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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出去”石勇絕望地喊道,身軀慢慢縮小,一點點化作蟲形,本能地抽搐掙紮。


    驀然,體內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猶如山洪衝垮堤鼻,巖漿噴出山口,高漲到了極點的法力以沛莫可禦之勢瞬間衝破了封鎖。


    突破了!


    江辰終於衝破了瓶頸!


    此時此刻,體內的法力不再是一道道氣流,而是一片浩瀚無邊的汪洋,洶湧奔騰,席卷全身。再也不需要運轉法力,循環內腑,因為這片法力的海洋本就循環反複。


    空城的精華滋潤並未停止,法力的海麵還在不斷升漲。


    江辰鬆開嘴,抬起頭,靜靜地凝視著石勇。


    他目如死灰地看著江辰,一滴混濁的淚珠從眼角慢慢滾落。


    “我要出去。”他嘴顫動,像是在這麼說。


    江辰收迴六欲,對無痕、莊夢二人微微一笑,手臂一揚,將石勇奮力扔出,扔入了上空的裂縫,消失無蹤。


    下一刻,江辰振動魔胎,脫離了空城。


    暴雨如注.積水橫淌.江辰盤膝靜坐在東洲的偏僻山穀中。


    耳畔響起雨點淋淋漓漓的聲音,但又仿佛靜寂無聲,如同置身在冥冥渺渺的虛空。


    這是江辰與雲界相互滲透的一刻,是內天地和外天地交匯的一刻。


    一切既遙遠,又鄰近。


    江辰聽見遠方的每一滴雨珠落下來的響聲,分得清雨點打在巖石、泥土、野草和喬木寬葉上各自不同的震顫。江辰聽見自己心髒沉穩有力的跳動聲,分得清血液在每一根血管裏奔流的快慢變化。


    衝破瓶頸之後,江辰便進入了歸墟大成。沒有選擇立即飛升神煌境,因為歸墟大成就這麼自然而然地來了。


    仿佛歸墟大成一直沉眠在江辰的心中,隻要一縷溫暖柔和的風吹過,它就自然而然地萌芽了。


    江辰的視線跨越青翠山穀,連綿峰巒,奔湧江海,向著天空徑直而去。


    下一刻,江辰以天空之眼俯視大地,天涯不過在咫尺之間,萬物不過在棋盤之中。


    一片陰雲源自水滴,一棵參天大樹源自種子,一分果源自一分因江辰是最浩瀚最玄妙的宇宙,江辰是最渺小最簡陋的塵埃。一切纖毫畢現,一切見微知著。


    江辰向著天空之上跨越而去,望見星漢燦爛,虛空深邃,望見生命的每一點光亮與黑暗。


    江辰仿佛駕著宇的小舟,劃動宙的船槳,在最迷人最壯麗的生命長河中暢遊。每一點光亮和黑暗都是無限廣博的天地波浪,獨立又相連。


    每一點光亮和黑暗都是無限廣博的心靈波濤,對照著江辰的*之道。


    每一點光亮與黑暗在視野中不斷放大,外天地自然而然地進入了內天地。


    山穀中的暴雨變得靜寂無聲,恍如隔夢,心靈的波濤卻在澎湃轟鳴,震耳欲聾。


    那是死鬼老爸的第一個祭日,下著同樣的大雨,夜色像幽黑湧動的浪濤,淹沒得人喘不過氣。


    江辰渾身濕透地站在洛陽城的郊外,捧著油紙包裹的燒雞腿,呆呆地望著山丘高處荒草淒淒的墳頭。江辰想要走上去,又邁不動腳步。


    雞腿是偷來的,早已冰涼發硬,結了一層混濁的白色油膩。為了這根雞腿,江辰自己的腿差點被燒肉鋪的老板打斷了。


    “這一年,江辰過得很艱難。”


    “想要找活幹,但差點被人賣了。”


    “江辰學了很多東西,比你能教江辰的更多。”


    “江辰學會了怎麼活下去,學會怎麼偷,怎麼騙,怎麼乞討,學會扔掉你教誨過江辰的那些東西。”“江辰讓你失望了吧。沒關係,因為江辰要活下去。你已經放棄了江辰,但是江辰沒有。遠遠仰望著黑夜中的墳頭,江辰任由冰涼的雨水從眼角淌落。


