道破壞空城的棋子。
最重要的是,他已成為江辰突破歸墟的關鍵!
也不知石心蛹用了什麼法子,可以汲取到空城的精華。江辰不能直接服用湖水,但江辰大可以吞食石心蛹。他體內同樣含有空城精華,同樣可以幫江辰突破歸墟。
目光所及,無痕和莊夢也掠到了湖邊上,一邊戒備穢祟,一邊掬起湖水仔細察看。江辰這麼不顧一切地衝到湖裏,兩個老狐貍再不起心思,也枉稱玄師了。
“石勇就是湖裏的那隻蟲子,也是它令空城衰敗。隻要殺了他,空城就能讓我們還清欠賬,安然離開!”江辰大聲喝道“兩位玄師意下如何?”
“你對空城了解甚多啊。”莊夢扭頭望著江辰,目光閃爍:“湖裏的那個不止是蟲子吧?江辰看有點像石心蛹。”
江辰將穢祟探至胸前的臂爪隔開,微微一笑:“玄師法眼如炬,果然瞵不過你。”
“石勇的確可疑。不管他是不是空城衰敗的原因,先殺了再說。”無痕澀聲道“擊殺之後,屍體三分。”
“一言為定。”江辰爽快答應,心道,石心蛹是江辰成道的關鍵,哪能拱手相讓?別說分成三份,就算一點殘骸也絕無商量的餘地。暫且答應下來,事後再翻臉不遲。
“江辰有一種微妙的感應:出手幫了空城,怕是從此被天地敵視啊。”莊夢仰天低歎一聲“但若袖手旁觀,你江辰也難以離城,城破之日,便是你江辰喪命之時。罷了,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先殺穢祟,再滅石勇。”無痕冷然道“雲(yún)界都快亡了,被天地敵視又能怎樣?”
霎時,兩大玄師齊齊撲向穢祟。他二人行事果斷,一旦形勢明了,決不拖泥帶水。
江辰長笑一聲,身形躍起,雙拳猶如怒無出海,迅猛擊向穢祟。
沒想到,江辰最終還是站在了空城這一邊。
“砰”穢稟被江辰一拳擊中麵門,腦袋不自禁地後仰。發(fā)出高亢淒慘的尖叫。
不待穢祟後退,一蓬沙塵旋風般衝向他的雙目,迷蒙了他的視線。
穢祟慌亂地揮舞手臂,急吼吼拍向沙塵。
一根手指破空而來,閃爍星輝,無聲無息,點中穢祟後腦。莊夢從後方悄然殺至,十指亮如星鑽,一輪眼huā繚亂地疾彈。穢祟的頭猶如小雞啄米,前後亂晃,後腦殼被指勁敲出了一個小孔,汙垢的液汁從小
孔緩緩流出。
江辰抓住機會,與莊夢呈前後夾擊之勢,一連數(shù)十拳唿嘯擊出。穢祟的腦袋成了我們攻擊的沙包,不斷地以各種古怪姿勢顫動搖擺,臉上的膿血隨著拳勁四射迸濺,落在地上,化作一縷縷腥臭的黑煙飄散。
穢祟負痛狂吼,暴跳如雷,全身探出幾百條手臂,瘋狂撩掃拍擊。
我們三人倏地退開數(shù)丈,避過鋒芒,仍然將穢祟合圍在當中。
無論是無痕、莊夢還是江辰,都是雲(yún)界第一流的高手。一旦放下試探,齊心協(xié)力出手,即便穢祟這種古老邪靈也擋不住我們的聯(lián)手進擊。
隻是我們占上風不難,想要幹掉穢祟卻不容易。挨了這麼多下重擊,穢祟也不過受了點輕傷,兇殘邪異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我們,毫無退縮之意。
“湖水減少得很快,你們要抓緊了!”望舒提醒道。
