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二，蘇公走了已有一個多月，南泠鎮已然恢複了往日的常態，家家戶戶的門前那白燈白綾皆是被卸了下來。


    清晨時分，天邊微亮，何家堂屋內，一盞燭燈輕輕搖曳，黃銅燈碗中，油跡幹涸，隻有少量的燈油孩子啊維持著燈火的燃燒。


    燈旁，何忠麵無表情的端坐在椅上，忽明忽暗的燈火讓他棱角分明的麵孔顯得更為鋒銳。


    一封信紙被他捏在手中，其視線始終停留在紙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跡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堂屋的窗戶上有一道人影走過。


    人影行至門前後就停了下來。


    大門被推開的瞬間，門外的冷風灌入了堂屋，吹散了屋中濁氣的同時也吹熄了桌上的油燈。


    “哎呦！”


    簡鳳發出一聲驚唿，隨即拍了拍胸口，長唿出幾口氣道：“老爺！嚇死我了！”


    “您什麼時候迴來的呀，昨晚我候到你子時都不見你迴來，後來昏昏沉沉的就睡過去了�！�


    “老爺沒吃早飯呢吧，鍋裏已經煮上粥了，差不多要過個一炷香的工夫才能吃�！�


    轉身關上了門後，簡鳳便快步朝著何忠的方向走去。


    見對方不理睬自己，簡鳳也不以為然，畢竟對方手裏拿著一張信紙，想來是又在想什麼事情，所以才不應她。


    這樣的情況，之前也有過，所以她倒也沒察覺出什麼。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後，簡鳳看何忠還盯著信紙，就說自己去端粥來，就是離開了堂屋。


    不多時，簡鳳同何誌軍一道端著碗筷走進了堂屋之內。


    待他們把碗筷擺好後，何誌軍就是看向何忠，笑道：“爹，先別忙活了，把早飯先吃了，吃過飯有什麼事情，我幫您一道弄�！�


    “好。”何忠抬起頭來，將信紙反著放到了桌邊後，就是拿起筷子，就著小鹹菜喝起了粥。


    一旁，簡鳳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笑道：“誌軍，你也快吃，這熱乎的粥喝下去，養胃�！�


    “好。”何誌軍笑道：“娘也快吃吧�！�


    一頓早飯很快就吃完，期間除卻簡鳳母子偶爾說笑兩句，何忠是一言不發，就是悶頭吃粥，這也讓簡鳳母子察覺到了些許異樣。


    收拾完桌上碗筷後，簡鳳母子又一道泡了茶水迴來。


    一家三口重新坐於桌前後，何誌軍就是主動開口道：“爹，你那信紙上的事兒，要不我一道幫你看看，參謀參謀？”


    “好�！�


    見何忠點頭，何誌軍也不猶豫，直接伸手將信紙拿了過來，可僅僅是看了幾個唿吸，他臉上的笑容就是蕩然無存！


    啪！


    將信紙往桌上一放，何誌軍立刻起身離席，跪到了何忠的跟前，垂首道：“爹！我錯了！”


    “這是咋了這是！”


    簡鳳佯裝驚異起身要去攙扶何誌軍，實則在兒子跪下認錯後，就猜到那信紙上都寫了些什麼了。


    “誌軍，地上涼，有什麼不能跟你爹好好說，非要跪下做什麼……”


    “這是家裏頭啊，咱一家人那要做到這般地步……”


    簡鳳雖是看著何誌軍說的，但言語間卻是在暗示何忠。


    “錯？”何忠依舊是麵無表情，語氣中多了些慍怒：“你錯哪兒了？”


    何誌軍忙應道：“孩兒不該一時鬼迷心竅，去構陷那筆墨攤主，也不該在元宵節通時雨他們起衝突，更不該在明知王羽要去時雨醫館開張的時候搗亂而不加以阻止……”


    說理堂的事情好打聽，可這後麵兩件事……


    為何老爺會刻意去查誌軍的事情？


    有人告密？還是有人挑唆？


    簡鳳心緒雜亂，她意識到昨日何忠一整日不在家，可能就是查這些事情去了。


    在南泠，對於何忠來說，隻要刻意想查一件事情，大抵是能查個水落石出的。


    眼下，所有的事情悉數暴露，而且還是在何忠主動發現的情況下……


    今兒個這一關，怕是不好過了……簡鳳改蹲坐為跪伏狀，帶著些哭腔開口道：“老爺，誌軍做的這些事情，有些我也知道，是我沒有管好他……”


    “子不教母之過，請老爺罰我……”


    砰！


    何忠猛地一拍桌子，沉聲道：“你給我閉嘴！”


    “我昨晚在這坐了一晚上，仔仔細細的來迴看了這信紙上的事情�！�


    “我是萬萬想不到，我何忠的兒子，居然會接二連三的做出這樣的事情�！�


    “之前我還想不明白呢，我兒子居然迴去摔一個稚子，而且還摔得人家屁股鐵青，恨不得將人家摔死……”


    “但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後，我也覺得沒那麼奇怪了……”


    見何忠話音一頓，開始不斷的深唿吸，何誌軍也是抓住這個間隙趕忙道：“爹！孩兒知錯了，孩兒一直想跟您認錯來著，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爹，我向您保證，打從今兒個起，我絕對不會再做任何一件類似的事情！”


    “若是再犯，就叫我天打雷劈！”


    “嗬嗬～”何忠咬牙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可別發這種毒誓，切莫以為有些事情老天不會叫它應驗……”


    何誌軍磕頭道：“爹，孩兒請求您家法處置！”


    “你長大了，我也不想打你。”何忠沉聲道：“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顧先生他們？”


    何誌軍頓了頓道：“爹，孩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想來也是鬼迷心竅一詞能解釋了……”


    “好！好一個鬼迷心竅！”


    何忠氣極反笑：“把我頭前給你的赤色肉靈芝，全部拿出來�！�


    聞聽此言，何誌軍知道此刻不是肉疼那赤色肉靈芝的時候。


    於是乎，他便是趕忙的將藏在袖間的布袋取出，放到了木桌上，又是跪到了自家母親的身側。


    拿起布袋，何忠打開掃了一眼，就是道：“倒是一個來月了，才煉化了一斤不到的赤色肉靈芝？”


    何誌軍苦笑道：“爹，孩兒已經加緊修煉了，這赤色肉靈芝對孩兒來說效用極大，這才用得慢了些……”


    “哼！”何忠冷哼一聲，繼續道：“打從今日起，你就給我待在靜室裏修煉，我會每日往靜室內放入一隻比你修為高一截的怨鬼……”


    “另外，我會讓陰兵看著你，吃喝拉撒就讓楊媽給你送，在能同時馭使四十九隻怨鬼之前，你就別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