    那些東西隻會讓江辰活得更艱難。


    那些東西隻會讓江辰覺得現在活得是多麼錯誤,多麼恥辱,多麼痛苦。


    江辰永遠不能像大熊、李潔淨那麼快樂,因為你讓江辰看到了光亮,卻不能觸mo。


    江辰猛然扔掉了雞腿,轉身麵去,在飄潑的大雨中狂奔亂吼。


    江辰的心比雨夜更黑暗。


    望著多年前的自己,江辰清晰感受到了當時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真實盛受。


    當時的江辰,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扔掉了辛苦偷來的祭品,為什麼要頭也不迴地離開。


    但現在江辰看清楚了當時的心。


    是的,江辰恨你。


    因為恨自己,所以更恨你。


    這是江辰當年不明白,也不能明白的陰暗。在邁入歸墟大成的一刻,包裹在外麵的堅殼頃刻碎裂,**出最真實的心靈角落。


    是的,江辰曾經恨過你。


    洶湧的黑暗海麵上,閃耀著點點星光。


    當時的江辰好像也是這麼感覺的。


    但如今江辰看到了,埋藏在那層快樂下麵的不安、不願和不甘。飛揚飛揚,你們隻能看見婁的嬉笑玩鬧,看不見江辰其實並沒有飛揚的翅膀。


    就像潔白純淨的雪慢慢融化,露出下麵漆黑的泥土。江辰看到了自已被當作魔的不安。被女人保護的不願,力量弱小的不甘。


    為什麼江辰隻能是隨浪漂泊的扁舟?為什麼江辰不能是廣闊洶湧的大海?


    一切纖毫畢現,一切見微知著,一切時光倒流。


    為什麼江辰會是天定的雲界之主?


    站在蒙界的時光長河中,允天青衫激烈抖動,猛然爆發出一聲“不可能!”的怒吼。


    他懷疑、憤懣、不甘的臉仿佛就在當前浮現。


    當時的江辰,麵對允天,恐懼得發顫。


    江辰曾經為了師父,誓殺允天。也在被允天抓住,陪他同行後,為他的風采暗暗心折。


    於是江辰可以嬉皮笑臉地叫他師哥,他可以毫不藏私地指點江辰法術的精義,告訴江辰什麼是生命的流動。


    然而所有的溫暖,在蒙界什為一雙冰冷殺機的眼睛。


    他冷冷地望著江辰,目光和聲音一樣的凜冽刺骨。


    幾個月名為囚禁,實為棒導的相伴同行,原來還是抵不過“命運”


    兩個字。


    其實當時江辰並不想成為什麼雲界之主。


    現在江辰終於看清了當時的自己,為什麼要顫抖。


    那不僅僅是因為恐懼,還有憤怒!


    原來被自己暗暗尊為師長,生出孺慕的人,可以那麼快就翻臉為仇、冷酷無情,僅僅為了那個不可預知、不辨真假的未來。


    江辰感到了感情被人背叛的憤怒。


    既然如此,江辰就搶給你看!


    一切纖毫畢現,一切見微知著。洶湧潮水從心靈的每一處退落,**出藏在水下的島嶼暗礁。


    現在的江辰對你既沒有了恐懼,也沒有了憤怒,更沒有了心折。


    因為江辰也會說出“阻吾道者,吾必斬之。”這樣凜冽刺骨的話。


    江辰會將你擊倒,成為磨礪道心的一塊磐石。


    僅此而已。


    一切纖毫畢現,一切見微知著。一張張麵孔,一段段往事走馬燈般地掠過,新鮮生動,恍若重現。歸墟大成是重新審視天地,審視內心,審視江辰的一段路。


    那段路很短,又很長那一段走向紫禁山挑戰允天的路,原來江辰真的走得很絕望。


    直到望見那一襲雪白的道袍在晨風中飛揚。


    飛揚飛揚,飛揚的隻是似水流年。


    於是最終,江辰還是從你身邊頭也不迴地走開了。


    但真的很奇怪,明明是婁開了你,江辰卻不再感到絕望了。


    幕然迴首,江辰靜靜地望著那個江辰在山路上愈行愈遠,江辰知道,江辰應該替那一個江辰,說出當時不能了解,也不能說出口的話。


    謝謝你,笙兒謝謝你在洪水淹沒了尾生之前,愛過江辰。


    之子泛舟,亦泛流年。前塵往事盡浮心海,精神層層綻放,一個又一個江辰站在時光的河流中,向江辰走來他們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嬉鬧,有的掙紮讓江辰得以看清,得以了悟。無論那一個是怎樣的江辰,無論那一個江辰是怎樣的光亮,怎樣的黑暗,都是讓江辰一步步走到今天,走到了歸墟大成的江辰。


