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懲罰還是讓兒子修煉，對此間之事並不了解的簡鳳倒是鬆了口氣。
故而，她看見何誌軍跟傻了一樣怔在哪裏，她也是忙杵了杵對方，開口道：“誌軍！愣著幹嘛！你爹讓你修煉，也是為了你好！”
“趕緊認下！”
聞聽此言，何誌軍側過頭去，神色複雜的應道：“娘，孩兒如今道行二甲十紋，馭魂門道對於鬼怪的駕馭，基本都是尋找比自己道行低的。”
“其次，道行相近，或是相差不大，那倒是可以試著馭使……”
“可爹所言的那都是比我高出一截的怨鬼，雖然不知道爹說的一截是多少……但一直已然是勉強可為……”
“若是每日一隻，足足要湊滿四十九隻的話……孩兒恐怕還沒來得及駕馭一隻，就要被怨鬼給害死……”
“害死！”簡鳳的聲音下意識的尖銳起來，不過下一秒，她就是拍了拍何誌軍的後背：“不會的，你爹肯定隻是想要磨礪你，他弄來的怨鬼，肯定不會傷及你的性命才是。”
“這虎毒還不食子呢，更何況你爹這樣的忠厚之人……”
“阿鳳，你倒也不用給我扣帽子。”何忠語氣漸漸平緩：“你說得沒錯，我放出來的怨鬼是不會傷到他性命的，但是怨鬼所帶來的三魂七魄上的壓力，是一點兒都不會少的……”
“簡而言之，那就是如果誌軍不能在足夠短的時間內馭使怨鬼，那他所受的痛苦，不會比死了好多少……”
不會比死了好多少？
簡鳳身形一顫，緩緩站起身來的她不敢置信的指著何忠，厲聲道：“何忠！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何誌軍可是你的親生兒子！”
“你讓他日日生不如死，對你有什麼好處？”
“萬一把他逼瘋了怎麼辦！”
“啊！”
說到這，簡鳳意識到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在火上澆油，便是徑直來到何忠麵前，撲通一聲跪下：“老爺！我求你了！”
“誌軍從小到大沒犯過什麼錯，他一直都是聽話順從的……”
“你不能因為他犯下了一次過錯，就把自家兒子往絕路上逼啊……”
“他是我們的兒子啊……老爺！”
說到這，簡鳳已然是淚流滿麵，甚至她還直接朝著何忠磕起頭來！
“夠了！”何忠一把拽起簡鳳，將其拉得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因為他是我兒子，我才要如此管教他……”
“另外，之前那句子不教母之過你倒是說對了……”
“他所做的這些事情，有沒有你的份我不知道，但一定是你寵出來的！”
“你看看現在的你，跟剛跟我成婚時候，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一大清早的，身上那是穿金帶銀，渾身上下那是珠光寶氣，這還是在家裏！”
“我知道你以前過了苦日子，如今想享受享受，也是理所應當……”
“但問題是，我越來越覺得你好像是忘記了些什麼東西！”
說到這，何忠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繼續道：“打今日起，家裏開銷用度的錢財，皆由楊媽來保管，每日花銷需讓楊媽記賬！”
“另外，做飯洗之類的事情，起碼你簡鳳自己該做的事，就由你自己來做。”
聽到這話，簡鳳徹底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她從椅子上猛地坐起身，歇斯底裏的咆哮道：“何忠！你不是個人！”
“我嫁到你們何家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
“你今兒個不光要罰兒子，還要把我給踩到泥潭裏去啊！”
“你喪良心啊你！”
麵對簡風的咆哮，何忠表現的很平靜，似乎他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從簡鳳的身前繞開後，他就是來到了自家兒子的身前，沉聲道：“站起來，跟我走。”
意識到此事已然沒了迴旋的餘地，何誌軍也隻得咬牙站起身跟上。
“站住！”簡鳳跑上前去攔住了何忠父子，厲聲道：“話還沒說完呢！走什麼走啊！”
“何忠！我現在給你個機會，讓你收迴剛才說過的話！”
“要是你執意要逼著兒子日夜受折磨，要逼著我受一個下人的臉色……”
不等簡鳳把話說完，何忠就是抬手打斷。
“下人？”
“你好好聽聽，你好好想想，這兩個字，是何時成為你心中所想的？”
“咱們家當請楊媽他們來幫忙照看家裏，是為了什麼？”
“是不是為了能讓你不那麼辛苦，讓他們這些沒什麼別的手藝的鄉親能有個賺錢的活計？”
“現如今，在你的眼裏，這些父老鄉親，都成下人了？”
說到這，何忠的眼中已然滿是失望之色：“阿鳳，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走過那麼多年，有些話我不想說，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做，那是念及我們的夫妻感情，你明白嗎？”
讀懂了何忠話語中的弦外之音，簡鳳忽然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良久，她才讓開了半個身位，一言不發的呆愣在原地。
直到自家丈夫和兒子的背影消失在堂屋之內，簡鳳終究是堅持不住，腿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啪嗒！啪嗒！啪嗒！
淚水漸漸迷糊了她的視線，將她臉頰那精致的胭脂腮紅暈開。
恍惚間，幾十年前，在她還未遇到何忠之前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其眼前閃過。
彼時的她無依無靠，嚐盡人情之冷冽……
“我有錯嗎？”
“人生來就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有人一文錢掰成兩瓣花，有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蘇家人是聖人，想將這三六九等抹平，可他們真的能做到嗎？”
“南泠至今，都過去多少個年頭了？也才不過多少人？”
“這天下之大浩渺無邊，小小一個蘇家又能改變什麼？”
“笑話罷了……”簡鳳苦笑著起身，來到堂屋一側，那裏擺著一麵銅鏡。
對著銅鏡，她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
半晌，再看銅鏡，其中倒映出了一張花臉。
看著鏡中的自己，簡鳳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當初是泥丫頭，如今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