江辰側目望去,湖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降低,**出來的湖**甚至出現(xiàn)了深深的洞孔。湖水從洞孔急速流出,也不知消失在了何處。
可想而知,石心蛹察覺到了形勢不妙,不但加速汲取空城精華,還刻意大肆破壞,要搶在我們動手之前讓空城毀滅。
“時間不多了!兩位玄師,把這頭邪物定住三息,江辰自有辦法解決。”江辰沉聲喝道。
無痕和莊夢對視一眼先後點頭。無痕化作一灘沙塵,沿著地麵急速滾動,臨近穢祟時,沙塵猛然暴漲人立而起,卷住了穢祟。與此同時,莊夢高高躍起,從穢祟頭頂上空撲下,十指搭上穢祟揚起的臂爪,死死枯住,將穢祟壓在原地。
江辰雙腳一蹬,利箭般向穢祟疾射而去。
穢祟連連怒吼臂爪淩厲揮動,打得沙塵潰散,紛亂飛揚莊夢反被穢祟強力掄起,向地下猛砸。
“砰砰!”穢祟的臂爪打在江辰身上,仿似重錘擊敲。江辰喉頭噴血,全然不顧,一頭撞進了穢祟的懷中。
剎那間,身體嵌入又厚又軟、層層疊疊的腐肉膿血。縱然江辰屏住唿吸,但一陣陣惡臭仍舊熏得江辰要昏過去,更別提枯糊糊的血肉覆滿全身急促蠕動,一張張醜陋惡心的口鼻貼著江辰的麵孔唿吸、吼叫。
神識中的血種頓生感應,紅芒大盛,一縷縷血光分化而出,猶如觸手卷住穢祟身上的邪物大肆吞入。不消幾息,穢祟的體形就瘦了一大圈。
穢祟劇烈顫栗,發(fā)出毛骨悚然的悲嚎,臂爪發(fā)了瘋般地狂擊猛打,將江辰拍飛出去。旋即一轉身,頭也不迴地向外奔逃喉頭不停地發(fā)出痛苦的嗚咽聲。
“這頭邪靈竟然跑了!“江辰爬起身,擦掉滿頭滿臉的膿汁,吐出內腑積壓的辨血放棄了追擊穢祟的念頭,畢竟對付石心蛹才是頭等要事。
懷中的望舒忽然扭動了一下眼皮顫動了數(shù)下,緩緩睜開眼,語聲虛弱地道:“好臭,怎麼這麼臭?”
江辰哈哈一笑,來不及多做解釋,即刻讓他化作青煙,鑽進了小火爐。這麼一來,哪怕形勢再危急,江辰也可逍離空城,再無後顧之憂。
一轉眼,穢祟已經逃得無影無蹤。地上的沙塵倏然聚攏,恢複成無痕的模樣。他遍體鱗傷,張口欲言,卻隻是噴出了一口鮮血。莊夢也不好過,麵色蒼白如紙,十指鮮血淋淋,捂在斷折的肋骨上。
好在我們三人都在店鋪搜刮了許多靈丹妙藥,拿出來外敷內用,傷勢大為減輕。來不及多加休整,我們衝入湖中,很快在湖底發(fā)現(xiàn)了石心蛹。
他瞥見我們,立刻化成了石勇的樣子,目光森冷,表情猙獰,充滿了怨毒之色。
“石心蛹,我們又見麵了。”江辰展開身形,和莊夢、無痕將他圍住。
“我不叫石心蛹。”石勇麵色陰寒地道“我有自己的名字,我是石勇。我是這座空城唯一有名字的生靈!”
無痕漠然道:“無論你叫什麼,乖乖束手就擒,我們可以考慮給你一條活路。”
石勇歇斯底裏地狂笑起來:“活路?不毀了空城,江辰哪有什麼活路?永遠地困在這裏,絕望等死,或是變得和店鋪裏的那些夥計一樣,癡癡呆呆,渾渾噩噩,直到死後化成貨架上的奇珍異寶。”
他獰笑道:“這座空城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奇珍異寶,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那全是生靈的屍體,是我們留下的本源精華!”