    無論哪一個江辰,都不曾放棄過自己。


    點點黑暗和光亮化作漫天星漢,內天地與外天地相互滲透,彼此交融。這是宇宙的一點,也是心靈的無限,江辰盤坐在大雨滂沱的山穀中,滿臉濕漉漉的淚水,眼中含著笑意。


    上空風雲變色,黑紅色的雲團急速凝聚,濃烈得嚇人的雲層中響起密集沉悶的雷聲。


    歸墟大成天劫就要來了。


    “不去找魔相助度劫麼?“望舒低聲問道。


    “不需要了。”江辰緩緩起身,仰頭望天,從容佇立,心中一片平和。


    所有的雨點在江辰四周散開,所有的風從江辰四周繞開,所有的天空為江辰打開。所有過去的江辰,與江辰在時光的長河中交匯於此時此刻。


    那已經足夠了。


    一切纖毫畢現,一切見微知著。無論江辰的選擇是錯誤的,或是正確的。


    因為是江辰。


    所以無悔。


    空中的雲團劇烈翻滾,色澤越來越深,濃度越來越厚,竟然漸漸凝成了一汪懸浮的液漿。


    液漿呈半透明的黑紅色,純淨晶亮,光華灼灼,形狀也在不斷變化,似有無數曼妙魚龍起舞追逐,似有無數日月星辰升起降落。每一刻的變化都多姿多彩,極盡流暢完美,天地玄妙。


    江辰完全沒有如臨大敵般的警戒,四肢鬆弛舒展,以孩童天真好奇的目光,仰視液漿。


    這不應該是什麼生死劫難,而是一次新鮮生動的體驗,天地向江辰展露它的另一麵。


    它也隻是另一個江辰而已。


    所以隻需要,輕輕地唿吸,自在地唿吸,像孩童一樣放縱地唿吸。一吸一唿,江辰的心靈是海,雄渾浩瀚的法力是海。一唿一吸,生命波動起伏,無限伸展。


    一股浩浩蕩蕩的威壓從液漿透出,滄桑、肅穆、古樸、厚重,仿佛天地龐大無匹的念頭降臨,俯視蒼生,萬物芻狗。


    換作過去,江辰早被這股威壓弄得喘不過氣,要麼竭力反抗,要麼趁機開溜。如今卻不慌不忙,任由威壓不斷向江辰攀落,如同一個密不透風的氣罩扣住了整座山穀,將漫天風雨擋在外麵。


    江辰被天地隔絕在了一個小小的角落,所有的感官皆被消弱,即便已入歸墟大成,也隻能模模糊糊地感知山穀外的境況。


    望舒唿道:“這不是森羅萬象魔煞玄劫!”


    液漿散發出來的氣息高貴莊嚴,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祚,不帶一絲血腥數氣。江辰啞然失笑:“看來老天也知道江辰有魔這個大利器,不再驅使域外煞魔白白送死了。否則乖女兒一定會眼巴巴地趕過來,大肆進補的。”


    江辰就這麼笑著往後倒,一直倒在地上,脫掉鞋襪,愜意地斜靠在樹背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這是在洛陽的城牆根下,最舒服的曬太陽的姿勢。


    既不像碧大哥那般鋒芒挺直,天神風采,也不是允天悠然負手,佇立風雲。


    但,這才是最舒服,最適合江辰的姿勢啊。


    望舒神色凝重:“你小子別掉以輕心。江辰從來沒聽說過劫雲還能液化成漿的,這次玄劫多半比森羅萬象魔煞玄劫更可怕!”


    “不管多麼可怕,反正抬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又有什麼好緊張的?”救了空城等於是和雲界公然作對,怎會不招致天地懲罰?更主要的是江辰從石心蛹身上吞噬了空城精華,這才是最遭天忌之處。


    一唿一吸,江辰全身法力猶如潮漲潮落,生死螺旋胎醒化作一道急旋的龍卷風出現在腳下,以江辰為中心,向外蕩開一圈圈黑碧色的波紋。


    波紋所過之處,猶如飆風橫掃落葉,地麵無聲下陷,四周圍的小山丘層層塌落,層層消失。威壓的氣罩被瞬間撐開,發出畢畢錄錄的碎裂聲。


    封閉的山穀重新與外界天地相連,削弱的感官再一次清晰入微。


    江辰察覺到遠方兩道若有若無的身影,可能是天刑和明陽真人被此處的天象吸引而來。


    望舒震驚得合不攏嘴:“乖乖,法力這麼強了?比以前和魔合體,比江辰過去的任何一個主人還強老多啊!”


