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高敏珍共生了一子一女,在章家可謂地位穩固。長女名喚章琳,長子名喚章敬,比姐姐小一歲。高敏珍口中的“琳兒”便是章家的大小姐章琳。
眾人不解,劉氏笑道:“要說起琳兒呀,那可真是個聰明的姑娘。和雅書院那是什麼地方,滿京城的千金閨秀們都在那念書,竟然在兩年之內就能考進甲班,統共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著實不簡單呢。”
高敏珍眉心微展,道:“說起來,欣兒也到了上學的年齡了,想來考進丙班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明欣眨了眨眼,笑道:“侄女自認蠢笨無知,如何能與琳姐姐相比呢?那豈不是像愚公移山那樣不自量力嗎?”
高敏珍聞言,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連成語都用錯了?愚公移山豈是用在這裏的?”
明欣故意道:“哦,是侄女用錯了成語,想來該用螞蟻撼樹才好。姑母休怪。”
明珠忍住笑,愚公移山,螞蟻撼樹,豈不是將章琳比作木頭山石了嗎?
劉氏自知女兒秉性頑劣,忙道:“她才識得幾個字,會說什麼成語?不過是些小兒玩話罷了。對了,不知琳兒幾時迴來?”
高敏珍道:“明日就是休沐日,午後便能到家。對了,不知道我其他這些侄女有沒有上過學?依我看,既然來到了京城,不如就進書院讀些書,也見見世麵。雖說成績不會太好,不過也用不著擔心,畢竟是我的侄女,有誰敢小看?”
明欣笑道:“可不是,不是還有琳姐姐嗎?到時候不會的地方就多問問她好了。”
明霜驚喜的道:“那太好了。侄女不才,也些須會寫幾個字,早就聽聞琳姐姐多才多藝,不像小地方那些坐井觀天的所謂‘才女’,想來這下子也能和琳姐姐好好切磋切磋了。”
高敏珍看了她一眼,有些遲疑的道:“這位侄女是……”
她一直都沒怎麼將注意力放在這幾個侄女身上,至今還沒分辨清楚哪個是哪個,故此才會有此疑問。
高太君道:“你不認得了嗎?這是二丫頭,當年你迴家省親還曾見過呢。”
明霜盈盈下拜,道:“姑母在上,明霜這廂有禮了。”
高敏珍思索了片刻,道:“哦,她就是李姨娘養的那個丫頭吧?怪不得看著有些眼熟,和你姨娘長得還真像。”
明佳沒忍住,嗤的笑出了聲,明霜的臉當時就白了。
高敏珍看了一眼明佳,道:“你是三丫頭還是四丫頭?”
明佳忙道:“侄女排行在四。”
“原來如此。”高敏珍皺了皺眉,“你不是嫡出的嗎?怎的這樣沒教養?竟然笑話自己的姐姐?就算你二姐是庶出,也輪不到你嘲笑。”
明佳的臉唰的紅了,她哪裏受過這樣的嗬斥?眼淚當時就開始圍著眼圈打轉。賈嬤嬤見勢不妙,怕小主子又會忍不住鬧脾氣,連忙借袖子掩飾,在她背後輕輕捅了捅,示意她千萬不要亂來。
明霜暗笑了一聲“活該”,重新露出了笑臉,道:“說起來,姨娘還惦記著姑母呢,讓侄女這次來代她向姑母問安。說姑母的端莊典雅是我們一輩子也學不來的,讓侄女多跟姑母學學。”
高敏珍漫不經心的端起桌上的茶盅,露出了腕上三寸來闊的嵌貓眼石腕鐲,隨口道:“有心了。”便轉過頭去和餘氏說話,不再理會明霜。
明霜倒也不氣餒,麵上仍掛著笑,心中更加堅定了一個信念——這個姑母,她一定要好好巴結才是。
