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錦衣親軍查抄所得,大量的違製僭越都出現在他們女眷的物品上,對此連張居正、楊博等一眾臣子也感到大為詫異,但是王世貞等出身東南的臣子倒是認為很正常,他們認為:“蓋男子僭於外,法可以禁外,婦女僭於內,禁有所不及!
不僅如此,現在在東南,擔石之家非繡衣大紅不服,婢女出使非大紅裏衣不華。可見其奢侈的程度,對於這些所謂的違製僭越,也有不少官員認為處分過於嚴厲了,很多人都向朱載坖上疏,認為朝廷很久都沒有專門查禁違製,現在突然嚴查,未免有些不教而誅的意思了。
當然,朱載坖也在召集臣子們商量此事,東南的違製僭越已經是非常嚴重的問題了,即便朱載坖是皇帝也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其實臣子們有些話是不好說出口,大明現在這些禮儀製度,都是太祖時製定的,到現在已經快二百年了,其中有些禁令已經是不合時宜的。
製定這些禮儀製度的大明初年,全國各地都呈現出田疇荒蕪、人口銳減的破敗景象,剛剛經曆元末的大動亂,整個大明都窮困不堪,民眾也無力從事奢侈性消費,這個時候,製定的這些禮儀製度,自然是以簡樸為主,但是現在大明承平日久,士紳、商賈積蓄的財富已經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了。
開海之後,大量的白銀湧入大明,蘇鬆更是大明最富庶地方,上層社會的官紳士子,以追求服飾時髦、豪華享受的方式展示特權, 求勝競富;下層社會的暴發戶群起效尤,誇富鬥富,以期通過這種方式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豪奢之風漸起,朱載坖認為,鬥富這種行為自然是要嚴厲禁止的,但是像大明初年一樣嚴苛的禮製,確實已經不能適應當下了。
朱載坖和張居正、郭樸、陳以勤商量,要重新製定禮儀製度,當然,這並不妨礙朱載坖以違製僭越為由收拾這幫商賈,錦衣衛和東廠抄沒了一大批豪商、士紳,雖然朱載坖明麵上的理由是僭越,但是大家都清楚,這是朱載坖在報複這些商賈和朱載坖作對。
不僅如此,朱載坖還要懲罰整個東南的商人,朱載坖下旨,要求地方官府和錦衣親軍對整個東南的園林宅邸予以檢查,查禁僭越,尤其是宅邸門麵、門釘的嚴重違製,不僅要予以拆毀,而且要予以罰款,為了懲罰東南的商人,朱載坖下令向整個東南的商賈和工場主攤派絲綢二十萬匹,作為懲罰。
同時,三年之內,東南的錢莊票號要向朝廷繳納白銀一千五百萬兩,用於兌換朝廷的銀錢,火耗自己承擔,對於東南的錢莊票號,除了鹽商的錢莊票號之外,其餘的錢莊票號不管是領取執照還是朝廷的稅費,全部翻倍,為期三年,朱載坖一向貫徹一人生病,全家吃藥的原則,既然東南的商賈有些不乖覺,那就統一受罰,有病治病,沒病預防。
朱載坖這次可算是來著了,抄沒的家產折銀二百多萬兩,還有各種罰款等,根據少府卿張守直的估計,最少也有一百萬兩銀子的收入,還有二十萬匹絲綢,賣給西洋商人的話,可以賺取四五十萬兩的收益,一千五百萬白銀和銀錢的兌換,錢息就是一百五十萬兩銀子,朱載坖不得不感歎,東南的商人真是客氣,朱載坖每次來都不讓他走空。
除了這些事情之外,經過張居正的斡旋,徐階孫子徐元春和申時行長女的婚事算是定下來,朱載坖也隨即下旨賜婚,算是將此事定了下來。
而海瑞的一份上疏也讓朱載坖陷入的沉思之中,海瑞給朱載坖上疏,請求朱載坖對於大明現在的部分賤民予以豁賤為良,將他們的賤民身份予以取消。
海瑞的奏疏立即引起了很多群臣的反響,甚至連一向不怎麼在這些問題上說話的勳臣們也上疏認為可以取消部分賤民的賤籍,大明也是存在賤籍了,除了傳統的倡優、胥吏、奴婢這三種賤民之外,還有很多因為政治原因淪為賤民的,最主要的就是太祖時大肆屠戮功臣並廣泛株連,功臣勳貴大量被殺,其家人、奴仆亦有被罰沒入官。
還有就是成祖時為了震懾建文舊臣,成祖大肆屠殺忠於建文帝的大臣並進行廣泛株連以求斬草除根,被誅殺的大臣家屬都被罰沒為奴或貶入賤籍不得脫身。
很多臣子們認為事情已經過去百餘年了,就算是有天大的罪過,也差不多了,應該予以赦免,但是朱載坖關心的顯然不是這些人,赦免這些人固然可以為朱載坖贏得政治聲譽,但是現在朱載坖關心的不是這個,朱載坖和海瑞關心的都是一種特殊的賤民——佃奴。
在東南,有些地方又稱佃仆,世代繼承奴仆身份,隸屬於主人為其服務的賤民,雖然他們並不是大明法定的賤民,但是實際上地方官府已經將其視為賤民,他們來源五花八門,有被壓為奴的佃戶、自願投靠的貧民、淪落的貧民、入主家贅婚配者或家奴轉變。佃仆在大明律中並未被直接規定屬於奴婢,但在實際生活中,因為與地主有實際的主仆關係,所以與奴婢相差無幾。
刑部就曾經對此事發布過解釋:為奴而兼佃仆者,即退佃而名分永存。也就是說,佃仆的佃戶身份可以隨著佃約的解除而消失,但是無論其是否繼續佃種主人的土地,也不能改變其與主人之間的主仆名分,如遇官司或與主人、良民發生糾紛,仍然在法律上低人一等,被當作奴婢對待。
海瑞在上疏中認為,這是沒有法律依據的,既然他們並非朝廷在法律上規定的賤民,為何地方官府要以賤民視之,這會使得這些地主豪強隱匿人口,朝廷損失稅源,朝廷應該以法令的形式將他們的賤民身份予以革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