    江辰自己倒是沒有一點驚訝,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霧洞吸收了數以海量的生靈精華,雖然沒能幫江辰衝破瓶須,但無疑將法力提升到了一個可驚可怖的程度。


    現在江辰清楚,遲遲難以邁入歸墟大成不是因為法力的量不夠,而是江辰的瓶頸需要超越雲界法則才能突破。


    之後江辰通過石勇,吞噬了大半個空城的本源精華。法力又一次暴漲,自然要比明陽真人、天刑這樣的歸墟大成深厚。縱然是現在,空城的精華猶在源源不斷地提升法力,強化肉身。


    這些本源精華帶給江辰的好處還遠不止於此。


    空城最強之處,在於超越雲界法則,即將自成天地。和不懂功法、隻憑空城精華加強肉身的石勇不同,江辰可以從體內的精華本源mo索空城的法則,體會其中迎然不同的宇、宙奧妙。


    但這並不意味著江辰可以輕鬆擊殺其他歸墟大成高手。


    法力再強,江辰對術法的運用仍舊停止在歸墟大成初境。


    否則剛才的生死螺旋胎醒隻會震碎氣罩,而不會破壞附近的山嶺。


    此外,法力遠遠超出道境,反而是一種阻礙。過去夢寐以求的力量如今隻不過是工具,道才是江辰的根本,工具超過了根本,就有失摟的危險。


    威壓被碎,天地仿佛因為江辰的申釁變得憤怒起來。空中的液漿發出轟然巨響,重重威壓挾著深紫色的雷光從天而降,發出無窮無盡的咆哮。


    山穀儼然變成了雷光的海洋,滾滾雷浪中鑽出一頭頭妖怪,個個兇神惡煞,力大無窮,手持眼花繚亂的奇門兵刃,向江辰蜂擁撲來。


    江辰伸出手指,向外一勾。虛空中無數根弦線被手指撥動,化作一柄柄淩厲的刀鋒,將妖怪們切割得支離破碎。


    妖怪一波接一波地衝上,密密麻麻,覆蓋了整個視野。江辰猶如雷海中的孤島,承受四麵八方撲湧圍來的驚濤駭浪。


    意定神閑,江辰似在孤島垂釣。無論撲來多少妖怪,都在振蕩的弦線中粉碎,根本無法靠近江辰一丈之內。


    一身磅礴的法力幾乎沒有多少消耗,江辰隻需隨意勾動弦線,以天地之力自行反擊。


    死去的妖怪發出淒厲的嚎叫,這哀嚎甚至淹沒了雷聲的咆哮。他們的兇悍衝勢沒有絲毫停止,前仆後繼,悲壯無畏。江辰漸漸殺到麻木,殺到厭倦,殺到手軟,殺到平靜冷然的心生出一絲疑問。


    阻吾道者,吾必斬之。


    但江辰真的可以這麼一路斬殺下去麼?


    衝上來的妖怪從身強力壯,慢慢變成老弱婦孺,也不再揮舞兵刃利器,而是兩手空空,步履蹣跚。江辰不動聲色,勾撥弦線,將他們一一切碎。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豁然開闊,雷海中的妖怪終於被斬殺一空,連同江辰心中的疑問也被自己斬滅。


    但江辰清楚,這一絲疑問還是在道心上留下了痕跡。


    雷海重重湧動,化作彌漫雲氣,一艘龐大的雲舟乘風而來。


    雲著覆光彩與,金輝碧煌,兩側垂下條條瑞氣,重重縷絡,


    煥發出的瑰麗光華直衝雲霄。


    舟艙層巒疊嶂,節節攀升,也數不清共有多少層。江辰仰著頭,仰成直線,兀自不能望見雲舟之頂。


    歸墟大成的感知一觸及雲舟,就如石沉大海,消失無影。雲鼻向江辰一路駛來,雙方的距離也沒有絲毫接近,令人生出咫尺天涯的矛盾感覺。


    江辰心知這艘雲舟必然處在另一層宇中,但以江辰歸墟大成的境界,理應察覺這一層宇的存在,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難以捕捉它的真實位置。


