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鑽出森林，走一半滾一半地從山間的小路上下來。
山坡上有一座氣派的大房子，但是屋頂上的瓦殘缺不全，窗戶也被封死了，牆上滿是張牙舞爪的爬山虎，看上去荒涼極了。
兩人咽了咽口水，躲在樹後麵，觀察那個好似鬼屋的建築。
“這種地方看上去就沒人住。”一個男人說：“說不定能讓我們安安心心地休息幾天。”
“你知道嗎？這種老房子一般都有流傳多年的鬼怪傳說。”另一個男人說。
兩人對視了一眼。
加爾從洛哈特眼中看到渴望——這個巫師最近吃盡了苦頭，他太渴望能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歇了。
以至於他幾乎忘了，之前他被吸血鬼們抓住當(dāng)口糧的時候，那種絕望至極的恐懼。
洛哈特也從加爾眼中看到了謹(jǐn)慎——這個蝙蝠不愧是老鼠的近親，膽子也小的跟老鼠一樣。
兩人目光交鋒片刻，誰也不肯退讓。
洛哈特說：“鬼魂有什麼好怕的？我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天天見鬼。”
“我不怕鬼，但我怕裏麵住的是人。”加爾說：“——遠(yuǎn)離人群的鬼屋，好好的大房子沒人住，這種形容你不覺得眼熟嗎？你們巫師最喜歡住在這種地方。”
聽到這個敏感的詞語，洛哈特不由得感到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魔杖。
他自己的魔杖被可惡的吸血鬼掰斷了，但好在加爾逃走的時候，還順手幫他搶了一根舊魔杖。
不太順手，但好在能用。
握著魔杖，洛哈特的勇氣又迴來了一點(diǎn)兒。
“我沒在那附近感覺到魔法……至少沒有麻瓜驅(qū)逐咒，裏麵即使有人，大概也不是巫師；即使是巫師，大概也是那種思想還停留在一個世紀(jì)以前的老家夥。”
洛哈特慫恿道：“這種人我對付過很多迴了，其實(shí)很簡單，趁對方?jīng)]有防備，一個遺忘咒下去，什麼都解決了。”
加爾有些心動，但還是沒有同意。
洛哈特又勸說道：“你怕什麼？你可以先變成蝙蝠去觀察一下啊！如果有人，那就是你的口糧；如果沒人，我們就能在這棟房子躲一段日子……天快黑了，加爾，最近可都是陰天。”
加爾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天黑很正常，在英國，陰天其實(shí)也很正常，但是對於兩人來說，他們總會從這種陰沉沉的天氣聯(lián)想到攝魂怪。
扛著洛哈特逃出霍格莫德的那一天，加爾發(fā)現(xiàn)附近有傲羅在埋伏，他甚至確認(rèn)有個巫師看到他了，不過可能是因為那群吸血鬼的目標(biāo)更大，傲羅們沒有追上他們。
為了避免被抓迴阿茲卡班，洛哈特在兩人身上用了各種屏蔽的咒語，如此一來可以避免傲羅追蹤到他們，但不幸的是，加爾也沒辦法從自己叔叔那裏得到援助了。
從那以後，兩人就跟魔法界徹底斷了聯(lián)係，躲躲藏藏地逃亡至今，每當(dāng)看到天氣變壞，就要立刻找地方躲起來。
樹洞待過，山洞住過，下水道裏也藏過，甚至有一次還勉強(qiáng)塞進(jìn)了汽車後備箱，兩人隻差沒有鑽過老鼠洞了。
——他們至今仍然不知道，魔法部為了避免影響世界杯比賽，已經(jīng)把攝魂怪全都送迴阿茲卡班了。
不光是洛哈特渴望一個安穩(wěn)舒適的環(huán)境，加爾也快要受不了了。
因此洛哈特鼓動了兩句，加爾就被說動了，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你給我喝兩口。”加爾舔了舔嘴唇，說：“我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渾身都沒力氣，萬一遇到危險，我飛都飛不快。”
洛哈特不願意：“山坡下麵就有個村子，你去偷個雞或者小豬，我們倆的口糧不都有了。”
“不行。麻瓜會很快發(fā)現(xiàn)，然後大唿小叫的報警，然後說不定就會引來魔法部的注意。”加爾果斷拒絕說。
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吸過血的屍體都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異常，加爾不願意冒這個險。
“魔法部哪有這麼敏銳？”洛哈特說道。
但是見加爾站著不動，幾秒鍾後，洛哈特終於還是妥協(xié)道：“你有杯子嗎？”