她這邊正想著,隻聽餘氏道:“說起來,姑太太可能不大清楚,江南那邊民風保守,比不得京城的氣派,還不曾開設過女子書塾,因此隻在家中請了一位先生教導小姐們。”
高敏珍道:“這個我當然知道。鄉下地方,就是比不得京城,淨出那些沒用的酸儒,沒一個能上得了臺麵的。”
餘氏勉強笑了笑,眾人都不再言語。
高太君輕咳了一聲,緩緩道:“珍姐兒,這些都是你的嫂子侄女們,都是你的娘家人,你今後可得多多照顧才是。尤其是你的這些個侄女,你這個做姑母的也多留心些吧。”
高敏珍一笑,道:“這裏也沒外人,我也就不瞞著母親了。雖說咱們高家的女兒原是不差的,隻是在京做官的不比其他地方,就是那些個三品五品的芝麻小官也都挑得很,除非家裏全沒根基的,要不也都惦記著從京裏的小姐們中挑呢,外來的……難呀。別說大哥當年是個狀元,您打聽打聽,這京裏頭狀元、進士、庶吉士多得很,有功名在身的更是滿街都是——也就咱們那裏還當迴事。再說了,就算大哥複了官不過是個小小的翰林閑官,若等著熬上去,怕是侄女們早成老姑娘了。二哥、四哥、五哥就更別提了,至今連個功名都沒賺上。三哥又不常在京中,姑且不論。不過,既然母親發了話,我也不好推辭,幫著留意便是了。”
幾位小姐頓時全都黑了臉,餘氏和劉氏的麵色也都不太好看,高抬君歎了口氣,道:“罷了,你多留意便是了。對了,我那兩個外孫哪去了?”
高敏珍一聽兒子,麵上頓時露出了笑容,道:“敬哥兒的書讀得快,如今將那四書五經已經全都背熟了,拜在了國子學的宋博士門下,如今暫時住在他家中,也方便指導他的功課。”
這個兒子一向都是她驕傲的資本。三年抱倆,雖說是先開花後結果,卻也不是誰都能有的福氣。自從兒子章敬出生之後,她在章家的地位可謂直線上升,自己的公公當年更是因此而更加堅定了將爵位傳給這個四兒子。章崇思,也就是如今的安國公喜好女色,可惜子嗣不豐,一共納了七位姨娘,肚皮卻都不爭氣,生一個是女兒,生一個還是女兒,也隻有高敏珍為安國公生了一個兒子,人人都誇她好福氣。因為這一點,就連她的丈夫安國公都多有讓著她,因此,她的脾氣也隨著丈夫地位的升高而愈發變大了。
這時,有仆婦來報說:“大小姐迴府了,車轎剛到門外。”
高敏珍聞言,頓時喜出望外,一疊聲的喚人去迎。不多時,正在眾人納罕這位章家大小姐是何等模樣時,從外麵走進來一個年輕女孩。年紀大約在十一二歲的樣子,頭紮雙鬟,上麵對稱的戴著精巧的珠花,柔亮的小辮子垂在肩頭。紅潤的嘴唇,初雪般的皮膚,明亮的雙眸,怎麼看都是個出色的小美人坯子。眾人頓覺眼前一亮。可還不等讚揚,就聽那女孩恭敬的蹲身行禮道:“太太。”
高敏珍有些不悅,隻是淡淡的道:“哦,是四丫頭來了。不是說身子不適嗎?迴去歇著便是了。”
“母親放心,女兒已經沒事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這個竟然是章家庶出的四小姐,不是正牌大小姐,難怪高敏珍看到了會不高興。
原來,這位四小姐名喚章萱,乃是章崇思當年養在外麵的外室所出,後來她母親死了,這才將她接進了府裏教養。她比章琳小一歲,今年十一,幾乎和章敬同歲。也就是說,當年高敏珍有了身孕之後不久,章崇思便偷著去和別的女人鬼混,要她如何能對這個庶女看著順眼?可能是因為對她死去母親的愧疚,章崇思對她很是寵愛,章太君活著的時候便親自將她養在她身邊,凡是大小姐有的,她這個四小姐也都有,府中也沒人敢苛待她。高敏珍愈發看她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