    手指一陣疾撥,虛空中的弦線狂烈振蕩,氣流猶如熔汁火漿,狂迸亂濺,空間掀起山崩海嘯。一旦雲舟駛近,勢必會被卷入一波接一波的空間風暴。


    然而雲舟像一個虛幻的影子,輕輕鬆鬆穿過弦線虛空,連舟身都未搖晃一下。


    這是不可能的!附近所有的空間層都被弦線引爆,狂躁動蕩,就算是一井影子,也會被扭曲成模糊的殘影,絕無可能安然無恙。若是天劫所化的雲舟可以無視一切攻擊,那還度什麼劫,誰碰上都是一個“死”字。


    眼瞧著雲舟破開阻礙,不慍不火駛來,雙方的距離仍舊保持在最初一刻。但江辰清楚,雲舟離江辰越來越近了。


    一元弦線振蕩而出。一生二,二化萬千,無數根弦線向外輻射。


    哀、欲、喜、懼、惡躍出神識,纏繞弦線而上,具化成電、火、雨、


    風、霧的弦象,猶如層層疊疊的壁壘,擋在江辰的身前。


    雲舟徐徐撞上弦象,發出一聲聲撕裂耳膜的摩擦聲,隨著舟首迸濺出一連串炫耀花火,雲舟停了下來。


    江辰這才明白,這艘雲舟竟然是由精神力凝聚出來的!唯有神識七情之類的精神力量方能觸及。隻是雲舟的精神力顯然更為玄妙,居然還蘊含了宇的法則。


    更可怖的是這得娶多強的精神力才能化成這艘龐然大物?


    一條錦繡雲梯從舟中蕩落而下,晃晃悠悠,一直伸到了弦象跟前。


    這是請江辰上去?


    江辰遲疑了一下。雲梯極為識趣,不再侵入一分隻是在弦象外圍來迴飄蕩。


    江辰毅然起身,邁向雲梯。如果對雲舟不理不睬,天劫必然也會拖延時間,甚至另外生出許多新的花樣。


    踩上雲梯,天旋地轉,軟綿綿的雲梯載著江辰蕩向雲舟,好像坐在了秋千上肌


    圍牆深深,庭院深深隨著秋千蕩漾的不是江辰,而是一串串銀鈴般的嬌笑聲。


    這是雲舟的第一層,卻恍惚置身在熟悉又陌生的洛陽。一棵高聳的老槐樹屹立身前枝繁葉茂,深濃的綠蔭覆蓋了江辰的眼。


    凝視著樹幹上深深淺淺的疤痕,江辰忽而微笑,抱住槐樹。江辰記得夏暑悶熱,蟬鳴陣陣:也記得大虎、李潔淨怪叫著摔下樹杈,捂住屁股:江辰當然也記得,爬上樹頂,便能瞧見那個坐在秋千上的快樂少女。


    這棵老槐樹曾是江辰少年時唯一的光亮,默立良久,江辰鬆開槐樹,環視四周。


    除了槐樹、高牆、庭院,這一層再沒有其它的通路。


    輕輕歎息江辰轉過身去,衣袖向後拂出。“轟隆”一聲,老槐樹隨著江辰的勁氣應聲斷折,緩緩傾倒。高牆庭院紛紛坍塌,堆成廢墟,清脆的嬌笑聲也消失如夢。


    從廢墟裏探出一條舷梯延伸至腳下。江辰灑然麵行,直上二層,毫無反顧。


    第二層瓊樓玉宇。雕粱畫棟。一個個金色小人歡唿雀躍,蹦蹦跳跳而來。他們捧著美玉托盤舉過頭頂,朝江辰恭恭敬敬地跪拜下來。


    放眼望去,玉盤上流光溢彩,盛滿了金銀瑪瑙,玉石珍珠,甚至還有高貴華美的冠冕、權杖。


    “區區俗物,豈能亂江辰道心?”江辰淡淡一哂,揮臂一掃,將玉盤紛紛打落。金色小人齊齊發出哀鳴,痛苦抽搐,滿地翻滾,漸漸融化成一攤攤金色的汁液。


    金汁凝成了通向第三層的舷梯。


    江辰毫不逗留,逐層而上。每一層舟艙出現的景象千變萬化,各不相同。有的是一卷卷深奧晦澀的道經秘笈,打開後,無不字字珠璣,發人深省,直通大道至理。有的是頂級魂器、罕世法寶,無不具備毀天滅地的威力。再往上層走,就連無顏、碧潮戈和甘檸真他們都出現了。