加爾當(dāng)然沒有隨身帶杯子，他摘了片寬大的樹葉，卷成杯子的模樣，眼巴巴地看著洛哈特。
洛哈特沒辦法，拿出魔杖指著自己的手腕，一道細(xì)細(xì)的傷口忽然出現(xiàn)，然後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
加爾的雙眼瞬間變得血紅。
堪堪流了小半杯血，洛哈特立刻讓傷口愈合，抬頭看到加爾混合著貪婪和饑餓的眼神，頓時心裏一緊。
平時他們是共同逃亡、相互扶持的夥伴，但每當(dāng)加爾索要血液的時候，洛哈特就覺得自己隻是對方隨身攜帶的預(yù)備口糧。
這種眼神讓他覺得十分危險，但是甩開加爾，洛哈特自己也沒信心能一直活下去。
“去看看那棟鬼屋。”洛哈特裝作鎮(zhèn)定地說：“運(yùn)氣好的話，這就是我們的藏身處了。”
加爾喝了血，還把樹葉都舔幹淨(jìng)了，這才變成蝙蝠，朝著那棟鬼屋飛去。
他其實(shí)不覺得裏麵有危險，隻是騙點(diǎn)血喝。
對於加爾這種會點(diǎn)魔法又有吸血鬼能力的魔法生物來說，巫師住的地方其實(shí)也很明顯，離著老遠(yuǎn)就能察覺到那種違和。
如果巫師把自己住的地方變成廢墟，那就一定會在附近施展各種驅(qū)逐咒，不僅驅(qū)逐麻瓜，也驅(qū)逐吸血鬼這種黑暗係的魔法生物。
換句話說，他能順利靠近的房子，大概也跟巫師沒什麼關(guān)係。
加爾如此推理了一番，沒怎麼迂迴，放心地靠近那棟老房子，然後無聲地落在莊園的圍牆上。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加爾沒感到魔法的力量，老房子也荒無人煙，看起來被廢棄很久了。
但莊園裏也並非完全沒有人住——庭院裏有間破破爛爛的小木屋，那裏麵傳出丁零當(dāng)啷的響動。
蝙蝠從高高的院牆上滑行下去，輕盈地掛在木屋的窗戶外麵，一雙黑溜溜的圓眼睛透過縫隙朝裏麵偷看。
屋子裏有個七八十歲的老麻瓜，他一瘸一拐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費(fèi)勁地?zé)⒖救馀牛礃幼诱诮o自己準(zhǔn)備晚餐。
肉排在煎鍋裏發(fā)出滋滋滋的響聲，誘人的香味飄出來，老麻瓜用鏟子給肉排翻了個麵，然後又灑了些黑乎乎的調(diào)料。
——很好。
加爾看著老麻瓜脖子和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心想：這下我和巫師騙子的晚飯都有了。
他很清楚，這種離群索居的老頭就跟城市裏的流浪漢一樣，即使無聲無息地死了、失蹤了，也沒什麼人在意。
蝙蝠張了張嘴，露出滿嘴細(xì)細(xì)密密的尖牙，腳爪準(zhǔn)備放開頭頂?shù)拇袄狻?br />
他要鑽進(jìn)去，變迴人形，先大快朵頤一頓再說。
但就在加爾準(zhǔn)備這麼做的時候，某個敏銳的神經(jīng)忽然彈動了一下，讓他渾身寒毛乍豎。
他看到那個老麻瓜準(zhǔn)備把肉排鏟出來，手不小心碰到熾熱的鍋沿，但他卻像是沒有感覺到溫度似的，依然把鍋拿起來了。
蝙蝠驚得差點(diǎn)掉下去，他湊近了看，心想：難道那裏麵的其實(shí)不是人，而是個看起來像人的食屍鬼？
他看著看著，耳畔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魂魄出竅！”
加爾瞬間忘記了一切，隻覺得靈魂都變得輕飄飄的，心裏沒有煩惱也沒有憂愁。
他無意識地落下窗戶變迴人形，臉上還帶著迷蒙又傻乎乎的笑容。
“怎麼迴事？”
一個冷酷而尖利的聲音問道。
“主人，是一隻吸血鬼闖進(jìn)來了。”有人恭敬地說。
“看看他的大腦……看看他是什麼人派來的……”
“攝神取念！”
一幅幅畫麵像放電影一樣從加爾的腦海中閃過，但他沉浸在不知名的喜悅中，完全沒有在意這一點(diǎn)。
“原來是那個阿茲卡班的逃犯。”男人有些驚訝地說：“竟然跑到這兒來了……他在外麵還有個同伴。”
……
一群螞蟻排著整齊的隊列，搖晃著觸角，順著樹皮上的縫隙爬上爬下。
大樹後麵，洛哈特摘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沾在衣服上的蒼耳，時不時地探出頭看看。
過了十來分鍾，他看到加爾打開莊園的側(cè)門，站在門邊朝他大大方方地招招手，示意他也進(jìn)去。
——看來這就是個廢棄的老房子，裏麵應(yīng)該一個人也沒有。
洛哈特這樣想著，放下心來，快步走了過去。
