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喜平確實缺錢,不過也不僅僅是缺錢。
她按自己以前了解到的情況,曾經大致估算了一下搬到縣城來的費用。
如果到縣城來,首先起碼得租兩間門麵房。
當然了,要是能買到門麵房最好。
隻是這個年代,私人化還隻是剛剛露了個苗頭,縣城又不比鎮上,管的很嚴,恐怕很難找到對外出售的門麵房。
尤其是紫陽街這一片,臨街的房子,都是公家的,公家的房子,誰敢私自出售?
所以隻能租。
一間門麵房的租金就按一個月二十塊來算,兩間就是四十塊。
再加上辦營業執照,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花銷,還有進貨的錢,把兩個店開起來,最少得準備四五百塊錢。
另外,到縣城後,還得找住的地方,一個月的房租就按十五塊來算,搬家再加上給新家添置東西,怎麼著也得準備百十塊錢。
還有小九,如果一家人真搬到縣城,小九肯定也會跟著到縣城來上學,縣城的借讀費肯定比鎮上要貴,再加上學雜費,買文具的錢,以及其他想象不到的花銷,估計也得準備百十塊錢。
另外,她手裏還得留點備用金,起碼得兩百塊錢靠上,這樣萬一要急需用錢,她不至於捉襟見肘。
這麼四下一合計,她們一家想要搬到縣城來,最少得準備千把塊錢。
可現在,她手頭隻有八百來塊錢,照她現在賺錢的速度,最少一個多以後,她才能賺夠錢。
還有一點,她們一家要是搬到縣城了,慧慧製衣怎麼辦?
其實在她請楊蘭芝去慧慧製衣幫忙的時候,她就想好了,等到楊蘭芝能獨擋一麵了,就把慧慧製衣留給楊蘭芝。
要是楊蘭芝願意買,就把慧慧製衣賣給她。
要是她不願意買,就讓她在鎮上繼續經營。
楊蘭芝是個實在人,夏喜平還是很信任她的。
隻是,現在楊蘭芝也隻是剛剛上手,現在還是邊做衣裳邊跟孫慧慧學,楊蘭芝學的再快,要想讓她獨擋一麵,最少也得兩三個月的時間。
所以,她們一家要真正搬到縣城來,恐怕要到三個月以後了。
不過她現在雖然又缺人又缺錢的,可她並不想向韓衛東求援。
不管韓衛東是不是她對象,她都不象過度依賴他。
不是她矯情,是她怕自己有了依賴的習慣,然後產生了惰性。
要是萬一以後韓衛東依靠不上了,她該怎麼辦?
要知道,真要產生了惰性,是很難改掉的。
必竟再牛的對象都不及長在自己身上的本事。
所以她聽了韓衛東的話,非常認真地跟韓衛東說道,“我知道你想幫我,而且你以前也幫過我不少忙,可有些事,我還是想試試自己的能力。”
夏喜平說完,覺得韓衛東有些不大高興,便趕緊補充道,“要是我真的能力有限,肯定第一時間找你幫忙。”
韓衛東糾正她,“不是幫忙,是我該做的。”
夏喜平從善如流,“對,不管你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韓衛東在她腦門兒上彈了個老崩兒,無奈道,“你呀,什麼都好,就是太要強。”
“你不喜歡?”
“喜歡。”
喜歡得她的所有優點缺點都無條件全盤接受,而且還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她跟前!
夏喜平抿著嘴笑,“這不就得了。”
說笑了幾句,夏喜平問起錄音機廠的籌建情況,韓衛東一一說了。
現在錄音廠的基礎建設已經全部完成,招工和生產線調試正在同步進行。
隻是現在老百姓對這種非國營企業都持有懷疑態度,所以招工不是很順利。
夏喜平知道這是這個時代的特色,人們對國營單位的信任靠不可破,進了國營單位就等於有了鐵飯碗,然後萬事大吉。
當時不少國營單位,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職工幼兒園,有些大的單位,還有自己的職工小學和職工醫院。
即使沒有自己的職工醫院,工人生了病,廠裏基本上也是花多少報銷多少。
這時候也沒有社保,工人退休,也是單位發養老金。
萬一死了,也是單位出喪葬費。
所以隻要進了國營單位,不管是吃喝拉撒,還是生老病死,單位全給包圓了。
工人隻管工作就行了。
正因為此,國營單位才不堪重負,致使連年虧損,債臺高築,最終決定壯士斷腕,這才有了以後那波震驚全國的下崗潮。
可是現在的人還沒有這種風險意識啊,都想進國營單位,然後跟啃老一樣,啃上一輩子。
所以象錄音機廠這種純私營企業,而且還是外國人建的,誰敢去裏麵當工人?
哪怕是給錢多也不去,錢再多,哪有鐵飯碗端著讓人踏實。
再說了,萬一哪天變了天,再被扣上一頂裏通外國的帽子可咋辦?
這種思想意識,即使有政府的工作人員出麵做保證,一時半會兒也是消除不了的。
夏喜平想了想,然後跟韓衛東說道,“可以去農村招工,尤其是人均土地比較少的農村,招工的時候,最好由政府出麵,這種情況,由政府出麵,更有說服力。”
勞動力多,人均土地又少,家裏就很難混上溫飽。
以前她們那個村子就是這樣,人均隻有五六分地,畝產又不高,日子過的很艱難,很多人都選擇了外出打工。
窮則思變,這個情況下,這些人就不會挑剔去幹活的地方到底是國營還是私營企業,隻要給錢,能養活自己和家裏人就行。
韓衛東聽了眼睛一亮。
招工的時候,錄音機廠主要麵向的是城鎮居民,可城鎮居民一聽是私人的單位,應者寥寥,寧肯在家歇著也不願去錄音機廠上班。
後來不得已,又把招工範圍擴展到縣城周邊的農村,可縣城周邊幾個村,還算富庶,也沒人願意來,廠裏正為這件事發愁,夏喜平的這個提議,無疑是雪中送炭。
韓衛東很為自己的眼光驕傲:他看中的人,就是這麼有本事,三言兩語解決了一個老大難問題。
要不是現在是在大街上,他非捧著她臉啃上兩口不可。
夏喜平見韓衛東盯著她卻不說話,還以為他對她的話有啥意見,必竟她是以一個二十一世紀人的眼光來看待問題的,跟韓衛東這個真正的八十年代人有代溝也不奇怪。
“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你要是覺得不可行,就當我沒說。”
“你隨口這麼一說,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媳婦,你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