    但無論是何等**人心的寶物,無論是何等牽掛的人,都不能讓江辰多做停留。江辰隻把眼前的一切全都當作幻象,一一無情斬滅,心中波瀾不驚,隻知向著更高處不斷攀登。


    最終,江辰似乎踏入了雲舟頂層。四周空空曠礦,寂寂茫茫,再無一物。


    站在此處,居然可以俯視下方的每一層舟艙,一切洞若觀火,盡在掌控。江辰仿佛成為了這艘雲舟的主人,隻需念頭變幻生滅,每一層的景象也隨之生出無窮變化。


    不得不承認,這種隨心所欲,遙控天地的感覺令人沉醉。


    “這種程度的玄劫應付起來很輕鬆啊。”江辰不解地搖搖頭。


    望舒如夢初醒地叫道:“江辰明白了。森羅萬象魔煞玄劫已經是雲界法則之內最厲害的天劫了。哪怕你力量再強,也不會遭致更強大的天劫了。因為即便是天地,也要遵循自身的法則啊。”


    望舒的話不無道理,但江辰總覺得沒這麼簡單。仰頭望了一眼上方頂壁,江辰略一沉吟,深深吸了一口氣,縱身躍起,揮拳擊去。


    這或許是雲舟的最高層,但絕不是江辰的最高層。


    隨心掌控的感覺雖妙,但並非源於自身。這樣的感覺,不要也罷。


    一拳擊出,拳頭化作了旋轉纏繞的生死螺旋胎醒。眼欲、耳欲、


    口欲、鼻欲、生欲、死欲繞著拳頭唿嘯閃耀,拳頭過處,劃過魅武淩厲的玄妙軌跡,振蕩起重重哀、欲、喜、懼、惡交融的璀璨弦象。


    這一拳,挾著六欲五情、神識氣象、魅武、弦線、生死螺旋胎醒之力。數者雖未融合,但光是力量的疊加,已經令空間扭曲,發出可驚可怖的崩裂聲。


    “轟!”頂壁炸開,江辰衝出雲舟,向下方無意地瞥了一眼。剎那間,江辰心神狂震,渾身劇顫。


    在雲舟下層的某處,江辰望見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正向舟頂爬去。


    和江辰不同的是,他背著老槐樹,背著碧潮戈,背著甘檸真,步履遲緩,動作笨拙,一步步艱難地往上走。


    “沒可能的。這麼可能背負了那麼多東西往上爬,沒可能啊!”


    落在穀中,江辰木然望著雲舟徐徐沉落,一直沉入另一個再也望不見的宇。!。


    江辰在雲舟中的所作所為,本無一點失誤之處。


    麵對諸般幻象幹擾,自當幹淨利落,一斬了之。登臨頂層,江辰又擺脫隨心所欲的掌控錯覺,破舟而上,更是無可挑剔。


    先以力斬幻,再以心斬力。可謂意誌果敢,道心流暢,不留絲毫空隙。這是江辰以歸墟大成之境,施展出來的最完滿的度劫之法了。


    然而最後望向雲鼻的那一眼,令江辰心神失守。


    那是另一種選擇,是天劫展示給江辰的另一種選擇。


    那種選擇其實是很荒謬的。因為明知是虛假幻象,還要耗力背負,到底有何意義?


    求道難道不是求一個“真”字嗎?


    但偏偏就是那種荒謬的選擇,動搖了江辰的心境。


    江辰久久默立,將方才生出的疑問一點點拭去,直至心境再也不起半分波瀾。但江辰清楚,留在道心上的一抹痕跡又深了些許。


    這一次歸墟大成天劫委實詭異,令江辰空有一身強悍無匹的法力,卻難以盡情施展。


    上空驟然光芒大盛,液漿向四方迅速擴散,天空仿佛被黑紅色的瀑布淹沒,汁液沿著虛空緩緩流淌而下。


    “噗,噗”從濃厚的液漿中傳出雛鳥啄殼般的聲音。初始輕微柔弱,而後一聲比一聲響亮,如同萬千鍾鼓轟鳴,晴天炸開霹靂,震得江辰耳膜發疼,五官溢血,跳動的心髒似乎也要被轟得粉碎。


