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不過很陌生。
夏喜平剎住車,迴頭一看,愣住了,因為這個小姑娘不是別人,竟是夏佳平。
夏保國一共仨孩子,老大夏翠平,夏翠平後麵是對龍鳳胎,就是夏平濤和夏佳平。
夏翠平眼皮活,又會哄人,所以在家裏還算有點地位。
現在夏翠平又嫁給了朱俊文,妻憑夫貴,估計地位又抬高了一大截。
夏平濤是夏老太的心肝寶貝,也是夏保國和楊花妮的心頭寶。
獨獨一個夏佳平,人木訥,又長的瘦小,在家裏很沒有存在感,估計她唯一的用處就是成為夏平濤的出氣筒。
正因為夏佳平的存在感太低,所以夏喜平對她,還真沒有多少印象。
不過,在這兒看到夏佳平,夏喜平還是有些吃驚,下意識就往兩個麥秸垛那兒看,生怕突然再冒出個人來。
這也不能怪她,主要是上次夏翠平和朱俊文的事,讓她產生了心理陰影。
夏喜平一邊往麥秸垛那兒看,一邊心裏還嘀咕,心說夏佳平也才十來歲吧,咋就跟她姐學上了?
不過夏喜平沒有看到旁人,也不知道是根本就沒有旁人,還是那人躲起來了。
夏佳平見夏喜平一直往麥秸垛那兒看,便怯生生道,“喜平姐,沒旁人了。”
夏喜平看夏佳平不象是說瞎話,便皺眉道,“你一人躲這兒幹啥?”
夏佳平低下了頭。
夏喜平明白了,估計是被夏平濤欺負的很了,然後不願意在家待了。
夏喜平從三輪車上下來,抓了一把糖塞到了夏佳平手裏,“天不早了,趕緊迴家吧,要不然,你爸跟你媽該著急了。”
夏佳平倒是沒有拒絕,不過也沒有吃,依然低著頭,也不吭聲,也不說走。
這架式一看就是有心事。
因為夏佳平是夏家難得一個不跟她作對的人,所以夏喜平也難得有耐心關心夏佳平,“你爸媽吵你了?”
夏佳平搖了搖頭。
“那就是平濤欺負你了?”
搖頭。
“那就是奶打你了?”
還是搖頭。
夏喜平有點不耐煩了,“你要不說,我就走了。”
夏佳平抬起了頭,眼裏竟然噙著淚,“喜平姐,我不想迴家了,我姐在家裏住著,成天跟我媽吵,她吵不過媽,就打我,喜平姐,你看。”
夏佳平把夏喜平給她的糖果放到口袋裏,然後擼起一個袖子給她看。
夏喜平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見夏佳平白皙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密密麻麻,看上去應該是掐的。
夏佳平雖然長的瘦小,可皮膚挺白,這青紫斑塊,看上去就特別觸目驚心。
夏喜平憤怒道,“這都是你姐掐的?”
夏佳平聲音裏帶了哭腔,“嗯。”
“你咋不跟你爸你媽說?”
“我說了,媽不管,爸頂多說她兩句,迴頭她掐我更狠。”
這個夏翠平,怎麼這麼變態,這可是她親妹妹!
不過,夏喜平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她記得不錯的話,夏翠平是上個月初六才結的婚,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呢,難道不正是蜜月期嗎?
難道朱俊文小弟不行,夏翠平欲求不滿,所以把氣撒到了夏佳平的身上?
“你姐不是上個月就結婚了嗎,咋還在家裏住著?”
“我姐結婚的第二天就跟我姐夫迴家了,我姐夫還跟我爸媽吵了一架,說是不要我姐了,然後就走了,後來我姐自個兒迴去了,在朱家營待了十來天又迴來了,迴來了就跟我媽吵,然後就打我。”
“你知不知道你姐為啥跟你爸媽吵?”
夏佳平搖了搖頭。
夏喜平皺緊了眉頭:夏翠平和朱俊文這是發的哪門子瘋?
結婚前他倆不還鑽麥秸垛嗎?熱烈得就跟幹柴烈火似的。
“喜平姐,我去你家好不好?我想跟著小九一塊兒上學。”
夏佳平曾偷偷溜到鎮上去找過夏喜平,她看到了小九。
小九是放學迴家,身上穿著一身新衣裳,頭上紮著兩個羊角辮,挎著書包,一邊走一邊扭頭和小勇說著話。
小九白白嫩嫩,小臉蛋粉嘟嘟的。
夏佳平都要羨慕死了。
她之所以到鎮上找夏喜平,就是覺著夏喜平厲害,不怕她奶,也不怕她爸和她媽,她想跟著夏喜平過。
本來她鼓了好大的勇氣才到鎮上來的,可當她看到小九後,她心裏有點自卑,沒敢出來,又迴去了。
今兒個她突然看到了夏喜平,想要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夏喜平皺眉。
雖說她很同情夏佳平,可她不能因為同情,就把夏佳平領迴自己家。
夏佳平可憐?
這世上可憐的人多著呢,她同情得過來嗎?
而且,她好不容易跟夏家掰扯清楚了,要是把夏佳平領迴家,那不是又要糾纏不清了?
她不是聖人,有些事,可為,有些事,不可為。
夏喜平狠了狠心,“你有爸有媽,你去我家算咋迴事?行了,別愣著了,趕緊迴家吧。”
夏喜平說完,騎上三輪車就想走,想了想,又停了下來,在三輪車上撥拉出一塊地方,然後迴頭對夏佳平說道,“上來,我送你到村口。”
夏佳平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你上來不上來?不上來我走了。”
希望一下子落了空,夏佳平差點沒號啕大哭,她搖了搖頭,然後低著頭,磨磨蹭蹭的往村裏走去。
看著夏佳平的樣子,夏喜平心裏沉甸甸的,她衝夏佳平喊了一嗓子,“你學的機靈點,看到你姐想打你,就趕緊跑。”
夏佳平沒有應聲,也沒有迴頭,隻是肩膀明顯一抽一抽的,估計是哭了。
夏喜平歎了一口氣。
多年以後,夏喜平還在後悔,她為啥不把夏佳平帶走?
要是她把夏佳平帶走了,夏佳平肯定就不會那麼命運多舛了。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