江辰沉吟道:“店鋪裏的生靈,應該都是霧洞的孔竅孕育出來的吧?”
石勇臉上露出譏消的神色:“沒錯,這座空城以為自己是天,可以創(chuàng)造生命,演化輪迴。可惜它不是啊!它動用宙的力量,強行催化出來的生靈剛開始靈智健全,和自然誕生的無異。然而隨著時間流逝,生靈們的靈智會慢慢衰退,越來越蠢,直到徹底退化原形,成為你們眼中的奇珍異寶。”
江辰心中暗付,難怪店鋪裏的夥計呆如木偶,反應刻板。想想也是,強行催化出來的生靈,必然會有弊端。
石勇澀聲道:“這些奇珍異寶又會被空城吞入,繼續(xù)下一輪生靈的孕育,循環(huán)反複,如同輪迴。有些孕育失敗,再也無法生出靈智的,就會被擺上貨架。”
江辰和無痕、莊夢麵麵相覷,這不等於空城自己弄出了一個黃泉天嗎?莊夢道:“所以你才要毀滅空城?”
“江辰想出去,江辰隻想離開這座惡魔般的空城。”石勇長聲慘笑“我不怕死,因為我恐怕早就死過了很多次。上一次,再上一次,最初的一次孕育出來的時候,我是誰?我是誰啊?”
他喃喃地道:“我並不怕死,我隻是不想一片空白地去死。”
無痕對江辰和莊夢使了個眼色,暗示立刻動手。我們心知肚明,石勇之所以告訴我們這些,並非乞饒獲求同情,而是想拖延時間,等到湖水枯竭。
江辰心頭忍不住浮上一絲悲涼,其實江辰和石勇命運類似,都是雲(yún)界設置出來的阻礙,都是不得不苦苦掙紮的棋子。奈何江辰不得不殺他,成全自己。
如果能夠吞噬空城,江辰寧可放過石勇。
“正因為吸噬了這片湖水,你才沒有靈智衰退,反而進一步進化了吧?”江辰淡淡地道。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遙遠得都快要遺忘了。”石勇蒼涼一笑,緩緩地道“從那一天起,我有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活。從那一天起,我就想著怎麼逃出去,逃出這個可怕的囚牢,
逃出這段不斷重複的生命。”
“也是從那一天起,我開始感覺到痛苦。”他眼平閃過一絲茫然“如果沒有那一天,我或許還是渾渾噩噩的石心蛹,也沒有任何痛苦吧。”
無痕冷然道:“你想出去,我們也想出去。與其我們死,不如你死。”他化身沙塵,率先掠向了石勇,江辰和莊夢也隨即衝上。
“砰砰砰!”一連串暴擊打在石勇身上,連碎屑都未濺起一點。
“死的隻會是你們,就像是從前進入空城的人一樣。”石勇佇立如山,巋然不動,層層石質甲殼鑽出皮膚,覆蓋全身,神色傲然地也斜著我們“就算我任由你們三個動手,你們能殺得了我嗎?”
江辰駭然退後,望著紅腫疼痛的拳頭,倒抽冷氣。
這家夥的肉身實在強得離譜難怪有恃無恐。
莊夢從石勇身後撲出,突然躍起翻身,在半空探出兩指,挖向石勇雙眼。後者不慌不忙閉上眼睛。莊夢的手指擊在堅硬厚實的眼皮上,發(fā)出金石般的聲響。石勇隨意揮出一拳,打得莊夢飛跌出去,吐血不止。
“就憑你們三個廢物,還妄圖阻止我?乖乖地為空城陪葬吧!最多十二個時辰,空城的神識本源就會徹底枯竭,魂飛魄散,誰也休想阻止!”石勇閉著眼狂笑聲響徹四周“這麼多年了,江辰終於要成功了江辰終於要出去了!”