    “轟!”一輪彎彎的殘月鑽出液漿,天空為之一顫,裂開無數道細細密密的縫隙。


    殘月寒光凜冽,宛如一輪鋒銳的冰鉤,往上下一啄,便將液漿撕開,露出與殘月相連的浩瀚身軀。


    這一輪殘月,竟然僅僅是一隻彎彎的鉤嘴,鉤嘴的主人是一頭碩大無朋的鵬鳥,垂天巨翅一展,抖開液漿,淩空撲下。


    巨鵬的腦袋大如山巒,生有三千隻色彩各異的眼睛,每一隻眼睛深邃莫測,變幻出日月沉浮、滄海桑田的奇異景象。它的翎毛是一道道閃耀的電光,雙翼掀騰時猶如兩片起伏翻湧的光海。它的每一根爪趾都是一道青色的咆哮風柱,席卷攪動,猶如吞噬萬物的風暴漩渦。


    這樣的龐然異物,已然遠遠超出江辰的想象,隻應該出現在神話傳說中。


    眨眼間,江辰的視野已被巨鵬的身影覆蓋,整座山穀就像是巨鵬爪下的一粒微塵。隨著巨鵬撲下不住劇烈震顫,地麵四分五裂,山石被猛烈的氣流壓成膏粉。


    麵對如此駭人聲勢,江辰毫無半點畏懼,反而縱身躍起,迎向巨鵬,全力一拳擊去。


    弦象從拳頭滾滾轟出,炸得巨鵬翎毛紛落四濺,生死螺旋胎醒以更強悍的吞噬之勢,將風柱利爪一一銷蝕。


    巨鵬下撲之勢不改,三千隻眼睛迸射出璀璨的光芒,從每一隻眼中都能望見一個包羅萬象的世界。翎毛、利爪重新從巨鵬身上長出,比江辰破壞的速度還要快。


    巨鵬探嘴一啄,正中江辰的拳頭,一股沛莫可禦的力量直透內腑。


    江辰身軀狂顫,喉頭噴血,向下重重拋飛。


    “砰!”江辰的後背*在地上,又倏然彈起,避開巨鵬按落下來的利爪。巨鵬翅翼一掀,抖動的電光猶如驚濤駭浪,洶湧排空,將江辰再次撞開。


    江辰在半空翻滾不休,渾身筋骨欲斷,疼痛難忍。巨鵬一翅橫掃,緊追著江辰的身形而至。六欲、弦象、生死螺旋胎醒被江辰不停頓地擊出1


    翅翼電光迸濺,兀自不改其勢。


    江辰被巨鵬追得東逃西竄,狼狽不堪,全無招架之力。如果江辰此時的法力是海,這頭巨鵬就是廣闊無垠的世界,絕對無法力敵。在三千道目光的覆蓋下,江辰連逃命都異常艱難,無論躲向哪個角落,都會被第一時間捕捉到。


    “欲”化作一道電光裹住江辰,不斷吞吐遊走,不敢在原地滯留一息。巨鵬死追不放,雙翅頻頻拍擊。“砰砰!”氣浪爆裂,一個個巨大的凹坑在江辰四周炸開。


    巨鵬三千隻眼睛再次一閃,雙翼赫然擴大了一倍,像兩隻參天巨掌,向江辰合攏而來,每一根翎羽都像是一條粗壯的電龍,騰挪矯天,咆哮飛舞。


    眼看這片閃電的海洋就要將江辰淹沒,江辰魔胎振動,緊貼著翅尖掠過,再一個翻身,躍上乓鵬背脊,輕飄飄地貼住。魔胎剎那間連續振動數千下,終於迎合上了巨鵬的節奏。


    巨鵬忽地仰頭,雙翅一掀,向高空疾飛。江辰不敢妄動,全心融入巨鵬的律動,仿佛化作了其中一根電光閃耀的羽毛。


    巨鵬直衝天際,越過雲層,撲入蒼茫虛空。四周由明變暗,再由暗生亮。無數顆星辰在視野中流光溢彩,灼灼閃耀。巨鵬的體形不斷膨脹,飛過偉岸星河,向更高處而去。


    也不知巨鵬飛了多高,飛了多久,一股空茫冷寂的感覺突然滲入身心,令人唿吸困難,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絲驚悸,似乎進入了宇宙盡頭。上方恍惚有一圈圈無形的鎖鏈,封住了去路。


    巨鵬雙翼一拍,轟然撞開鎖鏈,飛入了另一個神奇怕世界。


    這裏望不見一顆星辰,隻有漫天霞光舒卷,如潮澎湃。無數瓊樓玉宇、晶閣寶樓在霞光中沉沉浮浮,璀璨生輝。


    “這裏是雲界之外的宇宙?”望舒駭然叫道。


    望舒露出迷醉神往之色:“莫不是傳說中仙人住的地方?”