等那兩人都進(jìn)了莊園的大門以後，灌木叢中又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一隻大黑狗頂著滿身的蒼耳，無聲地鑽了出來。
他正要朝著莊園走去，忽然聽到附近傳來說話的聲音。小天狼星立刻俯低身體，藏在灌木叢後麵。
“你做得很好，蟲尾巴。”有人用冷漠的聲音說：“把你的兩個同伴獻(xiàn)給主人，足以證明你的忠誠。”
聽到“蟲尾巴”的名字，小天狼星不自覺地齜牙，爪子死死地插進(jìn)泥土中，神色中滿是殺意。
他恨不得立刻跳出去，撕開那個叛徒的喉嚨，但是對方談話中的內(nèi)容又讓小天狼星不得不按捺下來。
“主人……主人能原諒我了嗎？”熟悉的、怯懦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恐慌解釋說：“我是一心想要投靠主人的，巴蒂……我、我當(dāng)年也不知道波特家有那麼厲害的魔法……”
黑狗蹲伏在黑暗的角落，肌肉在皮毛下不斷地顫動，像是隨時準(zhǔn)備爆發(fā)。他努力克製住自己不發(fā)出咆哮的聲音，雙眼如同燃燒的炭火，閃爍著兇狠的光芒。
巴蒂高高在上地說：“還不夠，蟲尾巴，你知道獻(xiàn)祭兩個沒用的囚犯還不夠……但如果你能幫助黑魔王複活，黑魔王不僅會原諒你的過錯，還會賜予你難以想象的榮耀。”
“複活？”
蟲尾巴緊張地抽了抽氣，唿吸急促而紊亂，片刻後才問道：“需要我做什麼？”
“主人複活需要一些材料，蟲尾巴，你可以幫得上忙。”小巴蒂說。
蟲尾巴鬆了口氣，問：“好的，需要什麼材料。我可以去偷迴來……”
“不是常規(guī)的材料。”巴蒂說：“黑魔王需要父親的骨、仆人的肉、仇敵的血……”
“……仆人、仆人的肉？”蟲尾巴的聲音像是蚊子叫，他帶著哭腔說：“我、我自然願意獻(xiàn)出……主人需要哪部分的肉？”
“你也配嗎，蟲尾巴？”巴蒂輕蔑地說：“你也配讓主人用你的肉複活嗎？嗯？你這個骯髒的、卑賤的東西……”
蟲尾巴抽泣一聲，不知道是感到羞辱還是感到慶幸。
“仇敵的血，蟲尾巴，你要為主人獻(xiàn)上仇敵的血——也就是哈利·波特！”巴蒂施舍似的說：“如果做不到，你知道你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哈利·波特？”蟲尾巴害怕地說：“可是……鄧布利多把他保護(hù)得密不透風(fēng)……”
“有一個機(jī)會，蟲尾巴……”
巴蒂的聲音突然變低，像是用了什麼屏蔽聲音的咒語。黑狗忍不住貼在地麵上，豎著耳朵偷聽，卻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他等了又等，許久之後，終於忍耐不下去，悄無聲息地繞過灌木，繞過大樹，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但他什麼也沒看到。
沒有“巴蒂”，沒有蟲尾巴，甚至找不到兩人來過的痕跡。
黑狗又低著頭找了幾圈，終於從一些被踩斷的小草上，確認(rèn)之前這裏確實(shí)站著人，那些聲音也並非是自己的錯覺。
他扭過頭，灰色的眼睛盯著不遠(yuǎn)處的莊園，看了好一會兒。
跑進(jìn)去的吸血鬼和洛哈特都沒有再出來，也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那棟普普通通的麻瓜莊園，仿佛變成了一個會吃人的怪物。
小天狼星很想把蟲尾巴挖出來，他追蹤了這麼久，從來沒有離那隻老鼠這麼近過。
但是想到自己剛才偷聽到的重磅情報，小天狼星最終還是沒有魯莽地衝進(jìn)莊園，徘徊一陣之後，他果斷掉頭跑進(jìn)了森林。
他需要跑到足夠遠(yuǎn)的距離，然後幻影移形，把情報帶給鄧布利多。
……
目送黑狗離開，掛在樹上的洛克隱隱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盡管他並不需要唿吸。
森林裏自然沒有“蟲尾巴”和“巴蒂”，小天狼星聽到的，全都是洛克分飾兩角，故意送給他們的情報。
它是魔偶，沒有氣味、心跳、唿吸，隻要不言不動，躲在樹上，小天狼星也完全找不到。
但是伏地魔已經(jīng)占據(jù)了裏德爾莊園，洛克千裏迢迢跑來挖骨頭的計劃，算是夭折了。
——或者也沒有？
洛克像隻貓頭鷹似的蹲在樹上，盯著遠(yuǎn)處的莊園看，腦海裏迴放著從主人那裏得到的、關(guān)於“未來”的情報。
它想：我得迴去一趟……我需要魔方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