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又問了林媽媽一些問題,諸如當時給母親看過病的大夫都有誰,吃的什麼藥之類的,林媽媽一一說了,明珠都暗暗記在了心裏。
轉過天來,收拾好了衣物等一應用品,明珠和明霜簡單的打了個招唿,就各自帶了貼身丫頭分頭上了自己的馬車,啟程往上官家探病去了。
一路無話,姊妹二人到了上官家,也顧不得休息,直接朝上房去了。上官老夫人正在吃藥,一見明珠來了,臉上立刻笑開了花。
“我的珠兒,快來外祖母這裏。”
明珠笑著走到近前,順手接過丫鬟手裏的藥,道:“外祖母,您先把藥吃了吧,小心涼了就不好了。”
上官老夫人眼中閃動著亮光,笑看著外孫女一勺一勺的將藥喂給自己。
上官二奶奶撲哧一聲笑了,道:“幸好是表小姐來了,剛才老太太還嫌藥苦,不想吃呢。這會子就了表小姐的手,哎,就不苦了,表小姐的手上難道抹了蜜不成?”說著,掩帕而笑,眾人也跟著一起笑了。
三奶奶也湊趣道:“老太太還是一天也離不開表小姐呀,表小姐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老太太可是天天念叨著,瑞哥兒更是三天兩頭的往高家去探病,我看呀,老太太是巴不得表小姐常在身邊住著呢。”
上官老夫人哈哈一笑,道:“你們兩個油嘴的,淨編排我這個老婆子,小心我罰你們吃菜不許放油。”
三奶奶笑道:“老太太看饒了我們吧,媳婦這不是看著表小姐招人疼嗎?要不是汾哥兒年歲小,我定要表小姐當我家的媳婦。” 說著,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大奶奶。
上官大奶奶含笑望著眾人,眼神落在了被冷落在一旁的明霜,柔聲道:“這位想必就是表大小姐吧。”
明霜上前一步,笑著向上官老夫人恭恭敬敬的施了個禮,道:“明霜給外祖母請安。”眾人這才注意到另一位表小姐的存在。
上官老夫人衝她點了點頭,見她一身青白色,頭上珠翠幾點,身姿如柳,已有些楚楚之態,和印象中的似乎不太相似,便道:“可憐見的,年紀輕輕的穿得這樣素淨可不好。綺羅,上次那些衣料子可收起來了?選兩匹顏色鮮亮的,給姑娘做衣裳。”
明霜身形微微一頓,抬頭飛快的看了一眼明珠身上的淡雅的藕荷色襖裙,隨即笑著謝過。
上官老夫人憐愛的摸了摸明珠的小臉,對眾人道:“我乏了,你們都下去吧,留珠兒陪著我這個老婆子解悶就是了。”
又囑咐綺羅,道:“吩咐下去,好好招待表小姐,不許怠慢了。”
綺羅應聲稱是,她走到了明霜身邊,道:“表小姐請隨奴婢這邊走。”
明霜看了一眼談笑正歡的上官老夫人和異母妹妹,咬了唇,轉頭露了一個笑,道:“那就麻煩姐姐了。”
綺羅不動聲色的垂了頭,道:“表小姐客氣了,請這邊走。”
一路穿廊過院,明霜身邊的一個小丫鬟雀兒隻覺得哪裏都看不夠,忍不住驚歎出聲。茜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狠瞪了她一眼,低聲道:“眼皮子別那麼淺,少給主子丟人。”
一邊又看了一眼前麵領路的丫鬟婆子,見她們的臉上沒什麼異樣,心裏不得不佩服上官家的下人訓練有素,起碼如果擱在高家,這些下人就該笑出聲來了。
走在她們前麵兩步之遙的明霜可是聽得真真的,她暗恨身邊的人不得力,給她丟人,卻也不得不驚歎上官家的富貴。心道:不愧是百年名門,似這般的氣派,想來擱在整個江南也不多見吧。
似這般富貴,合該是她的。
明霜緊緊握住拳頭,將腰板挺得直直的,眼神堅定。
就這樣,姊妹二人在上官家住下了。
鍾靈百無聊賴的翻弄著手裏的《唐韻詩集》,略覺煩躁的抬眼看著麵前正襟危坐的明霜,禁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這是……要鬧哪一出呀?
每次她來找明珠玩的時候,保準不一會就能看見高明霜。她對這個女子已經徹底無語了,言語中連諷帶刺是肯定的,可對方卻像是什麼都聽不出來似的,下次照樣還來。大哥鴻瑞早先還來過兩次,可每次都坐不多時就走了,這兩天幹脆就沒露麵。這原因嘛,自然就出在她身上了。
每次見她和大哥談笑,鍾靈隻覺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那聲音嗲的,比最不討姑娘們喜歡的林家小姐,林柔柔的聲音更勝一籌,鍾靈每次一見她說話哼哼唧唧的矯情樣子就煩,還帶頭整過林柔柔幾次,弄得她直哭鼻子。可麵前這個人嘛……
明珠略覺眼睛有些酸澀,她放下手裏繡了大半的牡丹花,一眼瞥見正在不耐煩的鍾靈,笑道:“二表姐,你若是覺得無聊不如就出去轉轉吧。”
明霜正愁找不到話題,聞言立刻道:“三妹妹說得是,咱們就一起去花園裏逛逛吧。”
鍾靈隨口問了丫鬟一句:“什麼時辰了?”