    巨鵬猶自往上疾飛,不知疲倦,不做停留。也不知過了多久,霞光漸漸稀薄,盡頭處儼然是一圈圈符紋構成的七彩鎖鏈,層層疊疊,封死了通路。


    一個光芒閃耀的人形生物赫然出現在視野中,他似是從下方的霞光裏衝出來的,速度比巨鵬更快,猶如流星疾射,一路衝向鎖鏈。江辰看不清他的麵目,隻能察覺他擦過虛空時,空間灼烈燃燒,焚化成灰,偶爾溢出的一絲力量不知比江辰強了多少倍。


    江辰心頭駭然,世上竟然還有這麼強大的生靈!強到令人恐懼,生不出絲毫抵抗的念頭。他怕是隨便吹口氣,就可令江辰身負重傷。


    人形生物好像沒有瞧見巨鵬一樣,徑直破空,狠狠撞在鎖鏈上。


    “轟!”一團耀眼的光芒綻放,他發出一聲憤怒不甘的厲吼,全身炸開,灰飛煙滅。


    巨鵬從炸開的光芒旁掠過,飛向鎖鏈。


    一圈圈光彩奪目的符紋在眼前不斷擴大,猶如噴吐毒焰的蛇群,向江辰纏繞而來。江辰的心驟然一緊,一陣無法言語的恐懼猶如洪水席卷而來,讓江辰禁不住發出沒頂前的狂吼聲。


    那個人形生物撞上鎖鏈,尚且灰飛煙滅,相較之下,弱如螻蟻的江辰又怎能幸免?江辰瘋狂掙紮著,想要離開鵬背,但手腳完全動不了,竟似真的化作了一根閃耀著電光的翎羽,死死地粘在了巨鵬身上。


    剎那間,江辰心如死灰,又洞若觀火。江辰知道,江辰怕了。


    江辰終於遇上了無法斬滅的東西。


    巨鵬雙翅一掀一蕩,破開鎖鏈,飛了上去。


    符文鎖鏈如同彩色的泡沫,任由江辰穿透而過,不曾帶來絲毫損傷。在鎖鏈之外,儼然又是一個奇奧的宇宙。


    四周的虛空是深灰色的,厚重得猶如泥沼,緩緩流淌。從虛空中,有時噴出一道黑黝黝的火焰:有時鑽出一棵奇異的植株:有時滾落出一團金色的隕石…頰廡┰墑、火焰、植物一旦出現,當即化作一個個奇異的生靈,形狀各異,無不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天賦神通。它們攀著虛空竄躍,一息千裏,幽如鬼魅,所過之處,虛空拖曳出一道長長的時空光帶,繼而塌陷成一個個黑色的渦洞,又慢慢彌合。


    “這一切不會是幻象吧?”望舒結結巴巴地道,臉色也嚇白了“怎麼,怎麼可能有,有這麼厲害的生靈?”


    “無論是真是幻,江辰都無力斬滅了。”江辰嘴角不由滲出一絲苦澀,早在安然無恙地穿過鎖鏈時,江辰就覺得不對勁了。但整個人儼然已化成巨鵬的一部分,再也無法脫離。就像是深深地陷入了一個層層包裹的夢魘,明知是夢,偏偏無法醒來。


    “一定是幻象!”望舒大叫著猛拍自己的腦門“大爺江辰早該想到了!你剛剛邁入歸墟大成,又怎麼可能衝得出雲界呢?更別提雲界之外的天地了。就算巨鵬再神通廣大,雲界的法則也會把你強留在原來的天地中!”


    望舒遲疑地道:“可江辰真的感覺這些生靈十分可怕。”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江辰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這片幻象恐怕正在成真!或者說,對江辰而言,它就是真的。”


    “因為它是由江辰自己製造出來的吧。”江辰低歎一聲“直勾心神,念化萬物。比起域外煞魔,雲界才是勾動心魔的高手啊。”


    望舒駭然道:“這麼說來,你迷失在幻象中越久,幻象也就越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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