他似笑似哭,聲音如同哀嚎:“石勇要出去了。不是石心蛹,是石勇啊!”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咬牙再次撲上。然而無論如何責力猛擊,石勇毫發(fā)不損,反倒是我們連受重挫,被石勇一一擊飛。
江辰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抹嘴角流出來的鮮血即使江辰此刻動用六欲,也打不破石勇的肉身,吞噬他的精華更無從談起。
最倒黴的當然還是無痕和莊夢,他們難以離開空城,隻有死路一條。
“他的雙眼是唯一的弱點。”無痕吞下幾顆丹藥遠遠地望著獨立在湖心的石勇。
“他是不可能睜開眼,給我們下手機會的。”莊夢沉聲道,取出傷藥,有條不紊地包紮好傷口。饒是知道兇多吉少,兩個玄師的神情也不見多少慌亂,反倒調息靜氣冷靜地謀算應付之策。
石勇也不理會我們,自顧自閉目養(yǎng)神。
江辰環(huán)視周遭,苦思許久對無痕、莊夢比劃了幾個手勢。
他們眼神頓時一亮,點點頭。
片刻過後我們散開,從各個方向衝向石勇,即將貼近他時,又突然後退,縮了迴去。
如此每過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重複一次類似的舉動,每次都是擾而不打。
石勇閉目狂笑起來!“死心吧!我的甲亮已經進化到了你們難以想象的地步。不管你們耍什麼花樣,都傷不了我的。”
我們交換了一個眼神,再次齊齊撲出。距離石勇尚有三尺左右時,不但沒有後退,反而繼續(xù)前衝。
剎那間,無痕、莊夢各抓住石勇的一條胳膊,江辰俯低鼻軀,抱緊石勇雙腿。三人一起發(fā)力,高高躍起,舉著石勇衝向湖畔上空的裂縫。
石勇大聲怒吼,雙臂狂揮,猛然甩飛了無痕、莊夢。但江辰的雙臂像鐵鎖般緊緊箍緊他的腿,任憑他打得江辰後背塌陷,血肉飛濺,也死不鬆手。
石勇隻來得及偏一下頭,小半個肩膀就被江辰塞入時空裂縫,消失不見。
傷口處猶如刀削一般平滑,青碧澄澈的芬芳汁液噴濺而出。
石勇淒厲痛吼,拚命掙紮。江辰身形一沉,拽著他往下落,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而上,對準他的傷口,大口吮吸。六欲化作六道光焰,脫體而出,將趕過來的無痕、莊夢擋在外圈。
“江辰,你想要做什麼?”無痕、莊夢再也難以氣定神閑,氣急敗壞地叫起來。
江辰哪會浪費力氣和他們廢話,晶亮甘甜的汁液入喉而下,化作滔天巨浪般的精氣衝刷內腑,法力以恐怖的速度層層提升,猶如山崩海嘯,火山噴發(fā),一浪高過一浪。
“放開我!放開我!”石勇驚惶失措,竭力扭動身軀,拳頭猛擊江辰的後背。
但江辰的傷勢恢複得更快,大量精華汁液不但增加了法力,還令江辰血肉重生,斷骨相接,傷勢飛快愈合。
“放開我!讓我出去!”石勇嚎啕慘叫。
江辰死死攥住他,像一頭兇猛的野獸咬住傷口,使勁吞吸,濃烈醇厚的力量不斷湧入內腑,法力暴漲得像是要炸開。
一粒粒灰暗的雜質從江辰皮膚表麵滲出,身體頓覺輕盈,江辰恍然意識到,這是江辰強行飛升靈寶天,滲透入體內的東西,現(xiàn)在被蘊含了空城精華的汁液自行排出。
“放開我,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石勇發(fā)出一聲聲悲痛的低吼,層層石殼碎裂,從全身蛻落。
江辰大力吸吮汁液,力量澎湃如潮,內腑的每一處細微角落都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發(fā)出怒浪拍岸的嘩嘩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