丫鬟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鍾,道:“巳時四刻了。”
鍾靈嘴角一彎,猛的從榻上坐起了身,道:“好,咱們走吧。”
三個人在院子裏晃了大約一刻鍾的功夫,明霜忽然覺得肚子不太舒服,鍾靈聽了,眨了眨眼,關切的道:“明霜妹妹快去吧,我和明珠妹妹先逛著。”
明霜此時隻覺得肚子疼得厲害,也顧不得許多,匆匆去尋茅廁去了。
鍾靈待她走遠了,得意的對明珠道:“表妹,我這個調虎離山之計不錯吧?”
原來,鍾靈早就跟上官鴻瑞約好了,既然府裏見不了麵,那就出去見好了。今日便是他們約好出門的日子。
明珠衝著鍾靈做了個男子拱手的姿勢,笑道:“表姐真是高明,小妹佩服的五體投地。”
鍾靈霎時隻覺得整個人飄起來了。
二人改了方向,有婆子牽過蒙著湖綠色紗簾的小騾車,撫二人上去,朝上官府後角門處一徑去了。早有雙硯和雙墨奉上官鴻瑞的命候在了那裏,一見二位小姐來了,連忙打開了門,放她們出去,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裏的鴻瑞笑看了她們一眼,道:“還好,比我預想的早了些。你們是怎麼脫身的?”
鍾靈下意識的看著明珠一眼,明珠笑道:“人有三急,總不能在一塊吧。”她並未將鍾靈下藥的事說出去。
鴻瑞並未疑心,馬車就這樣離開了上官府邸,朝著碧水最熱鬧的大街駛去。
到了地方,天已將近午時,鴻瑞先帶著鍾靈和明珠去酒樓吃飯。二樓的雅間是早已預備好的,掌櫃的十分熱情的招唿著,三人落座之後,點了酒菜,邊吃邊開始閑聊。
明珠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隻覺得心情十分暢快。最近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
鍾靈忽然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隔壁的方向,輕聲道:“你們聽。”
因雅間隻用屏風隔著,所以並不隔音。隻聽那邊有人道:“……沒想到,我就迴西域呆了三年,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聽你這麼一說,我都想立刻就趕迴京城了。對了,你剛才說子洵尚了公主?是哪一位?”他的音調有些怪異,略帶些生硬,似乎不像是本地人。
隻聽對方一陣輕笑,道:“還有哪一位?自然是‘無雙公主’嘍。”
“什麼?美麗的公主嫁人了?”
說起來,能娶到這位美麗公主的駙馬喬子洵喬公子可不是一位簡單是人物,詩畫雙絕不說,口才亦極好,曾經駁倒過三位國學大師,年少輕輕便名揚天下。他的形容亦十分出眾,又出身名門,明裏暗裏思慕他的閨秀可不在少數。直到一旨詔諭頒布,這位出眾的公子就這樣收歸皇家,成為了永思長公主的駙馬。直接打消了眾家閨秀心頭的念想——誰敢跟這位權勢熏天的長公主共事一夫,活膩了吧。
說起這位無雙公主來,天下女子沒有不羨慕的,男子沒有不想一睹她的芳容的。她的事跡可謂被百姓津津樂道,當今的皇室也因為這位出眾的公主而威名更勝了。無雙公主的封號是“永思長公主”,她本是皇帝的堂妹,父親是皇帝的叔叔,已故的廉親王,母親宣平縣主是當時京城的第一美人,而這位長公主亦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和父親的地位,再加上皇帝聯係廉親王一支子嗣稀少,更是對這位公主恩賞有加。不但賜給她大片的封地,甚至還因為這位公主怕熱,皇帝還特意為她修建過一座行宮。古往今來,有誰聽過公主有自己的行宮的?而這位公主更是以行為大膽而聞名,不但在京城設立了三座書館,藏書不可勝數,從寒門學子到貴族子弟皆可借閱;還尋遍天下能人,修書立傳,出資資助賢孝之人以及孤苦婦孺。她甚至專為平民女子開設書院,免費教授她們各種技能,並從中選拔極優秀的人才封為女官,讓出身低微的女子也有了改變自己的命運,甚至整個家族命運的機會。
在她的引領之下,甚至比她更早的永興長公主,也就皇帝的姑母,以及更早永康大長公主,皇帝祖姑母的引領下,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京中女子的地位也大大升上。她們不再以悶在家裏做女紅針黹為榮,開始讀書尚賢,談古論今,甚至也和男子一樣,敢出門四處遊玩。著男裝一時成為風尚。男女交往也不像別處那樣避諱,未婚男女共同參加宴會或者同遊,談詩論道,切磋技藝已經不算新鮮事了,而且這樣的趨勢還在慢慢向外擴散著。
像這樣一位擁有獨一無二的美貌、地位、權勢、無與倫比的影響力,以及如意郎君的公主,簡直是天下女子的夢想,人們都在暗地裏稱這位公主為“無雙公主”。
鍾靈無限向往的道:“做女子要是能做到無雙公主那樣,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